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历史 大茶商:乱世浮沉中的大商号的传奇

  

  张六佬醒来时仍感觉头脑昏沉,也不记得昨夜到底喝了多少酒。正出门,一丝刺眼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刚巧看到张树愧和冷锦荣说笑着走过来,正要打招呼,冷锦荣也看到了他,老远便喊道:“张兄,咋没多睡会儿,我这山寨住着还舒坦吧?”

  张六佬拍着脑袋说:“冷大当家酒量惊人,我可就惨啦。”

  冷锦荣大笑道:“没事儿,在我这儿,在我这采花山上,就算你喝个十天半月都没事儿,酒管够,饭管饱,要是兄弟你喜欢女人,我这就让兄弟们下山去抓几个上来。”

  “冷大当家可真把六爷您当成自家兄弟了。”张树愧开玩笑道,“今儿早上,大当家还跟我说了那日在客栈发生的事,可惜我那个混账儿子到现在也不知所踪啊。”

  张树愧一提起这事儿,张六佬猛然想起当时要不是张明生在,可能事情的结果不会是那个样子。

  冷锦荣感慨地说:“我是全然没想到令公子的身手居然如此之好,你们如此一说,不过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事。不久前,听说边界之地出现一位侠盗,专偷贪官富豪接济穷苦百姓,据说身手十分了得,从来没人见过其真面目。”

  张树愧闻言大惊,疑惑地问:“大当家的意思是?”

  “我在想那个侠盗会不会就是令公子?”

  “这……”张树愧心中一紧,张六佬忙问:“不知侠盗怎么称呼?”

  “那可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身手相当了得,县属都拿他没法子。”冷锦荣赞叹道,张六佬沉吟了片刻,对满脸担心的张树愧说:“老张,别胡思乱想,不会那么巧。”

  “好了二位,到了采花山上,就安安心心住上几日,咱们兄弟快快活活的喝酒吃肉,岂不快活。”冷锦荣热情相邀,张六佬却拒绝了他的好意:“承蒙大当家看得起,但我们确实无法再多逗留,今日必须得赶回鹤峰,来日再聚。”

  “这才刚住下就要走?”冷锦荣遗憾不已,“既然二位有要事在身,那冷某也不再强留,改日咱们再聚。”

  作别冷锦荣,二人快马加鞭直奔鹤峰县城而去,半道上,下马歇息的时候,张六佬说:“没想到随手的善举,今日居然救了我们一命,这不正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冷大当家虽是义气之人,但今日咱们上采花山的事还是别跟外人说道,跟山匪来往,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免得惹来麻烦就不好了。”张树愧想得长远,张六佬也不禁说:“您说的对,毕竟这是见不得光的事儿,要是让外人知道我们跟山匪来往,恐怕……”

  张树愧突然叹息起来,张六佬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大当家一席话还真让您担心了?哪会这么巧,肯定不是明生。”

  “明生性子烈,我就担心他做得出来呀。”

  张六佬喝了口水,接着说:“要真是明生,也不是坏事,劫富济贫,总算也是善举。”

  “唉,要是被抓可是要杀头的啊。不争气的东西,他这是想要我这条老命啊。”

  “老张,听我一句,明生少爷是好人,好人定会有好报。”这也是张六佬自己的信仰,张树愧却双眉紧锁,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张六佬心情极好的回到中硒堂,却不料刚进门就被破了一盆冷水,瞬间就被击得晕头转向。

  “什么,有人要出高价买下中硒堂?”张六佬虽然平稳了心态,但仍然有些喘不过气。

  陈十三为难地说:“宜昌那边两天前已经派人过来,还在客栈等你们回来,你看,要不要让他们过来见见?”

