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赶了三天的路, 赵子修觉得自己快要无聊死了。他躺在马车里,四肢随意搭放着,神情蔫蔫, 唉声叹气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大限将至、快要离开这人世间一般。
马车内无人说话时,他的叹气声格外明显。
徐若影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儿, 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关怀道:“子修,你还活着吗?”
赵子修叹了口气,声音气若游丝的,听起来像是命不久矣的无力语调:“再不找点有趣的事情做,我可能真要无聊死了……”
他手很配合的垂落下,悬在半空中失力般晃了晃。
“别胡说。”徐若影加重了下手上的力度, 在他脸上拍打了下,有一声清脆巴掌声响起。
然后将他垂下的手拿起来,搭回到他身上好好放着。
赵子修也不觉得疼,反正比不过现在的无聊带给他的无力感。
徐若影转头看向徐玄玉, 眉心微蹙,有点着急道:“大哥, 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雲州啊?要不咱半路上找个还算过得去的城啊什么的,先玩几天再赶路吧。”
徐玄玉抬头看过去,徐若影眨巴眨巴眼睛,双手合十在身前,脸上表情和眼中情绪都带着祈求之意。
见徐玄玉没有立刻回答, 徐若影又道:“大哥, 行行好吧,要是子修无聊死了, 我可要守寡了……我这年纪轻轻的,你一定不舍的看见我就这样守寡对吧?”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表情委屈着,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徐玄玉却道:“就算他真无聊死了,你也不会守寡。因为你们根本就还没有成亲。”
徐若影一愣:“嗯?”
赵子修抬手扶额,要死不活的呻-吟了句:“你还真是无情……”
徐玄玉瞥了眼赵子修,视线悠悠看回徐若影,忽笑了一声:“其实那样也好,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君。”
徐若影眨了眨眼:“啊?”
“……”赵子修一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激动道:“那可不行!”
他一把揽过徐若影肩膀,神色瞬改,一下子没了之前那副没精神、没力气的样子,眼神骤然认真起来,也同样认真道:“若影只能嫁给我!”
徐若影扭头看向赵子修,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捧着脸,另只手在他手臂上拍打了两下:“哎呀,真是的,怪难为情的……”
听她所言,赵子修愣了下,低头看着她,认真发问:“你知道‘难为情’三个字怎么写吗?”
徐若影抿了下唇,瞬间抬手捏住他的脸,用力扯了扯:“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的情绪转瞬即逝,眨眼就从徐若影身上消散了。
赵子修笑出声来,将她的手抓下来:“你还是这样我比较习惯。难为情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徐若影轻哼一声,又将手抬上去,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脸。赵子修不觉得疼,反而笑得开心。
徐若影道:“不许笑。”
赵子修挑了下眉:“这个我可控制不住。”
徐若影越是不让赵子修笑,他就越是笑得开心。两个人在马车上打闹起来,那安静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持续太久。
徐玄玉轻摇了下头,神色无奈。
时锦心将手里正在看的地图往他那边放了放,然后手指了下上面标上一个红点的位置:“按照路程,我们今日午后就能抵达历城这一处的码头,然后坐船能直达雲州那边的码头,对吧?”
徐玄玉点头:“对。”
从国都城的码头无法去往雲州的码头,两条河不通。若是直接从国都码头坐船,就得去另外一个地方换马车继续赶路。从总路程以及所花费的时间来看,那条路线得多花上三四天。
而现在,先坐马车熬过三天比较无聊的时候,之后再坐船,可以从那边的河道直接抵达雲州码头,中途也不需要停靠。
徐玄玉道:“今日去往雲州的船已经离开,我们乘坐的那条船是明日早晨出发,所以今日我们会在这边先歇息一晚,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那边的城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的。”
他看着时锦心:“坐船也需要几日,多买些东西,能打发打发时间。”
时锦心笑着点头:“好啊。”
其实坐船能做的事比坐马车要多。比如,坐船是在船舱内,可以看书,可以下棋,还可以刺绣。
而坐马车的话,路上偶尔会有颠簸,而且空闲有限。再加上赵子修和徐若影两人时不时要打闹一下,有些需要静下心来做的事实在是不适合坐马车的时候做。
旁边正打闹的徐若影和赵子修听见了徐玄玉和时锦心的对话,一听说午后就能抵达一座城,他们还能在那边逛逛,明日则不需要再坐马车,而是坐船赶路的时候,两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船可比马车大多了。在船上,他们可以到处溜达溜达,能看看河,吹吹风,累了还可以回房间躺着休息,比坐在马车里好多了呀!
