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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安

海之恋心 寒烈 13019 2024-10-18 15:58

  

  “Hello,二爷,我又来了。您不会不欢迎罢?”东朕笑眯眯地推门而入,完全无视秘书的竭力阻拦。

  “就算我不欢迎,你也一样安之若素,不是吗?”海啸头也不抬,继续批阅文件,自动忽略不请自来的人。

  东朕见海啸不理他,也不觉得无趣,反而自动自发坐进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里,顺手摸过桌缘上的一叠信件,翻检起来。

  “呵呵,这么多人想请二爷赏光参加宴会啊?想不到二爷您在社交圈里竟这样的吃香。”东朕贼贼地说。“嘿嘿,三十三岁未婚,执掌任氏企业,拥有钜亿身家,又英俊倜傥,的确是未婚女子心目中的良人佳偶。”

  “东朕,你别撩拨我到亲自把你交到令尊手上的地步,我想你不会想回去参加相亲大会罢?”

  “回去相亲?”东朕冷冷哼了一声。“与其回去面对那些只长胸部不长大脑的蠢女,我还不如去追心罗姑娘。”

  “是吗?”海啸听了,抬眸瞥了他一眼。

  “看,天王集团仲夏之夜名流宴。”东朕完全当没注意到他警告性的一眼,抽出一张请柬,啧啧有声地咋舌。“不愧是天王,真是大手笔,连请柬都比旁的人家别致。”

  “能被你赞一声别致,也总算不枉主人家费了一番心思。”海啸向后仰,靠进皮椅里。

  “二爷,可有意参加?”东朕眼里有奇异的亮光闪过。

  “怎么,你有兴趣?”海啸不以为眼前这个躲相亲都来不及的人愿意参加变相相亲宴会。

  “闲极无聊而已。不如,邀心罗姑娘陪我一同前去。”

  心罗?海啸心中动了一动。

  那天,他在游泳池旁第一次吻了心罗,也向她表明了心意。之后,心罗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不闪不避,却也未见亲密,应对行止间仿佛那天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脑海中的一场白日梦。若不是他向保全系统调出了那时的录象,重新看了一遍,证实不是他在发梦,他真的会以为什么也未发生过。

  他不自觉地苦笑。他对心罗说一物降一物,东朕只怕任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从最年少轻狂的日子至今,十年过去了,他从未真的爱上过一个人,可是终究是栽在一个恐怕仍心有所属的淡然女子手里。即便他立誓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却怎样都不忍见她受到伤害,顶多只能偶尔趁她放下戒心的时候抱她一抱,亲她一亲,还要被她腹诽为色狼、登徒子。哎呀,无奈啊。

  “二爷,你不做声,我就当你是默许了。”东朕见他没有反映,在一边别有用心地说道。

  “就算要邀请她一同赴宴,也应该是我提出邀请才名正言顺。至于你--”海啸冷眼笑面地作出结论。“那晚想必美女如云,只身前往不是更可以尽兴?”

  东朕抖了抖肩膀。笑面虎似的任海啸比之冷肃的他,更令他警戒,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那是自然。”他笑着放下手中的请柬,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赶快闪。“我找风间聊天去。”

  看着东朕走出去的身影,海啸摇头。东朕若肯将他游戏人间的时间与心思里的十分之一抽出来打理事业,东堂现在只怕已经纵横黑白两道了。可惜他志不在此。东老先生打着替他找一房能干的媳妇来约束他的如意算盘,很可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他为那个被东朕所看中进而娶进门的女人哀悼。任何肯、能、愿嫁给滑手泥鳅如东朕的女子,都值得他奉上万二分的崇敬。

  执起那份请柬,翻开来看了看。他笑,也好,心罗总不能避在海燃园里一辈子,那样她只怕永远也想不通透、放不下来。就让他在她背后推一把罢。

  这时他桌上的专线电话响了起来,他接听。

  “海啸,是我。”

  电话彼端熟悉却又略显陌生的声线让他微微愣了一秒,然后,他的声音在他来得及觉察之前就已经回应对方了。

  “大哥,你好吗?”

