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海一个没撑住差点摔进那个突然打开的墙洞里,夏茗及时扶了他一把,一股尘封多年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两人有些恍惚。
洞口阴森森透着凉意,夏茗与苍海对视一眼,再抬头看看头顶那个费了半天劲都打不开的机关石板,毅然决然地同苍海走进了墙洞。
墙洞外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通道,勉强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墙壁缝隙里因潮湿阴暗长出了一些黏糊糊的苔藓类植物。
夏茗与苍海摸索着在通道内行走,拐了几个弯后忽然发现前方有亮光。
他们朝着亮光处走去,靠近时发现亮光光源是一支摔裂玻璃片的手电筒,而距离手电筒掉落不远处有个男人坐在地上,脑袋歪向一边。
男人脸色青紫,呼吸断绝,但身上仍有余温,明显刚死不久。
“这是青琴大学那对小情侣中的男孩吕黎?”苍海打着手电筒在他脸上照了照,仔细辨认一番道。
夏茗看了尸体一眼,动手在他身上摸索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被叠好塞进他的裤兜里,封口处贴了火漆印,印章上的花纹古朴复杂,具有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
已经是凌晨四点,不知道外面的暴雨是否已经停歇,但目前看来这两人一时半会儿恐怕无法离开这片诡怪的地下空间。
顾不得翻看亡者隐私是否道德,夏茗撕开信封取出几张纸,苍海在她身边打着光:“花花,这封信有年头了哎。”
夏茗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不就是推理嘛,我也会。”苍海看她一脸质疑的样子,兴冲冲地从她手中接过信,“你看,信封上的火漆印颜色已经失去光泽,撕开信封的时候有些残渣掉落,很显然放得太久了;还有你看这纸,摸上去和新纸差别还是挺大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陈旧粗糙手感。”
“呦,可以呀你。”夏茗颇为赞赏地打量了他一眼,共同低下头阅读这封信。
大体内容是一个叫周细云的女孩患了抑郁症,写信央求吕黎不要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分手,即便一定要分手,也希望他能对两人之间的债务宽限一段时间。
这封信没头没尾,两人反复研读,始终无法确定周细云与吕黎之间往事的前因后果。
“不如我们大胆假设这个叫周细云的女孩就是老周的女儿,而吕黎则是她的男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周细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而吕黎要在这个节骨眼抛弃她并且要回之前借给她的钱。周细云本身就患有抑郁症,吕黎的做法彻底将她逼入绝境,导致她自杀身亡,而老周则在调查清楚后蛰伏二十年,准备在今天为女儿报仇。”苍海合上信,同夏茗讲述着自己的猜想。
夏茗在听他分析时不停皱眉,显然是觉得有许多疑点和矛盾。
她想起刚刚见到老周时,他多次强调二十年这个时间,但如果这件事是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么一则吕黎的年龄对不上,二则信件内容中已经提到了一些近几年才出现的电子产品,因此老周口中的二十年极有可能是博同情的幌子。
想到这,夏茗从口袋里摸出两张证件,之前投票游戏开始时,吕黎将自己和女友张媛媛的学生证交给了自己。她那时顾不上细看,现在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仔细端详了一番,终于发现了端倪。
夏茗记着之前查高檀与常琪琪案件时查看过她们的学生证,似乎与吕黎和张媛媛的不太一样。
高檀她们的证件是没有塑封膜的芯片卡,而吕黎他们的卡则带有一层塑封膜,且卡片重量有些许差别。
苍海见她纠结,出声打断她的思考:“既然那七个人敢来赴老周的这场鸿门宴,就一定会做足准备,估计这两张学生卡就是他们用来佐证学生身份的假证件。现在吕黎已经死了,不管他是被谁杀死的,我们一定还会发现其他人的尸体。”
夏茗深以为然,单就他们在吕黎身上发现的这封信来说,要么是老周已经展开了复仇杀戮,要么就是那七个人内斗后用吕黎顶罪,将周细云的恩怨情仇悉数栽在他头上。
不论是哪种情况,接下来一定会有其他人死。
更何况吕黎的尸体是在地下通道中发现的,这是否说明老周与七个人之间的纠纷与争斗已经升级成为了逃杀?
