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不是在牧碧虚的别院?
“牧大人,”叶棘看向守候着自己醒来的牧碧虚,“把我困于私宅,有悖于审讯法则罢?”
窗外郁郁葱葱,一片深深浅浅的翠绿。风声飒飒,吹动屋檐下的銮铃叮零,不时传来园林中的一两声鸟鸣,
已经换上了常服的牧碧虚散袖披发,坐在窗边垂眸阅卷,檀香在他的案几上升起一缕几近静止的青烟,衬得他恍若误入凡间的谪仙。
如果不是时光已经往前推移,这样静谧的韶华不过是叶棘与他曾经相处时再寻常不过的点滴。更逞论,她试着挪动自己的肢体,发现手足各着晶莹玉镯一枚,细而韧的金链延展到四个床角。
一切都提醒她此时并非甜蜜时光的昨日重现,而是软禁、监视、审讯。
于公,她最多只能算是盗窃未遂,当不起这般大罪。很显然,牧碧虚这算是私刑了。
牧碧虚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与对视一笑,“叶卿醒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叶棘的床榻边坐下,“郡王若是得知叶卿被带走,自然会去我的别院要人。”
叶棘懂了,牧碧虚在其他地方赁了院子,即使崇开峻出了宫,一时半会也寻不见她的人。
对她绞尽脑汁地挖坑,他嘴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叶卿乃是专案要犯,依律关押候审,万望见谅。”
“依的什么律?”即或当真要审问,“也不必非要躺在**办案吧。”
“我对叶卿说过,吾曾有一爱妾野鱼,情浓正笃而逝,今与叶卿似有故人熟识之感。”
牧碧虚眉目慈悲,状如忧天悯人之神佛,“目视叶卿,则如睹野鱼在世,我实不忍叶卿吊立疲惫,故在力所能及之内,以卧姿相替,减轻叶卿倦怠。”
叶棘惊骇而拽链,汗水自额颊涔涔而下,金玉相撞铃铃作响,仓皇之情欲盖弥彰。
“牧大人切勿动用私刑!”
牧碧虚将她的慌张看在眼中,“叶卿莫急,不过是验一验你的伤,以核对是否曾肩背中箭。果真并无伤痕,便是牧某外套的粉末沾到了叶卿的身上,定会还叶卿一个清白。”
要是牧碧虚当真如嘴上所说,只是把她剥光了验一验伤也就罢了。
叶棘看他这熟悉的眼神,好歹也跟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一望便知他绝对验的不止是伤。
一旦衣服扒开,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怕不是都得验一遍了。
更有甚者,不只验一遍。
寻常牧碧虚悠闲慵懒,此时却无比雷厉风行,话音方落,已经在解她的衣襟了。
叶棘连忙闭上眼睛喊了一句,“牧大人住手!我一切都招供!”
闻言,牧碧虚倏地停住了手指,堪堪悬停在她的胸襟上方,“还请叶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那过去二十余年胡掰乱扯的功夫在这一刹那提到了最高值,“其实,我确实与你爱妾野鱼姑娘……有着不可分说的关系。”
一丝厉光从牧碧虚眼中一闪而逝,“你且说一说。”
“我……”叶棘的舌头在口腔里打了好几个转,终于一咬牙说了出来,“其实她与我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牧碧虚略带迷惑地重复着她说的话:“一母同胞的……姐弟?”
“我的父亲叶乾,是教南平郡王崇开峻医术老师的外门弟子,与郡王也算得上是旧识。八年之前我父亲意外去世,我与姐姐前去投奔郡王,做了他的家臣。”
“姐姐与我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我叫叶棘,姐姐叫叶鱼。我上京之后才从郡王处得知,姐姐在凤京城逗留期间,冒名顶替了霍凝小姐的身份,与牧大人双宿双飞。”
“如是这般……”牧碧虚眼中思索之意深深,“为何叶卿从不肯直言以告?”
“王爷担心我因为与姐姐过于相似,牧大人见到我之后难免会意乱情迷,神志错杂。才会设下诸多阻碍,避免让牧大人与我相见。”
牧碧虚的嘴角微微勾起,“郡王倒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既然我们都是男人。”他的手掠过了叶棘的胸继续往下,到了腰带的位置,“想必叶卿也不会介意我看看你的身子吧?”