终于——坐马车的无聊时刻要到头了!!
徐若影和赵子修相视一笑,然后互相击掌两下,笑着欢呼了一声。
徐玄玉看着他们,心中也有点感慨。坐船的话,地方大,就不用和他们待在一块儿,自己的耳朵也能清净清净了。
午时后,马车进了历城,然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赵子修和徐若影迫不及待下了马车,看清楚客栈的名字后,跟徐玄玉说了声“我们去逛逛”,然后就毫不犹豫牵着手跑走了。
看样子是被这几日坐马车给无聊到了,他们是连多一会儿进客栈休息的时间都不愿意等,就想着先去玩会儿,舒缓那持续了好几日的无聊感了。
徐玄玉则线和时锦心进客栈,安排好他们的房间后,带时锦心去房间先休息会儿。
房内,徐玄玉给时锦心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锦心,这几日坐马车赶路,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时锦心将水杯端起递到唇边慢慢饮下一口,然后摇了下头:“我觉得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大概是因为孕期还不长,再加上她本身身体素质就好,不觉得坐马车有什么,就和之前坐马车的时候差不多。要不是因为有一个太医和两个大夫都给自己诊脉确定她怀有身孕,她其实都没感觉到自己有怀孕。
徐玄玉犹豫了下,还是问:“以防万一,要不等会儿上街逛逛的时候咱们找个医馆,让大夫切切脉,看看情况如何?”
时锦心看向徐玄玉。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的担忧,虽然他尽可能表现的不那么明显,可她还是看了个清楚。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何况不过是去医馆找个大夫切切脉,很简单的事,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笑着点了下头:“好啊。”
听她应允,徐玄玉松了口气,也跟着露出笑容。
时锦心笑望着他,又道:“玄玉,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我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会立刻告诉你的,这种事,我不会隐瞒。”
徐玄玉笑着:“话虽如此,但心中难免会在意。请你谅解。”
时锦心话语温柔:“我明白的。”
稍作歇息后,徐玄玉和时锦心也出门了。坐了几日马车赶路,今日得以上街闲逛,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徐玄玉牵着时锦心的手,指着路边摆放有各种小物件的摊子,柔声询问她喜不喜欢。
时锦心看见感兴趣的东西,会过去瞧瞧,遇到合眼缘的,就会买下来。
她负责挑选她喜欢的东西,徐玄玉负责付钱结账。
一路悠闲逛着,心情越发愉悦,笑容持续而不断,时有聊天时欢快的笑声响起。
左寒沙和思思跟在他们身后,看见自己的主子心情很好、笑容满面的样子,他们也忍不住跟着欢喜,笑容自然而然显露在脸上。
徐玄玉牵着时锦心的手逛了好一会儿后,路过一家医馆。想起来之前在客栈说的事,便牵着时锦心往那边过去。
医馆内只有几个人在抓药,看起来有点冷清。
徐玄玉和时锦心进去,左寒沙与思思跟在他们身后。医馆内的小厮看见有人来,连忙上前相迎。
他露出礼貌性笑容,客气着询问:“请问几位是来看病的,还是抓药的?”
徐玄玉道:“医馆内大夫可在?我想请大夫为我夫人诊一下脉,看看她身体情况如何。”
小厮连忙点头:“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大夫,公子和夫人请稍等。”
时锦心抬头看向徐玄玉,眨眼笑着:“夫人?”
徐玄玉轻挑了下眉:“出门在外,还是得谨慎些。”
时锦心笑:“说的有理。”
大夫很快跟着小厮出来,笑着走向徐玄玉和时锦心,按礼数拱了拱手后,请他们坐下。
大夫将诊脉的物件拿出摆在桌上,而后抬手示意时锦心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时锦心将手放上,大夫将一块白色的手帕搭放在她手腕,然后才伸出两指按在她手腕的脉上,为她诊脉。
稍许后,大夫将手收回。他道:“夫人的脉象平和,并无异常。”
徐玄玉点了下头,这才放心。
时锦心收回手,与大夫道谢后起身。
左寒沙从钱袋中取出银子,给大夫支付诊费。
医馆外,徐若影和赵子修经过,看见医馆内的身影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后发觉是徐玄玉和时锦心,连忙笑着大步走进来。
“你们在干嘛呢?”赵子修笑问:“看病?”
