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上午8点多，马超带着韩帅、李小林由社区另一民警小张领着来到三岩名都找文武。小张昨天参与了文武报案后对他的询问。

　　马超让崔军凯组织安排面上的调查工作，韩帅跟着他。命案侦查过程中，不时会有一些重要的情况与线索需要得力人员去作及时查证，交给韩帅查证，马超最为放心。

　　昨晚会议散会时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侦查命案初期，工作紧张，即使指挥部设在城区，马超晚间也常常不回家。不过，他都会提早给妻子林丽兰打个电话，说明情况，请个假，道声晚安。近几天，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妻子外出受理一个案件，马超不用请假，就睡在刑大值班室。

　　已经快2点了，马超仍然睡不着。现场两幅场景——充满活力的生者与面目全非的死者又残酷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闭上眼睛，数着1、2、3……想让自己睡着，可是脑子里又不由得琢磨起了案情：现场门窗完好、案犯持凶器反复打击死者、室内仅在一个包里发现有少量零钱、包上面沾有少量血迹、向依山有赌博有嫖娼且近期赌博数额比较大、他与他人有多方面的矛盾纠纷、调查中发现他的男女关系复杂……这起案件的作案动机、性质，依据现有信息分析，存在几种可能性。他的经验和灵感告诉他，案犯不大可能单是为财而来，为情、为仇，或者二者，甚至三者都有的可能性比较大，因而案件的发生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他还想到了自己所看到的报案记录，那记录太简单了。死者已经不能开口说话，那就应该去问最了解死者的人，还有就是去问现场。明天上午去找向依山的邻居文武，找他的姐姐，然后再去现场。不，是今天……迷迷糊糊中，马超终于睡着了。

　　四人来到8栋一单元的大门前，小张说这个小区有个安全问题，单元门是靠按号码开门，每个单元的号码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走到102室门前，马超发现防盗门上装有一个明显新于门面的古铜色猫眼，右上角似乎还有点黏纸的残痕。

　　小张刚抬手要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文武对调查工作很配合，已经按照派出所的要求，打电话让店里雇用的伙计管好店面，自己留在家里。

　　马超一进门就对房间环视了一番，与101室一样，102室也是二室二厅一厨一卫结构，进门左侧就是客厅。房内仅做了简单装修，地面铺了塑胶地板，墙壁应该就是原来的石灰墙面，家具家电不多，档次也不高。

　　小张向文武介绍了马大和韩帅、李小林。

　　今年年初，文武所在的商场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件，店主被刀捅伤，十多万元货款被抢。不到两天，案件就告破了，两名案犯被抓获，被抢走的十多万元钱也悉数追回并及时返还给了店主。事后，文武听说此案是云山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马超亲自带队侦破的，还听到不少人在议论中都说马超是个神探，侦破了许多重大疑难案件，在全省都很有名气。和平年代，神探往往是许多人的崇拜偶像。文武也是一个神探崇拜者。

　　听了小张的介绍，文武看着身材高大、浓眉如剑、目光犀利、眉宇间透着一股阳刚之气的马超，又惊讶又惊喜：“啊！马大队长，神探，我很佩服你，今天见面，有幸、有幸，三生有幸！有你亲自来，我的好朋友向总被杀案肯定很快就能侦破，这样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文武红着眼眶边说边把马超一行人引到客厅靠东墙的沙发坐下，并赶忙泡了几杯茶端上来，还从口袋里摸香烟。

　　“我哪里是神探，你过奖了、过奖了，不过我的刑警兄弟确实有许多都是破案高手。”马超边坐下边顺手递给文武一支香烟。

　　文武连忙接过烟，连声说谢谢，摸出打火机先给马超手中的烟点着，再点自己的烟，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马超对面。

　　“文武、文武，这名字很好。文总，你肯定是能文能武，不寻常、很厉害。”马超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

　　“哪里哪里，我文化程度不高，初中都没毕业，你看我这身子又矮又小又瘦，没什么力气，哪能又文又武。”文武边笑边说。

　　“文总，你发现了101室的异常情况，及时向110报警，这表明你很有同情心、责任心，我们向你表示感谢。”马超见文武态度很好也很能说，为了创造更好的谈话氛围，先表扬了他一番。

　　“应该的，应该的，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嘛，何况向总还是我的好邻居、好朋友。”文武显得很谦虚。

　　“这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我们一家三人住的，前些天我老婆带着小孩回娘家去了。”

　　“我们有些事情再问问你，请你把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们，行吗？”

　　“行、行！你尽管问，我一定如实讲。”

