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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身份 高歌 3102 2024-10-20 02:34

  

  救过李大大不久,我就辞了职,离开了我热爱的白衣天使工作,当时我以为是暂时的,却是永远。

  儿子的婚礼由媳妇娘家出钱,你奶奶心里乐开了花,对外夸耀媳妇娘家多有钱,对内表现出来的却是愤然不平,说我娘家是用钱压她,欺负她穷。结婚后,你奶奶第一道命令是让我辞掉医院的工作,在家伺候婆婆和丈夫,这一点首先你父亲就不同意,一是老人家还身强力壮,不用人伺候;二是我在家,会受你奶奶的气。你奶奶呼天抢地地闹,你父亲还是不同意,你奶奶便躺在**绝食,声称要饿死。你奶奶也不是吓唬人,你奶奶认为,媳妇刚进门的第一条如果拿不下来,会让她的颜面扫地,无法做人,儿子娶了媳妇向着媳妇不听娘的话,还不如死了。你父亲跪在地上求你奶奶吃饭,你奶奶不答应,你父亲又给我说好话,要我跟他一起给你奶奶跪下,求你奶奶不要让我辞职,我开始不答应,可你奶奶就是不起来吃饭,眼看你父亲要去跑车了,家里这样,让他怎么放心,我没办法就跟你父亲一起给你奶奶跪下了。你奶奶起来吃饭了,答应让我再干一段时间。后来,你奶奶又让我辞职,这次我和你父亲跪下求也不顶用了,没有办法,我答应了你奶奶,我想等家里没钱买米了你奶奶会让我去工作的。

  我辞了职,你奶奶下了第二道命令——搬家。你奶奶说,家里添了吃闲饭的,住不起独院了,住大杂院省点房租。你父亲不同意,你奶奶又以绝食获得成功。大杂院里住的都是穷苦人,拉洋车的、擦鞋的,你奶奶像鱼儿回到了大海里般欢乐。你奶奶住进大杂院,添了喝茶的嗜好,把一张小桌放在院子里,坐着喝茶,一会儿喊我倒茶,一会儿喊我给她捶背,一会儿喊饿了要吃饭,大家都说,庄家大娘好福气啊。你奶奶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下更大了。做过用人的你奶奶,自儿媳妇进门后,即刻有了地主婆的修养和脾性,养生的招数比地主婆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到千金小姐被自己使唤得丢鞋掉帽子,由衷地喜悦。儿媳是大家小姐,而且这个大家小姐被她**得很乖,这又是你奶奶最感到骄傲的、最感到出人头地的一点。你奶奶常教导我,女人工作是男人没有本事的表现,你愿意让人家瞧你丈夫没本事吗?你奶奶最津津乐道的是在院子里摆龙门阵夸儿子。你奶奶的龙门阵里布满了大人物,张灵甫、刘孟廉还有住在同一个巷子里的韩家老大韩春。你奶奶上了年纪,喉咙的韧带松弛了,发出的笑声嘎嘎的,说话的时候也控制不住那被**涌动的气流,苍老的却是巨大的声音回**在大杂院的各个角落。你奶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院子里的人羡慕她,抬举她,让人人都巴望她能给他们施舍一点东西。你奶奶虽然很穷,却从来不吝啬施舍,但她的经济能力又常常让她的施舍停留在承诺上。

  我对你奶奶的忍让,除了我善良的本性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奶奶唯一的儿子在冒着极大的危险帮我父亲做事,没准哪一天老人家就会失去儿子,我怎么能跟老人家计较呢?我也不愿意让你父亲回家变成是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的转移,不能让自己男人在外面枪林弹雨,回到家还不得安宁。还有,我既然爱你父亲,我就要拴住你父亲的心,我的外貌确实如韩春所说的,配不上你父亲,我小长脸、小眼睛、身材瘦小。你父亲给我坦言过,说他在心里也暗暗把我与李小亚和肖丽比较过,我没有李小亚那种天生丽质的妩媚,没有肖丽那种风尘幻化出的曼妙,但我有一种娴静的气质,我的外貌虽然不养男人的眼,但我娴静气质中所发散出来的那种善良与宁静的气场,却能给男人一种安全港湾的感受,是男人可以释放焦苦、疲劳的温暖怀抱,尤为对那些整日拼杀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的男人更是一种奢侈的向往。你父亲感到很骄傲,他得到了许多男人的向往。让你父亲保持住他的骄傲,我的爱情才会安全。