徐玄玉转头看向他,眼神非常认真的开口:“我觉得你也需要看看病。”
赵子修耸肩:“我好得很,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不用看病。”
徐玄玉道:“我的意思是,看看你脑子是不是正常。”
“……”赵子修嘴角轻抽了下,抬手搭在徐玄玉肩上:“大舅哥,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脑子怎么会不正常?我简直不要太正常了好吗!”
徐玄玉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推下去:“你还是看看吧,我怕你这是顽疾,再不看看说不定以后就没得治了。”
赵子修:“……”
徐若影笑着走到时锦心身边,自然挽起她手臂:“嫂嫂,是不是你在诊脉?情况如何?你身子还好吗?”
时锦心笑:“好着呐,一切健康。”
徐若影笑眼盈盈:“那就好。”
问过时锦心的情况后,徐若影笑了笑,然后问大夫:“大夫,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药可以防止晕船的啊?”
时锦心微诧:“若影,你晕船啊?”
“我不知道。”徐若影笑着:“其实我没有坐过船,这不是以防万一,怕到时候要是真晕船会不太舒服,所以提前准备些晕船时的药,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赵子修听见徐若影的话,立刻从徐玄玉身边大步迈向她,然后站定在她身侧:“我也没坐过船,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会晕船。”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大夫。
大夫笑着:“明白明白,我这就为两位开些治晕船的药。”
大夫立刻去开药,两人分别三副药。将药交给他们的时候,他叮嘱道:“到时候两位要是真晕船觉得身体不舒服,煎水服用,然后睡一会儿就好。不过一日服用一次就好,不能过多。”
赵子修伸手接过:“多谢大夫。”
然后他笑着看向徐玄玉:“大舅哥,结个账呗~”
徐若影转头,双手合十在身前,笑容中带着些不好意思:“大哥,刚刚买东西,把身上的钱花完了。你帮我们付个钱好吗?”
徐玄玉:“……”
他忽然间觉得头疼,不自觉抬手扶额。然后又抬起另只手向左寒沙示意了下。
左寒沙会意,笑着走上前去,替赵子修和徐若影将那治晕船的药付了钱。
时锦心走到徐玄玉身边,挽起他手臂,笑容温和。
虽然徐玄玉看起来总是对徐若影和赵子修很头疼的样子,但也就表现出那么一会儿,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他还是会帮,毕竟是自家人。他大概就是有些嘴硬心软吧。
时锦心拍了拍他手臂,提醒道:“玄玉,我们走吧。”
徐玄玉将扶额的手放下,看着时锦心脸上温和的笑容时,无奈的心情和缓了些,点头后和她一起走出医馆。
赵子修一手拎着药,另只手牵着徐若影的手,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左寒沙和思思走在最后,和他们保持着两三步左右的距离。
一行人回到客栈,各自回房间休息后,饭菜分别送到他们房间。
吃过晚饭后,各自修整,明日得早起去码头坐船。去往雲州的船每日就一趟,可不能错过。
翌日。
晨光初亮起时,左寒沙和思思就醒来,分别去往徐玄玉和时锦心、徐若影与赵子修房间,将他们喊起来。
早饭是在外出的街上吃的,寻常的小面摊,但味道很是不错。
赵子修怕等会儿饿,吃过面后,还去附近的小摊上买了好些别的食物,满满当当的装了两个大食盒。
他一边吃一边感慨着:“这历城早市的早点味道可真不错,要不是因为要赶路,真想在这儿多待两天,将这早市上的食物都尝了个遍才好。”
徐若影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你慢点吃,别噎着。”
赵子修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了。”
上船前,徐玄玉交代左寒沙和思思去买些水果和能存放得住的糕点。船上虽然有饭菜,但别的东西都不太多。这次不是徐玄玉安排的船,上船去往雲州的人自然不只是他们,以免到时候还得跟那些人抢着买这些水果糕点什么的,还是自备比较好。
上船后,有人带他们去船上的房间,徐玄玉加了钱,特意给他们安排在相邻的一排位置。
等待开船的时候,徐玄玉和时锦心站在甲板上吹吹风。除他们外,上船的位置陆续有人过来。
视线往下些许,能看见不少船工将一些大箱子运送上船。只不过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们看不见,只能从船工的动作来判断,要么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么是箱子内装着的东西很贵重,所以得小心翼翼的,以免损坏。
徐玄玉看了会儿那些船工搬运货物,然后回头看了眼船身。
这船比之前他带时锦心去云江时坐的那艘船要大不少,大约是之前那艘船的两倍还要多,估摸着在船上的人和东西也都不会少。
徐玄玉喊住在甲板上晃悠的赵子修和徐若影,将他们叫来自己身边,然后叮嘱道:“这船上的人不少,开船后你们可别乱跑,别在这儿惹麻烦。”
“船在江上,要真有事,可不好解决。”
赵子修和徐若影明白他的意思,这回很听话的点头。徐若影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
凡事都有个分寸。出门在外么,自然是得多注意些,万事小心为上,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玩归玩,闹归闹,可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等待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船起锚,缓缓离开码头,然后按照计划的路线向雲州的方向驶去。
船刚行驶,沿途没什么好看的,几人分别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时锦心立刻去**躺着,四肢舒展开,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舒缓出一口气来。
徐玄玉坐在床边:“是不是起得太早,还有些困?”
