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太叔泽就被‘请’了出来。回头关门的时候，他往里看了一眼。

　　几个人除了神态自若的周松之外，个个凝重。

　　站在外面的程鹏伸手碰了下他，小声问：“里面怎么样？没事吧。”

　　太叔泽回头，外面除了程鹏之外，已经没有别人了。他往外面走了几步，低声问：“其他人呢？”陆羡之又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程鹏往对面的门一指，说：“在里面。陆大人早先吩咐过我，让我多长点心眼，一定要跟好大人。”

　　这都能想到？让他都觉得姓陆的是故意醉的了。太叔泽笑笑，又低声问：“有见到陆羡之被抬哪儿去吗？”

　　程鹏又转向一边，往指着瞿威他们在的雅间旁边，压低了声音说：“在那，有人看着，没法进去说话。”

　　太叔泽盯着紧闭的雅间门好一会，叹了口气。跟旁边的雅间隔这么近，就算他们真有事要说，陆羡之只怕也不大敢让他们说。

　　太叔泽被程鹏带进了对面的雅间，进去一看，里面热闹非凡。才见到一会的功夫，李苗苗已经和陆家两兄弟掰上了手腕。

　　那俩人看到了人，腼腆地收了架势，躬身行礼。看着就是经过驯化过的。

　　李苗苗追上来，扯着他胳膊说：“他们太弱了，你来。”

　　太叔泽：“……”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们俩。张景还算有眼色，上来问太叔泽。

　　“没看到陆大人，他被留在里面了吗？”

　　太叔泽往外面看出去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他想着，你们陆大人何止是被留在里面了，差点就被人当场卖了。而你们在这儿玩得那么高兴。

　　李苗苗毕竟是这个跟他们俩认识的时间最长的。一看太叔泽的脸色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太叔泽说：“里面坐了几个认识不认识的。你们陆大人被人家灌醉看起来了。”

　　李苗苗懵了。

　　“干嘛要灌醉他？”

　　太叔泽沉默没有说话。程鹏靠在门口，说：“门这边我看着。”

　　李苗苗往窗那边靠着，说：“有人靠近这边我都听得到。”

　　太叔泽：“…………”

　　每个人都神情提防，除了陆硯一头雾水，问：“这儿……不都是自己人吗？”

　　太叔泽朝他们招手，说：“防了也没用，这儿是人家的地盘。谁都是他们的眼线。”

　　陆硯小声问：“我有点想知道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的？”

　　所有人惊奇地看他。

　　“你家少爷没告诉你？”

　　陆硯腼腆地挠头：“少爷只跟我说出去办事，刚好顺路回家看看，所以才带我回来。”

　　雅间内一片安静。

　　门上传来敲门声。

　　太叔泽眼睁睁看着里面几个人一阵鸡飞狗跳，各自找了个位置，还特地摆了个姿势。

　　程鹏看着动静没了，才小心地开了门，问：“有事吗？”

　　外面站着的是刚才在楼下招呼太叔泽他们上楼的掌柜，还是那一脸如沐春风的笑。

　　“瞿大人让我来问问，是否需要上菜。几位都饿了吧。”

　　李苗苗率先开口。

　　“上！”

　　雅间内又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太叔泽。李苗苗咽了下口水，犹豫说：“不吃啊？”

　　太叔泽：“谁说不吃。给我们上这儿的招牌菜。”

　　掌柜在外面点头哈腰，下楼都是用跑的。

　　陆羡之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坐起身，抬头先看到窗户外一片的昏黑。

　　屋里点了灯。大概有风吹进来，晃得厉害。

　　记忆渐渐回笼，想起来自己把自己灌醉的过程。他骨碌地往门口那边看了两眼。

　　没看到陆硯，倒是看到了陆硯他哥。

　　他望了一会床缦，吁了口气，坐起来问：“陆哥，什么时辰了？”

　　陆践急忙给他端水回来，说：“少爷，先洗把脸，我出去让陆行给你端碗醒酒汤。“

　　陆羡之点头，忽然又出声喊住了他。

　　“陆砚他们呢？”

　　陆践想了下，说：“要我去叫陆砚过来吗？”

　　陆羡之点头，他往床头看了一眼，顺便观察了一圈这个房间。

　　房间布置简单雅致，是典型的客房。自己还没被带回去——他悄悄松了口气，说：“谁送我过来的？”

　　陆践道：“我爹。他们几个人还在隔壁雅间里面商量事情。少爷，听说你们这次回来是要进山？”

　　陆羡之扯了下嘴角，心想瞿威对自家人可真的大方，一星半点都没有瞒着。

　　“嗯。北边出毒疫了，要查后山那个毒人。”

　　陆践低声说：“不能吧，山里那个得关了多少年。我们家隔两天都要进去看看他，还能跑了？”

　　陆羡之笑着说：“你就算是让他跑，他也懒得跑。信不信啊？”