  是他最敬最爱也最伤的兄长啊。这些年,除非父亲生日,从不主动联系他的大哥。

  “海啸,谢谢你这许多年一直容忍我和靖湮之间不时的争吵,也谢谢你,让我终于明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彼端的海喑不是不感慨的。

  “大哥,你谢错人了。你该谢的,是心罗。”海啸轻轻笑。看来心罗教给靖湮的办法毕竟还是有效的,听大哥的话,他们两夫妻应该是走出阴霾窄巷,接下来,会是阳光大道了。

  “宓小姐那边,靖湮说她会亲自去致谢。”远在米兰的任海喑低声笑。“她很喜欢你的宓小姐,时时把她挂在嘴边,我都快要嫉妒了。”

  海啸听见大哥轻松的调侃,也笑了。终于,他等到大哥幸福的一日了。接下来,他可以放心追求自己的幸福。

  “尚不是我的宓,不过我会努力。”

  “不说这个。我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你,她要回去了。你顶好有心理准备。”

  沉默,良久之后,海啸回道:“我知道了。”

  “那么--再见,海啸。”多年的隔阂虽然消除了,可是,还要再过些时日,他们才可能找回过去的亲密无间罢?

  “再见,大哥。”

  海啸结束通话,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与兄长之间因一个女人而生的隔阂,不料就这样简单的因另两个女人而化解,而心罗甚至完全不晓得差一点就导致他们兄弟阎墙的那一段往事。

  只是,海喑说--她--要回来了。

  他有淡淡的不安。也许,他应该找个适当的时候告诉心罗关于他的那段过往。他希望可以共心罗分享过去,拥有现在,创造将来,只想同她。

  唉。他无声地叹息,功成名就如他,理应意气风发才对,可是,他却只有无尽烦恼。烦恼啊,莫不是他以前太风流了,现在现世报来了?

  晚上,待英一做完功课,上床睡觉之后,心罗向全叔要了一壶热水,冲了上好的苍山雪绿,坐在阳台上,一边享受夏夜晚风习习拂身,一边细细品茶。近来她跟老人家学习茶道,任七看见了,说全叔拐了她去修身养性,她只是笑,不觉得有那么夸张。

  跟全叔在一起,让她有重享父爱的感觉。老人是慈祥睿智的,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狠戾,但由任七和园中侍卫门的态度可窥一豹。那是一个历经沧桑充满故事的老人。她常常想,待她老了,做人可以若全叔一半的清明,她便觉得成功。是以,她十分喜欢亲近全叔。

  心罗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茶,可有可无地眺望着远天的星子。无所事事的感觉很奇特,仿佛神魂不知去了何处,可是,她不讨厌。

  蓦地,身后传来敲门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懒得起身,是以淡淡应门。一会儿,熟悉的香味传入她的鼻端。

  “二爷。”心罗招呼,十分笃定来人是他。

  “你连头也不回,怎知道是我?”海啸不是不好奇的。

  “您只用赫尔墨斯这只牌子的这一款古龙水,且,海燃园里,会暗夜来访的人,实在并不多。”

  “心罗。”海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直没机会问你,在海燃园里,你住得可还习惯?”

  心罗想了一想,老实回答。

  “这里是一处极之美丽的庄园,又少有外扰,是每个女子向往是理想庭园。”

  海啸沉声笑。“心罗你讲话越来越滴水不漏。”

  “二爷,要不要也喝一杯茶?”她侧头看他,知道他决不是夏夜无聊,来找她谈天打发时间,一定是有事的。她不急于询问,他总归会说。

  “再美丽的风景,日日对住,也难免会腻烦。我不是苛薄的人。为什么不出去玩?英一不是婴孩,要你二十四小时守在左右照看,你有大把时间娱乐。”他自她手中取过她啜饮了过半的茶盏,就着她如水的视线,饮了下去。

  心罗决不是天真纯情少女,见男生与她喝同一杯水便觉得是间接接吻,只是无端地,看任海啸做一样的动作,却令她忆起游泳池畔的一吻。情不自禁地,她别开了眼。

  “二爷有什么好建议?”