时锦心笑:“有点吧。”
徐玄玉道:“那就接着睡吧,反正在船上也没有什么事要做的。”
时锦心点了点头:“嗯。”
她是真的还有些犯困,躺下后没多久,也是真就那样睡了过去。
徐玄玉将**的被子扯过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拿过自己的书,坐在床边看着,一边以眼角余光注意着时锦心这次睡觉有没有将被子踹开。
大抵是这两日天气不像之前那般炎热,又是早上时辰尚早时分,时锦心睡着后,没有将身上的被子踹开,只安静的睡着。
徐玄玉心下松了口气,继续看着手中书页上的内容。
时锦心的回笼觉一觉睡起来,已经是午后。她坐起身的时候,嗓子有些干涩,脑袋晕乎乎的,明显有种自己睡过头的感觉。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挪动身体去到床边,准备下床。
徐玄玉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将水杯递到她手中。
她愣了下,然后接住。抬头时习惯性向他露出个笑,而后将杯中水慢慢喝完。
嗓子润了润后,她开口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徐玄玉道:“是有点久。已经是午后了,船上的人早就来送过中午的饭菜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眼神显然有些意外。比她想象的还要久一些,要是再睡会儿,估计都得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吧。
看来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
徐玄玉摸了摸她的头,又问:“饿了吗?”
时锦心认真感受了下,然后摇头。她道:“真是奇怪,我睡了这么久,醒来居然不觉得饿。”
徐玄玉从她手中将空水杯拿回去:“可能是睡着的时候已经饿过头了。”
“算时间,应该再有不久就该吃晚饭了,你先吃些糕点和水果吧。也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等。”
时锦心点点头:“好。”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随后徐若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哥,嫂嫂,你们在房间吗?”
徐玄玉起身过去开门,顺势将手里的水杯放回到桌上。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徐若影满是笑的面容。看见徐玄玉,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乖巧模样看着他:“大哥~”
徐玄玉很熟悉徐若影这样的表情,眼眸轻眯后,他开口:“要钱?”
徐若影笑了笑,然后向他伸出双手:“要多一点。”
她眨了眨亮晶晶的满是笑意的眼睛:“其实我也不想跟你要钱的,但是吧,这不是出门的时候有些着急,没带上太多钱,之前在历城,买东西都花完了。”
徐玄玉:“……”
是啊,当时这丫头和赵子修光顾着缠着自己说要带上他们一起出门游玩,哪里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他们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带着他们人来了!
他们两个这一路上的吃穿用行,都是临时买的。
徐玄玉忽然又觉得有点头疼了。看着徐若影那仿佛在发光的笑容,他嗓音无奈的询问:“你这回又是要买什么东西?”
徐若影说:“船上有个拍卖会,我和子修闲着无聊,想去看看。但是进去观看拍卖会都需要每人给十两黄金,我估摸着,里面拍卖的东西可能也不是便宜物件,所以就来找你要点钱,放在身上兜兜底。”
徐玄玉有点意外:“这船上有拍卖会?”
徐若影很肯定的点头:“是的!”