两人不敢多逗留,朝着通道深处走过去,却发现道路尽头延伸出了三条支路。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地下迷宫。
“怪不得那个客户生意黄了,工程量这么大的密室逃脱游戏短时间内很难收回成本啊。”苍海抬手用斧头敲了敲墙壁,又拿着手电筒照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当即发出感慨,“回头出去以后我打算重启这个项目,反正盖别墅也卖不出去,不如简单装修装修,再开成密室逃脱。”
夏茗听了他的话刚想调侃他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做生意,但转念一想却惊出一身冷汗。
老周是最熟悉这种别墅的人,就连别墅主人苍海也只是在图纸上见到过另外两个地下室的事,现在他们在一条通道里发现了吕黎的尸体,或许老周的计划就是将那七个人赶进地下迷宫后分散他们,然后一个一个展开屠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留给夏茗的时间就不多了,她必须找到老周和剩下的六个人,阻止这场荒诞血腥的大逃杀。
苍海自己在说完那番话后也沉默了,似乎也察觉到这场积怨已久的腥风血雨已经拉开帷幕。
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三条方向完全不同的岔路,没有任何提示告诉他们应该如何抉择。
夏茗知道自己绝不能做错选择,否则下一刻他们看到的只能是那些人的尸体。
“我们走哪条路?”苍海知道她犹豫,但还是出声问道。
夏茗没答话,举起手电筒走回吕黎尸体所在处,沉吟道:“我们走中间那条路,刚刚那条路口呈‘十’字型,吕黎从路口过来后没多久就死了,刚刚看他的死状应该是中毒而亡。”
“嗯,如果代入他的视角去想的话,他在经过路口的时候就已经体力不支,神志不清了,在那种情况下他仅凭本能应该会选择走中间的直行路口,而不是向左或向右。”苍海望着路口同样陷入沉思,暗淡的灯光落在他的眉眼处,看得夏茗有些发愣,但苍海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态,自顾自继续道:“但如果吕黎身后有人追的话,他选择中间路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夏茗回过神,摇头道:“吕黎中的毒是致命的,既然是这样那么凶手又为什么要追他?”
苍海长长“哦”了一声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中间那条路。
这条路越走越狭窄,到最后仅能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
很快他们便遇到了第二具尸体,那个自称是健身房教练的肌肉男李尧。
他的死状同吕黎一般无二,口袋中也有一封使用火漆印封口的信。
只不过这封信的年头并不似吕黎那封信那般陈旧,应该是最近写就。
手电筒的灯光越发微弱,夏茗打开信,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卡片,上面用鲜红色的油性笔画了一张咧嘴大笑的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苍海拿过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犹疑道,“你觉不觉得画上这张脸的表情笑得有些……有些……”
苍海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形容,又看了几眼画上脸的奇怪表情,总觉得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幸灾乐祸!”
夏茗的目光落在这张卡片上,的确只有幸灾乐祸这几个字才能形容出这个表情的神韵,她捏着卡片,看了一眼李尧的尸体:“如果杀害李尧和吕黎的人是老周,那么他多半会是江成的同谋。”
苍海有些疑惑:“这事儿跟江成有关系,你怎么看出来的?”
“吕黎身上的信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在周细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他作为伴侣非但没有伸手拉她出深渊,反而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而李尧身上的这张卡片上的表情,如你所说,是幸灾乐祸的意思,那么这应该是在说李尧对周细云的遭遇幸灾乐祸,从而间接导致了她的人生走向悲剧。”夏茗将卡片重新装回信封,细细观察着信封上火漆印的花纹,同之前没什么差别,于是继续道,“如果我刚刚的分析是对的,那么老周筹谋多年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女儿周细云复仇,他要一个一个杀死那些曾经伤害过周细云的人,这跟江成之前所谓的道德守护,不约而同。”
苍海低低应了一声,抬头望向前方:“那我们更应该抓紧时间了,只怕剩下那五个人生还的几率很渺茫了。”
话音未落,夏茗便拉着他继续走,李尧的尸体歪倒在地上,光亮一点点远去,黑暗笼罩了他,一切都那么悲凉而可笑。
道路越发狭窄,后来苍海不得不借助夏茗的助推才能勉强前进几步。
几分钟后,苍海忽然住了脚步,夏茗伸手想帮忙推他,却听苍海带着几分凉意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没路了,前面是一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