  海啸没有忽略她小小的动作,诡计得逞般地扯唇而笑。

  “不如让我略尽地主之谊,请你作我的女伴,参加三日之后的晚宴,你说可好?”

  “这是二爷的邀请吗?”心罗更好奇他的动机是什么。

  “是。”

  “我有权拒绝吗?”

  “当然,可是--”他有些恶劣地顿了顿,复又说:“如果英一知道你当了他的保姆后从来不外出,没有私人约会,你想,早熟如他,会不会内疚呢?”

  “任、海、啸!”心罗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低声叫他的名字。“英一是你的儿子!”

  “我知道。”他笑得悠然自得。“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儿子,决不忍见他不开心。”

  “你笃定我真的不会生气,是吗?”她不自觉地染上他平日的习惯动作,眯起眼来。

  他不答,只是伸出手,穿过她浴后自然凉干的柔滑头发,在她的颈背上用手指轻轻揉抚。他深深知道她的美好,她太善良,就算再怎样羡慕别人的生活,她也不会用伤害别人的手段来获取;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不会以哭闹撒泼的方式寻求解决。她只会淡淡等待,无声走开。她太有责任感,份内事一定要做到最好。而那个错过她的人,是全世界最大的笨蛋。

  半晌,他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我不是笃定你不会生气,我只是千方百计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但是,我无意将你困囿在小小的海燃园里,你值得拥有整个世界,去看花赏景。而我,只想同你享受这一切。”

  心罗不是不感动的。这个男人所说的,是她梦想过的最美好的生活。曾经她以为真的可以拥有,可是,残酷的现实打碎了她的梦。在她不再奢望时,他,却又给了她梦的权利。这个传闻中冷绝的男人,被人称为冷修罗的男人,这个曾权倾一方,身处灰色地带的男人,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渴望。

  他的手,那么坚定又温柔,不带一丝挑逗。可是,却如此的吸引她沉溺。

  “我不是名媛,只是一个没没无名的女子。”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没关系。”海啸开心地搂着她,只要她不拒绝就好。

  “我从没参加过任何宴会,也没出入过名流云集的地方。”心罗自嘲地笑,连偷偷在门外看的机会也不曾有过。她仅存的自尊也不允许。

  “无妨,全都交给我。”这就是宠一个女人的感觉罢?想她开心,想给她全世界。

  “你的口气听起来似神仙教母。”她埋首在他胸前,聆听他有力的心跳。

  “我比她强多了,我还可以充当王子,用途多多。”他声音里有浓浓笑意。

  “是啊,老王子。”她调侃。

  “老?哪里老了?我才三十三岁而已,男人如花的年龄。”他咕哝,十分不服气。即使他不是万人迷,好歹也是众家父母眼里的乘龙快婿。何况男人愈老愈有魅力,愈老愈性感。这女人竟然嫌他老,不行,他要纠正她的错误观念。

  “是、是、是,花样男子。”她笑,放松身与心。

  两人的交谈声被夜风吹散,化成仲夏里两颗渐渐靠拢的心。

  “哦哦,心罗,昨夜你在阳台做了什么坏事?”云浪向下楼来还书的心罗挤眉弄眼。

  “是呀,心罗,我今早也不小心看见二爷从你房里出来呢。”老管家也笑着接口。

  任七保持敛默。二爷的情事,他不方便指手画脚,静观其变就好。

  “你们都在,太好了!”东朕象一阵风般冲进来。“全叔,任七,快,找一间空房间给我。”

  “有用?”任七对他的人来风老早免疫。

  “自然,要不是二爷拜托我,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和美女约会,而不是来做牛做马。”东朕口气哀怨。

  “是啊,牛郎同种马,你倒有自知之明。”任七笑了起来,将他一贯冷峻的线条柔化。

  “你--”东朕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向心罗。“心罗宝贝,为了你,我可是飞快地赶了过来,说,什么谢我?”

