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一个多月前,那时还是冬季,星港的天气还比较干燥凉爽,微微海风吹拂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也不会放过位于平海区的小安村。
小安村是星港东郊著名的城中村,一圈的高楼大厦将这个庞大的村落环抱了起来,小安村的位置比较偏僻,远离中心城区,几乎处于城市的边缘地带,四周也没有重要的基础设施项目规划。因此,政府似乎并不打算启动对这个村落的拆迁计划。
因此,小安村的村民便得以继续在祖宅中悠然的生活着。
小安村五组有一位村民非常的特殊,他是一个位年近六十的老人,老人名叫张富贵,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只有一个亲妹妹,妹妹嫁到别的城市之后,小安就剩下了张富贵和他的父母,三年前,张富贵年迈的父母也都相继离开了人世,因此,到如今,小安村五组这栋两层高的民宅里,就只剩下了张富贵一个人。跟其他和善的村民不一样,张富贵是那种非常不好相处的“老头子”。他一直没有结婚,可能也跟自己孤僻、极端的性格有关。
几十年来,张富贵从来不和左邻右舍有过深的交流,有时候,他们之间的生活偶然间出现了交集,那必然就没有什么好事儿。过去这些年的种种做派,令村民们对张富贵心生厌恶。
比如说有一次过年,一个从外地回村子探亲的年轻后生,把新买的轿车停在了张富贵家的门口,阻碍了他们家农用三轮车的出行。张富贵也没有拨打车窗上留下的移动电话号码,而是直接用钥匙把门口的那辆小汽车刮成了“花脸猫”。几天后,看到车子惨状的后生一怒之下把张富贵告到了村长那儿,可村长又能拿张富贵这个老光棍有什么办法呢?一番调解之后,和和稀泥,便把两人糊弄走了。
年轻后生讲理讲不过张富贵这个老流氓,打架更是不敢,为了几百块钱维修费闹上法庭也完全没那必要,便也只能忍气吞声,驾驶那辆车回了城里。
时间回到最近,这个张富贵老人又碰到了一些令他“愤怒”的事情。
早上张富贵出门逛早集,没逛多久,钱包就被人给偷了,无比愤怒的张富贵闹到了派出所,小安村附近的平海路派出所,很尽职尽责的给张富贵做了笔录,询问了案发时候的各种情况,最后,民警还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可就是这样,张富贵仍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总觉得背地里有人想要害自己。
第二天,张富贵又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的菜地上浇水施肥,可是农活没干多久,一件意外的事情就打破了他的生活。
说起也怪可笑的,其实就是一只鸟从张富贵的头顶上飞过的时候朝着他家的菜园子“方便”了一下,可是不凑巧的是,鸟粪正好就砸在了张富贵的头顶上。
天降鸟粪,在张富贵看来,是巨大霉运降临的征兆,再联想起了昨天才丢失的钱包,张富贵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老人不仅性格极端,平时还非常的迷信。当天晚上,他就找到了村子里跳大神的一个神棍。
神棍在张富贵家的院子里点燃了一堆篝火,戴着面具,头上插着鸟羽,围着篝火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来回翻滚,神棍手上的罗盘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晃动着指针。
最终,经过一番折腾之后,身后的罗盘最终指向了南面邻居家的院子。准确的说,是邻居家院子里的一颗大柏树。
神棍跑到张富贵面振振有词地说道:“老张,你的生辰八字数金,而南面这个方位数火,火克金,你是被你南边儿这家邻居克的死死的呀,关键的,那家邻居还在院子里种了一颗大柏树,柏树是什么?那是坟头儿旁边长得植物,阴森的很呀,这么重的阴气挡在你的命门上边儿,你说你运气能好吗?”
听了神棍的话之后,张富贵深信不已,他那一张纸币塞进了神棍的兜里,严肃地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转运啊!我最近真的是太倒霉了!大仙你快给我说说,我该怎么破解着运势!”
神棍歇斯底里地说道:“怎么说呢,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的,老张,你如果信我,明个就赶紧去让邻居把那颗柏树砍了,你的运势自然可转危为安,否则,你今年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一听到神棍所说的“灭顶之灾”,张富贵立刻就瘫坐在了地上,他恶狠狠的盯着南边邻居家七层高的小洋房,愤怒地说道:“老王家一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政府不让起高楼,他家就非要嘚瑟下,把楼盖个七层高,这么些年来,我家的阳光一直被挡的死死的。”
神棍借势说道:“没错,他家的楼挡了阳光,让你家一直晒不到太阳,因此这祖宅就积攒了好些阴气,阴气散不去,就会给你家带来厄运。”
王富贵生气地说道:“大仙,我现在真是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栋宅子。”
“使不得使不得,老张,邻里之家,还是要和睦相处,你明天先去与他们商议一番,把那要命的大柏树先砍掉,其他事情,后面再说不迟,先把你的命给保住!”
张富贵站起身,激动的抓着神棍的胳膊,说道:“感谢大仙了,我明天就去找那家人好好理论一下,有钱就了不起了!我非让他们把那颗树砍了不可。”
送走神棍之后,第二天一早,被洗脑之后的张福贵便找到了邻居王家。
王家的家主叫王守约,在市里做装修生意,自己开了一家装修公司,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赚到钱之后,王守约就把家里的祖宅花钱重建了。把原本两层高的破房子,修成了七层高带电梯的小洋房,房子的外面也贴上了粉色的瓷砖,整栋楼显得别具一格,成了小安村的一处地标。
王守约和老伴儿叶大妮只生了一个女儿,前些年,为女儿找了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女婿,现如今,女婿在市里的一家科研单位工作,而老两口则是和女儿、外孙一起住在小安村的大宅子里。
这天,平时几乎很少来往的张富贵找上门来,给王守约说了自己的想法。立刻,便遭到了王守约的拒绝。
其实王守约的心中早就对隔壁的老张家有了些看法,在几年前张富贵的老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两家人就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大吵了一家,张富贵的父母觉得王守约家的井打的太深,抢了他们家的地下水,要求王守约停工。王守约那肯干呢,于是两家人便闹到了村长那里,同样的,村长给两家人各打五十大板,把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如今张富贵又找上了门,还以风水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要求他砍掉家里种了二十多年的老柏树,王守约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看见王守约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老头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张富贵也便没有了耐心,他站在院子里,指着面前的王守约说道:“老王,你这就是在断我生路呀,你小子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掉那颗害人的树。”
王守约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抄起面前的扫把,就朝张富贵挥了过去,口中喊道:“泼皮,这是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家种什么树,跟你家有屁关系,你管得着吗?快点给我滚蛋!”张富贵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跑回了家,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趴在**默默念叨着:“老王,你个老混蛋给我等着,我一定给你好看!”
如果是旁人,肯定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只会过过嘴瘾,该走法律途径的走法律途径,该走调解的走调解,但是张富贵却不同,他自小以来,就是个极端又冷漠的人,甚至班上原来的同学调侃过他,说他是锱铢必较的地主老财。
这天夜里,张富贵果然走上了歧途。他从车库里搬出了几桶汽油,趁着夜色爬到了对面王守约家的院子里,张富贵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咬紧牙关,把汽油泼在了那颗大柏树上面,顺带着,张富贵还把多余的汽油泼在了王守约家一楼的柴棚子里。
王守约是做装修生意的,家里柴棚子里放的不是柴火,而是提前订购回来的板材,需要的时候,可以去给顾客打造家具。
张富贵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选择把汽油泼在了柴棚子里,他就是想要让王守约遭受些经济损失,以发泄自己对他的心头之恨。
翻出围栏之后,张富贵点燃了一根火柴,朝地面流淌的汽油甩了过去,碰到明火,汽油立刻燃烧了起来。很快的,那颗柏树便被火焰吞噬,树冠上的枝叶一根根的被烧成焦炭。王守约家的柴棚子也被汽油引燃,那些打造家具用的板材非常的干燥,过火之后立刻就燃烧了起来。
看见了自己的杰作之后,张富贵洋洋得意的回了屋里,他躺在**,看着窗外的火光,心里还在计算着隔壁老王这次该要损失多少钱。
可是,事情却远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半夜一点,整个星港市都进入了沉睡的状态,小安村的村民们自然也不例外。王守约此时跟老伴儿叶大妮、女儿王欣欣以及外孙牟志国都还在睡梦中。完全没有查觉到一楼的火势。加之此时星港的海风比较强劲,火焰很快就覆盖了整个一楼,接着又串上了二楼、三楼。
接下来,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王家人居住的六楼便已经被火焰包围了。
这个时候,左邻右舍的很多村民都因为冲天的火光以及强烈的高温被惊醒了,包括始作俑者自己,也站在窗前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
王家人在高温和浓烟中醒了过来,王守约首先想到的是女儿和外孙,他顶着棉被跑到了走廊上,想拉开女儿的房门,可是,房门却紧紧的锁着,紧要关头,王守约也没有功夫去找钥匙了,他直接后腿五步,奋力一撞,把门给撞开了,屋进到屋里时,王守约发现里面的女儿和外孙已经被浓烟给熏晕了,两个人都蜷缩着趴在**,一动不动的。
回头望了望趴在窗子上呼救的老伴儿,王守约痛下决心,扔掉棉被,冲进屋里,把外孙给拽了出来。
在走廊上,王守约疯狂的按着电梯的按钮,可是这部家用小电梯早就因为大火瘫痪了。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走楼梯。
王守约对着老伴儿大喊道:“别喊了,快往下跑吧!”
