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后半夜,司徒镇长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还在等候,手旁的咖啡不知续了多少杯。人入中年,熬夜着实令他疲惫,却仍强打起精神起身,打算再续一杯咖啡。
刚伸手拿咖啡豆,一双纤长雪白的手抱住了他的腰。
“你还在等我?”一道酥酥的娇气声从他耳后根传来。
他回过头,面带微笑:“你何时见过我深夜等别人?”
其实,窗户轻轻“嘎吱”响时,他便知她来了。只是,他若立即转身招呼,对方会怪他不懂风情。眼前的女人,拥有一双饱含风情的眼眸,头上扎着无数小辫子,脸庞残留历经风沙和烈日摧残的痕迹,身上披着羊皮长袍,真身却是来自大漠的“狼”。
她痴痴地笑,带着几分情意:“这可说不准,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不寂寞?”
他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仿佛她**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用一种充满**的语气回答:“每每想到你,尤为寂寞。”
她脸一红,在他面前,全无竹林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风范。
他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贴近她的脸:“东西拿到了吗?”
“还没。”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这不像你的做事风格。”他疑惑地看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的消息有误,莫老道还没得到玲珑图,但我把他带来见你了。”
司徒冠疑惑地看了看,根本没有其他人影。
不知她从何处拎出一个湿答答的黑袋子给他,眼神得意,像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我一向只要想要的东西。”镇长没有接过袋子检验,“他若没有从荣言处夺得,那图就还在南池两怪手中。”
说到“南池”两怪时,他正好看见她的笑容僵了一下。
“你准备好了吗?”他提醒她。
“不准备好,怎么回来?”她胸有成竹。
回到故土,于他人而言,是轻松的选择。但于她,意味着要面对糟糕的过往,包括留在这儿的怨、恨、情、仇。为再次面对这些,数十年来,她每天都在逼自己变得强大。
翌日清晨,白雾茫茫的竹林,传出欢快的声音。
乞丐哼着小曲儿,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偷来的鱼虾高兴,时不时瞧瞧袋里活泼乱跳的生物,时不时自言自语:等会儿你们想变成啥样?剁椒鱼头?抑或红烧鱼?
他神经兮兮地,咨询鱼该如何吃它们。
人太得意的时候,心总是容易飘上天,难以眼着于脚下。他踩到软绵绵的东西之前,丝毫没发现脚下的死人,低头瞧了一眼,方本能地抬脚后退数步,头皮发麻。他不敢置信地又看一眼,更加受惊,失了魂般往外狂跑,手中还拎着那袋沉甸甸的鱼虾。
他跑到镇上,一心奔向警厅。刚踏进大厅,就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如同见到救星般,气喘吁吁地扑向池秋河,却扑了个空,险些跌落在地。
“人生何处不相逢?池兄,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无情。”
“别来无恙。”池秋河认出他,礼貌地微笑,“你不会是又来报案的吧?”
“哎哟,知我者,非池兄莫属。”乞丐道,“可惜呀,这次是无偿贡献。”
池秋河打量他,上次的赏金,一般人至少可用个五年,他花钱如流水,却还是这副乞丐样?最疑惑的是,他总与案件有关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池兄用这么暧昧的眼神看我,等会儿南小姐可有意见了。”乞丐看穿他的困惑,却以玩笑口吻打趣。可池秋河没笑,他便解释,“上回我领赏后,全拿去经商投资了。可怜我运气不好,赔得血本无归,东山再起又无望了。”
“所以,你还是不能说你的名字?”池秋河展眉道。
“嗯,我言而有信,不能啪啪啪打自己脸。但你我已是朋友,见面不称呼对方显得无礼。”他“嘿嘿”两声,“其实,我也有个江湖名,唤七侠。”
“很好,七侠今日来,是报什么案?”
“是也是也,极好。”他听到别人唤他的江湖名,很是高兴。
“但不好的是,今日我遇一具无头尸,身上穿着道袍,满身萤火虫尸体……”
从他提供的信息,池秋河脑海中浮现了某人的身影。
“瞧他的惨样,应是昨夜就死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哎,等等我……”七侠还未说完,池秋河已命纪时祤带批人马一同前往。
翠绿竹林,雾已散。
警员们还未到七侠所指的命案现场,就已发现不少尸体。通过死者的装扮和佩戴的长剑,池秋河确认死者都是无影踪。为不遗漏线索,纪时祤一行人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七侠大惊小怪,像极少见到死人,总在解释自己因恐惧跑回镇上,途中没注意到还有这么多尸体。隔得老远就停下步伐,指着那具无头尸不敢靠近。
池秋河捡起尸体周围的一把佛尘,瞧见脖颈的刹那,不由得心头一怵。的确是只瞧一眼就能连做几夜噩梦的尸体。他摸摸死者的衣裳,仍有些湿,推测应是昨夜下暴雨期间被杀害。只是不明凶手为何要用萤火虫陪葬,是有何寓意?
“我刚在来的路上,看到河流边有几具尸体,从穿着打扮来看像是无影踪。他们大部分死法如出一辙,全是被飞针杀害,唯有一人是中毒身亡。”
他转身,看见南颂雪携法医箱大步走来,神清气爽,充满战斗力。
“前日温小姐辞去顾问一职,说是要返港了。”
“嗯,那边有急事呼她回去。”
她把法医箱递给他,戴上白手套和口罩,再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开始近距离拍尸体和现场痕迹,拍完就把相机交给小飞飞,托他去镇长找个照相馆打印出来。
接着,她蹲下身开始尸检。
通过尸僵和尸体肌肤发泡程度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了九个时辰。而伤口的痕迹,则说明凶手剑法狠辣。除此之外,死者胸腔出乌黑,散发一股奇香无比的气味,与之前遇到的死者所散发的毒气相同,可见此死者是硬撑着毒发跑到了这里。
“我怀疑……”她刚开口,池秋河也开了口。
“你先说吧。”他们再度异口同声,不禁笑了笑。
“我怀疑,这种毒药是我师父曾在漠北遇过的特制腐香丸,据说是以七七四十九种奇花异草炼制而成,武功高强者吸入过量后仍旧运功打斗的话,毒性会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最终功力尽失,一命呜呼。”池秋河讲解道。
“不错,我师父也曾讲过。”她点头。
这时,纪时祤和其他同事抬着几具尸体而来。他们把尸体放下后,纪时祤汇报,这些人亦全死于飞针,蓑衣里清一色红衣,显然是昨夜执行任务的无影踪。
南颂雪用目光数了数,一共十具尸体,但里面没有梅少侠。
“你们在哪里发现这些尸体的?”她问。
“就在竹林里,尸体分布得很散,东一具西一具。”纪时祤答。
“竹林附近可有村庄?”池秋河想沿着村庄的路线打探消息。
“有。”纪时祤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起路线来,“从这儿一直走,走出竹林,再往西南方向前进几十步,您便会看见几家农舍。那儿曾有几家猎户居住。”
“哎哟,记性不错嘛。”南颂雪夸赞道。
“或许昨晚有目击证人见过真凶。”池秋河问,“你们要和我一起去打听么?”
“我不去……”纪时祤回答道。
“我去!”南颂雪同时出口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