她笑着:“大哥,你和嫂嫂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反正这船上也没有别的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
徐玄玉想了下,回头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拿起一个梨,正准备咬下,却看见徐玄玉向自己看来的目光。她很快合上嘴,轻笑了下。
徐玄玉问她:“锦心,船上有个拍卖会,要不要去看看?”
时锦心眨了眨眼,拿着梨走过来:“好啊。”
睡得久了,出去走走正好。而且,这拍卖会是怎样的,她还没见过呢。
徐若影笑:“那我们一起去吧。”
然后她看向徐玄玉,笑容满面的提醒道:“大哥,记得多带点钱,说不定那个拍卖会上会有你或者是嫂嫂喜欢的东西。”
徐玄玉轻挑了下眉,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下:“前面带路吧。”
徐若影轻轻笑了两声,听话的在前面带路。
往前走远了些,看见了在等徐若影的赵子修。赵子修转头看见徐玄玉和时锦心也来了,笑着挥手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赵子修说:“真是没想到,这船上居然还有拍卖会,不知道里面好不好玩儿。”
徐玄玉轻眨了下眼。他也没想到,不过既然是能开的起来、且需要十两黄金才能进去看的拍卖会,应该有点看头。
四个人来到拍卖会所在场地的入口,前面有两个魁梧的大汉守着。
看见有人来,便开口道:“此处乃船主开设的拍卖会,进去观看者需每人交十两黄金以做通门费,没兴趣的、付不起价钱的,请离开此处。”
徐玄玉道:“黄金太重,携带在身不方便,不知道可否用等额的银票交换。”
“一两黄金等同十两白银,十两黄金则是百两白银,我们四个进去,交四百白银的银票,是否可以?”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道:“公子稍等,小人去问问船主的意思。”
大汉很快离开,没多久,又小跑着回来。
他向徐玄玉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船主说,公子气度不凡,同行者亦是如此,所以,四位进入这场拍卖会,无需给予通门费。”
而后他做出往里请的手势:“四位贵客里面请。”
徐玄玉神色淡然,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波动。
旁边的赵子修却有点好奇,眉头往上轻挑了下:“那个什么船主能看见我们?他在哪里呢?”
徐若影连忙往周围看了看,可这里是船舱内部,没瞧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玄玉道:“既如此,那就多谢船主了。”
言罢,他牵起时锦心的手,往前走去。赵子修和徐若影随后。
走廊中拐过好几个弯儿后,抵达走廊的尽头。
尽头处,视野开阔,里面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光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哪座大城里开设的拍卖场,而不是设立在一艘船上的。
贵宾席位已设置好,每个区域都是分开的,前面有帘子遮挡,由一个负责的小厮站在旁边,若是贵宾席内的人愿意出价,则由小厮出去喊价。这样可掩去参加这次拍卖会之人的真实身份。
当然,也有人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坦然的将帘子打开,好方便去看拍卖展出的物品。
徐玄玉他们选择将帘子放下,四个人坐在一起。
时锦心凑近徐玄玉,将心中的疑惑压低些声音后问出口:“那个船主是不是认识你?”
不然也不可能单凭所谓的气度就将通门费免去,还让他们四个一起进来。
徐玄玉也有相同的疑惑。他道:“我也不太清楚。”
从上船到现在,还没见过船主长什么样。至于在历城中,且能在船上开设拍卖会的人,他暂时也没想出什么人。
也可能从历城出发的船,未必是属于历城之人的。毕竟,船这样的东西,有钱就能买到。
徐玄玉又道:“先看看情况吧。”
时锦心点头:“嗯。”
旁边的赵子修和徐若影看起来有点激动,显然期待着拍卖会开始。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有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出现在贵宾席围绕的中央区域。一颦一笑,皆有风韵。
她走上前来,姿态恭敬朝四周的人行礼后,面带微笑的开口:“欢迎各位贵客出席本次拍卖会。一如既往,拍卖会上,价高者得,不可动手,有违规矩者,将终生禁止上此船,以及船主名下所有的场合。”
徐玄玉听这人所言,不由思索起来。
船主名下所有的场合?意思是,这船主所拥有的东西不只是这一艘船,还有其它类似拍卖场的地方。
听起来,船主所拥有的东西还不少,看来是个身份不低之人。要么,是权贵,要么,是富商。
赵子修凑上前来,轻声问:“大舅哥,这个船主是谁啊?你上船的时候没有打听打听吗?听起来这船主还挺厉害,你不知道那人是谁吗?”