老伴儿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无奈之下,王守约只能先背着外孙往楼下冲去,可是刚刚下到五楼的时候,一阵滚烫的黑烟便席卷而来,王守约只感觉呼吸道像被火烧着了一般,紧接着便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邻居们此时早就拨打了火警的报警电话,平海区的消防车正从四面八方向小安村赶来。
可是,小安村狭窄的巷道阻碍了消防车进入现场,消防员们无奈之下只能扛起灭火器,向村子里狂奔。
等到第一批消防员赶到的时候,着火的王家院子已经被烈焰完全吞噬了,就连背面张家的两层小楼,也被熏黑了墙面。
消防员们正准备呼救直升机的时候,却看见了悲痛的一幕。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在呼救无果之后,从六楼窗户上跳了下来,那人正是王守约的老伴儿叶大妮。她从一开始就一直趴在窗户上呼救,可是滚滚的黑烟完全的把她遮蔽住了,就连她的声音,也被木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给覆盖了。直到最后,这位求生意识很强的老妇人终于忍受不了浓烟,纵身一跃,掉在了楼下自家的院子里。甚至当消防员们发现的时候,都来不及跑过去接住她。
二十来分钟后,救火直升机赶到,将大量的泡沫喷洒在了楼体上,加上消防员们临时连接起来的高压水枪,火势总算被压制住了,但是可惜的是,这家一共四口人,却都已在火海中丧生了。
至于在家里偷偷观看了火灾全程的张富贵,此时则蜷缩在了**,后背止不住的冒起了冷汗....
在消防队员的奋力扑救中,不知不觉的,时间便已经到了清晨。伴着初生的朝阳,星港警察局平海分局的特别调查组来到了案发的现场,这些经验丰富的警察们和消防队进行了事后的对接工作。一位负责鉴定的资深消防工程师,来到了平海分局葛副局长的身旁,这位姓陈的戴着眼镜的年轻学者,是星港消防支队从东都大学聘请的事故鉴定专家,星港市近些年的火灾现场几乎都经过了他的勘察。
葛副局长站在那栋烧的黑乎乎的民房前面,看着房屋尚存的主体结构,以及地面上的焦土,无奈地说道:“陈工,这场火灾引起了多方的关注,现在全市的舆论都聚焦在了这个地方,作为辖区内的负责人,我感到压力很大呀,你们消防队这边有什么最近的调查结果吗?我想赶快把这个案子办结,平息舆论。”
陈工程师说道:“葛局长,我手里的这个半根烧成黑炭的火柴,就是引起这场事故的纵火工具,我们排查了整栋楼,二至五楼没有生活痕迹,屋主人应该没有居住,他们主要生活在六楼和七楼,一楼则是用来堆放生产材料,通过‘气象色谱法’,我们分析出纵火犯使用的燃料是汽油,着火点是在一楼的柴房里。最初,纵火犯将汽油泼洒在了一楼的干燥板材上,板材燃烧后,点燃了房屋内的窗帘、木质栏杆,以及电路系统,加之昨晚星港市在吹东北风,风力强劲,火势很快就向上蔓延开来,最终两成了这场悲剧。”
葛局长问道:“陈工,你说这是一起纵火案?你们能保证这一结论的客观性和正确性吗?你知道的,这个案件关乎四条人命,属于严重的安全事故了。”
陈工程师点头说道:“葛局长,这点你放心,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火灾,不是什么安全事故,首先,我们在院落和一楼都检测到了大量的汽油残留,其次,我们找到了这根火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还找到了一个证人。”
陈工程师向围观的群众挥了挥手,一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小男孩跑了过来,这个小男孩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应该正是上初中的年龄,不知道怎么会给自己弄了个这么潮的发型。
陈工程师对葛副局长说道:“葛局长,这个小孩儿就是我们找到的重要证人,他是一位热心群众,在我们扑灭火灾之后,主动积极的向我们汇报了他的所见所闻。”
葛局长摘下警帽,拍了拍这个小男孩的肩膀,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有些胆怯地说道:“警察叔叔,我……我是岳磊,村里人都叫我磊子,我家就住在老王家东边那栋民房,我们家和王叔是邻居。”
葛局长接着问道:“磊子,那你昨晚都看见什么了,能不能跟叔叔说说。”
岳磊说道:“叔叔,我说了之后,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吧,我害怕坏人来报复我,你们知道的,我们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害怕得罪了坏人,给我家制造危险。”
葛局长笑着说道:“磊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处处为家里着想,别怕,你看到了什么只管跟叔叔说,如果有坏人,叔叔就立刻去把他抓起来,绝不给他报复你们家的机会。”
岳磊看葛局长都这么说了,便颤颤巍巍地说道:“那……那我就说了,昨天晚上我家没人,我就跑去村里的黑网吧上网了,晚上一点钟的时候,我实在熬不住,就回家了,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提着两个大铁桶从隔壁老王家的院墙上爬了出来。”
“你看清那个人是谁了吗?”葛副局长严厉地问道。
磊子被他吓得有点懵,他缓了缓,说道:“好像、好像是住在老王家北边的张富贵。”
“张富贵?那么黑的夜色下,你是怎么判断出那个人是张富贵的,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磊子说道:“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是他那个身形,畏畏缩缩,驼着背,就和张富贵一模一样,最主要的是,他爬出老王家的院墙之后,直接回了老张家。”
葛副局长点点头,说道:“磊子,很好,你提供的信息非常的关键,这样,我找个警察哥哥给你做个笔录,弄完你就先回去睡觉,折腾一晚上也怪累的,睡起来之后你好好的去学校上学,别再瞎跑了。”
岳磊点点头,就跟着葛副局长的助手去了旁边的村委会。
葛副局长对陈工程师说道:“陈工,你说岳磊看见的那个人,提的两个铁桶,会不会就是倒汽油用的容器。”
陈工程师分析道:“有这种可能性,葛局长,那家就在前面,你们不如过去搜一搜,从昨晚到现在几个小时里,村子都被消防车和警车围的水泄不通的,我想,那个人如果是纵火犯的话,肯定没有跑出村子,纵火用的汽油桶应该也在家里,你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人赃并获。”
葛副局长点点头,带着一队人马就奔赴了张富贵家。
到达张富贵家门口的时候,葛副局长等人非常的意外,因为张富贵此时正在锁门,看样子是要出远门一样,而且他身旁还准备了一个拉杆箱。
葛副局长跑过去吼道:“你是不是就是张富贵!你要去哪儿?”
张富贵看到警察过来,头上滴下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子,他转过身,拉着箱子走了过来,对警察们说道:“警察同志,我就是张富贵,我……我要向你们自首!”