  我这样做的结果是你父亲更加心疼我。你父亲用下班后拉洋车挣来的钱给我小弟弟妹妹买东西,让我在娘家人面前有面子,给我买大上海的好吃的好穿的,晚上等你奶奶熄灯睡觉后,拿出来给我看,我钻在被窝里偷偷吃你父亲从大上海给我买的好吃的,回娘家时,偷偷穿上大上海的洋服。一个丑女人,能得到英俊男人的这种爱,够了。

  你奶奶尽管对我万般刁难,可是有一点绝对是与我一个战线上的,就是绝不允许有女人招惹你父亲,也绝不允许你父亲招惹别的女人。你父亲年轻英俊,高官厚禄,难免遭遇掷果盈车。我是个醋坛子,这醋有多酸是你父亲在给我讲了遇到李小亚的事之后才知道的,李小亚的事是你父亲与我聊天的时候讲给我听的,没想到打翻了我的醋坛子。这事情发生在你父亲调回军统处任缉毒科长的时候。

  韩春把你父亲从铁路线上调回来缉毒,你姥爷和我分析,韩春应该是从送李大大开始就注意你父亲了,但是,他并没有动,这个人反对打内战,后来对共产党还是手下留情的,他大概觉得你父亲往延安运物资的事不管不行了,才把你父亲调开了。你父亲说李小亚是为了进监狱自己诬告自己贩毒,碰到你父亲是意外,怎么会那么巧?你父亲是缉毒英雄上过报纸,李小亚为什么不可能是专门来勾引你父亲的?你父亲说,他去韩春办公室商量把李小亚该怎么办,回来的时候一进门,看到李小亚揭开旗袍,亮到大腿根,嘻嘻笑着招手,“来,来呀,俊小伙。”他吓得不知该怎么办。呵斥她,怕外面人听见了当笑料,走过去扇她耳光,恐怕没等他伸手她就会扑过来抱住他了。“来呀,我改变主意了,有你,我不去监狱了,只要你能保护我,我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你替占强送信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也很喜欢我。”这个臭女人提起了八哥,简直是在亵渎八哥的爱情,你父亲拔出手枪,对准了李小亚亮出大腿后敞开的胸脯,喊道,“把衣服扣上,跟我去监狱。”李小亚嘻嘻笑着拍了拍**,“你开枪啊,向这儿打。”他向李小亚开了一枪。枪声惊动了楼里的人,大家都向这边跑过来,看到他站在门口,以优美的侧身举枪姿势对着屋里又开了两枪。那个敞怀露体的女人吓得趴在了地上,散开的发髻里和两枪打掉的鞋跟里掉出了大烟膏,烟膏还咝咝冒着青烟。

  你父亲给我说这件事是想给我解解闷,顺便显摆一下他的枪法,想看看我眼里闪烁的崇拜的目光,但我的眼睛里射出了锥子一样的目光,追问他到底看见那女人的什么了。你父亲说是一片白。我不信。你父亲说是两只白口袋。我大哭起来,嚷嚷道:“你是一直想着她,这下可遂了你的愿了。”起初你奶奶还偏着你父亲,可你父亲偏偏用了拉洋车给我买东西的钱给李小亚买了一双鞋送到了监狱。偏偏巷子口那个小鞋贩认识我,以为你父亲是给我买的鞋,殷勤地问我那鞋穿上合脚不,不合脚来换。你父亲经不住我的审问,就招了。这下你奶奶旗帜鲜明地站在我这一边。从此,你父亲没有了安宁的日子,你父亲下班回来我要对时间,如果你父亲是拉洋车了,我要你父亲交出钱来,让你父亲说出拉了多少座,都分别是从哪儿到哪儿,哪一座拉了多少时间挣了多少钱,如果这些有一点对不上,我就怀疑你父亲有猫腻,我说:想骗我?都不看看我是谁的姑娘!后来你父亲回来就回忆着先用纸写出来,再接受我的审查,我说:心里没鬼干吗盘算哩?捏把的东西是经不起细刨的。后来你父亲就当下记,我说:我又没跟着你,你是在外面捏把好了吧?当然这样审查的事只存在于我们之间,你奶奶是不知道你父亲在外面拉洋车挣钱的,当我大哭大闹的时候,你奶奶也只知道是因为回来的时间对不上了。你奶奶说:男人就要这样管着,外面的那些女人都是采蜜的。

  我这样做,并不是真认为你父亲在外面怎么了,我是想敲打他,勒勒绳子,有时候也是心烦。

  爱情的甜蜜是相同的,保卫爱情的辛苦真是各有各的不同。这样的醋坛子保卫法一直到你父亲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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