  “免费替你做十次心理咨询,收费比照医师工会价格下限,如何?”心罗渐渐习惯东朕的顽童性格。

  “哈哈,心罗亲爱的,你实在太可爱了!难怪二爷要这样宠着你了。来罢,设计师、造型师、珠宝代理商都来了,就等小姐你的大驾了。”

  “去大会客室罢。”任七暗暗叹息,连宓小姐也有被带坏的趋势了。

  过了一会,东朕带着数人进来。

  “这几位是本埠时尚行业中的顶尖人物,他们来给予心罗专业的建议和帮助。”东朕挥手,向他们介绍。“这位是宓心罗小姐,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的目的是让她成为天王仲夏夜名流宴里最出色耀眼的女性。”

  “东少!”心罗低呼。太夸张了!答应了任海啸参加宴会已经是超乎想象的事了,他们还真的有意要上演灰姑娘的活剧,来一场麻雀变凤凰的真人秀?啼笑皆非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心情的万一。

  “嘘--不要吵。他们都是顶极专业人士,一切就叫给他们。你只要闭上眼睛,相信他们就好。”东朕一根食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不让她说出反对的言语。

  心罗无奈地站在原地,任由几个人摆布。心中忍不住想,原来模特也不是好当的。

  大抵一个小时过去,几个人初步完工。

  “东少,宴会当日我们会提前五小时过府替宓小姐试衣定妆配首饰。”

  “谢谢你们了,这个人情我先欠着。”

  “东少说笑了,可以为您服务,我什么的荣幸。”

  场面话说完,东朕送几个人离去。

  “心罗,二爷他许久没这样关心、挂念一个女孩子了,你同二爷就好好出去玩,不用担心英一。”老管家拍拍她的手。“家里一大堆人,不愁没有人带孩子。”

  “可不是,这些年二爷从没带女人出席过任何社交活动。”云浪也点头附和。“二爷虽然不停换女人,可是陪他进出正式场合的不是东少就是云流,几乎都要被传成同性恋了。”

  “云浪!”任七沉声喝斥,一双浓眉蹙了起来,担心心罗对云浪的话的反应。

  啊,失言了。云浪掩住口。让宓小姐知道了二爷换女人多过换衣服的辉煌记录,真是罪过。

  “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更何况,同性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连变性人都可以结婚收养孩子,又何必歧视性别相同的恋人?”心罗轻而易举转移开众人的注意力。

  “心罗,你真的很不同凡响。”送客返来的东朕说。

  心罗摇头。不是的,只是她太知道那些不能被公开与承认,不能被接纳与祝福的恋情有多么的苦。所以,她才会这样说罢。明明相爱,却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能与人分享幸福的时刻,是如此痛彻心扉。久而久之,能坚持到最后的人,实在并不多。一如--她。

  海啸挽住心罗的纤腰走进宴会厅之前,几度想调头回家。

  该死的东朕,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人,他们把心罗装扮得太过美丽,当他推开她的门,准备接她出席晚宴的时候,立刻被门内的优雅性感女郎吸引了全部视线。连儿子都被焕然一新的心罗给迷惑。

  “心姨,你今天是公主吗?”

  是的,今夜的心罗就象一个公主。她穿一件月白色丝绸质地曳地长裙,很显然是为她度身定制的,完全贴和她的曲线,连长及手肘处的衣袖亦是如此。整件礼服没有一点多余的赘饰,只是自衣领处裁开了窄窄三公分的开口。就是这条开口,一直延伸至腰线以下,露出她浅而诱人的乳沟和小巧可爱肚脐。

  当时海啸的眼一沉。该死是东朕,该死的清纯中淡淡不经意的性感,这就是东朕给他的保证?的确并不暴露,却太过诱人,引人遐思!