　　“你是怎么发现101室有臭气传出来的？”

　　“大约四五天前，我在阳台上抽烟，闻到有从东面飘来的臭味，而且越来越重，好像就是从隔壁传来的。向总是我的好朋友，我担心他出事，所以昨天一早我到向总家的大门口仔细闻了闻，才断定臭气来自于他的房间，觉得向总有可能出了意外，就打电话到110报警。不过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他会被人杀死了。”文武答话时，表情显得很悲伤。

　　“向总有没有与什么人产生过矛盾纠纷，你知道吗？”

　　“这方面情况我不了解。”

　　“近期有哪些人到过向总家？”

　　“我开店大多是早出晚归，向总一般是晚出且比我更晚回来，我们碰到不多，有哪些人到过他家，我确实不清楚。”

　　“向总平时主要与哪些人交往？”

　　“马大队长，十分抱歉，向总主要与哪些人交往，我也是讲不出来。”文武表现出一脸歉意。

　　“你不是说与他是好朋友吗？怎么这些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呢？”三问三不知，马超感到有点意外。

　　“唉！我是个外地人，在云山虽然开了一间小店，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赚点小钱养家糊口；向总是本地人，经济条件又好，每次碰到我都很热情，我就把他当朋友了。实际上我们也只是在进门出门碰到的时候，互相问个好，聊几句天，没有什么深交。向总叫向依山，还是昨天上午给我做报案笔录时这位警官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文武说着向小张看去。小张点点头说是这样。

　　哦！原来文武口口声声说的“好朋友”，仅仅是这么一种关系，看来要从他口中了解到更多情况的可能性是不大了。

　　马超转眼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室内。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比昨天更火红，透过树干树叶照进来的阳光，使客厅的有些部位显得很明亮。

　　文武与向依山邻居近两年，或许还是知道一些情况吧？马超开始了循循善诱的问话。“文总，人命关天，你与向总是好邻居，相邻了近两年，你再仔细想想，给我们提供一些有关向总的情况，或许对我们破案会有用的。”

　　“马大队长，你刚才问的问题，我确实不知道，要是知道，我肯定会与你说的。”文武一脸诚恳诚实。

　　“杀人一般是由仇、由财、由情所引起的。你与向总接触不多，他与他人有什么矛盾纠纷是不大会知道。财与情方面的情况你有所了解吗？”

　　“财与情？能够引起杀人？这方面的情况我确实也是不知道啊。”文武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你刚才说向总经济条件好，你有什么依据？”

　　“他有房有车，我看他穿的衣服都比较高档，他有时递给我香烟，也都是很贵的，所以我觉得他比较富有。还有一次……”文武欲言又止。

　　“向依山是有一辆别克轿车。我们昨天已经去查过，停在地下车库，车上灰尘较多，看来已有多天没动。”小张插话说。

　　马超又递了一支烟给文武，说：“文总，为了早日破案，你有话就直说吧。我们办案有严格规定，知情人反映的情况，对外会严格保密的。”

　　马超的话文武听进去了，他说：“两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回来得较晚，看见向总坐在这栋房子东面的廊架下抽烟，就走过去与他打招呼，他递给我一支香烟，让我坐下来聊聊。我们边抽烟边聊天，聊了一会儿，他手机有个电话进来，我就走到一边。他讲话声音很响，我隐约听到了一些，他好像与对方在争论一笔钱的问题，大概的意思是对方向他要二十万，他说只能给十五万，几天后一定给对方。一次性进出这么一大笔钱，我当时就觉得向总的生意肯定是做得比较大的，收入也会很高的。”

　　“向总经济方面的事，你还有知道的吗？”

　　“没有了。”文武仰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

　　“向总是离婚单身，他有没有在谈恋爱，有没有与什么女人来往，你知道吗？”马超双眼盯着文武双眼问道。

　　文武犹豫着没有接话回答，眼睛却朝自家大门瞥了一眼，脸上略显羞赧。

　　马超看到了文武眼球的转动。众人一时没有说话，屋内显得很静。马超听到了外面有人开关单元门进来的声音、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刚才他还听到了有两人从楼梯下来的声音。

　　韩帅进门时也发现了文武家大门上又大又新的猫眼，还发现走廊上的路灯应该是感应灯。他坐在沙发南侧，敏锐地察觉到了文武神色的变化。

　　他站起身来，走到大门边，对着猫眼朝外看了一看，走到文武旁边说：“文总，你家的猫眼视角很大、视野很清楚嘛，客厅又离单元门很近，想必有人从单元进出，你就有可能听到，要看的话，也可以看到，是吗？”

