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上。
幼卿已是等了许久。
待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她喃喃的喊了一声,“九叔。”
他的气息温热,将她裹挟。
“小白眼狼,想我没有?”萧鹤川的眼眸黑亮,对着怀里的妻子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幼卿的声音有些委屈,“我每天都在想你。”
要说每时每刻都在想他倒是有些夸张了,毕竟照顾孩子们实在不是一件轻松地活儿,但每当稍有些空闲时候,他的身影总会在脑海里浮现,她想,他应该也是一样的,在打仗的空隙中,他也在牵挂着自己。
“我也是,”萧鹤川果然告诉她,“我也每天都在想你。”
幼卿笑了,学着他之前的话来笑话他,“肉麻死了。”
萧鹤川也是笑了,他微微闭上眼睛,俯身将脸庞埋在幼卿如云的鬓发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来驱除战争带来的杀戮与血腥。
夜晚。
幼卿偎在萧鹤川怀里,已是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幼卿察觉到身边的萧鹤川似乎在说着梦话,她睁开了眼睛,听见萧鹤川在梦中低语,她有些听不清楚,只拧亮了床头的小灯,就见萧鹤川眉心紧拧,双手死死地攥成拳头,满是悲愤之色。
“九叔,九叔?”幼卿轻声喊他。
“你们别去,让我去,你们都给我回来,回来!”
萧鹤川嘶吼着从梦中惊醒,他霍然从**坐起身子,大口喘息。
“九叔?”幼卿眼瞳中满是心疼,她知道萧鹤川是从尸山血海里活了下来,也知道他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的年轻战士在身上捆上手榴弹去炸东洋人的土旦壳,他又怎能不痛心呢?
萧鹤川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他看了眼身边的幼卿,低声安慰了一句,“我没事,别怕。”
幼卿仍是心疼不已,她张开胳膊抱住了他,亲吻他的嘴唇,想用自己的柔情去驱赶他内心的痛苦。
萧鹤川的嘴唇冰凉,轻轻推开了她。
“对不起。”他低低的说了三个字。
幼卿摇摇头,她拥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身子,哄着他入睡,萧鹤川闭上眼睛,将脸庞埋在幼卿的怀里。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余下的几日两人虽一直待在一起,但萧鹤川都没有要和她同房的意思,他还是会从梦中惊醒,甚至在梦中也保持着杀敌的姿势,或是嘶吼着被梦魇住,每当这时候幼卿总是会喊醒他,不停地安抚着他,一遍遍的告诉他自己在他身边。
这一夜亦是如此。
萧鹤川躺在那里,久久的看着天花板。
幼卿伸出手抚上他的黑发,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惜与温柔,在他的下巴上印上一个亲吻,而后,慢慢的吻上他的面颊,就连她的手也是轻柔的探上了他的胸膛。
萧鹤川渐渐被她撩拨了起来,起身要去拿如意袋,幼卿从身后抱住了他,“不要用,我们要个孩子吧,我想要。”
幼卿说完,去亲吻他的耳朵,那是萧鹤川最敏感的一个地方,他转过身搂住了她,与她十指相扣,抵死缠绵。
“九叔,我们去拜佛好吗?”
清晨,幼卿为萧鹤川端来了早餐,望着他这些日子因着睡不好,眼底布满了血丝,她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
萧鹤川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忍去拂了她的心意,他点点头,两人吃了早餐后,去了城中最大的一处寺庙。
寺庙中十分安静,香炉中一缕缕香火袅袅升起,佛像低眉善目,让人的心也跟着宁静了下来。
幼卿在佛前拜了三拜,一愿国泰民安,这场战争可以早些结束。二愿萧鹤川不要再做那些噩梦,萧家的人都可以平平安安。三愿……自己和萧鹤川能携手终身,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宝宝。
透过袅袅青烟,她向着萧鹤川看去,她看着他身形笔挺的站在佛像前,他直视着佛像的眼睛,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从大雄宝殿出来,遇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目露威严的和尚。
“智源法师。”萧鹤川停下了步子,竟是认识那个和尚。
“萧施主。”智源法师看见了萧鹤川,双手合十为礼。
“上次哈城一别,和大师许久未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萧鹤川声音平和,而后与之介绍起了一旁的幼卿,“这是我太太。”
“萧夫人。”智源法师向着幼卿亦是合十为礼。
“大师。”幼卿欠身还礼。
“智源法师曾组织僧人在哈城参加救国活动,并将护国写进佛学宗旨,哈城那一战,大师曾协助我军战士伏击东洋人,还曾用大刀斩杀了一百多个鬼子,我现在还记得大师那时杀红了眼,在战场上高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萧鹤川与幼卿解释。
智源法师却是摇了摇头,“萧施主言重了,小僧这两年辗转各地,犯下了无数杀孽,今日特来向佛祖请罪。”
“大师何罪之有?”
“虽是杀敌,但终归是破了杀戒。”
“您杀得不是人,您杀得是恶鬼,这算什么破戒,”萧鹤川看了一眼宝座上慈眉垂眸的菩萨,沉声开口,“没有金刚怒目,哪有菩萨低眉,大师不必介怀。”
智源法师眼睛一亮,似乎拂去了心头阴云,他闭了闭眼睛,向着萧鹤川深深一拜,“多谢萧施主。”
萧鹤川垂首还礼,“大师请多保重,来日在战场上,还望有机会能再与大师联手克敌。”
智源法师点了点头,“萧施主和夫人也多保重。”
望着智源法师的背影,幼卿轻声说了一句话,“斩妖除魔,他就是佛啊。”
“九叔,智源法师好了不起。”
“是啊,”萧鹤川也是感慨道,“义勇军第三路军是山东的一位道长一手组建而成,他们本是方外之人,但依然不忘救国,在外敌面前他们没有道佛之分,都只是中国人。”
幼卿只觉得心里温温热热的,轻柔而坚定的开口,“有他们在,有你们在,我们绝不会亡.国,我们的后辈也绝不会落在倭寇手里,说东洋话,穿东洋衣。”
萧鹤川望着她清澈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有柔情闪过,只揽过她的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
幼卿则是抱住了他,与他一起去听山间的鸟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