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刺破老白的棋局
刑警支队忙着给侯伟树碑立传的时候,油田支队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隆子洲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打击工作的开展,防止出现闪失。即使没有省委领导的批示,育才化工也是隆子洲关注的目标。
放掉老白后的一次会议上,市局领导激烈交锋。隆子洲并不在场。
张克平说:“这么关键的时候,凭什么放了老白?”
鲁奎说:“如果不能扛,就不要打油耗子。”
何景利说:“又不是第一次放老白,有什么大惊小怪?”
张克平火了:“何支队,你这话是啥意思?寒碜我们是不?你是隆局的红人儿,脾气越来越大。”
鲁奎同样愤怒:“我们以前放他,是因为没有掌握太准确的证据,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现在,打掉了老白这么大的一个企业,却要放他,这是有失章法的。”
何景利知道,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只好说:“也许时间能证明我们殊途同归,但也许不能。”
那时大家还不知道,刘秀已经提供了重要证人蒋梅,可以证实那个化工厂与老白的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韩松截获了李宝成和鲁奎打电话沟通的信息。侯伟不在了,李宝成估计那个重要证据阿诗玛烟头也随他去了。但为了进一步验证是否可靠,他向鲁奎提出要到公安局一趟,用自己的DNA和公安局存着那个做比对。
鲁奎说:“万一是你,怎么办?”
李宝成说:“不会是的,我们悄悄进行比对,你知我知,不就行了吗?”
那个时候,侯伟已在一定范围内公开了真凶烟头的DNA数据,鲁奎是知道的。很快,鲁奎和李宝成便做了一次检验,结果证明,二者同一。
电话监听却显示,鲁奎这样告诉李宝成:“放心吧,不是你。”
可一转身,鲁奎便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我们所有人。
这样的结果说明,鲁奎这个人自有他的一套,职业责任感还是存在的。韩松对他的不良感觉顿时化解了一多半。在监听过程中,韩松始终捏着一把汗,他不希望鲁奎和李宝成同流。韩松一度认为,苛刻的鲁奎已经和李宝成等同流了,但最后的结局不是这样。韩松内心是欢喜的。
为了这件事情,隆子洲向刘秀解释:“李宝成是盗油大鳄,等一等再抓他。我们首先要把他的所有犯罪挤干榨尽。”
刘秀说:“我懂,我会全力配合。”
卧薪尝胆多年,老白一直暗中为自己布局,刘秀因此对育才化工有失控倾向。刘秀觉得,已经到了断臂求生的时候了。他和马钧铁仔细交流合作的每一个细节。按照两个人的约定,刘翔将在未来和老白等人一同落网。
刘秀给马钧铁的感觉是:他想让育才化工停下来,却已无力阻止。此刻,刘秀希望这个企业的一部分快速毁灭,连同自己;而老白却想尽一切办法让企业继续从事不法活动,目的也是希望警方快速干掉这个企业,然后把所有罪名扣在刘秀头上,之后,自己重打鼓另开张……
老白走出看守所后,竟然带着狄威主动去见韩松。这次见面,韩松高度戒备,防止一不小心自己被老白灭了口。韩松告诉我说,他还没活够呢,让我在暗中保护他。
见面后,老白对韩松和狄威说:“二位,说实话,发生了那么多事,谁也不好预测是怎么个走向。一开始,我在暗地里观察韩松警官。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我感觉,你很不成熟,根本没有能力帮助狄威,帮不好还会把大家害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见面。”
“不要说那么多。我知道你是害死刘会战的人后你就炸我,对吧?”韩松很不客气。
老白连连摆手:“警官,可不要乱说。炸你的人是刘秀,在我们内部大家都心照不宣。那天你把人家闹成那个样子,人家还不炸你?”