  张六佬被这件事给杀得措手不及,揉着额头说:“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对方过来几人?”张树愧问,陈十三说:“仨,而且说不等到你们回来是不会离开的。”

  “这可真是件麻烦事,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买下茶庄呢?”张树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陈十三道:“是太突然了。”

  “他们要买,难道我们就必须卖?”张六佬问道,陈十三叹息道:“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更大的麻烦在于对方有洋人撑腰。”

  “什么,洋人?”张六佬像被打了一闷棍,他知道此事一旦有洋人介入,恐怕就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

  张树愧说:“六爷,既然对方人都来了,先见上一面再说吧。”

  对方三人,带头者穿着讲究,西装领带,看起来仿佛有过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此人自称姓徐,单名一个沛字。

  “原来是徐先生,请坐!”张六佬非常客气,徐沛也饶有绅士风度地说:“没想到张老板如此年轻。”

  “鹤峰山高路远,三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苦了。”张六佬道,徐沛客气地说:“一路游山玩水,倒也逍遥自在,鹤峰山美水美,实在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实在是不枉此行。”

  张六佬笑道:“徐老板想必已对这个小城情有独钟了。”

  徐沛面色坦然地说:“想必张老板已经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如能达成所愿,长久留待此地也不是不可能。”

  张六佬听出了话外之意,但他不动声色地说:“鹤峰虽城小人少,但资源何其丰富,倘若徐老板有兴趣,六佬倒可以为您指引牵线。对了,我听说您想在本地投资茶叶,这倒是个好主意,鹤峰茶在前朝便已闻名天下,您可真是慧眼啊。”

  徐沛却大笑道:“张老板可真能说会道,既然如此,徐某有话就明说了。”

  “请讲!”

  “徐某此行是受了大英帝国威尔逊先生的委托,想跟张老板您做一笔生意。”徐沛款款而谈,“威尔逊先生是徐某在英伦留学期间结识的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对贵茶庄非常有兴趣,徐某这次来,便是为圆威尔逊先生的梦想。”

  “这个嘛,六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六佬顿了顿,“鄙店虽小,可也是张某的心血,暂时还没有想盘出去的打算,要是威尔逊先生真有兴趣想在鹤峰开门做生意,六佬一定全力代为引荐。”

  徐沛却摇头道:“不不,我想您大概是误会我了,威尔逊先生的意思是,想要这家店,中硒堂!”

  “对不起,本店不卖。”张六佬没有迂回,而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想徐沛顿时脸色大变,冷冷地说:“卖不卖可容不得你,威尔逊先生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张六佬面色平淡地回击道:“张某恰恰也是这样的人,不想做的事,就没人能强迫。”

  一时间,本来和谐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

  徐沛起身,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既然如此,我还会再回来的!”

  “送客说!”张六佬做了个“请”的姿势,徐沛三人愤然离去。

  张六佬盯着他们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只是他不清楚这个徐沛跟南北镇镇长田翰林的关系,否则一定会更加苦恼。

  徐沛等人并没离开鹤峰,而是在客栈住了下来,此时正愤然骂道:“没想到这个姓张的还真是块硬骨头,舅舅说的没错,要啃下他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威尔逊先生那边如何交代?”

  “我倒想看看这块石头到底有多硬,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徐沛咬牙切齿地说,“威尔逊先生那边我自会交代,在此之前,你们先去帮我做一件事。”

  直到夜幕降临,卢玉莲才有跟张六佬单独说话的机会,听说他们去五峰的事很顺利,她也放心不少,但又说起徐沛等人的造访,心情就变得无比压抑。

  张六佬安慰她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不卖,他们还能明抢不成?”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听说洋人坏得很,如果不能遂愿,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卢玉莲满眼阴云,张六佬拉着她的手叹息道:“洋人得不到的东西就抢,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看来要平息事端,还得请一个人出面才行。”

  卢玉莲问:“是理查德神父吗?”