徐玄玉道:“我们的本意只是坐船赶路,而这里只有一艘船是去往雲州的,也没多想别的。”
“再者,东楚那么大,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了解的。何况还是这种藏在船内的拍卖会,我怎么会知道?”
他只是负责处理审刑司的事而已,大多是触犯东楚刑律、需要审问的犯人,以及陛下交办的其余差事。像拍卖会这种,完全不在他负责的范围内,他不知道再正常不过了。
赵子修笑道:“我挺好奇那船主长什么样,要不咱们出去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船主在哪里。”
徐玄玉瞥了他一眼:“拍卖会已经开始,你别乱来,在这儿好好待着,要是出事了被人绑起来丢江里,我可救不了你。”
赵子修轻叹了一声,又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为了不让我自己被绑起来沉江,我还是老实一点吧。”
徐若影抓过他肩膀,将他拽回原来的位置,没好气的捏住他的脸说:“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你的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把你把它撕了。”
赵子修眉头扬起,连忙抓住徐若影正欲动手的手腕,笑着将其按下:“这可不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他连忙又抬起手,给徐若影捏了捏肩:“若影,我错了我错了,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时锦心拿过旁边她没见过样式的糕点,放在鼻下轻嗅了嗅,然后咬下一口先尝尝口味。
嗯……好像是红豆糕,只不过把原本方形的样式做成了花瓣的形状。
看起来很漂亮,不过味道还是和红豆糕一样。
徐玄玉看着她慢条斯理吃东西,似是并未因为这里的情况而有心绪改变时,他不自觉也跟着放松了些。
第一场拍卖开始。
“诸位,第一件拍品,出自书画大家明云先生离世前的最后一副画作,山涧鸳鸯图。起拍价,一千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上不封顶。”
贵宾席上,很快有人出价。
继而有人竞价。
一时间倒是热闹起来,周边闹哄哄的,说话声不断。
竞价结束,山涧鸳鸯图以三千四百两白银被拍下。
紧接着,第二件拍品被展示出。站在拍卖台中央的女子再次开口:“第二件拍品,流紫碧纹白釉瓷,工匠大师铁销亲手烧制而成。起拍价,五百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两。”
徐玄玉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时锦心也只是来凑个热闹,对书画瓷器什么的都没兴趣,两个人坐在一块儿,时不时低声撩几句,再就是吃吃糕点。
后面坐着的赵子修和徐若影更显然就是来凑热闹的,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喜欢书画和瓷器的人。
他们反而更好奇在这船上参加这场拍卖会的都有哪些人。只不过因为那些阻挡视线的帘子,他们看不清那后边坐着的都是些谁。
拍卖一轮接着一轮,普通拍卖的九件拍品都结束。
这场拍卖会最后一件特殊的拍品被四个魁梧的大汉抬着上来,看大小和重量,应该是个不小的笼子,或者箱子。只不过上边盖着一块很大的红布,分不清楚那红布之下的到底是笼子还是箱子。
落地时,发出一声很有分量的沉闷声响。
拍卖台中央的女子笑道:“诸位,这是今日最后一场拍品,乃是两位绝色美人!”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边的人立即将红布掀开,露出那红布之下的大铁笼,以及铁笼之中用铁链拴住脖子和四肢的两位美丽女子。
她们靠在一起,眼神惊恐而慌乱,下意识往铁笼的角落缩。
她们五官深邃,长发微卷,有些凌乱的自肩散落而下,不太像是东楚人,倒有点像是西戎那边的女子。而从那两张极其相似的样貌上来看,这两个女子应该是对双胞胎。
贵宾席上不少人惊呼出声,不自觉从自己的帘后走出,想要再看清楚些她们的样貌。
拍卖台上的女子介绍道:“这两位美丽的姑娘乃是双生子,是船主从西戎商人手中买来的女奴。今日,不知哪位贵客能成为她们的眷顾者。”
“起拍价,单人五千白银,双人一万,以此类推,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千两白银,上不封顶。”
徐若影诧异而吃惊:“连人也可以拍卖啊……”
赵子修解释道:“在西戎那边,有很多这样的奴隶,长得好看会被卖给那些权贵,长得不好看的会被拉去当苦力。在他们那儿,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徐玄玉随后补充:“其实同样的事在我们东楚也有,只不过没有西戎那边那么寻常而已,像这样的奴隶拍卖,都在暗中进行。”
就比如现在这样。
既然能拍卖西戎奴隶,估计以前也拍卖过东楚人。
徐玄玉抿了下唇,眉心不自觉微蹙了下,神色略有些凝重。
时锦心看了眼徐玄玉的表情,正欲开口时,徐若影从他们身后起来,凑近着往前,稍稍将帘子拉开些,想要看看清楚那拍卖价如此之高的西戎女奴到底长得有多漂亮。
时锦心的话被打断,不自觉往徐若影掀开的帘子那边看过去时,没看见什么西戎女奴,倒是先看见了对面位置同样掀开帘子往外看的人。
她一愣,眼睛睁大些,显然诧异。
对面的人也注意到时锦心这边,看见时锦心看向自己这儿的时候,显然露出些讶异,然后快速伸手将那掀开的帘子扯下来,似乎这样做了,时锦心就看不见她了。
时锦心眯了下眼。
她站起身时,徐玄玉从思绪中回过神,下意识跟着她一起站起来。他问:“你要去哪儿?”
