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把父亲打进医院后,母亲有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家,估计是怕父亲出院后找她算账。
父亲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才回家。
回家后,父亲把母亲堆放在房间里的那些护眼贴通通装进一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里,拿出去丢进了小区门口的那个爬满苍蝇的绿色垃圾桶内。
看着父亲丢掉那些护眼贴,我竟然感到大快人心。
母亲回来后,看见房间的角落空空如也,我还以为她会因为护眼贴不见了找父亲大吵大闹,没想到她只字未提,着实让我感到意外。
父亲骂她,她也尽量避开父亲不与其争吵。
我看不懂了,难道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试图采取“以柔克刚”的方式,慢慢化解她跟父亲之间的矛盾?
——————
“熊童,你知道什么东西被称为“毒药之王”吗?它可以致人‘闪电死亡’。”我的同学钟铭一边用吸管吸着盒装牛奶,一边眨着眼睛炫耀地问我,怕我理解不了“闪电”的意思,他接着解释,“‘闪电’是一个比喻,指的是迅速的意思。”
“砒霜?”我说。
“NO!”钟铭摇头,“再猜。”
“肯定不是百草枯......那会......会是什么呢?”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钟铭故作神秘地笑笑,说:“提示一下,它像白糖,容易在水里溶解,有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我想不出来,那到......到底是什么呀?”我越发好奇,“快点说来听听!”
“氰化钠。”钟铭得意地扬起眉头,“没听说过吧?”
“没听说过。”我说,“那东西在......什么地方可以搞到?”
“你想干嘛?想谋财害命吗?”钟铭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哪敢呀,我只是好......好奇问一下而已。”我莫名地紧张起来。
“看你一副怂样,谅你也不敢。”钟铭接着说,“氰化钠是违禁品,你即使有这个胆量,也无法搞到它。”
我有些失望,说:“这样说来,恐怕你也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亲......亲眼见到过氰化钠,对吧?”
“我当然见过啦!”钟铭差点跳了起来,接着压低声音说,“哎,我跟你说你不要讲出去啊,我家里就有那东西。我爸以前与人合伙开采金矿,就用氰化钠来吸取金矿,分离杂质,后来因为整改,矿窑被关闭了,我爸就将用剩的氰化钠拿回了家。”
我突发奇想,要是知道钟铭的父亲把氰化钠藏在什么地方,我就去他家里偷偷搞一些出来。偷它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用它去毒害一个人。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爸应该把它放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吧?”
“我知道啊,他把它放在一个小房间里,那房间上了锁的。”
我感到了失望。
这天下午,我在学校里突然闹肚子,上课时间跑了三趟厕所,排污物把**染脏了,我窘迫得不行,不得不向老师请假去校外的诊所就医。
医生给我输了液,又给我开了药,我用温开水把药服了,然后就坐车回家。
回到家里时,症状已有所缓解。我在寝室的**躺下,不知不觉睡着了。突然醒来时,我听到外面母亲打电话的声音。
门是虚掩着的,我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竖起耳朵,她的说话声我听得很清楚,她哈哈笑着与电话那头打情骂俏,我猜那头肯定是李跃华。果不其然,她娇嗔地喊了一声“跃华你别这样嘛”,证实了我的猜测。
她说:“你放心,我会跟之扬把婚离了的,现在的情况是我跟他谁都想离,可是在财产分割问题上相持不下,他只打算给我共同财产的百分之十五,而我坚持要求不少于百分之四十......这事整得挺闹心的。”
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她说:“要是宁娅红坚决不同意离,那你怎么办?”
宁娅红是李跃华的老婆,上次我跟母亲去他家里,他对我母亲谈起宁娅红的情况,三年前他单方面起诉离婚,但是法院并不支持他的离婚请求。原来宁娅红患有精神分裂症。
那头说了一席话,她说:“那好,希望你跟她离得成。”
母亲与李跃华又围绕着离婚的事情说了一会儿。
母亲突然说:“我上午在你家里洗头,把耳环摘下放在了洗漱台上,忘记戴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帮我拿来?