韩松知道老白此刻谎话连篇,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掌握着一些底牌,否则真有可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狄威看着精明,其实没有智慧可言,一直被老白牵着鼻子走。
韩松说:“老白,你真行,狄氏兄弟在天有灵的话不得来找你啊?我看狄威现在都是你的了。”
狄威呈现出难为情的状态。
韩松问狄威:“你和这个老白在一起,感觉快乐吗?是不是经常会感觉很难堪?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他什么也帮不了你,只想占你便宜。”
韩松这番话好像让狄威找到了某种依靠。
老白很快接话:“不用你主持公道。狄威最恨警察了,是警察让她家灭门了。”
韩松说:“你太低估狄威了。你也没看报纸啊?你个没文化的东西。”
老白说:“说这些没用的话有啥意义?我今天是想给你点儿证据,能够将刘秀置于死地的证据。”
韩松意外地回答:“我不要,也不需要。我现在有特殊证据,那个证据上写着你的死期。”
老白被韩松激怒了,但他把怒火首先转向了李宝成。
李宝成回到油城的时候,老白见面就要杀他。老白说:“大哥,和金钱比起来,命更重要。当年,是你坚持要杀刘会战,现场留下的烟头也是你的,你承担责任吧。”
老白要下手的时候,李宝成告诉他:“你想多了,侯伟死了,那个烟头也随他去了。我已经和鲁奎沟通过了,公安局现在保存的那个烟头是赝品。你还是和我一起好好发财吧。”
老白坚持要杀他的时候,李宝成告诉他:“我要去公安局实名举报刘秀。你要杀我,等我弄完刘秀也不迟。狄成他们不好使,你们也够呛,我只好亲自出面了。你要是不想弄倒刘秀,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李宝成拍了拍自己的残腿,又拍了拍老白的残腿,接着说:“这个仇一定要报。当年,他把我这条腿打废了,我一声没吭。我始终记得自己咬着牙,单腿蹦到不远处,捡起断了的小腿抱在怀里的画面。我要去找公安局长说明情况,亲自说。”
老白被李宝成说服了。
一切都是连环套。刘秀旗下企业除了育才化工,还有一个佑才化工,已经被老白牢牢掌控。两个企业就像一辆被去掉刹车功能的大货车,疯狂地驶向悬崖。而去掉刹车功能的人就是老白。老白发动全市大小油耗子加班加点偷油,然后将偷来的油送往育才化工。老白的思路是,刘秀让大家停止偷油,我偏偏不停,最后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刘秀身上。
这个时候,为了让公安机关全面掌握大小盗油集团的活动,隆子洲与何景利采取了放水养鱼的策略,给人的感觉是,这个城市的油耗子没人管了。
隆子洲第一次部署马钧铁、何烨触碰育才化工的时候,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主要目的是在公安机关内部敲山震虎,而眼下隆子洲等人正在准备一系列决战。
老白说:“我相信新任公安局长和油田支队的工作能力,他们一定会成功,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老白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森的笑意。
几方面的力量都在角力,老白想利用育才化工彻底干掉刘秀。刘秀表面上显得无能为力,其实是在将计就计。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老了,干不过他们了……”刘秀对马钧铁说。
马钧铁回答:“好在未雨绸缪,让小丑们闹吧。”
“钧铁,说心里话,从我卖带鱼那天起,我就感觉一直被人追着,被追了那么多年。蒋梅离开我,让我意识到,男人得有钱。被那些城管追,让我意识到,男人得有地位。”
“金钱和地位,你不是都有了?”
“现在那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过完这一关,我就出家。源涕老了,我去接他的班儿。”
危急时刻,两个人笑得很轻松。
“等这件事情完了,很多人都会现出原形。我总感觉,你们公安机关里有一种力量,这个职业不一般。”
“我相信,马钧铁不会只有一个,到时候看吧,快了。”
育才化工位于城市郊区,厂区周围多是旷野和杂草地。育才的工人白昼休息,晚上开始忙碌,许多卡车进进出出。为了弄清进出厂区拉油的车辆、人员等情况,我经常跟着韩松、何烨他们潜伏在厂区周围的荒草中,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并进行秘密拍摄。
老白将育才化工与公安机关的对抗设计得完美无瑕。刘秀严令停止各种不法活动,但育才化工的一切不法活动依然井井有条,所有活动都被“金边眼镜”和老白控制着。他们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老白假戏真做,让手下喽啰每天开着五六台车在这个城市和周边城市接壤处的若干个出口“遛道”警戒,看到可疑车辆就前堵后追,以鉴别车内是不是警察。
何景利告诉大家:“去那里侦查,车只能用一次,因为那里过于荒凉,还有人放哨,车用的次数多了很容易暴露。”
奥迪、桑塔纳、帕拉丁,曹海将周围朋友的车都借遍了。韩松从附近老乡家借来一辆摩托车,和我穿上了破旧的衣服,扮成长期野外作业的人。因为侦查是在夜间进行的,我俩骑摩托三拐两拐就迷了路,跑了不知多久,竟然一头扎到了育才化工的一个侧门。
当韩松和我准备往回骑时,车灯让厂里的人有了警觉,他们开着吉普车赶了过来,追了一里地将我们堵住:“大半夜的,干啥的?”
