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威看着他大摇大摆地往对面雅间过去。
陆必知喊了他两声,他就回了一次头,敷衍得说:“我们年轻人喜欢跟年轻人玩。你们要是不放心怕我造反。陆叔你一起来怎么样?”
瞿威:“……”
陆必知:“老爷您看……这……”
瞿威脸黑成了锅底,说:“随他去吧。必知也进来,让两个小的跟着他们就好。……得先把事情商量出个对策,明日我再去找大哥说说看。”后半句话说得极轻,是说给陆必知一人听的。
陆砚走在最后一个,竖着耳朵听了个一星半点,进门就说:“三老爷说他们要商量事情,明天去找大老爷。”
跟着进门的陆践和陆行:“……”
陆羡之迈步往里面走,又推开了里面的小门,回头和他们说:“都低调点,装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门内忽然冷不丁站着个程鹏。陆羡之一个回头正好和他对上,两人屏息着瞪眼,一会后同时缓缓吐出口气。
程鹏率先往后退了一步,说:“陆大人啊,我还以为谁呢。”
陆羡之:“你站门口干嘛。他们负责玩闹吃饭,你负责站门口吓人?”
李苗苗和张景吃个饭动静都比一般人,两者几乎是抢着吃的。一个人说这个好吃,多吃点,另一个说这盘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太叔泽一个人坐在另一边的小桌子上,回头朝陆羡之招手,说:“让他们闹去。过来我这儿吃点东西。”
陆羡之绕着这帮人,走到太叔泽对面,拿起筷子先喂了自己一口,说:“我还以为你在对面雅间里。”
太叔泽道:“又不是他们的‘自己人’,正事办完,就把我赶出来了。”
陆羡之顺口问了一句。
“老瞿还带着正事来的啊?”
太叔泽把声音再压低了点,摸一下自己胸口,说:“圣上让他带了密信。直言说除了我之外,信不能给第二个人看。”
陆羡之边笑边吃,说:“我不看。”
太叔泽哼唧了声,说:“我还求你看啊。”
这酒家的东西虽然贵,不过吃起来是真的不错,色香味俱全,还让太叔泽和陆羡之这两个南方人和北方人难得口味调和了一回。
陆羡之在渡安的时候,偶尔都要矫情一回,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在外面更是嘴挑得很。
陆硯一路没少被他挑刺。
太叔泽就是担心他犯毛病,才把人拖这桌来。他特意让张景下去吩咐过,他这桌菜色可以一样,但调味一定细致些。
太叔泽看对面的人吃得面色微红,问:“胃口不错啊?”
陆羡之含糊说:“我可比你们少吃了一顿。”说实话,自己是被生生饿醒的。叫陆硯的时候肚子就饿慌了。谁知道陆硯身上还带了菜香。熏得他脑子里只剩饿字了。
太叔泽见他虽然跟自己皮了一句密信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提过只字片语。自己倒有些耐不住了,问:“真不想知道密信内容?”
陆羡之瞥他,说:“太叔大人啊,您这可是引我犯错啊。我不上当。”
太叔泽哼笑:“我同罪啊,你又不吃亏。”
陆羡之看了对面人好一会,朝太叔泽勾勾手指。
这人小动作出来的时候,往往都不干什么好事,太叔泽犹豫了下,问:“干嘛?”
陆羡之笑得不怀好意,说:“不是要同罪么?来啊,谁怕谁?”
太叔泽瞧他那神气样,指着他说:“等着,你要是有胆,好好给我等着。”
陆羡之挑了个眉,寻思着这太叔泽大概率还是在逗自己。
密信这种事,一般人都知道不是谁想知道或者是谁想说出去就能做的。
他们也不是三岁毛孩,事关性命的错,不敢随便乱来。
哪怕真的给自己看了,也一定有超越性命的理由。
陆必知大约在半夜的时候过来敲门,嘱咐他们休息的地方已经备好,问他们几时可以走。
太叔泽刚要起来,陆羡之先起来,问了一句。
“安排在哪?”
陆必知回他:“自然是家中。离这儿不远,住外面让人家笑话。”
陆羡之顿时重新坐了回去,说:“不去。我还不困。”
陆必知脸色一僵,为难道:“少爷,大晚上的,不困也得回家啊?再说了您不困,别人也要困的啊。”
陆硯突兀地往陆羡之这边站过去,“我也不困,少爷不回去,我也不。”
太叔泽这时候也笑了笑,说:“陆大人怕是还想在外待一会。”
陆必知无奈,退了出去。
太叔泽道:“看不出来,陆大人脾气挺大。”
陆羡之朝他拱手,说:“见笑了。我家就这样,谁脾气大谁的话才中听。”
太叔泽想想瞿威那脾气,确实也够大的了。一般人吃不消这样的。
瞿威是一贯脾气很大。陆羡之却是挑人脾气大。
有时候他在瞿威面前还是挺乖巧的。
陆羡之寻思着,陆必知这一走,没多久就要轮到瞿威亲自来发威了。他想了下,自己在这坐以待毙也不是个办法。索性起来,说:“都吃饱喝足了吗?”