叶棘还来不及开口制止,说出哪怕一个“不”字,牧碧虚的手指已经捏断了她的腰带,拉开了她的前襟。
叶棘裹着白布的胸和双腿间微微的凸起暴露在牧碧虚的眼前,也暴露在了叶棘自己的面前。
她低头看去自己那团原本用作伪装男人器官的罗袜,此时已经被牧碧虚掏了出来,略带一丝促狭地问她。
“叶卿身子虽然瘦弱,东西却是不小呢。”
叶棘这野鱼的“弟弟”做得齐全,连男人该有的器官都做出来了,原来平日里,她一直都是在“负重”前行啊。
叶棘没想到牧碧虚身为行端坐正,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居然还有如此不讲武德的时候。
眼下自己才编了跟野鱼是姐弟,立刻被他揭露了她并非所谓的弟弟,而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叶棘的眼睛中浮起了屈辱的泪珠,但伪装之中自有三分真意,“牧大人,你怎可如此作践我?”
牧碧虚为她合上衣襟,拉起下摆,柔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叶卿能再如实地说一次。”
“我确实并不是野鱼的弟弟,而是……”叶棘的喉咙哽咽,“……她的妹妹。”
牧碧虚一动不动,如老僧坐定般听着叶棘继续胡诌。
叶棘的胸膛因情绪激动上下起伏,“你既然与我姐姐有过夫妻之情,那么也可以算作是我的姐夫。如今你却这样对待我,将我尸骨未寒的姐姐置于何处?”
牧碧虚看着她水雾漫漫的眼睛,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温情,“如今你姐姐野鱼已经过世,但是你却来到了我的生命中。不如你就代替姐姐抚慰我的心伤,与我共赴极乐如何?”
叶棘咬了咬,啐道:“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姐姐心碎伤情,没想到我姐姐才去世不久,你却另寻新欢将我困为禁脔。”
“我姐姐九泉之下有知,也会后悔曾经与你海誓山盟。你实在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连自己的小姨子也要染指的人,丧心病狂,泯灭天良也不足以形容你的万分之一!”
牧碧虚将见叶棘将自己骂得唾沫横飞,想来她并不喜欢与他玩这场姐夫与小姨子的戏码,于是他正了正面色,向叶棘赔礼道歉。
“叶卿,这次是我错了。”他不仅向叶棘道了歉,而且还贴心地替她盖上了锦衾,半卧握在她的身侧,又恢复了平日衣冠楚楚,神色随和的贵公子做派。
“我本无心与你玩笑几句,谁知会冒犯于你,实在愧疚之至,还望你宽心见谅,不要记恨于我。”
叶棘心想自己已经被他知道的是男扮女装,眼下虽然他在**文质彬彬,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变身为狂暴的野兽,还是要尽快脱身才好。
“姐姐既曾与你恩爱,香消玉殒也是你们情深缘浅。牧大人有所不知,如今我乃是南平郡王的继妻人选,流落在外,时日久了终究不妥。麻烦牧大人将我送归郡王府,从此之后,我们就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过,想来郡王也不会追究。”
牧碧虚侧过身,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叶棘的腰之上,“今日若不曾与叶卿推心置腹,也不会知道你与野鱼之间的羁绊和牵连竟如此之深,也不知道个中曲折。”
“我既然如与叶卿一见如故,如今也有一个秘密想要说与叶卿听。”
放在从前,叶棘定是好奇的。但一想到自己处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听到什么样的秘密都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牧大人的私密,叶棘不宜交浅言深地听取。”
牧碧虚已经哪能让她顺心如意地闭耳塞听,“其实今日叶卿所见之我,并非牧相府小公子的牧碧虚。”
叶棘如遭雷击,他在说什么鬼话。因为她在他面前信口胡诌,所以牧碧虚也在她面前开始胡说八道了吗?
完了,叶棘心中一沉,她仿佛将牧碧虚带到了一个无法掌控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