  张六佬笑了笑,说:“要对付洋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神父还要些日子才过来。”

  “快了,估计就这几日。”张六佬掐算着,可没料到第二天一大早,茶庄门口突然围上来好多人,其中还有一个身穿异服,脸上带着诡异面具的人正在跳大神,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六佬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这些人为何要聚在茶庄门口,慌忙出门阻止:“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是何人请你们来的?茶庄开门还得迎客做生意,快快散了去吧。”

  看热闹的仍旧看热闹,没人吱声,也没人起哄。

  张六佬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门口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他正想说什么,却被陈十三给拦住了。

  这是鹤峰城内的一名端工,又称傩神,他突然手指茶庄大门,大喊一声:“妖魔鬼怪,哪里逃。”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便想涌进大门,但被陈十三的怒吼声给怔住,他像门神似的横在门口,怒目圆瞪,呵斥道:“都散了,都给我散了。”

  他唬住了端工身后的人,却没唬住端工,端工又唱又跳,嘴里念念有词了一番,突然又大喝一声:“妖怪,哪里逃!”然后率先往茶庄大门冲来,换做是他人,定然被吓得闪开了一边,但陈十三却全然不顾这些,飞身一脚便踢翻了端工,端工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嚎叫起来。陈十三冷笑道:“我看谁还敢在此撒野。”说完便又拔出枪来,这一下便吓得那些人屁滚尿流,疯逃而去。

  陈十三大笑起来,拿枪对着躺在地上的端工,问:“说,谁让你在此撒野的?”

  “有鬼呀!”端工突然嚎叫了一声,腾腾腾地起身便跑,陈十三骂道:“再敢来捣乱,一枪崩了你!”

  张六佬让他把枪收起来,他得意地说:“什么妖魔鬼怪,我看那跳大神的就是妖魔鬼怪,再敢来,我就在他屁眼上开一枪。”

  “别乱来。”张六佬说,“这些人无缘无故跑到茶庄来干什么?”

  “就一跳大神的,除了想讹点银子花花还能干什么。”陈十三道,张树愧恰好从门外进来,见大家都聚在大堂,不禁问:“怎么了这是?”张六佬把事情一说,张树愧更加诧异,喃喃自语道:“跳大神的端工,一大清早跑来茶庄闹什么?”

  张六佬说:“十三爷说得对,可能是为了讹点银子花花吧。”

  徐沛此时正在客栈怒火冲天,责怪手下没把事给办好。

  “大哥,没想到那小子身上有枪,谁敢不要命往里冲?”

  徐沛冷笑道:“有枪又怎么了,你们身上揣的是炮仗?”

  “大哥,依我说,何必跟他们玩阴的,干脆一把火把茶庄给烧了不是更省事?然后我们造成意外,神不知鬼不觉。”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徐沛责骂道,“万一一把火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给烧了,我回去怎么交代?”

  “那该怎么办?”

  “急什么,我这一出戏只是试试水深水浅,要对付那几个土包子,还不是小事一件?”徐沛冷笑道,“中硒堂迟早会改名换姓,早晚都是我们的。”

  “爹、爹,中硒堂出事了!”姚人杰突然气喘嘘嘘地跑回来,姚炳才骂道:“都这么大人,成天慌慌忙忙地干什么?”

  姚人杰擦着汗水,把在中硒堂外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姚炳才不屑地说:“多大点事儿呀,那跳大神的想去哪儿跳就去哪儿跳,很稀奇吗?”

  “哎呀,您是不知道,不都动枪了吗?”

  “枪响了吗?没有吧,吓唬人的把戏,我说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姚炳才眯缝着眼靠在太师椅上,悠然地拖着长烟管,吧唧吧唧的腾云吐雾。

  姚人杰得意地说:“枪响没响也是小事儿,不过我在人群中发现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外地人,奇怪的是,那俩人行为举止非常诡异,所以我就悄悄地跟了上去,发现他们住在鸿运客栈。”

  姚炳才缓缓的睁开了眼,问:“接着呢?”

  姚人杰嘿嘿的笑道:“爹,您不是不想听我说吗?”

  “混账东西,快说!”姚炳才骂道,姚人杰才不乐意地说:“我在门外偷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估计有三个人,您猜他们都说了什么?”

  姚炳才此时早就坐正了身子,瞪着眼睛却不说话,姚人杰只好凑上前去说:“那跳大神的端工就是他们请来的,故意去中硒堂制造混乱,好像还说要一把火烧了中硒堂。”

  “什么?”姚炳才惊得瞠目结舌,“他们当真如此说?”