韩松急中生智,趴在车上装喝多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我哥们儿喝多了,我送他回家,道不熟,迷路了。”
有时,韩松和我在夜间将车藏匿在树林里,穿着厚厚的棉袄徒步侦查,一次往返要走三四个小时,手电都不敢开,只能靠着月光和记忆找路。韩松还弄来了别人不要的破烂衣服,以保证每次侦查时穿的衣服不一样。我们在化装侦查过程中了解情况时获知,只要油耗子们将原油送到育才化工厂院内,就不会被公安机关没收。育才化工厂有时还会“上门服务”,到偷油者那里取油。
每次从野外侦查完回到单位,我和韩松看见华生都会气哼哼地说:“天寒地冻的,你总是在办公室里热乎乎地执行任务。”
考虑到华生白白胖胖,不适于野外作业,何景利总是派韩松和我带着曹海、于强执行艰苦的野外侦查,让华生配合何烨的工作。不过,玩笑归玩笑,韩松和我都不介意那种艰苦。
老白设计的这个棋局可谓密不透风。
秘密侦查工作进展顺利,但侦查人员始终无法进入育才化工。育才化工夜里生产的时候,虽然人声鼎沸,车辆往来频繁,但警惕心极强,有专人把门,谁也无法进入厂区。于是,韩松使用互联网上的卫星地图进行侦查。
韩松对卫星地图进行研究发现,育才化工共有三个厂区,结构相似,都由化油池、储油罐等组成。育才化工一直对外宣称,使用从俄罗斯进口的渣油进行生产活动。韩松请专业人士剖析,育才公司若使用俄罗斯渣油,根本不需要化油池,炼化企业无须建这样的化油池,它最大的作用是用来集中偷窃来的原油,然后对原油进行脱水处理。
韩松通过对卫星地图进行高分辨率分析发现,化油池内全是油污,这说明,化油池一直处于使用状态。同时发现,厂区院内有十余个容积达上万立方米的储油罐。区区几个化油池的生产能力,竟然有十余个容积达上万立方米的储油罐,足以印证其犯罪频率之高。
“遛道车”、化油池、工人们反常的作息时间、上万立方米的储油罐……种种证据表明,育才化工并没有像其对外宣称的那样,使用所谓的俄罗斯渣油,也没有进行相关的提炼工序。实际上,他们在将偷窃来的原油在厂区内进行脱水、提炼等简单加工,然后销售。
韩松进一步调查后发现,为育才化工送油的油耗子们,大多从采油七厂、八厂、十厂、柳树林油田等油区偷窃原油,然后运送到孔二虎的一处加油站,由孔二虎统一交给育才公司派出的运油车,然后由“遛道车”护送到育才化工厂区内。孔二虎本人经常亲自“遛道”,押运原油至育才化工。韩松大略测算了一下,每晚二十余辆车送原油进厂,育才化工一个晚上就能吞进五六百吨原油。
那天早晨上班时,韩松在支队楼下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女人。韩松觉得这个人有点儿眼熟,又马上打消了念头,心想,最近自己老是眼花,是不是眼睛出什么毛病了?
“我刚才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女人,特别像何烨。”办公室里,韩松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和我打趣,又对旁边吃着花生米的华生说,“我和洪图天天在外边食不果腹,你天天在办公室里花生米不离手,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华生说:“我天天在单位陪着何烨,也很无聊啊。”
我说:“得便宜卖乖。”
我们正在说笑,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几个人一回身,吓了一大跳。
韩松礼貌地说:“大娘,您找谁?有什么事情?”
这位老人许久不说话,和我们三人对视了片刻后,说:“我真有那么老吗?”
我们惊呆了,这老人原来真是何烨!何烨的化装术骗过了我们。
何烨伪装成拾荒老太,推着小车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育才化工厂区。那里有很多废弃的装油料的袋子,化工厂的人也非常希望拾荒者将其运走。
何烨发现,原油入厂以后,由工人们进行脱水、提炼等简单操作,由于生产过程极不正规,生产出的油料质量极差。这些油料都陆续注入储油罐,有时也会被装上大罐车运走。何烨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公安机关四门落锁设卡查缉的时候,公路运输非常不安全。但育才化工的生产活动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依然有油罐车向外运油。难道他们不怕被查吗?