  她的头发被绾起,展露出她纤长洁白的颈项,可是她没有戴任何首饰。不,他眯起眼,她脚上穿了一双希腊式凉鞋,在她一样小巧可爱的足趾上,戴着一枚晶亮耀眼的钻石,行走时,于飘逸的裙摆间闪烁着眩目的光彩。

  这一刻,他只想把她包得严严实实,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让任何外人看见。她薄施脂粉的娇俏容颜,他只想独享。

  然而,他还是把她带出来参加宴会了。

  “提醒我,决不要让东朕再当你的执行神仙教母。”他说。他们把简单美丽的心罗改造成一个看似简单实则魅惑的女人。今夜,他必须时时刻刻守在她的左右,以防止她被心怀不轨的男人觊觎,而这实在是很艰巨的任务。

  心罗被他类似赌气的口吻逗笑。“我们现在转身回去也不迟。”

  “不,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玩,让女人嫉妒你、男人羡慕我罢。”

  “听上去有点自大和自恋。”心罗轻轻将三分注意力放在观察环境上。

  就在他缓步走入宴会厅的同时,众宾客也齐齐向他们行注目礼。

  天王与任氏有生意往来,会邀请任海啸参加宴会不足为奇,可是一贯行事低调沉冷的任海啸会出席就很希奇了,而且一向决不同女人出双入对的冷修罗竟然还偕同一位气质极之清新的美丽女郎到场,那就很是稀罕了。

  海啸搂住心罗,淡定穿过人丛,走向这场宴会的主人。

  “王老,晚上好。”他笑着同老者问好,可是只有心罗察觉那笑容下的肃杀。

  王洛衡保养得宜的脸上也挂着和蔼的笑容。

  “任二先生能赏光,实是令这场宴会增色不少。”视线一转,看向心罗,心底有三分的疑惑。任海啸身边的女郎恁地眼熟,然而他却不记得是哪家的名媛了。“不知这位小姐是--”

  海啸执起心罗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没有放开她的手,他向王洛衡道:“容我向王老介绍,宓心罗,任家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所以好奇美女身份的人在听了他朗声介绍后,只有好奇心更盛,这宓心罗究竟是何方神圣?本埠几时有这样一位容姿清丽气质典雅的名媛?又怎么会蒙冷修罗任海啸的青眼相看?

  可是王洛衡却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宓心罗,竟然是她。难怪她看上去那么眼熟,儿子与她同居三年,为了她不知道推掉多少门当户对的联姻提议。她失踪四个月,儿子也为她食不知味、寝不安眠了四个月。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改头换面同任海啸一起出现。只是碍于任海啸和客人们在场,他不便说什么,只能淡淡说:“宓小姐,希望你玩得愉快。”

  说罢,他告了声“失陪”,走开了。

  心罗脸上浮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仍然那么在意阶级身份呵。

  海啸看出她眼底淡然无痕的感动,也知道她内心深处的隐衷,所以技巧地将她引向舞池。客人们一时都忙于寒暄客套,所以舞池里还没有人,他在经过伴奏的五人乐队时,低声吩咐了一句。

  然后,他绅士地躬身问心罗。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今夜最美丽的公主跳一支舞。”

  话音才落,原本的轻音乐一转,换成了悠扬浪漫深情的舞曲,是When I Fall In Love的旋律。

  心罗微笑,将手交到海啸等待的坚定手掌中。他要给她一场梦,那么她就安心享受这一场梦罢。

  两人滑入舞池,在当我坠入爱河的旋律中翩翩起舞。不是多么繁复华丽的舞步,可是,那么的协调那么的相属,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相拥而舞。

  来宾们被两人亲昵拥舞的样子吸引,陆续有人也加入他们。

  当王世钊偕同一个世伯的女儿到场,他有点奇怪。一般的宴会不会这么早就开舞,今夜却出奇地早,连几个素日不常下场跳舞的商场硬汉都去跳舞了。

  “Scott,我们也去跳舞罢。”娇纵的大小姐眼睛一亮。

  “这种老人家才喜欢的慢舞你也喜欢?”他十分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世伯说她才回国,不熟悉环境,他才懒得照顾她,扭来扭去,烦死了。他淡淡厌恶地挑了下眉。

  “可是,你不觉得气氛很好吗?好浪漫也好温馨哦。”才从浪漫之都回来的女子以虚幻得不可救药。

  “我还未向父亲请安。”他对女孩耸耸肩,一边与熟识的客人寒暄,一边走向正在与人交谈的父亲。“父亲。”