  “那还有假,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回来跟您老人家禀报了。”姚人杰道,姚炳才急问:“还说了些什么?”

  “就听见这些,后来有人来,我就走了。”姚人杰说,“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扬言要烧了中硒堂?”

  姚炳才陷入沉思中,姚人杰迫不及待地说:“爹,要不要把那仨抓起来审问一番?查查他们的底细。”

  姚炳才也在犹豫要不要这样做,姚人杰催促道:“您赶紧拿主意,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突然从客栈搬走。”

  “这样,你去找霍局长,让他派人去办。”姚炳才叮嘱道,“人抓了后再通知我。”

  姚人杰却说:“爹,我看不如先把端工抓来问问。”

  “万万不可!”姚炳才急忙喝住,姚人杰问:“为何不可?”

  姚炳才摆了摆手,脸色惶恐地说:“端工可不是凡人,千万不可得罪。”

  姚人杰也对端工的传言略知一二,故没再问。

  “快些去吧。”

  “好嘞,我这就去。”姚人杰最喜欢做这些下九流的事儿,所以一刻也没停留,屁颠屁颠地找霍英堂去了。姚炳才的话就相当于知事的话,霍英堂不敢怠慢,按照姚人杰的指引,派人把鸿运客栈围了起来,然后让客栈的店小二敲响了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客官,小二给您送热水来了。”店小二说完便闪到了一边,当门被打开时,齐刷刷的枪口全都对准了里面的人。

  徐沛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拔枪便已束手就擒。

  姚炳才来到黑屋子,他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徐沛的脸,但徐沛则只能看见他的人影。

  “什么人,最好赶紧放了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徐沛没有受皮肉之苦,但双手被铁链捆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姚炳才悠然自得地打量着徐沛,从他的傲慢举止来看,猜测此人果真是来者不善,而且身份不简单。

  “装神弄鬼,吓唬谁呢?”徐沛大骂起来,姚炳才等他骂够,才说:“告诉我,你们从哪里来,到鹤峰干什么?”

  徐沛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话刚说完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含着一嘴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姚炳才说:“回答我的话。”

  徐沛把血喷了出去,夸张的笑道:“打死我也不说。”

  “那就打死他吧。”姚炳才不屑地说,徐沛又被抽了两耳光,顿时杀猪般的嚎叫起来,立马就开始求饶。

  “怎么样,滋味儿不好受吧?”姚炳才叹息道,“早点说,少受点苦。”

  徐沛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痛,哪里还经受得起皮肉之苦,只好招供。

  “英国人想买下中硒堂?”姚炳才愣住,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虽然谈不上好坏,但也如晴天霹雳,不禁问:“一个小小的茶庄,英国人为何会对它有兴趣?”

  徐沛咧着嘴说:“我只是替主人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年轻人,我劝你最好说实话,我可没多大耐性。”黑屋子里空气不是很好,姚炳才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喉咙,接着说,“只要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我都说了不知道,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徐沛还在硬扛着,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俩手下可没他嘴硬,还没用刑就全吐了。

  姚人杰过来对姚炳才耳语了一番,姚炳才死死地盯着徐沛,过了很久才说:“徐先生,你是聪明人,咱也别绕弯子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明说吧,中硒堂里真有制作宜红茶的秘方?”

  徐沛不禁一愣,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省省力气吧,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俩人已经拿了我的银子跑路,跟我合作,对你来说别无选择,而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姚炳才连吓带哄,徐沛想想也确实别无选择,只好说:“落到你手里,我认栽,但有个条件……”

  姚炳才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做梦都想要跟中硒堂合作,目的就在于偷学宜红茶的制作工序,没料到这世上还真有一份叫做玉茗图的秘方,这个消息令他始料未及,决定铤而走险。

  “爹,放人不?”姚人杰问,姚炳才说:“他没见过我,放与不放一个样。”

  “那您的意思是?”