葛副局长诧异的望了望张富贵,被警察从脚底板扫视到头顶的感觉很不舒服,张富贵打了个冷战,但还是吞吞吐吐的又说了一遍:“警察同志……我……我……我要自首,还来得及吗?”
葛副局长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你就是纵火犯?”
张富贵点了点头。
“你杀了四条人命,你知道吗?”
张富贵又点了点头,然后眼角竟然还挤出了一丝悔恨的泪水。
他说道:“警察同志,都怪我,是我一时糊涂,犯了大错,我本来只想烧了老王家的那颗柏树,给我除除霉运的,谁知道....谁知道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就那么窜到屋顶上去了,我也不想杀人的,我真不想杀人!这都是一场意外啊!”
葛副局长严肃地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纵火,这不是你嘴说得算的,我们要最终依据的是证据。张富贵,我问你,你说你只想烧那颗柏树,为什么你要去烧那颗柏树呢?”
张富贵说道:“我最近老是倒霉,就找了一个大仙过来给我算了一命,然后才发现,是老王家的那颗大柏树给我家带来了阴气,我就去求老王把那颗树砍了,谁知道他老王贼不讲理,拿着扫帚把我给打了出来,我回家之后,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服呀,然后我就拿了我家车库里给农机准备的汽油去了老王家,趁着夜色烧了那颗跟我犯冲的柏树。谁知道,大火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把他家整个的都给烧了。”
此时,一名警员跑进了张富贵所说的那个车库,从里面提出来了两个大铁桶,然后跑了回来。
葛副局长指着这两个铁桶,问道:“张富贵,这就是你的作案工具吗?”
张富贵点点头,说道:“唉,是啊,就是这两桶油。”
“你是在哪儿买的汽油?”
“镇子上的农机站。”
“有销售发票吗?”
“有的,有的。”
“行了,那你就跟我们走一样趟警局吧。”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烧死人的,你们能不能房放我一马啊?让法官别判我死刑。”
葛副局长眼神一凌,望着张富贵说道:“判不判你死刑,主要在于你犯了什么罪,你说你是过失犯罪,不是真的想杀人,可是,你为什要把汽油洒在柴房里呢?你要烧那棵树,直接去点那棵树不就完事了,你为什么要去把人家院子也点着了!”
张富贵说道:“警察同志,其实……其实那天我和老王吵了一架,当时摸进他家院子之后,我看见柴房里放着他家刚买的板材,就想着一起点了算了,让他多受点损失,可知道,那火烧到楼上去了,我可真不想杀人的。”
葛副局长气愤地说道:“你还说你不想杀人,人家柴房就在一楼,你把人家一楼都给点了,楼上能不着火吗?张富贵,你到底是坏,还是蠢啊?说不出来吧!我看你就是又坏又蠢!你们把他给我铐起来带回去好好审问!”
在葛副局长的命令之下,几名警察跑过来把张富贵按进了警车里,他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蹲监狱穿的衣服,也被塞进了警车。
手下把自首的犯罪嫌疑人带回警局后,葛副局长并没有立刻离开现场,他看见火灾现场的周围还聚集了很多群众,便走过去,打算把人群驱散一下。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九点多。村子里很多上班上学的年轻人都离开了,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人了,这些老人尤其好事,无论警察和消防队员们怎么劝说,他们也不肯离开,似乎就像是在准备看一场好戏一般。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好戏”还真的发生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进了村子里,随后停在了王家院子的门口。一个男人从车上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他泪眼婆娑的哭喊道:“爸!妈!欣欣!志国!你们死的好惨哪!”
说完,他就站起来想要往那栋被烧毁的民宅里闯,负责维护秩序的警察把他按在了隔离区的外面。
一名好心的警员给他提醒道:“你是牟涛?你岳父岳母,还有老婆孩子已经被送去医院的太平间了。你要想看他们的话可以去医院。”
原来,这个穿着条纹短袖、身材瘦高瘦高的男人,就是被害人家的女婿牟涛。
牟涛像个小孩儿一样哭哭啼啼的对警察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已经躺在太平间了,我就是想回来给他们磕个头,都怪我,都怪我光顾着上班儿,昨晚也没回家,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在现场,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啊,我觉得我自己就全世界最没出息的男人,岳父岳母那么信任我,才才将欣欣托付给了我,结果我竟然没能保护好他们一家人的安全,我真的应该被千刀万剐!”
这个时候,平海分局的葛副局长走了过来,看到这个情绪失控的中年男人之后,他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你也别太自责了,这次的事情不赖你,其实,之所以良成大祸,是因为由坏人从中作恶,这场火灾,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纵火,是那个罪魁祸首,故意的杀害了你岳父一家人。”
牟涛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警官,您说我妻儿老小都是被人给害死的?这竟然不是一场意外!”
葛副局长点点头,安慰道:“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振作起来,和我们一起跟这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做斗争,我们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罪恶的行为付出代价!”
听了警察的话之后,牟涛的内心又燃起了一丝火种,他恶狠狠的盯着背面张富贵家的房子,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道黄色的影子从他的车上跳了下来,跑过来乖巧的蹲在了牟涛的身旁。
葛副局长低下头瞅了一眼,才发现,刚才那道黄色的身影,原来是一只宠物狗,这只宠物狗中等体型,全身毛发金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蓝色的项圈,在吵杂的人群中,依然能够平静的蹲坐在主人的脚边,可见平时一定是训练有素。
看见牟涛蹲下来抚摸爱犬的动作,葛副局长问道:“牟先生,这是你的宠物狗?”
牟涛说道:“是的,它叫巴迪,是我家养的宠物狗,和我儿子牟志国同岁,我老婆孩子都很喜欢它,经常带着他出去散步,可惜呀,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葛副局长问道:“牟先生,那昨晚这条狗在什么地方?”
牟涛说道:“昨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我把它带去我们单位了,它最近有点消化不良,我们单位附近正好有一家不错的兽医诊所,我就准备趁着午休时间,带它去看看。也是因为,这样,它才躲过了一劫,不然,它现在一定跟我的家人们一起葬身火海了。”
葛副局长看着牟涛的表现,还算稳定,便没有再继续劝下去了。关于火灾现场的所有调查结果,葛副局长都准备让手下的人写入案卷资料里,这个案件涉及四条鲜活的人民,属于重大杀人案,按照当地级别管辖的规定,平海分局将在不久后将全案移送给上级的星港是警察局继续侦办。
一周后,案件全部资料,都如期到达了星港警察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作为临时负责人的牛爱民担起了调查案件的重任,牛爱民在一周时间内,三次讯问了犯罪嫌疑人张富贵,每一次的讯问,张富贵都会如实的供述自己放火烧毁邻居家的事实,从不隐瞒自己的罪行,在连续的几分有罪供述上面,张富贵都自愿签字画押。
根据消防队出具的鉴定结论、邻居磊子的证言、张富贵自己的有罪供述,以前他家里缴获的汽油桶,警队经过开会之后,认为案情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合理怀疑,可以进行收尾工作了。
可是,就在警方准备结案的时候,一系列插曲又都轮番上演了。
这天,牛队长和陈博、余成三人正在警局对面的吉祥饭店吃饭,电视机里却播出了一个奇怪的综艺节目,其实,这是一个演讲类的真人秀节目,名叫《直面人生》。上台的都是星港市著名的人物,他们会在荧屏上进行十道十五分钟的演讲,宣传自己的理想抱负,或是直面社会公众的质疑,其实,奇怪的并不能说这个栏目,因为这种真人秀节目本身就有一定的作秀嫌疑,总归的来说,也是一个为满足观众心里需求而创造的商品,真的让电视机前的三名警察感到诧异的,是这次登台的演讲者,这期《直面人生》的嘉宾,竟然是一月末那场火灾的受害人亲属-----牟涛。
看到西装革履的牟涛自信满满的走上讲台,陈博嘴巴里的饺子都掉了出来,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才刚刚安葬了自家四位亲人的男性,竟然可以这么放松的登上娱乐节目。
