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医生,十五床的产妇突然起了高热,您快去看看吧。”
听着护士的话,幼卿心里一紧,她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病历,快步向着病房走去。
幼卿一直忙到了深夜。
待从抢救室出来时,她的面色苍白,就连脚步也是虚浮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休息室,她没有救回那个产妇。
“幼卿,产褥热本就十分凶险,你千万不要太过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有医生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幼卿的肩头,温声安慰道。
幼卿点点头,心里仍是说不出的难过,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产妇的死亡,她只恨自己当初在学校时为什么没有再用功一些,为什么没有能耐可以挽救产妇的生命。
“做医生的,不能和病人太过共情,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有很多,幼卿,你要学着心硬起来。”
幼卿忍着眼中的热意,向着那医生看去,很轻声的说了句,“我记下了。”
“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医生说完便是离开了休息室,幼卿一个人呆坐了许久,她在这一刻很想萧鹤川,她很希望这一刻他能够陪在她身边,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在遥远的榆关。
幼卿打开了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了报纸,上面刊登了榆关那边的新闻。
东洋人向着他们自己的驻地投掷了几枚手榴弹,却反诬是榆关的守军投掷,并在机枪的掩护下开始用木梯登城,战争一触而发。
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张萧鹤川的相片,是他亲临城楼指挥作战时被战地记者拍下来的,相片上的他一脸的肃杀之气,他的眼神凶狠,与往日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是那样的不同。
幼卿的鼻尖酸酸涩涩的,她伸出手缓缓地抚上了丈夫的相片,将自己的脸庞轻轻地贴了上去。
榆关。
一个炮弹打过来,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九爷小心!”
李长发扑了过来,满是惊恐的向着萧鹤川看去,“九爷没事吧?”
“没事。”萧鹤川掸了掸肩上的灰尘,他向着一旁的守军看去,高声喊了一句,“兄弟们都怎么样?”
“没事,九爷,我们都还活着!”
“好。”
“九爷,我们东北军不是孬种,东北是我们的家乡,落在鬼子手里我们比谁都痛心,全,国人民都在骂我们,骂我们不抵抗,这回我们和鬼子拼了!”有官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驻守榆关的是东北军第57军,此番萧鹤川率西北军前来支援,两军共同作战。
听了将士们的话,萧鹤川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他点点头,说,“在这渤海湾头,在这长城窟里,我们共洒最后一滴血!”
“用我们最后一滴血,为民族争生存,为国.家争独.立,为军.人争人格!”有人.大喊。
东洋人仍是在持续进攻着,他们不但以更猛烈的炮火攻城,并派出了飞机轰炸,在强大的火力攻击下,榆关东南城角被炸塌,东洋人的装甲车由此开进了城中,
“九爷,南门、西门、北门都失守了。”李长发嗓音沙哑,将得来的消息汇报给萧鹤川知晓。
“我们从西水门撤退吧,”参谋长开口,“敌军的火力太强大,我们已经没有可守之地了!”
“今日我若在,榆关就在。东洋人若想占领这里,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萧鹤川目光沉着,握住了一旁的长枪。
“九爷!”
“萧将军!”
“上刺刀,和他们拼了!”萧鹤川的声音静定有力。
“拼了,和他们拼了!他们有飞机,有大炮,可那又怎么样?我们有命!”将士们许是被萧鹤川视死如归的豪情感染,都是豪气干云,纷纷用起了刺刀,大刀,准备与东洋人展开肉搏战。
“九爷……”李长发唤住了萧鹤川。
“李长发,你跟我多少年了?”
“十年了,九爷。”
“怕死吗?”
李长发“啪”的一个立正,高声大喊,“不怕死!誓死跟随九爷!”
“好。”
萧鹤川笑着拍了拍李长发的肩,他握着手里的长枪第一个离开了战壕,他没有去想幼卿,只怕想了,就再不愿意去赴死。
金城,督军府。
幼卿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萧文悦煞白的一张脸。
“大姐姐?”瞧着萧文悦的脸色,幼卿的心一沉,整个人都是如坠深渊。
“幼卿,你先不要怕,”萧文悦进了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我从子良那里听到的消息,九叔在榆关用刺刀、大刀和东洋人展开肉搏战,他们斩杀了上百个东洋人,把从东南角侵人的东洋士兵赶出了城墙,九叔一直冲锋在前,和战士们收复了南门阵地。”
“可是……”萧文悦说到这打住了,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的,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可是什么,他怎么了?”幼卿几乎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发出的声音。
“可是,九叔受了重伤,他被一路周转,现在,现在在文城的医院里。”
幼卿踏上了前往文城的火车。
一路上她都是恍惚的,上车,下车,再上车,再下车,她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赶到的医院,直到看见萧鹤川,她好像才恢复了意识,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她握住了他的手,眼泪滚滚而下。
萧鹤川当日伤势严重,经过军医的全力救治虽然保住了命,但仍是十分虚弱,看见幼卿后,他的眼中有亮光闪过,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却只摸到一手的泪。
萧鹤川笑了,靠在她耳旁沙哑着声音说了句,“你这下面的水要能和眼泪一样多就好了。”
幼卿一怔,待回过神后脸庞顿时烧了起来,“萧鹤川,你,你怎么这么孟浪啊,都受伤了还这样!”
她很想去打他,但又怕触到他的伤口。
“我没事,不要哭。”萧鹤川握住她的手,他的神情温柔,看了她片刻后又是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