与何景利交流后,何景利怀疑这部分油料并不一定是运往外地,很可能被犯罪分子运到了另一个地方分散保管。
根据这个分析,韩松进行跟踪侦查,结果发现,育才化工的大罐车将原油送到了佑才化工厂,更加巧合的是,该公司对外也是号称使用的原料为俄罗斯渣油。通过航拍进一步发现,佑才化工厂区内竟然有十五个体积庞大的储油罐,情形与育才化工相仿。
何景利判定,佑才化工也是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公司,从事着与育才化工相同的生意,非法收购、销售原油,而且从名字上判断,这个公司应该也是刘秀控制的。
油田支队逐渐掌握了育才化工、佑才化工从收购被窃原油到原油销售的渠道。按照其生产能力进行初步估算,他们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起盗卖原油案件。隆子洲及时将此情况向省公安厅和市委汇报。
市局的会议室里唇枪舌剑。
“现在,城市里油耗子遍地,黑化工厂都在加班加点生产。国家领导人批示严惩盗窃国家原油犯罪,我们却在放松,不断放松,什么意思?”
“看看公安网,查获的被盗原油数量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得令人吃惊。油田支队不是大换血了吗?怎么打成这个熊样?油田领导和市领导的意见都很大。”
“同志之间,关键是信任。有人和油耗子勾连不假,但也不能给大多数人扣帽子,这样就伤了打击合力,影响了整体战斗力。”
……
面对这些意见,隆子洲表情平静,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刘锦的鲜血还没有融化,我向大家承诺,刘锦的鲜血融化时,一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状元楼里也在进行着一场交锋。
老白说:“哥,这么多年了,您把我们的骨头渣子都榨出来啦。”
油缸子“啪”的一声,将一把匕首拍到桌子上,油腻腻地说:“把我们的钱都还我们,要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向来沉默寡言的君刚说:“油缸子,你算狗屁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君刚始终是刘秀的忠实部下,和刘秀在少年时就铸就了感情,他在集团内部有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油缸子听了他的话,油汗珠滚滚而落。
老白说:“我们给你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坦诚相见?” 刘秀说:“我对你们算是仁至义尽了,给你们做人的机会,还不坦诚?”
老白说:“鬼才相信你那些话!上市啦,股份啦,这些我老白将来也能给兄弟们做到。我干大家才放心。”
刘秀说:“你干不了,你没那个机会。”
老白说:“为啥?”
刘秀说:“因为你的骨灰是黑色的,下一个冬天我就能看到……”
老白悚然起身,但看到站立刘秀身后的君刚又坐了下来。君刚怀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有家伙。孔二虎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又看看那边,不知所以。
老白故意将育才化工和佑才化工置于警方的侦查视线当中,自以为能金蝉脱壳。当所有警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育才和佑才两家公司的时候,老白却在暗度陈仓,通过公路外运原油。油缸子每天在那些塑料大棚里盗油,专供老白,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杏州。侯伟牺牲之前,已经把他的发现告诉了韩松。
为了查明油缸子偷的原油都被运送到哪里以及具体运油路线,何烨与华生对运油车进行了跟踪。他们穿越密集的公路网,一路奔到海边,最后来到了杏州。老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一切都在何烨等人的掌握之中。
何烨让韩松给她导航,以确定运油车的轨迹。韩松利用城市视频监控系统盯着一辆辆满载原油的运油车,那些运油车从城市里驶出的时候,韩松就会告诉何烨车型及车牌号。送油车经常走走停停。有时,为了在某个路段等待一辆运油车出现,何烨与华生要在路边等三四个小时。大冬天里,这种蹲守往往超越他们身体承受的极限。何烨看到华生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嘲笑他:“你那厚厚的脂肪白长啦?”