牟涛拿着话筒,对着摄像头咳嗽了两声,接着,他说道:“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我是这期星港卫视《直面人生》的特邀嘉宾----牟涛,想必电视机前的你们,有的听过我的名字,有的没听过,即使没听过我的名字,我相信,只要一提起一月二十号的那场纵火案,大家就都会想起了,那滚滚的浓烟和焦黑的瓦砾,在那天,四条鲜活的生命永远的离开了这座城市,其中年纪最小的,是一个才上小学一年级的六岁男孩儿,他还来不及了解这个世界的美好,便已被黑暗吞没了。没错,你们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就是那场纵火案中,四位受害人的亲属,我是王欣欣的丈夫、牟志国的父亲、王守约和叶大妮的女婿-----牟涛,我今天之所以站到这个节目的舞台上,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也不是为了控诉社会的阴暗,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衷心的请求星港市法院的各位法官,能够在接下来的案件审理过程中,判处纵火犯张富贵死刑!电视机前的各位也许并不知道,我们家的邻居张富贵为什么要放那一把火,他真的是因为迷信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错了!他当然不是因为迷信!张富贵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小安村的村民人人皆知,多年前,他就能因为街坊在他家门口停了会儿车,而刮花了对方新车的车漆。如今,他又因为一颗树的风水问题,对我岳父王守约怀恨在心,最终不惜引燃整栋楼,烧死我岳父全家。事发之后,我主动学习了一些犯罪心理学的常识,从书籍中,我得知张富贵这种人的性格,在犯罪心理学领域被称为反社会型人格,这种人格非常可怕,他们极端自私自利,对他人睚眦必报,并且不会因为自己带给他人的痛苦而感到难受,如果司法机关饶恕了这种人,此后,必然会给社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即使司法机关判处了张富贵终身监禁,我相信,作为普通民众的我们,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结果,这种心狠手辣的杀害了四条人命的恶徒,就应该被枪毙,就应该被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
当牟涛说完这些话之后,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连吉祥饭店的电视机前面,也有其他桌子的顾客在拍手为牟涛叫好。不得不说,牟涛的这番演讲的确很好的调动了民众的情绪。
牛队长有些不悦地说道:“牟涛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刻不去好好给家人办后事,还跑到电视上发表这种干预司法裁判的言论,真是令人感到失望。我们警察这边的调查都还没有结束,我们自己都对证据没有十足的把握,网上就开始一边倒的支持判处张富贵死刑了,这种现象如果扩大下去,我觉得很可能会影响司法独立。”
陈博和余成也对电视里的内容目瞪口呆,他们作为一线的办案刑警,虽然知道张富贵的纵火案证据已经比较充分了,可是如今,侦查阶段没有结束,可能还有些漏洞需要补充,此时此刻就宣判嫌疑犯的死刑,确实有些操之过早了。
掌声过后,牟涛又继续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他在电视中说道:“说道这,大家可能都还不太了解我,我其实出生在了北方一座山区城市的小村庄里,自幼我的父母就去南方务工了,家里非常的贫困,父母每月寄回来的钱根本没办法养活我和弟弟,为了节省开支,我每天上学的时候就背两个馒头去学校,中午就用白开水泡着馒头当午饭,在这种条件之下,我努力学校,考上了华夏科学院的本科,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星港的一家材料研究所工作,虽然每月的工资不高,但是能从事高科技领域的工作,我已经很知足了。二十八岁的时候,在相亲中,我认识了孩子的母亲王欣欣,她是星港小安村的村民,小安村就是平海区那个著名的未拆迁的城中村,我妻子她生活条件不错,岳父一直在搞装修生意,在城里有自己的装修公司,去年的利润额已经超过了两百万,我妻子虽然出身在一个富裕人家,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公主病,结婚一年半后,就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给他取名志国,希望他以后能为国效力。本来,我们的生活应当是非常美满的,可我们却不幸的遭到了命运的作弄,遇上了张富贵这样一个天杀的邻居,张富贵用一把大火彻底的断送了我们全家人的幸福生活,火灾之后,我就辞掉了研究所研究员的工作,回家专心办理丧事,并且,全力为警方搜集张富贵的犯罪证据,争取在接下来的审判阶段,一举将他消灭!因为时间有限,我今天的演讲到这里就快要结束了,为了纪念妻子,我用妻子的名字注册成立了欣欣消防器材公司,希望在消防领域能够有所建树,从而将未来可能发生的火灾消灭在襁褓之中,另外,我还用儿子牟志国的名字注册了志国教育培训公司,我希望以此能够让更多的孩子感受到人世间的关爱,而不是无尽的罪恶。电视机前的各位,如果你们有需要商务合作的,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以妻子和儿子的在天之灵发誓,一定用良心去经营好这两家公司。”
电视节目结束了,节目的末尾,还在屏幕上放上了牟涛两家公司的联系电话。
看到这里,牛爱民有些不悦地说道:“哼,我还以为这个牟涛只是为了给司法机关逼宫,没想到他上电视的真实目的竟然是为了要给自己的公司做宣传,这个人可真是长了一个好“脑瓜”,老婆儿子的死,都能被他用来给自己的公司搞营销,之前待在研究所,真的是‘屈才’了,我看啊,这种把利益看得如此之重的人,就适合出来做生意,不应该在研究所浪费国家的饭票。”
陈博也感觉到《直面人生》里的这期节目,似乎有点变了味道,经过牛队长这么一说,他才想到,牟涛从一开始的诉苦,到中间的逼宫,再到最后,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新成立的两家公司做宣传,一切都是为了生意,根本就是像他说的那样,为了四位惨死的亲人,才上了这个节目。
陈博说道:“牛队长,余成,我觉得这个牟涛真的好奇怪啊,从一月二十号算起,现在距离他家人死去,才过了一一个多月,那四具尸体还放在我们的太平间里,后事都没有办呢,这个牟涛就开始想着捞钱了。我觉得他也太过分了吧,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吗?除了钱之外,眼里什么都没了?”
牛队长说道:“唉,以前我还觉得凶手肯定是张富贵,证据都做的那么扎实了,张富贵也完完全全认下了罪行,不可能再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今天,看了牟涛的表现之后,发现他好像并不是非常的难过,我都在想啊,那一家四口人会不会是他这个女婿害死的?可是这样也不对啊,所有的客观和主观证据指向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张富贵,他牟涛当晚也不在家才对。”
陈博听了牛队长的话之后,想了想,说道:“牛队长,其实之前和平海分局的葛副局长交接案件的时候,他就告诉了我们一个小小的疑点,当时我们都没太当回事,那件事儿,葛副局长他们也记录在案卷里了。”
“是什么事儿啊?说来给我听听。”牛队长问道。
陈博说道:“是这样的,葛副局长说,他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就在现场附近见到了牟涛,当时牟涛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不过,无论牟涛怎么表现的悲痛,有一个异样的情况还是引起了葛副局长的注意,他发现牟涛在案发的那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把他家宠物狗给带走了,葛副局长问了牟涛,牟涛说是那条狗消化不好,他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就把狗带去单位了,准备中午的时候带到单位附近的宠物医院去看病,可是问题是,牟涛当时在材料研究院上班,那是一家研究高科技的院所,一条宠物狗能随便带进单位吗?这显然很奇怪。更奇怪的是,牟涛说他家的狗消化不太好,所以准备带去看看,可牟涛单位附近,经过查询之后,发现根本就没有宠物医院!这样的话,他对于早起带狗一起去上班这件事的解释,就有点说不通了。”
牛队长听了陈博的话之后,说道:“你们怎么不早点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陈博委屈地说道:“事情其实就写在案卷里,我们以为你会看到的,而且,而且除了这个疑点之外,其他的证据都指明了张富贵是凶手,我们觉得这只宠物狗相关的问题可能并不重要,就没单独拿出来讨论了。”
牛队长脸色阴沉的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说道:“不行,我要去找肖江南过来,把案子重新复查一遍!”
第二天, 肖江南便接到了牛队长打开的电话,他穿戴整齐之后,便乘坐地铁来到了星港市警察局。
在警局里,牛队长把肖江南直接喊到了他的办公室。
进屋后,肖江南关切地问道:“牛队长,你的心脏好些了吗。”
“好多了,医生说现在还是保守治疗,暂时做不了手术,吃点药控制一下就行了。”
“唉,那就好,您老还是注意身体。”
牛爱民笑着说道:“我明白啊,我就是你们郝仁局长弄过来的救火队员,等最近的火救完了,我也就该撤了。你放心,肖江南,我一定活着退休。好了,咱们是正事,我在电话里给你说的那个案子,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关注?”
