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门口看向这些不良卫,他们与武侯卒也没多大区别!
干活儿的时候耍横耍狠,遇见上司八面玲珑,见了同僚勾肩搭背,散班后混迹勾栏,唯一跟武侯恶吏有区别的,只是他们从不欺压百姓,毕竟,他们就是从家世清白的百姓中选择,知道寻常百姓在这种世道过得有多艰难。
甚至,还利用身份庇护过邻居,只要把不良卫官服穿出去,哪怕是六部堂官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得罪不良卫。
京城的不良卫,那可是沆瀣一气,专咬敌人。
“陇靖安,你站在门口作甚,还不赶紧滚进来。”
陆善见陇元镇支着脚靠在门外,赶紧让长孙斌和曹重阳把他架进包厢,几个人难免轮流灌酒,一通吃喝。
“陇靖安,这菜肴我也曾在其他酒楼见过,为何你这里的如此可口,竟一点也不腻。”
不良卫们吃着加了蛤油的菜,入口鲜香,滋味万千,哪怕是寻常的炒白菜也有奇特滋味,见他过来纷纷起了好奇心,再经长孙斌一蛊惑,全都竖着耳朵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嗨~你们都不想想,从我阿翁大伯那一代算起,我家就是三品官宦之家,我阿爷虽然是个闲散宗室,那也是从四品的爵,几代富贵全在吃喝用度上下功夫,炒菜的秘方不少,我想开酒楼就正好拿出来用了。”
“怎么,你们也想学炒菜?”
陇元镇这一问,曹重阳纷纷摇头:“这哪能往下走,好好的不良卫不风光吗,只是好奇可是用了什么调料,若有,想叫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也好叫我那瞎眼老娘尝尝新鲜。”
这话,是曹重阳说的,陇元镇也曾在无意间听陆善提起过曹重阳!
他家在京城南郊,属于平民里的破落户,家中只有尚待嫁的妹妹和瞎眼老娘,两个妇道人家老的老小的小,压根就没有能力出门挣钱。
即便是有一把子力气,除了承接绣花缝补的活计又能做什么?
往前数两百年,大端的女郎确实如男子般驰骋沙场、仕宦经商,在民间庙堂与郎君同台竞争、当仁不让。
那时,还是大端开国早期,尚且有平阳昭公主审时度势、招兵买马起兵从龙,也有长孙皇后贤名大度、知言纳谏、能力卓绝,她所编撰的《女则》更是后宫妇人参与朝政、争权夺利的利器,绝非要叫妇人顺服垂范。
在这种有为女子的影响下,大端女郎多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想与男儿较输赢、比才干,可胡服骑射,像男儿郎般骑马打球,也可以裙裳风凉、**身体,不遮面目骑马游走街巷,酸腐老儒即便看见,最多也就掩面羞看,也不敢肆意评价,口吐油腻之言。
她们,可在外做官经商,也可在家相夫教子,从没有人敢说后宅妇人不如男儿,只是,随着武盛女帝红装时代结束,大端经历安戮妖乱变得越来越保守,渐渐也开始喜欢君臣伦理、夫为妻纲那一套,女子连出门都要丈夫或侍女长随陪同。
这样一来,多数女子都被困于后宅,重新变为金丝雀笼中鸟,衣食用度全仰仗丈夫,再无半点英气。
曹重阳的母亲妹子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他的父亲是户部司郎中,从五品的官,在财税经商上颇有谋略,也是个干实事的能官,若再继续往上走,做到户部侍郎未尝不可,只是命运弄人,他父亲刚传出户部侍郎,在上朝的路上被人给杀了!
他娘为求圣人惩治凶手,在大理寺、京兆府衙门前敲起天道鼓,哭瞎双眼也仅仅是得了一个报有司秉公办理。
报有司秉公办理,至于什么衙门,一概不知。
曹堂官的死,查来查去、审来审去,也不过是打杀了当日牵马的仆从,至今是个悬案~
对于朝廷来说,可以候补户部侍郎的堂官有很多,但对曹家来说,主心骨死了,那家族也就落败了,不过几年就搬出了朝廷给堂官的福利宅邸,搬进长安西南,那里多得是没落破落户,等没落到顶点,也就成了长安外郊的无主孤坟。
曹重阳从堂官公子沦落到破落户之子,心中愤懑可想而知,但长安最不缺的就是官二代和没落官族,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站错队要死,说错话要死,做错事也要死。
哪怕谨小慎微,从不行差踏错,光是靠政绩功德也无法升官,门阀党派抱团取暖,岂会叫你这单打独斗的占了上风。
曹重阳年少富贵、青年贫苦,这种性格也使得他颇为痛恨贪官,费尽心思参与不良卫的选召进了不良府,除了不良卫俸禄酬劳丰厚可以养活母妹外,还能治一治这大端的贪官。
他的愿望自然落空,不良卫确实会治贪官,但治的都是不听话的贪官,那些听话的贪官,圣人不但不罚反而重用,他就是要把不良卫这把利剑悬于百官庶民头顶。
一来二去,曹重阳也就没了升级的心气儿,你升得越高,就证明你这把剑圣人用得越趁手,他不愿为人爪牙,也就在下品堂衙待了数年都不晋升。
反观长孙斌,长孙斌就没那么苦逼!
他,出身于大端长孙氏,家族中最出名的,乃太宗文德顺圣皇后长孙无忧。
他的家祖是长孙皇后的五弟,曾官拜云麾将军,授封清河县公。
你要说没落吧,确实是没落了,毕竟在两百年前,他的祖先可是太宗的高级保镖,现在只剩下个空头爵位,想要进宫当差,都不知道要找谁。
但比起其他没落官族,他家明显属于小日子过得很不错的,靠着长孙皇后的名声,连玄帝都懒得触霉头去动长孙家,如果不是节庆赏赐,他们很难被当红勋贵记起来,已经算是被圣人扫进故纸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剩下数百年前的古人!
他加入不良卫,完全是想弯道超车,想从不良卫的系统升上去,只是长孙斌高估了自己,他过惯了富贵安稳的日子,又没什么进步的动力,压根儿就没什么能耐,忙碌多年也没见圣人一面,只是在不良卫混了个脸熟。
这些年得过且过,渐渐看淡了功名,只想用不良卫的名号继续庇护家族,叫他们不受勋武新贵欺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