  “世钊,你来了。”王洛衡看向一脸兴味索然的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令他恢复以前的活力。彼时,儿子虽然风流,但至少还是一个充满朝气的日,现在,他离行尸走肉只一步之遥。

  “王伯伯,Scott一定先来和您打过招呼才肯陪我去跳舞。”

  换成平常,他也许会笑着挥挥手叫他们去玩罢。但今日--他看了一眼舞池里那一抹纯白纤细的身影,没有理会世交之女的娇嗔。

  “先陪我这老头子聊一会儿罢。”他想先同儿子谈一谈,至少让世钊有一个心理准备。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王世钊的视线已经越过人群,落在那对正从舞池里退出来的璧人身上。

  “Cindy!”他不可置信的低呼。虽然她化了淡妆,穿得似一个尊贵的公主,可是他仍一眼认出了她。即便化成灰,他也不会错认她脸上那抹轻浅却绝美的笑意。可她身边,怎么会是任海啸?他情不自禁要向他们走去。

  王洛衡一把托住儿子的手肘,阻止他可能有的失礼举动。

  “世钊,陪小颖去跳一曲罢。你是主人家,替我这个老头子多跳几曲。”

  “是啊,Scott,走嘛。”女孩撒娇地依在他胸前。

  王世钊苦笑,他知道心罗已经看见他了,他也知道,如果他现在摔开女伴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他更知道,如果他不去向心罗解释,他就将失去她。

  叹息一声,他挽住女伴走向舞池,在行经任海啸与心罗时,他微微颌首。海啸和心罗也回礼。

  望着他的身形,心罗的眼底浮上回忆的眷恋,仍然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可是,竟然不再是无法忍受的酸楚与涩然,不再是让她几欲落泪的刺痛,只深深遗憾着,爱他,却无法相守。她--终究是传统的女子,已经父母双亡了,她希望可以得到长辈祝福的爱情。可是,之于他们,是得不到罢。

  海啸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自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

  “喝一杯罢。”

  “喝下去之后,不晓得会不会醉?”她侧头问。

  “会醉怎样,不会醉又怎样?”海啸好奇她会如何回答,她一贯有出人意表的言辞。

  “若不会醉,我不如喝水。若会醉--”她望着他,眸光流转,笑容狡黠,“那今夜便不醉不休。”

  “哈!”他仰头朗声笑,然后忍不住在她颈侧印下一吻。“心罗,你是这么可啊,这样与众不同。”

  “任二先生。”偏偏有人不识相的过来打搅他。

  “你们谈,我过去透透气。”心罗识趣地接过海啸手里的酒杯,往人少的角落踱去。

  陆续有人向站在落地窗边的她邀舞,都被她婉言拒绝。未几,三名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女子走过来,将她围在中间。

  “你就是任二先生的女人?”甲女上下打量心罗,口气不屑。“不怎么样嘛。”

  “从没在外面见过你,不知道小姐平日都做些什么消遣?”乙女态度倒还和善,眼神也没有奚落鄙夷,反倒是好奇居多。

  心罗淡淡地笑,灰姑娘与白雪公主并是不容易扮演的角色,忍辱负重之余,还要省得装聋做哑的精髓,实在辛苦。

  “神气什么?任二先生虽然带你出来,也不代表什么。”丙女眼神睥睨地冷笑。

  心罗啜了一口香槟,然后向乙女举了举杯。

  “我以前是有执照的儿童心理咨询医生,不久之前辞了职,便做了任家的保姆。”

  甲女、丙女立刻做出了然的暧昧表情,以为又是一个靠狐媚功夫伺候人的女子。乙女却自心罗波澜不兴的眼中看到了磊落大方的淡定,进而立刻明白,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没一丝一毫的隐瞒或夸饰。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Chuy。”她向心罗微笑。

  “宓心罗。”心罗也回以微笑,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我看过你拍的广告,你本人比广告中更艳光四射。”