肖江南点头说道:“有关注,邻居纵火案,烧死了一家四口人,情节非常的恶劣。”
牛对长把桌上的一摞案卷推到了肖江南身旁,他说道:“现在案子在我们队上,犯罪嫌疑人的认罪态度非常良好,算是自首的,但是我们最近发现了一些疑点,唉,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条狗的事儿,我总觉得是不是我疑心病太重了,把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抓的那么紧。这样其实不是很好,容易钻牛角尖。”
肖江南翻看卷宗,说道:“牛队长,我觉得你和陈博的质疑也并无不妥,办理刑事案子,讲求的就是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火灾现场是消防队的工程师们勘察的,他们不一定会站在刑事警察的视角去勘察现场,漏过一些蛛丝马迹也不无可能,现在我们姑且相信纵火者是张富贵这个结论,其次,我们还需要再去现场进行下勘察,看看除了那条奇怪的宠物狗之外,还能不能找到些别的线索。”
牛队长点点头,说道:“好,那我跟那边联系下,我们下午就去火灾现场,对了,肖江南,你要不在这段时间里,再看看卷宗吧,看看从案卷里能不能再找出些什么漏洞。这个案子,犯罪嫌疑人已经认罪认罚了,我们不一定非要翻案,只要能把漏洞都补全,就可以了!”
肖江南坐了下来,然后按照牛队长的吩咐,开始翻阅起了警方制作的刑事侦查卷宗。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肖江南已经看完了主要的几本证据卷宗,对整个案件有了一个大概性的了解,他皱着眉头望着其中的一张犯罪嫌疑人体检表,问道:“牛队长,这个犯罪嫌疑人怎么还得了这么多病呢?他自己不知道吗?”
牛爱民翻看了一下卷宗之后,对肖江南说道:“他自己当然是知道的,他得了好几种慢性病,这和他长期以来的不良生活习惯有关,你想啊,一个老人独居这么些年,身体能好才奇怪呢。”
肖江南又看了眼体检表,说道:“这个强直性脊柱炎,好像是一种很严重的疾病,晚期的时候,人会瘫痪,而且患病的过程中也会比较痛苦,唉,重病缠身的老人,产生报复社会的心理,也就不难解释了。”
中午,肖江南请警队的几位好兄弟去对面吉祥饭店吃了顿米饭炒菜,下午,大家伙儿便开车警车奔赴了火灾现场。
到达现场后,肖江南才发现这个小安村距离自己家其实只有几公里远,村子里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但是位于东街的王家宅子,现在却仍然被警方用隔离带拦着,外人都不允许进入。
下了警车后,肖江南便看见了面前这栋七层高的自建房屋。在整个小安村来说,这栋楼都算是高的,一般村民自己居住,肯定是不会修这么高的。
火灾过后,消防员们在现场喷洒了大量自来水,不过,现在都已经干掉了。院子里此时还是一片焦黑,一楼的柴房烧得最惨烈,四周的墙壁都被完全烧黑了,至于楼上,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原本明亮的瓷砖,因为烈火的炙烤,现在都变得有些发黄或是发黑了。有几扇窗户,可能也是因为高温的原因,玻璃已经碎裂。从楼下向上望去,还能够看到一些房间里的状况。
陈博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对肖江南和牛爱国说道:“肖侦探,牛队长,有个好消息,目击证人岳磊下午放学后就会回来,我跟他爸约好了,到时候他和孩子一切接受我们的询问。”
牛队长说道:“好,这样就太好了,可以亲自跟证人谈谈。陈博,你跟证人交流的时候记得态度一定要好点,他们不是犯罪嫌疑人。”
陈博说道:“好的,牛队长,我会的。”
紧接着,肖江南等人穿好鞋套,戴好口罩和手套,便进入了这栋着过火的自建房。
首先,肖江南等人进入的是一楼,这里除了有柴房和车库之外,还有一个单独的电梯间和一个单独的楼梯间,很显然,这个房子的一楼是不住人的,但是火势却主要是从一楼开始的,
肖江南看见了已经完全停摆的电梯,然后便走进了旁边的配电室。
配电室本应关上的铁门此时是打开的,门内的电气设备都被烧得一塌糊涂,电线的铜丝都露在了外面。
检查完配电室之后,肖江南走旁边的楼梯间,上了二楼,其他人也跟在肖江南身后,上了楼。
到达二楼的时候,肖江南发现这里的布局很奇怪,几乎是公寓模式的小房间,一个接着一个的,每一个都有独立卫生间,再往上爬,三楼、四楼、五楼全是这种模式的布局,肖江南发现,这栋房子的主人安全意识尚可,从二楼住人的楼层开始,在楼梯间里都安装了监控设备,可以拍到楼道出口和电梯外的场景,只可惜,大火已经把这些监控设备烧的不成样子了,肖江南对身后的陈博说道:“陈博,看样子,房主是准备把五楼至二楼当做出租屋的。”
陈博说道:“没错,肖侦探,那个被害人的亲属牟涛也是跟我们这么说的,他岳父当时盖房的时候,就准备把楼下几层当做出租屋,他们一家人平时住在六楼和七楼。这栋楼设计的就有电梯,越高反而还越好的。”
肖江南接着向楼上走去,可是当他们走到五楼和六楼的连接处时,前面楼梯道上的一大堆东西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堆在楼梯道上的,是一个被烧得变了形的大衣柜。这个衣柜看款式应该是那种推拉门式的,中间的玻璃和金属结构尚在,而周围的木质结构却已经被烧完了。在衣柜的旁边,还放了一台老款的电视机,电视机的塑料外壳已经被烧的完全融化了。以及一个茶几。之所以还能够辨认出那是一个茶几,是因为茶几的桌面是用大理石制作的,在木腿被烧断之后,桌面却还在这里。
肖江南小心翼翼的跨过了这些站内盖屋,上到了六楼。此时,肖江南看到了脚下画着的两个白色的图形。
陈博给肖江南解释道:“肖侦探,这个位置就是发现小朋友牟志国,和他外公王守约尸体的地方,消防队员们冲上来的时候,王守约正紧紧的把牟志国抱在怀里,后来经过尸检,法医发现两人死于化学粉尘的过量吸入,也就说,他们其实是被火场的毒烟给熏死的。”
肖江南看了看脚下两人尸体陈设的位置,又回头看了看那些堆积在一起的旧家具。疑惑地说道:“为什么在安全通道会堆积这么多旧家具呢?这个问题你们当时有没有向牟涛求证过?”
陈博说:“肖侦探,其实这个问题我们当时也注意到了,所以在询问牟涛的时候,我们问过他原因,牟涛告诉我们这些家具家电,是旧的,准备丢弃的,王守约那时候已经约好了收废旧的人,可是那人因为废品回收站有事,就没来,王守约嫌弃这些东西放在屋里占地方,就和牟涛一起把他们搬到了楼道里。平时,这栋楼都是用电梯的,楼梯也不常用,就成了存储废品的地方,不过,很显然的是,王守约的这个不良习惯最终葬送了他的性命,消防队那边的事故调查报告,认为这些东西着火后,堵住了原本的安全通道,致使抱着孩子的王守约无法下楼,所以最终被困死在了这个位置。”
听了陈博的描述,肖江南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向六楼的屋内走去。
陈博给肖江南继续介绍道:“王守约一家人住的房间是一套四室两厅两卫布局的大平层。王守约和叶大妮住主卧,牟涛和王欣欣则是带着孩子住次卧,两个最小的卧室,则一直空着。”
听了陈博的话之后,肖江南问道:‘陈博,你说牟涛平时和妻子王欣欣也住在这里,可事发的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不在家?’