　　陆践把湿帕子递给他，接了一句。

　　“不信。换我要是被关在山里，人一走，我转身就跑。你要是想抓我，来啊！”

　　陆羡之嗤了他一声。

　　“都跟你似的，”

　　这世界有些人，身上肩负着寻常人无法想象的重担，他不是不想跑，而是不能跑。

　　房门被人轻敲了两下，陆砚推门进来，脸上有些紧张。

　　陆羡之朝他招手。

　　“陆砚，这儿。”

　　陆砚看到他，脸上笑开了，说：“苗苗他们非要过来看看你，结果刚出门就被人挡住了。”

　　陆羡之一愣，问：“谁啊？胆子这么大。”

　　陆砚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说：“我爹呗。哥，我爹吃错药了吧，站门口干嘛。少爷还有事呢，都不让人家过来看看少爷。”

　　陆羡之诧异地看了一眼，寻思着这陆砚是真不会看情况，还是故意的。

　　陆践明显慌了下，他快了两步，冲到陆砚面前，低声骂道：“住口，爹还在外面呢。让他听到，你皮又痒了。”

　　陆羡之坐在那听陆践训自己弟弟，多嘴说了一句。

　　“陆哥别骂他了，陆砚跟我随意惯了，不是故意的。你去帮我拿醒酒汤吧，陆砚给我梳头。”

　　陆践听他的话出门去要醒酒汤。门一合上，陆砚就跑上来，一边把衣服递给他家少爷一边说：“太叔大人说你被人盯上了，日后怕是很难做事。”

　　陆羡之一边穿衣一边说：“无妨，分头行事。你转个话给他，让他安排好他自己的人。三老爷对他们刑部应该了解，千万别被发现了。”

　　陆砚谨慎地点头，接着苦恼说：“少爷，真的要这么防着老爷他们吗？”

　　陆羡之低声道：“不是防着。……跟你说不清楚，你记着，见不着我的时候，你听太叔大人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陆砚哦了一声，随后要问：“那我要不要把太叔大人的话，偷偷告诉你？”

　　陆羡之诧异地瞧了他好一会。

　　“机灵多了啊。不用你主动告诉我，我想知道什么，自会问你。到时候你不要吃里扒外就可以。”

　　陆砚顿时不满了，说：“我什么时候吃里扒外过。陆家的事，我绝对放在第一位。”

　　一听就知道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陆羡之还得费心跟他解释，说：“我是说，假如我和家里有了冲突，你得站我这边。你必须向着我，相信我，听我的话。”

　　陆砚看了他家少爷好一会，忽然笑了。

　　“少爷您也有怕我一天啊。”

　　陆羡之：“……”都不懂他这个小书童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践没一会就端了醒酒汤过来。陆砚接了过来问：“怎么这么久？”

　　陆践白了他一眼，说：“都跟你一样这么没眼力界。少爷开口让我出去，我当然要出去得久一点。”

　　陆羡之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一口气将汤灌下去，又问了一句：“陆行在外面，也不吭一声。跟他爹在聊天吗？”

　　陆践往外面看，点头说：“在说事情。”

　　陆羡之穿戴完毕，从**下来，原来说要陆砚梳头的，现在他自己随便扒拉了两下，打算就这样出门算了。

　　陆砚实在是怕他，把人拉回来按在凳子上，手里捏着梳子，说：“三老爷还在隔壁呢。您也行行好，在渡安的时候随便你怎么样，在家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陆羡之坐在那，任由他折腾，把脸绷紧，说：“要不是他不让，我现在就一剪刀下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陆践把床边的水端走，听到这句话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收拾了大半天，陆羡之才从里面出来。

　　门刚开，站在外面的两个人顿时回头。

　　陆行跟着他爹低头：“少爷。”

　　陆羡之虚虚地扶了下，低声唤了一声陆叔。

　　“很多年没回这边了。陆叔的精神还是这么好，百忙中还抽空来看我。”

　　陆必知是陆家的老仆人，一辈子都在陆家。陆羡之的名还是他给起的。哪儿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音。

　　“臭小子，头一句话就挤兑我。我帮着老瞿看着你，不高兴了？”

　　陆羡之别着脸，东张西望说：“没有。他说话一向没人敢说不。一看我爹没来就知道他又自作主张了。”

　　陆必知知道他嘴巴快，没想到他最那么直接地快。

　　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陆羡之这一番话吐完，旁边的门没一会就开了。

　　瞿威站在门口，对着他说：“坐里面就听得到你在外面胡说八道。里面还有客人呢，想干什么？”

　　陆羡之心说想造反。

　　瞿威：“醒了就跟我进来。不想听我说话就拿自己出气，都什么脾气。”

　　陆羡之冲他笑，说：“您都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还进去干嘛，你和他们继续说事，我去找我的人说我的正事。”

　　瞿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