　　马超为韩帅的灵敏而点头示好，并把欣赏的目光投向了他的双眼。

　　文武听了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合不回去。这个年轻警官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他能洞悉我的心思言行？名师出高徒，看来马神探手下的这位韩警官也是个侦探高手。文武发现马超的目光仍盯着他，觉得再不接话不行了。

　　“向总不幸遇难，这方面的事涉及他个人名誉，我又不大清楚……”文武欲言又止。

　　听话听音，马超觉得文武有所知情，又递给他一支烟，还给他点着，再一次耐心地解释道：“文总，我刚才讲过，知情人反映的情况，对外会严格保密，尤其是涉及个人隐私问题，更不会外传的，你尽管放心，有什么情况知道的，应该如实和我们说。”

　　“文总，马大是我们的领导，说话肯定算数的。他对我们要求很严，这方面我们也一定会对外保密。”韩帅补充道。

　　坐在马超旁边做笔录的李小林、坐在南面单人沙发上的小张也连连说，绝对保密，绝对保密。

　　文武为他们的诚恳态度所触动，就说：“去年下半年，我们这个单元发生过入室盗窃案件，所以我比较警惕，在客厅这边，听到门外有声音时，我有时会趴到猫眼上看一看。这样，我碰巧看到住在我楼上202室的女人，有好多次进到向总的房间。今年年初，我还听到过二人在向总家发生了争吵。”

　　说到这里，文武突然露出惊恐之色，急急说：“202室的女主人，我也有多天不见了，也没听到楼上的声响，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你们应该赶快查一查。”

　　马超、韩帅一听也感到有点惊讶，小张赶忙接话说：“202室的女主人叫储妙春，昨天我和所里同志在小区调查时，发现她是没有在家里，打她的电话关机，就电话联系她母亲，说是外出旅游了，今天或者明天应该会回来。”

　　“那文总你可放心。储妙春如果没有回来，我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的。”马超接着再问文武，“你刚才讲的情况很重要，你再详细讲讲。”

　　文武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顾忌，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说，女人下楼的声音很轻，到了101室，不用敲门，推门就进去了。白天看到的很少，晚上看到的比较多，进去的时间一般比较晚，在里面的时间比较长，什么时候出来他不清楚，因为他一般晚上10点多就睡觉了。后来他俩的关系算是半公开化了。至于他们两人的争吵，是在今年年初的一个晚上，他站在阳台抽烟时偶然听到的，听得不大清楚。两人好像是在他家客厅隔壁的房间里争吵，好像是女的在责怪向总，而向总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认错、讨饶。

　　马超问除储妙春外，你还发现有其他女人进出101室吗？

　　文武说还看到过好多次、好几个。

　　近几个月有没有看到？

　　近期没看到，可能与我外出进货次数较多、时间较长有关。不过，有一次我与老乡一起吃夜宵回来得很晚，进门后听到有隐约的下楼脚步声，凑到门上想看一下，看不到。我没有听到单元大门的开门声，琢磨了一下打开门，发现门上的猫眼被人贴了一张纸。怪事！之后一天早上，我开门也发现猫眼上被贴了一张纸。

　　谁会来贴纸呢？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我分析是我这个单元里的人贴的，可能是哪个要到向总家的女人贴的，她不想让我看到。

　　202室的储妙春有可能吗？

　　她刚开始到向总家应该是没有贴的，去多了，怕我看见她去他家，倒也有可能。

　　你看到过的那些人，能够说出一些日期、时间吗？

　　多数是晚上来的，这可能与我白天很少在家有关，具体哪月哪日我可说不出。

　　能说出她们的相貌吗？

　　好像都比较漂亮，我文化低，具体相貌讲述不出来。

　　认人或认相片能认得出吗？

　　有几个可能认得出。

　　马超又问了一些问题，文武都一一作了回答。最后马超让文武再仔细想想，想到什么可能与向依山遇害有关的情况，请及时再告知。文武满口答应。

　　出门后，马超随即指令韩帅，一方面马上组织人员调查储妙春本人的各方面情况；另一方面采取侦查措施，立即与张莺联系，让她上网查找储妙春的去向，并组织人员，对小区与储妙春母亲家实施暗中监控。马超让李小林也一起去。

　　马超说自己会和杨教作个联系，让韩帅安排好工作后，去向杨教作一专题汇报，“如果发现储妙春回来，你与杨教一起去询问；如果储妙春没有回来，一旦发现她的去处，你立即带队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