陈博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专门问过牟涛,他说那天晚上他单位下班比较晚,所以他就住在城里的出租屋了,为了生活方便,他在市区还租了一个出租房,他的狗巴迪当时他也跟他住在出租屋。所以,那晚,牟涛非常侥幸的躲过了这场要命的大火。”
肖江南慢慢的走进了王家人居住的屋子,他一个卧室一个卧室的转了一圈,等走到南面的次卧时,他停下了脚步,屋内的**,这个时候画了一个人形的团案,显然,有一位死者,死在了这里。
陈博看了现场之后,给肖江南介绍道:“肖侦探,这里就是王欣欣和牟涛居住的房间了。当时王欣欣可能是被浓烟给熏晕了,所以最后发现尸体的时候,她是死在**的,那张床也着了火,王欣欣的尸体被烧成了焦炭,样子非常的惨烈。”
肖江南看见了敞开的窗户,他走过去轻轻的推了下那扇塑钢材质的窗户,窗户的导轨仿佛生锈了一般,正常的力度下,竟然很难关上。
没有关心这些,肖江南继续问道:“那孩子牟志国不是应该跟母亲睡在这间屋子里吗,为什么发现尸体的时候,他是和外公一起在楼道中。”
陈博说道:“肖侦探,您的问题非常好,我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我们推测,这个屋子当时窗户是敞开的,楼下的浓烟通过窗户灌进了屋里,所以屋内的母子两人很快就晕厥了,但是王守约和叶大妮的屋子,窗户是关上的,叶大妮后来也是从卫生间的窗户上跳下去摔死的。因此,王守约当时可能意识是清醒的。他进入女儿的房间之后,发现女儿和外孙都晕了过去,但是作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家,王守约自己肯定是无法抬得动两个人的,所以他选择了先救自己的外孙,他把外孙牟志国抱上,奔向了楼梯道,最终因为通往五楼的路被那堆燃烧的旧家具给堵住了,所以两人死在了楼道里。”
肖江南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最后,把视线放在了陈博脚边的地面上。
肖江南走过去,蹲下来,拿起了一个小型的金属物体。
他把这个东西放在眼前认真的观察了一番,然后,又站起身,走到了这个卧室的门口,在门口,原本的实木门已经被烧毁了,只剩下了掉在地上的一把铜制门锁。
肖江南把那个圆形的小东西轻轻塞进了门锁里,然后把整个门锁都捡了起来。
陈博和牛队长看见肖江南在非常认真的观察这个门锁,心想他肯定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于是,便都围了过来。
牛队长问道:“肖江南,这个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刚才我从陈博脚边捡起来的那个圆形小东西,你们看见了吗?”
陈博说道:“看见了,我还看见你把它塞进了锁里”
肖江南说:“没错,那个东西其实是这把门锁的锁芯,锁芯和门锁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分离的,除非,除非它遭到了外力的破坏。也就是说,这把门锁不是因为大火烧毁木门后,自然掉落在地的,它其实是被人给撞坏的!我现在十分有理由有怀疑,案发时,王欣欣和牟志国居住的这间卧室,屋门被锁住了!很可能是王守约从外面撞坏了门,才把屋里的外孙子给弄了出去。”
听了肖江南的分析之后,牛队长说道:“如果按你说的,那这间卧室里的王欣欣,之所以昏死在了**,是因为门被人反锁了,她无法离开这个房间,便只能躲在屋里等死,而窗外的浓烟又不停的向屋内倒灌,卧室空间狭小,很快的,她便缺氧而死了。”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我看过案卷里的勘验笔录和法医检验报告,当时消防队员发现王欣欣的时候,她是用棉被把自己全身盖住,然后趴在**死去的。可见,当时,并不是王欣欣在睡梦中吸入浓烟窒息而亡,在火灾发生的时候,她很可能是清醒的,但是因为房门被人锁住了,她和儿子牟志国没有力气撞坏房门,面对滚烫的浓烟,他们只能躲在被子里,等待救援。法医发现王欣欣体和牟志国内的一氧化碳饱和度均超过50%,这已经是致命的吸入量了,而王守约体内的一氧化碳饱和度只有30%,没有超过50%这一死亡临界值,顶多只能是致使他昏迷的原因,因此,我们就不难推断,牟志国在这间卧室里的时候,因为无法离开,和母亲一起吸入了大量的有害烟雾,并且已经超过致死量,外公冒险撞坏卧室门,把牟志国抱出去的时候,牟志国即使没有死亡,也应该已经因为吸入过量有毒浓烟,而昏迷了。这很可能也是王守约只带着牟志国一人的原因,因为那时,王守约进门的之后,牟志国和王欣欣都失去了意识,他作为一个老年人,必然只能救一人,因此他选择了救外孙,放弃女儿。否则,作为王欣欣的父亲,如果王欣欣能够自主行动,我不相信他会任凭女儿在房内被活活闷死。”
陈博听了肖江南的推理之后,适时地问道:“肖侦探,照你说的,这把门锁背后的故事,就相当耐人寻味了。可惜,这栋房子里的监控设备因为停电,没有拍摄到什么有价值的画面,否则,我们就能还原当时楼栋里的情景了。”
听了陈博的话之后,肖江南一脸沉默的望向了窗外,在北面窗外的楼下,便是那颗烧焦的大柏树,这棵树已经有十来米高了,看着他现在光秃秃的样子,不难想象火灾发生前,他的葱葱郁郁。沿着烧焦的大柏树往北继续眺望,就能看见张家的两层红瓦房,在房子的周围,还有一些自留地,地里种了一些时令蔬菜。
肖江南指了指前面的房屋,问道:“陈博,那个自首的嫌疑犯张富贵,是不是就住在北面这处院落?”
陈博点点头,说道:“没错,那就是张富贵家,这个张富贵是一个性格十分极端的人,今年快六十岁了,还无儿无女的,他一生中,做过了很多极端的事情,附近的村民都不愿意招惹他。这次,他是因为听信了村里一个神棍的说辞,为了给自己转运,他跑过来要求王守约砍掉院子里的柏树,被王守约拒绝后,两人发生了肢体冲突,张富贵没有打过王守约,回家后怀恨在心,设计了这场报复行动。”
肖江南说道:“陈博,你说的是本案凶手的犯罪动机,这个动机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也算是符合常理,现实中,确实有很多知识匮乏的老年人,容易被神棍所蒙蔽,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不过,今天勘察现场后,我发现有些情节好像和凶手的犯罪动机对应不上,牛队长、陈博,你们想,张富贵是为了给自己‘改运’而放的火,他要烧毁的对象是那颗风水不好的大柏树,另外,张富贵因为和王守约发生了肢体冲突,挨了打,还可能对王守约怀恨在心,想要报复王守约,可如今的问题,就在于,现场的情形看起来,凶手谋杀的目标其实不是王守约,而是王欣欣母子,他放火的目的也不仅仅是烧掉一棵树那么简单,你们看看那把反锁的门锁,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在火灾发生前,反锁了被害人的房门,等于是断绝了被害人唯一的逃生可能,是下的死手。此外,张富贵终究是个外人,他没有张家的钥匙,他的供述里也说了,他把燃料洒在了一楼,然后从一楼开始放火,他没有进入这栋建筑内部的钥匙,又怎么能够爬上六楼反锁住这间卧室的房门呢?能够下此毒手的,必然是王家内部的一位亲属!”
陈博听了肖江南的分析之后,说道:“难道我们和牛队长的怀疑是正确的,其实这场纵火案,背后跟那个男人有关系,可是不对啊,张富贵已经认罪了,现场的客观证据也都指向了他才是纵火犯,如果真的是牟涛指使张富贵做的案,可为什么犯罪目标会是牟涛的妻子和儿子呢?”