你去梧桐市干什么?现在就去吗?
那你把钥匙放在‘露丽丝’美容院吧,把它交给陈倩,我现在就不跟你碰面了,我晚点下去拿。我儿子马上放学了,我不想让他看见咱俩在一起,咱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这事对他影响挺大的,我明显感到他在怨恨我。
另外,因为咱俩的事情,熊之扬经常跟我闹矛盾,他巴不得抓住我出轨的证据,让我净身出户,虽然他现在不会回来,可是小区里许多住户都跟我熟悉,要是别人看见咱俩在一起,消息传到了之扬那里,那就不好了,少不了又是一顿吵闹。
关键时期,咱俩还是少在公共场合见面为好,以免被之扬抓住把柄,这样我会很被动。”
当我听到“钥匙”二字时,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从母亲的谈话中,我不难猜出那钥匙是李跃华的,母亲是要拿它去开他家门,找回自己的耳环;我如果捷足先登把钥匙拿到手,然后去配一把,找机会潜入李跃华家在饮食里投毒,他吃了那食物死于非命......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可是我再三考虑还是决定这样做。
以前,我也想过找机会对李跃华投毒,可是那想法在脑海里如浮光一扫而过,因为我不确定他与我母亲是否真的有染,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也许他们确实言语暧昧,但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们会让理智战胜欲望;
然而刚才母亲的一番话,证实了母亲与他确实存在不正当关系,我建立在心里沙堆上的大厦瞬间崩塌,这就是我决定要让他为他插足我父母婚姻、破坏我家庭的自私行为付出惨痛代价的原因!
趁母亲进入卧室打电话的机会,我悄悄开门走了出去,乘坐电梯下楼,径直朝小区大门走去,我打算想法拿到李跃华家的大门钥匙配一把,然后去他家里投毒。
到了小区外面,我找了隐蔽处把自己藏起来,眼睛注视着那家叫“露丽丝”的美容院。
过了七八分钟,我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缓缓停在“露丽丝”美容院门口,很快一个熟悉的面孔从车里钻出来,然后快步走进美容院。
不一会儿,李跃华就从美容院出来了,走到自己的车旁然后钻进车内,很快把车开走了。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走到美容院旁,看着上面贴着红色字“欢迎光临”的玻璃门深吸一口气,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哎童童,有个叔叔拿钥匙放在这里,他说是给你妈妈的,你来得正好,你帮你妈妈拿过去吧。”我还没开口,一个站在收银台后面穿着粉色职业套装,显得干净整洁、大方得体的年轻女子就朝我招手,说罢她从收银台上捡起一把锃亮的圆柱形钥匙,走过来交到我手里。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在我心里酝酿过多次的应付话术派不上用场了。
我走出店门,快步朝菜场方向走去。
这儿离菜场不远,我知道菜场外面有一个露天配锁摊位。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谢了顶的、脑袋就像个倒挂葫芦的中年男子在神情专注地配锁的形象。
几分钟后,我站在配锁摊位旁,把钥匙递给配锁师傅。
钥匙配好后,师傅就把它交给我,他说:“我知道你是熊之扬的儿子。”
他这么突兀地一说,使我如同做贼似的不禁有些紧张,我赶紧付了钱快步走开了,一边走一边想,我干嘛那么紧张呀,他又不知道我配钥匙要干什么,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我小跑着回到“露丽丝”美容院,找个借口对拿钥匙给我的女子说:“阿姨,我突然想起我......要去我爸的装修公司,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钥匙还是把它放在这儿吧,我妈会来拿。”
“好吧。”女子接过钥匙,语气没有丝毫怀疑。
我一刻也不敢在这里逗留,我担心母亲来拿钥匙与我迎头相遇,那样我会紧张失措,弄不好我偷偷配钥匙的事情就会被她知道,我可不希望我的投毒计划落空。
我去了父亲的装修公司,见到一对年轻的男女客户,他们要求设计师尽快把房屋装修效果图弄出来,他们急着装修新房用来结婚。
父亲给这对情侣端茶送水,陪他们聊天。
到了九点钟,设计师才把效果图设计出来,然后在客户的要求下,设计师又对图案进行了修改。到了十点来钟,才弄出客户满意的效果图来。