他们蹲守嫌疑运油车时只能站在路边等,如果在车中等,一是容易被“遛道车”发现,二是可能会被当地交警发现。他们的行踪一旦暴露,前期的侦查成果就会前功尽弃。看到嫌疑运油车时,由于担心被发现,他们连电话都不敢打,一般都是发短信告诉在下一个路段的曹海和于强。跟踪一次运油车辆需往返近两千公里,最长的一次,何烨与华生两天两宿没合眼。
何烨一般都按照嫌疑运油车的车速判断它们经过的时间,但常常并不准。因为嫌疑运油车前有“遛道车”,运油车有时会在收费站外逗留一两个小时等待“遛道车”传信息,如果运油车改线了,何烨与华生他们都不知道。
克服重重困难,何烨终于摸清了老白手下人的运油路线、活动规律。
这天下午,省公安厅文厅长批示:“抓捕行动要严密组织、注意安全。无论涉及什么人,绝不姑息,对涉及公安机关领导干部,可先采取措施,再向当地党委、政府和公安政法机关通报。”
这一天,从省公安厅文厅长的办公室到市公安局,都笼罩着紧张的气氛。公安厅厅长决定采取行动,并向隆子洲下达了命令。
尽管此案将不可避免地涉及犯罪分子的保护伞,公安厅厅长的表态依然非常坚决:“我们要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刮骨疗毒,切除我们队伍内的毒瘤。”
何烨的调查表明,育才化工和佑才化工的法人都是老白,背后大老板是刘秀。
当晚,老白宴请一位杏州来的客人,蒋梅和狄威作陪。老白在庆祝一切顺利时,却不知道何烨等人正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老白十分兴奋,因为刘秀的化工厂即将被干掉,更因为那条通往杏州的运油通道畅通无阻。
在附近监视的何烨看到陪酒的狄威,心生极度厌恶之情,小声对华生说:“你看看那小女子,你认识不?”
华生看了看,吃了一惊。
何烨示意他淡定:“那个小妖精就是狄威吧?韩松这小子真有先见之明,和小妖精交往一点儿没受伤。”
荷枪实弹的民警将育才和佑才两家公司包围。隆子洲带领大量警察进入公司院内时,公司的保安队员全体出动,和前来执行任务的警察疯狂对抗。但几个领头的瞬间就被制伏,其他乌合之众随之散去。
当晚很多人落网,包括值班的采购科科长、科研负责人刘翔。
对于这个刘翔,老白和“金边眼镜”非常奇怪。他像一个书呆子一样,每天都准时来到公司,仿佛他们与他父亲的争执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刘翔每次见到他们都很礼貌,出奇地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刘翔非常配合公安机关工作。警方对办公楼内的财务室、办公室、经理室搜查时,刘翔交出了大量收购、销售原油的犯罪证据。此次行动,警方共抓捕收油、卖油、炼油人员三十六人,办公楼内职员六十六人,并收缴了多辆运油的大罐车。
刘翔的高度配合令隆子洲非常意外。刘翔面对隆子洲时说:“我在电视上见过您,您是公安局长隆子洲,我想说明情况,我想配合公安机关……”
上次动育才化工的时候,刘翔也很配合,但也没有像这次这样,把所有关键证据倾囊而出。老白得知这些情况后更摸不着门路了,觉得刘翔在害刘秀。
刘翔打开保险柜,拿出一个账本交给隆子洲,上面有详细的育才化工的行贿名单。隆子洲惊呆了——那三张光碟上的内容就来源于此,但仅仅是冰山一角。
隆子洲连夜录制了一个电视通告:经过前期大量调查,市公安机关今晚采取行动,端掉了育才化工这个我市有史以来最大的盗油窝点。警方已经得到大量物证,包括育才化工的行贿名单。在这里,我代表市公安局党委郑重通告,限定二十四小时内,凡与涉油犯罪有关的民警必须主动自首,以求宽大处理,否则严惩不贷……
鲁奎听闻此事,赶紧来到张克平的办公室,刘志东也在这里。
鲁奎说:“这样的发布稿会误导视听。克平,你收没收过他们的钱财?志东,你收没收过?都收过。但在我这里和同志们那里都有记录。他们只看到了那个行贿名单就这样发布通告,我觉得不妥!”
几个人一同来到隆子洲的办公室,向他说明了情况。
隆子洲听闻,显得很焦急:“这样做很草率。”
刘志东说:“您打击油耗子心切,这样做也情有可原,只要局长知道很多民警都是清白的就行。”
张克平说:“局长,您也不要自责。谁让油耗子们那么狡猾呢。但是,他们低估了我们,我们却没低估他们。胜利一定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