牛队长说道:“我之前了解过一些王家的背景信息,王守约的装修公司生意很好,这些年的积蓄没有上千万,也有大几百万了,牟涛家则非常的贫穷,是山里的农户,他为了谋夺王家的财产,和王守约一起下此毒手,动机上也说的过去。可问题就在于,死的人里包括了牟志国,牟志国是牟涛的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会为了利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呢,这点我有些想不通。”
听了牛队长和陈博的讨论之后,肖江南说道:“你们分析的都很有道理,可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无法将牟涛和张富贵联系起来,他们是在社会上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我们在没有掌握到他们之间存在意思联络的证据时,无法把张富贵的纵火行为延伸到牟涛身上。”
牛队长说道:“肖江南,你的意思是还需要找到一些证据,来证明牟涛和张富贵二人之间有联系?”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根据今天的勘验情况来看,我们不得不把犯罪嫌疑往牟涛身上扯,王家的这栋房子一共只住了五口人,其中四口人都被烧死了,唯独还有一人生还,他进入屋中锁门、破坏配电箱的可能性更大。”
陈博问道:“肖侦探,你是说楼下的配电箱也被人破坏了?”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刚才你们可能没注意到,那个配电箱的门是被人给撬开的,显然,行为人没有配电箱的钥匙,配电箱里面有些铜线是剪断,在火灾中,电线外壳被烧毁还属于正常现象,但是里面的铜丝一般是不会被烧断的,可恰巧楼下的配电箱里的电线是断掉的。这就说明,是有人故意破坏了了配电箱。这么做的人,很可能就是幕后的真凶,他破坏配电箱之后,电梯首先会停运,其次,屋内会停电,电灯无法使用,被害人根本无法掌握黑暗房间里的真实情形。总的来说,无论凶手是不是张富贵,这起案件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肯定不会是一场意外造成的失火案,而是由有预谋、有准备的谋杀。”
勘验完现场之后,肖江南四人从烧毁的自建房里走了出来,走到一楼的时候,肖江南抬头看了看房顶,发现这里其实也有一部监控摄像头,只不过摄像头是对着楼梯口和电梯口的,这么安装其实符合安全常识,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拍到配电箱附近的情况了。走到院子外之后,陈博赶紧摘掉了手套和口罩,作为一个大胖子,他是很难忍受这种闷热的感觉的。
余成则是先他们一步,跑到了路边上和一个人见了面。原来,是他们提前约好的证人回来了。
那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初中生岳磊此时和父亲岳老九一起站在路边和余成寒暄了几句。
看到那边的情形之后,陈博对牛爱民和肖江南说道 :“牛队长,肖侦探,是我们约好的证人回来了,走吧,我们过去找他们聊聊。”
肖江南说:“就是案卷里那个目击证人岳磊吗?”
“是啊,就是那小孩儿,这次他和他爸在一起。我们正好找他爸问问王家和张家这两家人的恩怨。”
岳老九很热情的把肖江南等人带进了自家的院子里,在院子的一个葡萄架下面,几人拿着小板凳坐在了一起。
岳老九似乎是个很爽朗的人,他咧着嘴说道:“各位警察同志,最近真是辛苦你们了,自从你们来我们小安村驻扎之后,我们这儿的贼都没了。”
肖江南笑着问道:“岳先生,您在在这住了很多年了吧?”
岳老九点头说道:“是啊,我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的农民,到我这代,我们这当农民的历史算是要正式结束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家做生意了吗?”
岳老九说道:“倒不是的,是我们的地已经被政府征收了,现在就剩宅基地和附近的小片自留地还在我们手上,不过村里和开发商已经谈好了,可能三年内,我们这里就要拆迁了。”
“什么,你们这儿要拆迁了?消息可靠吗?”肖江南惊讶地问道。
岳老九说:“我是五组的组长,这事儿是我和村长一起去找开发商和政府谈的,政府那边的意思,是准备把地铁平海线的延伸段修过来,这样,我们这儿就成了有地铁的地段儿了,开发商看中了我们这里的前景,就准备花重金投资,把我们这个小安村拆掉,修成了一个商业地标。其实,这个拆迁的消息,村里有些人早就知道了,你看着火的老王家,他家是做生意的,那鼻子比村长他们可灵多了,去年,王守约得到地铁规划的新消息之后,就说我们小安村肯定要拆迁了,所以啊,他家就加紧的把楼给盖起来了。足足七层新盖的楼房,那拆迁下来,开发商要给他家赔多少钱呢!”
陈博听了岳老九的话之后,说道:“难怪啊,难怪王守约家里一共才五口人,竟然要把房子盖七层高,还装修的那么好,原来,是为了多拿些拆迁款。”
“那可不是嘛,得知消息后,我们其他村民也都想起高楼,可村里和开发商已经把合同签了,今年一月份之后再起的高楼都不做数了。这也算是让老王家捡了便宜了。”
岳老九的儿子岳磊在一旁嘀咕道:“捡了便宜又怎么样,命都丢了,赔的钱一分都没花上。”
岳老九听了儿子的吐槽之后,狠劲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就你屁话多,人一家人都死光了,你还要埋汰人家。”
岳磊不服气地说道:“谁说他一家人都死光了,不是还有个女婿嘛,那女婿现在可风光的很,上次带着庙里的法师回来做法事,我看他都把那辆黑色小破车换成了红色跑车,唉,这可是招魂的法事唉,他竟然开了辆红色的跑车回来。”
听了岳磊的话之后,肖江南好奇地问道:“你确定,看见他开的是一辆红色跑车,他这么快就换了车?”
岳磊点点头,说道:“我确定,真的确定,而且这个家伙现在好像做起了生意,前些天还跑来村里推销他的消防器材套装,说是发生火灾了可以自救什么的,一副恶心的嘴脸,最可笑的是,他老婆孩子才死了没多久,他就找了个女秘书,那个女秘书呀,长得可妖艳了,穿着丝袜短裙,就像东瀛国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
岳老九看见儿子越说越不靠谱了,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生气地说:“臭小子,你整天都在网上看些啥呢,看你说的这话,越来越不着调了。”
肖江南听了岳磊的话之后,反而还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向岳老九问道:“岳先生,从字里行间,我发现你们对牟涛都没什么好感,这因为什么呢?”
岳老九说道:“倒也不是,我们和牟涛很少来往的,也不了解他这个人,你们别听岳磊瞎说,他是个小孩子,脑袋还有点不好使,考试成绩一塌糊涂。”
岳磊不服气地说道:“哼,老爸,你说谁脑子不好使呢,我学习成绩不好,还不都是因为遗传了你的劣质基因,你从小考零鸭蛋的人,还指望儿子学习有多好?”
岳老九被儿子说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笑着说道:“警察同志,事情就是这样,磊子他之前给你们提供的证言,我敢保证是真的,他这孩子虽然不着调吧,但是大是大非方面,还是不会说谎的,看到了张富贵翻墙就是看到了,你们放心吧,不会是假的。”
牛队长站起身向岳老九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岳先生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系。”
肖江南和陈博、余成三人也分别和这奇葩的父子俩握了握手。
回到警局之后,肖江南又一次翻看了案卷,把自己最新发现的相关情况,写成了纸质的报告,夹在了里面。
凑巧的是,在晚上下班前,有个电话打到了牛队长的办公室。
牛队长拿起电话,说道:“喂,星港警局刑侦支队,请问你找谁。”
“啊,警官你好,我是牟涛,就是那个纵火案的受害人亲属,之前有个姓陈的警官给我打电话,通知我去警局认领我家人的尸体,我最近把墓地也选好了,火葬场那边也联系好了,就准备去把他们四人的尸体接走。”
牛队长一听,来电的人 竟然是警队最近一直关注的牟涛,他表情严肃地说道:“行嘛,你什么时候来?我们这边可能还需要你办些手续。”
牟涛在电话里说道:“我明天上午过去方便吗?”
“你到时候带好能证明你身份的证据,直接过来就行。”
“啊,好,请问下,我去了之后应该找哪位呢?”
“你到了星港警察局之后,直接进新办公楼,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叫人去楼下接你上来,我们刑侦支队的门禁你自己进不来。”
“好的,没问题,谢谢警官了。”
挂了电话,牛队长对肖江南说道:“牟涛的电话,他说的你都听见了?”
