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亮起，步易从门外走廊上接了一杯温水进来，放到还趴在桌子那人面前，“嘿，醒醒，喝杯水醒醒酒。”

　　那人穿着蓝色西装，耳朵上露出粉色的眼镜腿，白衬衣的衣领上落着斑斑点点的红色，他抬起头，揉了一下额头，手上还未凝固的血沾染到了脸上。

　　“这是哪儿？”他哑着嗓子端起面前的水杯。

　　步易笑着拉开凳子坐下，“Dario是吧？白天认错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可你也不用特意犯案让我们抓起来吧？”

　　“你说……”Dario这才看到通红的双手，“我没有……”

　　他记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只记得在跟什么人喝酒，他酒量还可以，可昨天喝了没多少就醉了，有人把他送回酒店房间，再醒来……

　　“我发生了什么事？”Dario惊恐地问步易。

　　步易把笔放下，“你问我，这是我该问你的，”猛地一拍桌子，“老实交代，你把尸体藏哪儿了！”

　　“我要见律师。”Dario说完就闭上眼睛装木头人。

　　“见律师，你以为这是拍电视剧啊，老实交代，你跟被害人什么关系，”步易提高嗓门，Dario没啥反应，他又压低声音，“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常安？你要是常安我可以让你跟常局谈谈。

　　你要不是，那就只能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你杀人可是许多人都看见的，人证物证俱在，现在正在跟你的定居国签署引渡条例，丑话说在前头，你这样的在这里可是死刑。”

　　Dario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法律条文我比你背的熟，审犯人那一套东西，我比你更熟悉，省省吧，没有律师，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出什么事了？”常局着急忙慌地推开审讯室隔壁的房间，秘书给他打电话，说抓来一个犯人，瞅着有点儿像失踪多年的常安。

　　鱼巫让开窗户面前的位置，“凌晨五点常月大酒店经理报警，说404房间客人和人发生争斗，并动了刀子，十五分钟后警方赶到，撞开紧锁的房门。

　　房间里全是血迹，Dario握着一把有砍杀崩口的水果刀倒在厕所门口，身上有浓重酒味，血液酒精含量296，马桶内有水和血液混合物。

　　经过法医现场鉴定，房间内出血量已经达到危害人体健康值，也就是说有一个人被Dario杀死在房间内，不过没找到尸体。”

　　“死者是谁？”常局低声问。

　　“死者在酒店登记的名字是魏栋，但经过系统查找他登记的是假名字，现在正在摊线排查。”苏遇赶紧把椅子给常局拉过来，这老头儿可别一激动晕过去。

　　步易从审讯室出来了，看见常局他脸上带了点儿尴尬，“常局。”

　　“他……犯人怎么说？”常局虚弱无力地步易。

　　“他什么也不肯说，说要找律师，证人，证据和酒店视频都已经采集，等拿到法医报告就可以送法院公审，因为他是外国人，这件事已经被媒体炒作起来，您……做好心理准备。”

　　常局张了张嘴，两只手在裤子上摩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身体向后摇晃了，苏遇赶紧抬起手扶。

　　“没事儿，”常局虚按下苏遇扶他的手，“一个外人，能有啥事儿，没事儿。”

　　常局身形有些不稳地往外走，屋里的人都没有跟出去，如果老石在一定会有话安慰常局，他们三个跟一个跟常局不熟悉，一个嘴巴太毒不适合去安慰人，另外一个，跟常局可算不上是能谈心的人。

　　“咚”的一声，走廊上有东西倒下，很大的一声。

　　“常局！你怎么了常局，快去叫车。”

　　医院离刑警队不远，救护车几分钟之内就赶来，步易、苏遇和鱼巫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等着。

　　常局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醒了，他抱着枕头看起来木愣愣的。

　　“你们是病人的子女？”负责抢救的医生拿着病历单，“病人此前有阿兹海默症的症状吗？”

　　“不是，没有，常局一向活波开朗，没有老年痴呆的症状。”鱼巫回答医生的话。

　　医生皱眉，“你们确定？根据我们诊断，病人现在是中度阿兹海默症，虽然需要更多检查来确定，但这个病都是日渐积累来的所以……”

　　“常局独居，他妻子几年前去世，儿子因公殉职，今天晕倒之前受到一些事情的刺激，会是因为这个才激发了病症吗？”步易知道Dario因谋杀被捕对常局有影响，可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麻烦你们联系病人其他家属，这种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注重家人的陪伴和鼓励，如果没有其他亲人，只能送专业陪护机构，那样治愈率并不高，我还要给病人去做其他检查，先走了。”

　　“常局还有其他亲人吗？”步易问。

　　鱼巫看着离去的医生，“有一个人知道。”

　　医生对常局的检查都做完了，常局确实是中度阿兹海默症，并有转向重度的征兆，局里查了一些资料，常局老家倒是还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不过都几十年没联系，局里也不能就这么把痴呆的常局塞过去。

　　“带我来医院干什么？”Dario被步易从门外推进来。

　　“老年痴呆，他还有亲人吗？”鱼巫指着抱着靠枕蹲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常局。

　　Dario眼中闪过哀伤，他低下头，躲避回答这个问题。

　　“局里准备送他去专业陪护机构，对于老年痴呆症的人来说，那地方并不是能治愈他们的地方。

　　很快他就会成为一个随地大小便，不懂吃喝，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的小老头，不记得他这辈子的荣誉，不记得他有个儿子，不记得他的名字和人生，有一天会走失，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是因为……”Dario的声音在颤抖，他还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吗？就像当初加入高塔，那个决定让他失去了母亲，今天，历史又要重演一次，只是这一次，他失去了父亲。

　　“那么现在，”鱼巫轻声问，“你是常安？还是Dario？”

　　“我是……”Dario会在国内判处死刑，常安会被送往国际法庭，案发国没有死刑，他会服无期徒刑，但不会死。

　　“Yellowgarden，监狱里的私人看护，犯人无力独自生存的老人可以入住Yellowgarden，由犯人在监狱做工偿还看护费，根据情况定期安排探视，那些富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善心，新进的一个慈善项目。”鱼巫给出退路，这样他就可以照顾常局，无论常局还剩下多少日子，也算父子团聚。

　　“我是常安。”常安长出一口气，他以消失的身份重新出现，就表示他要脱离高塔，希望接引者会放他离开。

　　“步队长，通知国际刑警之前最好先通知媒体，国内大小有名没名的，报纸、网络、国外媒体，都要知道落网了一个跨国杀手，这样起码可以保证他能活着到国际审判庭。”鱼巫提醒步易，过度被关注的人会被高塔放弃，也就保证了常安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