  “还是放了吧,免得节外生枝,但派人盯住,除非他离开鹤峰,否则必须随时跟我禀报他的动向。”姚炳才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姚人杰却说:“这个人有英国人做靠山,万一英国人给知事施加压力……”

  “不会啦,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事成之后,我要茶庄,他要秘方。”

  姚人杰惊问道:“爹,您是不是糊涂啦,区区一个茶庄哪能比得上宜红茶的制作秘方?”

  姚炳才冷笑道:“你懂什么,爹这叫欲擒故纵,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就是我们姚家坐收渔利的时候。还愣着干什么,照我说的做吧。”

  徐沛没有离开鹤峰,而是换了个地方住,等待机会,伺机行动。

  张六佬没料到姚炳才会在此时登门拜访,虽然猜到他可能为合作的事而来,不情愿相见却也不得不躬身出迎。

  “姚老爷满面春风,想必是喜事连连啊。”张六佬拱手道,姚炳才讪笑道:“张老板年轻气盛,哪是我这个老头子能比的,就算有喜事,那也是张老板把中硒堂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生可畏呀。”

  张六佬暗暗笑了笑,主动提到了合作事宜:“姚老爷,合作的事让您久等啦,老张可是经常提醒我有空去府上拜访您,我并非抽不开身,只是实在无颜登门拜访。”

  “哦,此话怎讲?”

  “您也知道,中硒堂摊子铺得太大,很多事儿都还没怎么理顺,我担心现在合作的话,会给您添乱。”张六佬这是在绕弯子,姚炳才这只老狐狸怎会看不出来,所以干笑了两声,道:“张老板,你这话是过谦了,谁不知道中硒堂的前身是泰和合,那可是宜红茶的发源之地,就冲着这名号,那也是茶叶界的翘楚,谁敢不服?”

  张六佬眼神黯淡地说:“瞧您这话,可是太高看我了,实话跟您说吧,中硒堂迄今为止也未能制出真正的宜红茶,我这心里着急上火,却又毫无办法。”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姚炳才听的,要让他主动退步,谁知姚炳才眉宇间闪烁着一丝不动声色的笑,接着说:“卢老爷人虽离开了南北镇,难道把宜红茶的制作秘方也给带走啦?”

  “哪有什么秘方可言,所有的红茶制作方法不都一样吗?爹走的时候只跟我说一句话,做茶跟做人一样,认真就能做出好茶,我很认真的去做茶,可不知道为何一直未能做出真正口感地道的宜红茶,总感觉差那么一点。”张六佬叹息道,见姚炳才陷入沉思,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却没料到他突然反过来说:“张老板真会说笑,这杯茶就是用宜红茶叶泡出来的吧,其实口感很是不错,姚某也曾好好研究过宜红茶,觉得您这杯茶就是宜红茶的底子,无论从口感还是汤色来看,也差不了多少。”

  张六佬摇头道:“差不了多少也是差,这做人啊,里子和面子都不能丢,总不能砸了泰和合的面子,更不能毁了宜红的里子。”

  “泰和合已经没了,没了就没了,凡事都要往前看。”姚炳才轻描淡写地说,张六佬摇头道:“泰和合是爹一辈子的心血,一直都在我们心里,中硒堂就是泰和合,泰和合就是中硒堂。”

  姚炳才听了这话,心里有一些不悦,但丝毫没表现在脸上,而是似笑非笑地说:“张老板,过往的事咱们就别再提,姚某今日前来,是为另外一事相求。”

  “您太见外,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姚某可就直说了。”姚炳才道,“您也知道,这些年整个鹤峰城的达官贵人,几乎全喝的是咱们姚家的茶叶,不久前,重庆那边一朋友找上门,说那边生意好做,让我每年为他提供不少数量的红茶,这可难住我了,能力有限,但又不想眼巴巴看着到手的银子给飞了,有好事当然得先想到老弟,所以就要看看老弟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张六佬话只听了一半便已经猜到结局,虽然不知姚炳才脑子里到底卖什么药,但也觉察不出一点好。

  姚炳才见他不吱声,跟着又说:“老弟,你这不说话,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姚老爷,六佬非常感谢您……”张六佬刚一开口就被姚炳才挥手打断:“张老板,没用的话咱也别说,说点有用的吧,给我个准信儿,我也好给重庆那边的朋友回复。”

  “难!”张六佬用一个字回绝了他,他以为自己听错,瞪着眼睛反问道:“你说什么?”