肖江南点头说道:“听见了,陈博不早就叫他来领尸体嘛,他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等明天他过来了,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肖江南说道:“这样也好,趁着这次机会,让我接触下这个叫牟涛的人,他现在的状态十分可疑,但是我们又没有证据。”
当晚,肖江南先行回了自己家,当他回到侦探事务所的时候,发现旁边的律师事务所的大门虚掩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肖江南有点好奇,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事务所的外间办公室人已经走完了,但是里间的主任办公室,门还是关上的。
肖江南敲了敲门,然后扭开门锁走了进去,等他进到屋里的时候,看见“凌霜主任”正盘着腿坐在自己的靠椅上,脸上又哭又笑的望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肖江南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站在凌霜身旁的时候,肖江南才发现凌霜在看电视剧,看画风肖江南感觉是一部青春偶像剧,他没想到凌霜这种年纪的女性,也好这口。
看到肖江南走了进来,凌霜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对肖江南说道:“江南,这部电视剧太感人了,弄得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真是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给编剧打电话问问结局是怎样的。”
“这个电视剧是讲什么的?”
凌霜解释道:“这个剧呀,说的是一个农村长得苦命女孩,在城市里当餐厅服务员,邂逅了一个大财团的继承人,两人从零开始,相知相恋。这个富二代一表人才,不仅自己学富五车,家里也特别有钱,他不仅会打篮球、还会弹钢琴、做烹饪,别看他虽然是大财阀的唯一继承人,可是对待女主角,却从来都不仗势欺人,女主面对困难的时候,他显得特别的霸气,女主难过的时候,他又特别的温柔,他的父母看不起女主这个没文化的农村丫头,男主竟然孤注一掷,带着女主去私奔了。啊,仿佛全世界所有好男人的优点全都被他给占上了!”
肖江南无语地说道:“不就是个言情剧嘛。都是人编出来的无脑剧情,有啥可看的。”
凌霜噘着嘴说道:“臭男人,你懂什么,这部电视剧是我的爱豆演的,我跟你说他长得可帅了,比你帅一万倍!关看着他的颜值,我就觉得我自己特别幸福。”
肖江南看了眼屏幕上那个烫着时尚头型的公子哥,发现这个男演员的形象有些娘,脸上还抹了粉,一副很虚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来的那种嘚瑟。
看见凌霜痴迷的模样,肖江南撇了撇嘴,说道:“就这男的,我觉得长得跟个二傻子一样,还没老刘帅呢,老刘那种身高一米八,能抗能打,浑身肌肉的男人,才是我眼中的帅哥形象。”
凌霜愤怒地说道:“肖江南,单论长相,你们家老刘长得五大三粗的,跟个黑猩猩一样,我爱豆可是谦谦君子,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怎么能放到一块儿做对比呢!”
肖江南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固执地说道:“他就是没老刘帅,老刘还能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呢,他除了能在网上演几个综艺节目、唱几首难听的歌之外,还能干啥,放到战争年代,这种家伙保准要当汉奸。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男明星好像是叫李艺霄,他早都加入了联邦国的国籍了,还整天跑到我们华夏来捞金骗小姑娘,真是不害臊。”
凌霜对肖江南的直男思维真的是无语了,她把盘着的腿从椅子上拿了下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直接穿着肉色丝袜踩在地砖上,就跑到肖江南身旁,用沙发垫子狠狠的“锤”了他几下。
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道:“死江南,你这个死直男,嘴可真贱啊,我现在总算知道你那时为什么被人害了,就你这张嘴,不知道无形中会得罪多少人,可恶的家伙!”
晚上,肖江南和凌霜一起回家吃了顿便饭,然后便回屋睡觉了。第二天一早,肖江南起床后,便坐车来到了星港警局牛队长的办公室,他今天要在这里等候那个叫牟涛的奇怪男人。
上午八点半,牛队长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了,他拿起电话说道:“是牟涛吗,好的,我知道了,你在一楼等着,我找个人去接你。”
放下电话后,牛队长对着外面喊道:“余成,余成,过来。”
余成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牛队长的办公室门口,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牛爱民对他说道:“小余,你到楼下去接一个人,他叫牟涛,是纵火案的受害人家属,你见到他之后,不要带他去太平间,直接把人领到我办公室来,中途他问的任何有关案子的事情,你都不要告诉他。”
余成挠了挠头发,说道:“好的,我知道了,队长,我这就去。”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余成敲了敲门,把牟涛带了进来。
这是肖江南第一次见到牟涛,这个男人说来长相也十分的平凡,身高不到一米八,体型消瘦,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像是一个生活十分节制的人。长相,也说不上帅气,至少比凌霜那个脑残粉喜欢的爱豆李艺霄难看多了。
牟涛笑嘻嘻的走过来和牛爱民握了握手,说道:“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余成说道:“这是我们刑侦支队的牛队长。另一位是我们的肖顾问。”
牟涛鞠了一躬,说道:“牛队长,肖顾问,太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辛勤付出了,都靠你们的努力,我家人的案件才能进展的这么快。”
牛队长不苟言笑地说道:“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无须感谢。牟涛,我听你在电话里说你今天是来领尸体的,你给家人的后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牟涛说道:“哎呀,我这两天一直跟法严寺的大师们在星港到处挑选墓地,昨天终于定下来了,我准备把家人埋到青山公墓。青山火葬场那边我们也联系好了,这几天随时可以举行仪式。”
牛队长说道:“那你把证件拿出来,让我们余警官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他会带你去办接下来的手续。”
牟涛从皮包里取出了一个户口本以及一张身份证,他把证件交给了余成,余成看了一眼之后,又递给了肖江南。
肖江南看了看那个户口本,有些疑惑地说道:“牟涛,这个户口本上有你岳父岳母,妻子儿子,以及你一共五口人,户主是你岳父王守约,看起来应该是你岳父家的户口本吧?”
牟涛点头说道:“是啊是啊,这就是王家的户口本,我因为是外地人,来星港之后,就把户籍落在我岳父家了。肖顾问,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牟涛在和肖江南对话的时候,总感觉面前这个文弱的男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牟涛明明知道这个肖顾问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一眼,却又感觉对方似乎已经把自己从里到外的扫视了一遍,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只眼睛在扫视着自己的内心。
肖江南抬起头,望着牟涛平静地说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牟涛,我听说你养了一条狗,是金毛犬吗?”
牟涛不明白肖江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是啊,我养了只金毛犬,今年四岁多了,不过准确来说,是我和家人一起养的,平时都是我儿子在喂它。”
“那这条狗现在在哪里啊?”
“我把它放在出租屋了,您知道的,我家不是烧毁了,我也没地方住了,就只能在市区的出租屋先将就一下了。”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没关系,你先将就下,估计很快小安村的拆迁计划就出来了,到时候开发商会帮你解决住的问题。”
一听到肖江南提起拆迁的事情,牟涛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唯唯诺诺地说道:“唉,拆迁吗,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呢,我现在自己开公司,也不指望拆迁了。”
肖江南看见牟涛表现的还算镇定,立刻调转话题,问道:“牟涛,你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还是打车过来的?”
牟涛说道:“为了筹集买墓地的钱,我把我那辆黑色的小车给卖掉了,今天我是坐公交车过来的,等会儿我也准备坐公交回,我租房子的位置就在华兰区,离警局不太远。”
肖江南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个孝子啊,为了给家人办桑事儿,连车都卖了,不过,这些钱,最终法官都会让凶手承担的,你也不用担心,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牟涛点点头,说道:“谢谢肖顾问的关心,我一定给岳父他们把丧失办的风风光光!”
牛队长对余成说:“余成,你跟牟先生去办手续吧,手续办好之后,随时可以放行。”
余成点点头,便带着牟涛下楼去了。
两人走后,牛队长问道:“肖江南,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肖江南说道:“牛队长,麻烦您在系统里查查王家的户口本补办过没有。”
牛爱民听了肖江南的话之后,知道他一定又发现了什么玄机,便打开警务系统找到了户籍关系方面的信息,然后对肖江南说道:“我这里显示他没有补办过户口本,最近的一次户籍办理,还是半年之前的事儿。”
肖江南说道:“那这样,就很奇怪了,牟涛拿过来的户口本是旧的户口本,这就说明,在火灾发生前,他就把户口本给取出来了,那个户口本的户主是王守约,是老王家的户口本,为什么会被牟涛随身带在身上呢?难道牟涛他提前就知道了一月二十号要发生火灾,所以提前把户口本取了出来,从而能方便自己给家人办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