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晚上10点，专案组在指挥部召开“8·13案件”侦查情况汇总研究会，共有三十多人参加会议。各小组汇报后，马超让大家展开讨论。

　　讨论很热烈，不少人作了发言，但是对发案时间、作案过程、案犯刻画、侦查方向等关键问题没能形成明确的观点和统一的意见。

　　马超边听边记边思考。讨论中，他很少说话，眉头越皱越紧，香烟一支接一支。

　　这个案件不少问题没有厘清，特别是作案动机、案件性质难以确定，需要集中注意力研究。他不由得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扣在一起。

　　“小刘，你说向依山近年来基本处于无业状态，可是从调查情况来看，他似乎还是比较有钱的，你知道他有什么赚钱渠道吗？”马超发问。

　　小刘是三岩名都一带的社区民警，负责调查被害人向依山的基本情况。“据我了解，他做生意期间，盈亏相抵，赚到的钱是有限的。有人反映前几年他一度生活还比较困难。目前他没有什么固定职业与固定收入。他长期以来经常参加赌博，赌博是十赌九输，赌久必输。我听到过有些赌博人员反映，他的手气很差的。上午我跟你查看现场，听许工说钱财被抢的可能性比较大，下午我就在社区里找了几个与他比较熟悉的人调查，但是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赚钱渠道。马大，明天我再深入查一查，行吗？”小刘是从地方大学毕业后考录到公安局的，从警时间不长。

　　马超想，这小伙子对社区情况掌握得不错，是个干警察的料。“军凯，你明天安排几个人，让小刘带着，就这个问题做个专题调查。”马超对右侧的崔军凯说。

　　崔军凯点头。

　　“你们在面上排查中发现向依山在多方面与他人有过矛盾纠纷，哪些有可能导致报复杀人？有没有发现比较可疑的人？”马超顺着问道。

　　崔军凯回答：“矛盾纠纷是发现了一些，也理出了一批人员名单，由于调查工作刚展开，现在还没发现有特别激烈的矛盾纠纷，也没有发现有可能作案的可疑人员。”他略作停顿后又说，“现场勘查情况表明，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这个案件就有可能有因果关系，我们明天围绕向依山的交往人员再做深入调查。”

　　马超点点头：“小矛盾也会引发大案件，有的案犯的思维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你说现场除一个包外，其他部位没有明显翻动迹象，结合总体勘查情况，你认为案犯是为抢劫而来，还是为杀人而来？”马超向斜对面的痕迹组组长许乐新发问。

　　“我觉得案犯是先杀人再劫财，不过单从现场情况难以对他的原始动机作出判断。要准确分析这个问题，应该抓紧设法查明向依山被害前这个包里有多少钱？哪些人知道？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大笔钱财？”面相憨厚、性格老实的许乐新说话一贯比较慎重。

　　现场有人被杀，有钱财被抢，案件性质可能是抢劫，作案动机是为了劫取钱财；也可能是抢劫、杀人，作案动机也是为了劫取钱财，但是侦查方向与前者有区别；还可能是杀人、抢劫，作案动机主要是为了杀人，案犯与被害人应该是直接或间接熟悉，案发前有一定的因果关系。

　　如果能够准确判断作案动机、案件性质，对于刻画案犯与分析侦查方向、侦查范围，很有效用。许乐新对这个问题没想清，马超觉得自己也没想透，现在进一步分析有难度，就换话题问道：“现场没有发现凶器，这个问题你们怎么看？”

　　“向依山的房子里是有带棱角的棍棒、大理石条形碎块等物品，但是没有发现上面沾有血迹、毛发，也没有发现有被清洗过的痕迹。因此，可以肯定，凶器被案犯带离了现场。至于凶器是案犯带来的，还是就地取材，需要进一步查明向依山家里有无钝性物件失少，还需要结合案件的其他情况再作研究。”许乐新解答道。

　　“平常进向依山家要换鞋吗？”马超再换话题。

　　“我问过向依山的姐姐向依云，进房间不换鞋的。房间地面上的灰尘比较多。”

　　“我记得由于受台风的影响，5日到10日期间经常下雨，前天开始才是晴天，现场有没有湿鞋子留下的痕迹？”

　　“我们在地面上提取的鞋印中，有一种隐约有水渍迹象，经检验是向依山本人的，其余的都没有水渍的痕迹。”许乐新是痕迹技术高手，涉及痕迹问题，回答得很干脆。

　　“那**有干燥鞋子或带水鞋子踩上去的痕迹吗？”马超仍然盯住他发问。

　　“**物品我们都查看过，没有发现。”

　　马超若有所思，但是没有再问下去。

　　“张莺，你从向依山手机的开机、关机信息，能作点死亡时间的推理吗？”马超转向信息中队队长张莺。

　　“向依山的手机7日开机后，到19点30分关机，如果此时间段手机已经在案犯手里，我觉得选择在白天或傍晚在小区住宅里行凶抢劫，可能性比较小。况且7日白天与向依山通话的有几个是他经常有联系的人，其中一个在傍晚6点多还与他本人有通话。8日7点31分为没电关机可能性大，之前向依山很可能已经被害；如果没有被害，他睡醒后应该有充电再开机的动作。因此，我认为从手机信息分析，向依山在7日19点30分至8日7点31分之间被害的可能性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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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应，你分析向依山死亡至今天是七天左右，还能更精确一点吗？”马超最后问应良平法医。研究凶杀案件，他常常对应法医寄予很大的希望。