太叔泽看着他,不解地问:“做什么?”
陆羡之把他拉起来,招呼着屋里的人说:“找地方去住啊。这店里也没给人安排住处。”
灵隐镇做生意都这样,吃饭就好好吃饭。做客栈的都不管客人吃饭。
一行人闹哄哄地出门,下楼的时候见掌柜亲自守在门口,一眼看到他们,便弯着腰一副恭送他们的样子,说:“陆少爷要去哪儿?”
陆羡之一顿,问:“问你一个问题。咱灵隐镇哪儿离山里比较近。”
那掌柜一听,道:“那自然是镇西,陆少爷您是故意考我吗?这儿您比我熟多了吧。”
陆羡之抬脚往外走,笑着说:“猜的不错,就是在考你。少爷我走了,多少钱跟后面的这位帝京官爷算,他付钱。”
掌柜追在他后面陪笑,听这话立刻说:“不用不用。两位大人带人在我这儿吃饭是赏脸,哪能让大人破费……”
太叔泽回头看了张景一眼,张景立刻跑过去,揽着掌柜,低声说:“大盛崇尚清正廉洁,掌柜这一手可是给我家两位大人挖坑啊?报个数。请往贵了报。”
掌柜被他直接拖到柜台里面说话了。
陆羡之听到了张景最后说的一句话,不太放心地回头。
太叔泽拦住他,问:“干嘛?”
陆羡之指着张景,道:“怕张景真把自己当成猪,上赶着给人家宰。”
一行人又往回走了,最后在掌柜笑僵的脸面前,一齐鱼贯地出了酒家。
这会是名副其实的深更半夜。一阵清爽地夜风吹过,太叔泽闷了一晚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点。
他忽然回神,看着这灯火通明却明显冷清的街头,正色问:“陆大人,我就想问你,这大半夜的,您能带我们去哪儿去住啊?”
陆羡之前后左右看了下,十分自然地说:“我看各位精神得很,跟着我四处走走,我保证让各位走到想睡。”
大概谁都想不到,这位大人所谓的带他们四处走走,并不是去找客栈,而是上山。
陆硯跟在他旁边,问:“这大半夜上山啊?”
陆羡之道:“你爹说的挺对,都到家门口了。住外面不太像话。”
陆硯回头看看跟在他们后面的一群人,说:“这么多人,住不下吧?”
陆羡之道:“让你哥他们回去就好。剩下的都能解决。”
这排挤的明明白白,一点都不冤枉。
陆硯想想,低声说:“我去跟我哥他们说说,免得到时候尴尬。”
陆羡之拍了下他,说:“去吧,顺便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明早带点吃的上来。家里没东西招待太叔大人。”
太叔泽见跟着陆羡之的陆硯往后退,便加快了步子追上去,低声问:“你什么打算?”
陆羡之道:“进山方便。等到明天老瞿商量好了对策,未必肯让我上山。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太叔泽挺意外,说:“还以为你在跟老瞿闹别扭。”
陆羡之低笑:“我看着像这么真性情的人?”
太叔泽笑笑。陆羡之确实大部分时候都理智得让人看不出他的行为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一时性起。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发脾气。
但他回到灵隐镇后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他还以为是因为近乡情怯。
陆羡之道:“老瞿会亲自过来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但我还是觉得他可能还有别的意图。”
太叔泽道:“毒人并不是秘密。他也没有非要挑这个时候的理由。而且他还嘱咐过我,一定要带上你。”
陆羡之说:“他知道是知道,可是没有接近毒人的权利。你之前和我说,他亲自和我的另外两个义父说过我要查毒人的事情,我就很疑惑。你想想,我自己能去说的事情,用得着他多此一举?”
太叔泽无法站在陆羡之的立场和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你这个判断太片面了。”
陆羡之停了下,他往前跨出去两大步,说:“是有点,你可以当我是在以防万一。”
太叔泽接受了他的解释。
“你以前说过,有个义父住在山里。要进山里,必须经他同意,由他带路。我可否理解为,你义父就是看着毒人的守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