  张六佬叹息道:“姚老爷,让您费心了,但您也知道,目前中硒堂只做绿茶。”

  姚炳才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我说老弟,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那些土包子,哪能喝出什么好歹,中硒堂要做红茶,那不是小事儿一桩吗?你总不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拱手送人吧。”

  “姚老爷,看您这话说的,我都不知该怎么接您的话了。”张六佬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如果真如姚炳才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要自己亲手毁掉宜红茶?所以他断然拒绝了姚炳才,姚炳才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但很快又舒展开,口气平淡地说:“张老弟,你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六佬摇头道:“姚老爷,我不能毁了宜红茶的名声呀!”

  姚炳才无奈的叹息道:“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人不就是以赚钱为目的吗?既然有银子可赚,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要我说,不如放手一搏吧。”

  张六佬最终还是拒绝了姚炳才的说教,姚炳才一路阴沉着脸回到府上,冲下人发了一通无名怒火,然后把刚从外面回来的姚人杰叫进房里,厉声质问道:“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姓徐的这两天一直躲在房里没出门,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姚人杰说,“派去盯他的兄弟也换了好几轮,没啥发现。”

  姚炳才气急败坏地擂着桌子骂道:“不识抬举的玩意儿,姓张的,我早晚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爹,姓张的到底又怎么您了?”

  “没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姚炳才冷冷地说,“鹤峰是咱们的地盘,哪容得下一个外来的野种撒野。”

  “爹,姓张的是害死二叔的凶手,照我说,不如干脆把他投进大牢,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二叔的大仇肯定得报,但还不是时候,我说过,我要得到中硒堂,还有宜红茶的制作秘方,最后才会让姓张的生不如死。”姚炳才眼里闪着寒光,像要吃人似的。

  姚人杰不快地说:“您总说要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让姓张的多活些日子吧。”姚炳才点燃了长烟袋,姚人杰被呛得受不了,正要出去,却又被叫住,“人杰,你等等,爹还有话跟你说。”

  姚人杰捂着鼻子,可还是剧烈咳嗽起来。

  “把人盯紧了,有什么动静尽快向我禀报,成天在外面瞎晃悠,少给我惹是生非。”

  “爹,我又怎么了?”

  “爹年纪大了,将来姚家的一切都得靠你,你也该懂点事儿了。”姚炳才缓缓地说,“你娘走得早,爹这些年是真的累了,你成天在外面瞎混,你说这硕大一分家业,爹能指望得上你吗?”

  姚人杰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禁笑着说:“爹,您是被姓张的气糊涂了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万一哪天您走了,我一定把家业打理好。”

  “你、你个混账玩意儿……”姚炳才此时才是真的被气糊涂了,吹胡子瞪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陈十三有好些日子没去过快活林,去找杏花时,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侧目一看,只见褚兆林正在俩姑娘的陪同下喝酒乐呵,本来不想去打扰他,但想了想,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褚兆林看到陈十三时,喜出望外,忙起身招呼道:“十三爷,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快过来,咱们兄弟好好喝上几杯。”

  “褚队长可真有雅兴,敞开喝,今儿的账全算我的。”陈十三豪爽地说,俩人举杯痛饮,好不快哉。

  “十三爷,最近忙啥呢,怎么老也不见您过来?”

  “还能忙啥,没啥好忙的,就一堆破事儿。”陈十三的双眼被酒精染红,褚兆林接着问:“十三爷,中硒堂近日还太平吧?”

