第565章
跟平叛军气势高涨相比,主要盘踞于南方的叛军一方就显得有些低迷了。
再次丢掉几个重要城池后,安王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他们之前龟缩不出好些天,如今一天比一天冷,怎么反倒突然战意高涨起来?这里头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手下将领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末将昨日跟他们交战,依稀看到有好些将士身上都带了酒囊,还闻到了酒气,大约是靠的这法子御寒,激励士气。”
其余人茅塞顿开,开始嘲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他们配备的什么新式暗器,敢情只是酒囊。”
“怕不是久攻难下,这窦成章慌了神,连这种昏招都能使出来~”
“哈,他们只想着饮酒能驱寒,却不知酒意散后更容易发冷着凉,真是一帮蠢货!”
安王虽然听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却被这些人的发言气得一拍桌子,牙根都隐隐作痛。
“蠢货?谁才是蠢货?窦成章的人至少能在十日内连拔三座城池,你们呢?你们哪来的脸皮笑话他?本王给你们酒,你们能在十日内突破封锁吗?”
将领们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刚刚那个足够细心、发现酒囊存在的将领提议。
“王爷,饮酒本就易误事,我等不若利用这点,轻轻松松将关卡拿下!咱们兵分两路,一路佯做商人往北边卖酒,只说战局混乱、急着脱身,将好酒以次一等价格卖给他们,让他们醉生梦死;另一路则令探子混入城中,探明他们的酒放在何处,到时候跟粮仓一并烧了——”
其他将领也从中得到灵感,纷纷踊跃发言,甚至还有说在酒中投毒的。
虽然大部分都不靠谱,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挑挑拣拣也挑出几个能用的法子。
当然,这主要不是因为他们智谋无双,而是因为对面偷偷解了禁酒令,才给了他们这么个空子钻。
安王怒气有所缓解,很快拍板敲定此事。
将人挥退后,他又板着脸吩咐:“让郝大夫过来!”
郝大夫来给他看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弱弱给出诊断。
“许是这几日辣子吃多了,加上军情紧急,王爷有些肝火过旺,下官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吃上一两日应能有所缓解。”
安王不悦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可本王的牙疼,现在还是没好全!”
郝大夫抖了抖,面色发苦。
这牙疼本来就难治,他之前开的方子有内服还有外敷,可是偏偏没好,他能怎么办?总不能跟王爷说,要不咱直接把牙拔了,妥妥得被王爷问罪!
好不容易靠着行医多年的经验糊弄过去,离开安王房间后,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吹得郝大夫顿时浑身冷飕飕的。
回去熬药时,又听得其他军医聊天聊到这事。
不是安王的牙疼病,这些军医医术相对一般,安王是看不上他们的,只“抓”了个本地最有名望的老大夫给自己服务,便是这位郝大夫。
军医们说起的是,近来军中将士肝火上逆、牙疼嘴烂、甚至脸上起疮疱的案例渐渐多起来,清热解毒的药材消耗得极快,亏得离岭南不算太远,不然还真不够用,云云。
郝大夫坐在药炉旁,一边摇扇子,一边幽幽开口:“还不是为着省些棉袄,军中伙食才添了不少辣子姜椒啥的,能不上火吗?不是自己的东西果然就不心疼,没打仗之前,那辣酱可不是寻常人吃得起的~”
军医们听罢,神色有些古怪:“咳,老大夫慎言啊——”说着,话题便立马转到了别处,再也不提上火一事。
郝大夫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也没再不识趣地抱怨,只暗暗腹诽。
哼,安王这伙乱臣贼子目无君父,打着那啥子清君侧名义造反,还在朝廷失去实际掌控的南方大肆敛财,连遮羞布都不要,直接将大片大片的土地和最赚钱的商铺抢过来,不给的直接送你全家归天,简直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他若不是因为医术还有几分名气,被弄过来做安王的“御用大夫”,他家那医馆肯定也保不住了。
像他在城中的那些个同行,铺子里的药材和财物大都被搜刮一空,还得自掏腰包,利用过往的人脉去各个药材产地给安王的军队筹措更多药材。
就这种做派,能打赢才是怪事!
郝大夫在心底重重啐了一口。
但,骂归骂,为了自己一家老小和徒弟们,他是绝对不敢对安王的药动什么手脚的,最多也就是暗暗诅咒,希望老天爷让安王的牙疼病一直不好不坏罢了。
叛军将戴春燕管控下的大半秦椒田都抢走了,这一强盗行径早已被戴春燕和云巧等人得知。
云巧还曾为此忿忿不平好几天,甚至有点懊悔。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在北方多种点,如今这秦椒田和辣酱作坊全都落入叛军手中,反倒在这次雪灾中帮了叛军大忙。
这也是她胆敢偷偷截留本该送去京城的秦椒,又费尽心思倒腾出这批驱寒酒的关键原因之一。
只是,她猜到了开头,却没想到,如今的南方叛军士卒竟处在这样一种诡异的困境当中。
那些曾经在市场上炒得极贵的辣酱,现在就跟不值钱豆酱一样随便给他们吃,算起来竟享受到了富商们的奢侈待遇,但,身上因此而来的病痛却不似富商那般好治。
若非戴春燕病愈后亲自来宁州拜访云巧,她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燕姐姐,我没听错吧?南边的叛军居然这样‘慷慨’,顿顿都给士卒们吃剁碎的辣子拌饭?我还以为,他们占了去只是想赚钱,好换粮草~”云巧大吃一惊。
戴春燕冷笑:“可不是‘慷慨’?如今没几个人敢南北来往做买卖,物以稀为贵,价格又比之前翻了一番不止。咱们作坊里囤了不少货,他只要卖出去一成就足够了。多出来的辣酱倒是派上了用场,只可怜那些底层士卒,穿着薄薄的棉衣,忍着嘴里长包、脸上长燎泡的痛去拼杀,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受了糊弄呢~”
云巧无奈摇头,心中却在嘀咕着另外一件事。
都冬月下旬了,怎么还没听说皇帝龙驭宾天的消息?
难道是她记错了吗?
可,前世明明是不到腊月就传来的消息……
与此同时,京城的江传芳也在一脸惶恐地思考着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