父亲对客户表示,效果图已出,施工队明天进场。
父亲把客户打发走了后,就带着设计师和我去吃夜宵。吃完夜宵,已是十一点半了。
我跟父亲回到家里,见母亲正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见我们后,她就把电视关了,然后走进次卧,随手把门关上。
自从母亲与父亲感情不和闹矛盾后,他们就分房睡了,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名存实亡的婚姻。
我还以为母亲会避开父亲,询问我为什么要拿走李跃华的钥匙,因为在我想象中,那个美容院的阿姨肯定会把我拿走钥匙又把钥匙还回去的事情告诉我母亲,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并没有问我。
第二天她也没有问我。过了一个星期她还是没有问我。
事实上母亲并没有去拿那钥匙,因为李跃华突然从去梧桐市的途中返回来了,我把钥匙还回去离开十多分钟后,他就开车去到美容院取回钥匙,美容院的人并没有告诉他我拿过那把钥匙。
自从我偷偷配了李跃华家大门钥匙后,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我潜入他家投毒的情形:把烈性毒药掺进菜饭里,或者饮用水里,神不知鬼不觉......
我甚至幻想他中毒倒地痛苦地抽搐,直至死亡的情形。
同学钟铭没有说假,摄入高浓度氰化物的确能致人“闪电死亡”,中毒者会出现呕吐、惊厥、昏迷等症状,数分钟内呼吸、心跳停止,百度上有许多介绍它的帖子,我已经对它的毒理作用与致死剂量详细了解过了——我是趁母亲熟睡之际,偷偷用她的手机上网查询的。
只是,我如何才弄到氰化物呢?
我唯一想到的办法是从钟铭那里下手,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从家里偷拿一些给我。可是他说过氰化物是违禁品,他愿意帮这个忙吗?
尽管没有一点把握,但我还是决定找他试试。
这天放学后,我不动声色地跟在钟铭身后,在一处没人的地方把他叫住。
“想请你帮......帮个忙,假如这事成了,我给你200块钱。”我认为钱是个好东西,它具有化繁为简的魔力。
“请我帮忙?帮什么忙?”钟铭惊讶地看着我,也许他在想我为什么要给他钱。
见左右没人,我才敢小声说:“你弄点氰化钠给我......”
“你要干什么?”他脸色遽然一变,难以置信地挑起眉头,使得他被眼皮遮住的眼球露出了不少,就像两颗黑色相间的玻璃弹珠,透着清冷的光。
我心怦怦乱跳,赶紧解释:“邻居家的猫每晚在......在我家门口叫,叫得我心烦,我想让它消失。”
“你想毒猫?”他眼里精光闪射,仿佛觉得这事挺好玩。
“是啊......它还在我家门口......屙屎,每天都这样,烦死人。”我煞有介事。
“那是烦人。”他很有同感说。
“你答应帮我搞......氰化钠吗?”我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事恐怕不好办,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肯定会打我。”
“求你了!”我有些急。
“我好好想想。”他一脸思索状,从我身边走开了。
第二天我去到学校,他把我叫到校外,一脸为难地说:“熊童,这事不好弄......”
我不禁问:“你不愿意帮我?”
他盯着我不吱声地看了足足三秒钟,好像有意让我着急似的,然后才说:“我这样跟你说吧,第一,那氰化钠被我爸锁在了小房间的储物柜里,我不好从他那里拿走钥匙;这第二呢,要是别人知道你毒猫的药是从我这儿得到的,别人找我麻烦我怎么办?如果这事被我爸知道了,他非打折我的腿不可。”
“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讲出去!”我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知道你不会讲出去,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这事很冒风险的。”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要不这样,你再加100块,我看能不能想法拿到那东西。”
“行,我先给你100元诚......意金,剩下的货款等你把......把那东西拿来给我了,我再给你。”我几乎没犹豫。
当他从我手中接过红彤彤的百元大钞时,我看见他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激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