  陈十三眯缝着眼睛笑着说:“太平盛世,哪能不太平呢。”

  褚兆林干笑了几声,道:“姚家可就不怎么太平了。”

  “姚家家大业大,权霸一方,谁敢惹姚家的不痛快。”

  “这些话也就是你十三爷我才说……”褚兆林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道。

  陈十三听完之后,立即打发走了姑娘,取出银票塞进褚兆林手里,褚兆林心领神会,却说:“你别问我人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要想知道,只能去问姚老爷。”

  “褚队长莫误会,我只希望今晚的谈话,除了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十三爷,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投缘吗?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褚兆林大笑起来,“来,喝酒,老规矩,不醉不归。”

  陈十三本来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给张六佬,但临时却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把人找到再说。他在姚家外面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发现姚人杰跟另外一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他悄然尾随来到一家客栈外,只见俩人与另外一人碰头,望着客栈的方向唠叨了半天。

  不久之后,姚人杰离去。

  陈十三也回到了中硒堂,跟张六佬说了这事,张六佬疑惑地问:“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徐沛。”

  “这个你还是别问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徐沛被姚炳才抓走,姚炳才不就是想知道徐沛为什么来中硒堂吗?”张六佬说,“随他去吧,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现在姚炳才还派人监视了姓徐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十三说,“我担心的是他们如果勾结起来,那对我们来说就太不利了。”

  张六佬被他说得一愣,但随即反问道:“你是担心他们俩联合起来对付中硒堂?”

  “很有这个可能,俩人不都想要中硒堂吗?”陈十三分析说,“我们不能太被动,必须主动反击。”

  “怎么个反击法?”

  “姓徐的是英国人派来的,姚炳才有知事撑腰,看来是不怎么好对付。”陈十三叹息道,“这俩人要真联手,想搞垮中硒堂太容易不过了,但俩人身上肯定有缺点,这就是漏洞。”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张六佬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逼徐沛离开鹤峰?”

  陈十三想了想,说:“来明的不行,咱们也学姚炳才来阴的。”

  “绝对不行,我们不能跟姚炳才一样。”

  “六佬,无毒大丈夫,何况是对付我们的敌人。”陈十三说,“我猜到你会反对,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说这事儿的,但如果不这样做,怎么可能知道真相?放心,这件事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张六佬沉思了很久,最后叮嘱道:“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更不能给中硒堂添乱。”

  这件事对陈十三来说轻车熟路,带了俩人,晚上闯进客栈,把睡梦中的徐沛捆了个严严实实,嘴也被塞上,然后粽子似的扔在了**。

  徐沛嗷嗷地嚎叫着,但根本出不了声。

  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陈十三脸上蒙着黑布,捏着嗓子说:“敢再乱叫,爷一枪崩了你。”

  徐沛不敢再叫,也不再挣扎。

  “你给爷好好听着,爷有几句话要问你,只要你配合,爷问完就走,要不然可别怪爷不客气。”陈十三接着说,徐沛连连点头,嘴里的布条才被抽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哭丧着脸问:“你们是谁呀,又想干什么?”徐沛来鹤峰没几天就连续遭遇这样的事,心情非常的坏。

  “你答应姚老爷的事,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十三问,徐沛定了定神,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姚老爷派来的人。”

  陈十三没理会他,而是说:“老爷让我过来问问,你到底准备怎么对付中硒堂?”

  “我、我还没想好。”徐沛不假思索地说,“你们逼我也没用,快放了我。”

  “放了你?老爷可说了,如果你今儿说不出怎么对付中硒堂,要我从你身上取下点东西。”陈十三威胁道,徐沛心里一紧,忙说:“我答应过姚老爷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们这样逼我,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哟,看来你还是条硬汉,真不怕死?”陈十三拿枪对准了徐沛的胸口,徐沛慌忙求饶:“别,别!”

  “不想死就赶紧说,到底准备怎样对付中硒堂?”

  徐沛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我马上去找威尔逊先生,威尔逊先生一定会有办法。”

  “好,那我再给你几天时间,如果再办不好,以后最好不要再踏进鹤峰城半步。”陈十三让人解开徐沛身上的绳子,把枪丢到他面前,临走前说:“不会玩枪就别玩,小心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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