时锦心答:“对面。”
她走出这边的贵宾席,脚步加快往前去,徐玄玉不解,却也还是跟上去。
她去到她所看见的位置,毫不犹豫伸手一把掀开那遮挡视线的帘子。而后看见了坐在里面试图以笑容和挥手打招呼蒙混过去的秦瑶。
即使戴着面纱,也不难看出从她眼中溢出来的心虚之意。
秦瑶笑了笑:“锦心,好巧啊……”
时锦心眼神瞬时凝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在时锦心身后过来的徐玄玉看见秦瑶,也很是诧异。显然,他们都没想到秦瑶会出现在这里。
秦瑶抿了抿唇:“这个嘛……”
时锦心盯着她的眼睛:“你跟踪我们?”
“这……”秦瑶道:“说跟踪是不是有点言重?”
时锦心眼神骤然冷下。
“……好吧,我是跟踪你们来的。”秦瑶叹了口气,解释:“我只是不放心你,我也不想做什么的,就想偷偷跟着,看看你有没有事。”
时锦心:“……”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虽然没说什么话,但能感觉到她心情已经有些不太好了。
徐若影和赵子修跟过来,看见他们站在这儿的时候,好奇的凑进来。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赵子修眨了眨眼,然后看见前面那个戴面纱的女子,又疑惑:“这位是?”
徐若影也挤进来:“干什么干什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一瞬间,秦瑶这个席位区域就变得非常的拥挤。
秦瑶抬头看着挤在一起站着,又同时看向自己的那四个人,她眨了下眼,然后发出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
她说:“我说……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聊?这里实在是有些拥挤了。”
秦瑶的话刚说完,旁边位置有人向这边说话:“姑母,西戎女奴拍下来了,洗干净送到您房间里去吗?”
然后一掀开帘子,发现这里挤满了人。
对方诧异,里面的人转头看向他时表情各有不同。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奇怪。
秦息有点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垫了垫脚,试图看见里面的秦瑶,然后又问:“姑母,这是什么情况?这几位是何人呐?”
秦瑶扶额,头疼,简直没眼看了。
时锦心看向秦瑶,眼眸轻眯了下,嗓音中忍不住带起些许吃惊:“你拍下了西戎女奴?你还有这种爱好?”
“……我没有那种爱好!”秦瑶一拍椅子的扶手,有些激动,但还是尽可能稳住气息出声:“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若影凑近赵子修,压低嗓音询问:“子修,那种爱好,指的是什么爱好啊?”
赵子修轻声回答:“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徐若影眨了眨眼:“?”
时锦心抿了下唇,深吸口气后稳了稳情绪。她悠悠转头看向秦息,眼轻眯,似是带着点询问确认的意思。
秦息看清楚时锦心的脸时,不由诧异,眼睛都睁大了好些。这位姑娘是谁,怎么长了一张和自家姑母如此相似的面容?
他觉着错愕诧异之余,又感受到自家姑母向自己投过来的凌厉目光,仿佛在说:臭小子,你要是敢乱说话就打死你!
于是秦息回缓过思绪后,默默抬手摸了摸后脑,眼珠微转看向别处,说了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
秦瑶嘴角轻抽了几下,蠢货,你说的是什么话,露出的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更容易让人误会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