　　“死亡时间推断是法医学的一大难题，死亡早期，主要依据尸温、尸斑、尸僵及腐败程度来推断，可以精确到天甚至几个小时，但现在是夏天，气温高，死亡三天后要作准确推断就很难了，所以我依据尸体情况，只能判断是七天左右。”

　　说到这里，应法医用右手理了理不多的头发，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镜片后露出明亮、自信的目光，他接着说：“现在科技、信息这么发达，在刑事侦查中应用得也很多，我们法医不能就尸体论案情，特别是对于死亡时间的分析，要结合各类相关信息作研究推断。我同意刚才张莺的分析意见，向依山在7日晚间被害的可能性最大，也即至今是六天，同时也觉得可以进一步确定死亡时间。

　　“我在汇报中说过，死者的胃内容物有形态可辨的花生米、芹菜梗、动物软骨、螺蛳厣等，应该是食用多盘菜肴所留；向依山家的餐桌上没有剩菜，冰箱中也几无存菜；我问过向依山姐姐，他在外面吃饭比较多，在家吃饭一般都很简单；向依山的胃内菜肴品种较多，但是没有发现米饭、面条等主食残渣，结合手机开关机时间，因此我分析他的末餐可能是在外面饭店吃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夜宵，也很有可能与他人一起吃，喝过酒的可能性也很大，尽管尸体腐败气味很重，胃内容物仍然可以闻到酒精味。

　　“我们可以到他经常去吃的饭店，或找近期有可能与他一起进餐的人员，特别是一起吃过夜宵的人员做调查，就有可能查到他末次进餐的时间、地点，尤其是如果能够查到与他一起进餐的人员，不但可以明确他的死亡时间，甚至还可以得到其他更为有用的线索。”

　　可能是由于案件的性质不明朗，应法医没有像以往那样作长篇的、与案件有关联的社会背景分析，而是从专业角度作了讲解。

　　马超听了连连点头，接着再问：“向依山睡觉应该是头西脚东，而尸体的位置是头东脚西，这个问题如何解释？”

　　“死者的损伤主要集中在左颞部及颞顶部、额顶部、面部，依据损伤位置与方向，结合**、墙壁上的血迹分布情况，死者应该是先在睡眠状态下受到打击，痛醒后有起身、双手抱头、移动体位的过程，但是很快又被打倒在头东脚西位置。”

　　“先是在睡眠中受到打击，这点可以肯定吗？”

　　“基本可以肯定。向依山最重的损伤在左颞部，该部位是颅骨最为薄弱的部位，伤得也不是十分严重，案犯总的打击力度不是很大。在清醒状态下受到力度不是很大、非一两次就能致命的打击，难以形成如此集中、如此多的损伤。至于是自然入睡、酒后入睡、疲劳入睡，还是有其他原因，比如服用了安眠镇静类药物，需做进一步的调查与化验来验证。”

　　马超听了又是连连点头，说：“这观点对我们下步的侦查很有用。还有，老应，根据死者损伤与现场情况，你能对案犯作些刻画吗？”

　　“依据损伤情况与进门方式分析，我刚才说过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现在结合勘查、调查情况，更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另外，死者头部多数损伤的打击力度不大，而现场空间是便于挥动工具的，因此有两种可能，一是工具较轻或较短，挥动时产生的作用力不大；二是案犯本身体力不强，如身子比较瘦弱的人。”

　　“女性有可能吗？”

　　“女人也有力大力小，不过这个案件，结合现有的勘查与调查情况，我觉得有可能，起码在排查中要予以注意。”

　　“说女性有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男性，男性案犯作成这个案件也是完全可以的。”是女、是男作案，应法医似乎一时也拿不准，又慎重地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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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超对今晚的案情介绍与讨论作了简要的归纳总结，要求各组按原来的分工继续抓紧再抓紧开展调查工作，并提出了一些重点工作要求：

　　——请军凯重点先调查近期与向依山一起赌博，或接触比较多的人员，争取查明最后一次赌博或相聚是什么时间？有没有一起吃饭？吃了什么菜肴？

　　——请老应负责继续勘查、研究现场，争取准确推理作案过程，进而刻画案犯特征，为侦查提供分析依据。如果发案时间点准确认定了，要充分注意当时的气象情况。

　　——请张莺负责对死者交往人员以及排查出来的重点人员作全面的信息分析，重点先分析7日有可能与向依山一起赌博或相聚的人员，还有与向依山有可能存在非正常关系的女性人员。

　　——请谢方群负责先对三岩名都两个大门重点时段的监控视频作重点查看、研究，重点时段是本月7日至8日上午，7日晚间为重中之重，注意发现有无可疑的进出车辆与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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