  Chuy耸肩,不理会甲女、丙女催促她回男伴身边的呼唤。

  “红颜易老,我倒宁可有宓小姐你这样的一技之长,至少还可以去做保姆,好过凭一张脸孔吃饭。”她的话一出,甲女、丙女脸色俱变。

  “Chuy小姐又何必感慨,你绝艳容姿下的智慧,决不会逊色于我。”

  心罗和Chuy交换一个眼神,接着同时微笑,在心中决定,她们喜欢对方,并且会成为朋友。

  “Cindy,可以谈谈吗?”王世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的身侧。

  心罗点头,迟早要面对他,她没可能真的躲他一生一世,也许今日是最好的时刻。

  “Scott,陪我跳支舞罢。”说罢,她不理会甲女、丙女大惊小怪的表情,只是向明显对无名如她的女子竟会认识王世钊这一事实感到好奇的Chuy说了声“失陪”,便把手交给了世钊。

  世钊接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将她牵引向舞池。

  满屋宾客都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任二先生最重要的人在拒绝在了众多名流公子的邀舞后,却主动要求同天王长公子共舞,且,两人显然是旧识,真的很不寻常。顶冷漠的任海啸与花名在外的王世钊,似乎都被她所惑呢。

  世钊只是深深凝视心罗,仿佛生怕她会在刹那间化蝶而去似的小心翼翼。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他觉得心罗变了,变得陌生而迢遥。而这种改变,让他不安。似乎,她终于由青涩的毛虫,化身为蝶,展翅欲飞,他,却不知道怎样留下她。

  那年,她舍身替他挡下疯狂的一刀,流了那么多血,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她象个破碎的洋娃娃一般倒在他身前,后来虽然救活了且没有留下疤痕,可是,自那日之后,她对陌生异性的戒心极重,除了家人,她从不允许异性碰触她。所以,当她坚持要继续练习拳脚功夫时,他很诧异。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是通过那样极端的方式,克服对陌生异性的恐惧。

  他很难确切地告诉自己,是何时爱上了她,又爱上了她的哪一点。也许是在她为他捱刀的那一瞬间,便爱上了罢。他不知道,只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被她明明痛苦伤悲,却坚强地隐忍的表情所撼动。

  她那么温柔善良,功课很好,当她和他坐同一辆车上学时,总习惯侧着头望向窗外,而他,就看着她。

  就这么不知不觉爱上了她,然而,世事不如意十常八九,就算她救过他,父亲也无法容忍一个佣人的女儿嫁入王家,连这样的闪念都不允许。所以,父亲不顾他的反对,把他们拆散了。五年后,他由伦敦回国,惊悉她父母双亡,成了孤女,他被中途扼杀的爱火重燃。

  他要了她,父亲也默许了,只是言明不准她进门,不许她母凭子贵,不得向人公开她的身份和他们的关系。当他将父亲的条件转述给她听时,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自那之后,她未曾向他提过任何要求,一次也没有,连他逢场作戏的夜不归营也从不过问,倒是他自己每每事后会向她解释。

  他以为她不会介意他的绯闻,因为爱他,不介意当一个无名无分的情人。

  却原来,他错了,一直都错了。

  她没有安全感,她早已经萌生去意,他应该发现的。她的衣橱里只有上班的套装和寥寥几件居家服,她没有用他的钱买过任何珠宝首饰或奢侈品,她从来不用他替她申请的手机,也从不在人前叫他的名字。他们同居的地方虽然宽敞明亮,却不是她心目中的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随时可以离开的准备。

  他在她离开后,才猛然发觉,除了说过“我爱你”,他竟没有任何可以留住她的事物。他为她所做的,竟匮乏至此。

  可是,那个叫任海啸的沉冷男子,却给她华服美钻,公开她的身份,带她出入名流云集的场合,完全不介意她的身世,同她共舞,用守护的眼神追随她,就象现在。他知道心罗不是个虚荣的女子,但,任海啸给她的,不只是一场宴会,而是尊重。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错得多么离谱。心罗就象是珍贵的美玉一时蒙尘,他彼时就应该不顾一切反对娶她进门,让父亲知道她的美好不输给任何名门淑女,进而接受她,喜欢她。而现在--不知一切还来不来得及。

  “Cindy。”终于,在这短暂却又仿佛地老天荒般的凝视后,他涩涩地开口。“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找你。”

  心罗轻轻点头。“我知道,我碰见过你的朋友,二爷告诉过我。”

  “你过得好不好?”他拥紧她一些,慰籍自己四个多月来的相思。他是多么自私啊,以为她没有了家人,只得他了,以为她不会听信任何传言,以为她体贴地不吵不闹,会永远伴着他,可他从来没问过她,究竟想要什么罢?他叹息。

  “很好,直似富贵闲人。”心罗想起海燃园里的一干老少,笑,眼光掠过执着酒杯看他们跳舞的海啸,停留了数秒,然后移开,安了心。他没有丢下她。

  “我觉得你变了好多。”世钊在她耳边低诉。“活泼开朗了,也--更美了。”

  “是吗?”心罗漫不经心地反问。或者,她只是不再爱他胜过爱她自己。

  “Cindy,原谅我。”他诚挚地说。

  “为什么?”她奇怪他突兀的道歉。

  “原谅我粗心地以为你真的不在意这一切。”他不是不难过的,原本挽着她参加豪门夜宴,将她骄傲而自豪地介绍给众人的男子,应该是他。

  心罗摇了摇头。他没错。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了错误的人。她在失去父亲后象攀住浮木一样死死抓住了自以为爱她的世钊。不吵不闹,是为了不想失去他。

  “Scott,一切都过去了。”她似叹息一般自唇间逸出低语。

  他停下脚步,怔忡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话,也不想明白。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些女人?那些所谓的孩子根本就不存在,我根本就不爱她们。而且--你……”

  心罗深深太息,他仍然不懂。

  “我不在乎?不,我从来都在乎。不吵闹是因为那些绯闻一直都没有机会真正伤害到我,直到那两个女人找上门来向我示威炫耀她们怀了你的骨肉,我才真正明白,她们永远也伤不到我,我今生都不会过问你有多少女人,伤害我的人一直是你。是你给了她们机会来羞辱伤害我,是你一次又一次籍着我的信任行背叛我之实!是你,让我没办法相信我们会天长地久。你听从令尊的安排,表明了不会娶我,我又怎知你不会有结婚生子的一日?我不会当别人婚姻的介入者,即便是我先认识了你。我只能走。Scott,你不知道我拖了多久才离开。”她望进他的灵魂,淡淡哀伤地微笑。“我只是个传统的女子,结婚生子是我最简单的梦想,如果这个愿望得不到祝福,还有什么可以拿来祈愿?”

  “Cindy,给我机会,让我弥补,我会改。”他大声表白。

  “怎么弥补?”她问,允许自己再期许这最后一次。

  “这--”他迟疑,他不能不顾及父亲的颜面。

  心罗轻声笑了起来,退出他的怀抱,随即发现,所有人都在注意他们。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原来承认自己是这么简单的事。她不是不怨怼的,只是,因为爱他,她一忍再忍。然而,任海啸同他的海燃园让她发现,她实在是应该活在阳光下的人。现在,她终于决定放下了。告诉他,只是不想自己同他都遗憾。

  “Scott,不用了。谢谢这些年你爱我。可是,我要放开了。再见,世钊。”

  她仰起脸亲吻一下他的面颊,眼中有泪。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她当着旁的人面同他共舞,直呼他的名字,亲吻他。可--这也是今生的最后一次罢。

  然后,她绕过他,昂首走出舞池,微笑着走向海啸,将手交给他。

  “二爷,我们回家罢。”

  海啸点头,他喜欢她的用词,回家,听起来多么甜蜜。

  “Cindy,不,心罗--我决不放手。”

  世钊对住他们的背影大声宣告。他的不安还是变成了现实,然而,他怎能就这样眼睁睁看自己心爱的女子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心罗挽住海啸的手臂,没有停下向外行的脚步。放手或许很痛苦,可是,执着于无法实现的誓言,岂非更痛苦?她不会再回头、重拾过往了。希望,世钊也可以走出来。

  抛下身后一片议论哗然的宴会,她与海啸,走向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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