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历史 大唐秋妃传

89)

大唐秋妃传 莫然 4490 2024-10-20 02:35

  

  延英殿内,唐穆宗坐在案后,杜佑坐在另一侧,两人在谈话。

  杜佑朝唐穆宗拱手说:陛下,老臣想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还望陛下思准。

  唐穆宗摆手说:哎,朕可不能放你走。朕还有一个天大的恩惠要赐给你呢!

  杜佑有些惶恐:陛下待老臣一向很好,再有恩惠,老臣只好肝脑涂尽了!

  唐穆宗便说,要给他孙儿赐婚,把太和公主嫁过去。杜佑听了瞠目结舌……

  唐穆宗笑起来:杜相别紧张嘛!朕也知道,为公主选驸马不容易,前朝不是发生过打金枝的事吗?那升平公主还是朕的外祖母呢!但是金枝玉叶们还得出嫁呀!

  杜佑忙说:但老臣的孙儿一向顽劣,只会写几首歪诗,恐配不上金枝玉叶?

  唐穆宗忙说:哎,朝中的年轻官员,那宋申锡已娶妻,你孙儿便成了最佳人选。他才华横溢,新近写的“阿房宫赋”,朕喜欢,皇姑也喜欢,他们两个正相配呀!

  杜佑仍是诚惶诚恐,犹豫不决。唐穆宗又说:杜相,这是圣旨,不容违抗。朕就再下旨,让你孙儿杜牧世袭太子司仪郎的官职,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呀!

  杜佑只好领旨谢恩。唐穆宗又说,将命人在昌化里建驸马府弟,开凿龙首池为恩沼。再选良辰吉日,皇姑出嫁那天,他也会御延喜门,送她登舆,大赐宾从金钱!

  当夜,杜府厅堂灯烛煌煌,杜佑老脸放光,得意地对杜牧诉说了一切……

  杜牧大为震惊,极不情愿,着急地说,祖父,不可!太和公主原与裴大哥有婚约,比我大得多呢!杜佑不耐地挥手说,那是裴俊有负皇恩!皇姑只比你大四岁,尚属天赐良缘。你与公主成婚后,陛下就会升你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这是光耀门庭的大好事啊,我杜氏遇此皇恩,也脸面有光啊!杜牧却嘟哝着说,孙儿不愿娶那老姑娘!她刁蛮无礼,只怕娶进门来便自恃尊贵,欺上压下,不敬舅姑,不孝祖宗!那时孙儿怎么办?难道再来一次打金枝?当今圣上可不比德宗帝,只怕还会惹来满门祸事呢!

  杜佑气得一拍桌子说,越说越不像话了!你可知裴俊拒婚以来,公主改变了许多!她如今知书识礼,不复骄侈了。她还喜欢你写的“阿房官赋”,定会与你闺房静好。杜牧冷冷地说,孙儿不信。杜佑又一拍桌子说,不管你是否情愿,这事儿就定下了!你父母死得早,杜家就剩你这颗独苗苗,祖父早就想抱曾孙了,不由你不答应!

  杜牧很焦虑,但面对着一向尊长的祖父,却又无可奈何。

  是日,一群诗人聚在天华馆,喝酒聊天。宋申锡与杜牧也在内,后者愁眉不展。

  诗人们纷纷对他说:小杜,你那篇“阿房宫赋”,真是好文章!谁不诵读啊?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能否再请小杜吟诵一遍?我等也都皆浮一大白!

  宋申锡笑道:哎,依我之见,这下半篇可比上半篇写得好,你们听听!

  他用筷子敲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吟道: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杜牧似乎来精神了,也起身拿筷子敲击酒杯,**澎湃地吟道:嗟夫!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他突然抓起筷子和酒杯往地上一扔,筷子酒杯都摔在地上,酒水四溅……

  他激昂地说:你们听到了吗?这便是这篇文章的声音!然而这样的文章,天下人都识得,朝中却无人识得!他们连哀也不懂,又怎能鉴之?

  众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宋申锡笑道:小杜你喝醉了吧?怎么如此发泄?

  杜牧又颓然地坐下来:我没醉,只是突然觉得,诗词歌赋都没用,何足挂齿?

  宋申锡注意地观察他:你神情不对,遇到什么事了?

  杜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出事了!出大事了!咱们到院子里去说……

  两人漫步来到天华馆的庭院里,这里树木高大,草叶花繁,静寂无人。

  杜牧诉说了自己的烦心事,宋申锡听了笑道:好事啊!还记得咱们在曲江船上说过的话吗?原来你真要当驸马了!杜牧瞪他一眼说,什么好朋友?人家在火里,你在水里!宋申锡忙说,哎,你的才华也配当驸马,如何就水深火热了?杜牧生气地挥手说,可我不情愿这门婚事!那太和刁蛮,又缺乏才情,我不想娶她。何况我心中早有人了!

  宋申锡有些吃惊,忙问是哪家名门闺秀?杜牧吞吞吐吐,欲说又止,说你也认识,她是个宫人。宋申锡更加吃惊,说宫女可不行,朝中官员不准与之婚嫁!杜牧苦笑道:她不是宫女,但比官女还麻烦。宋申锡立刻猜中说,我知道了,难道是秋娘姐?

  杜牧叹道:你能猜中,才是我知音。我在镇海初次见到她,她便以一曲“金缕衣”中了花魁。那时我虽年幼,已对她深深折服,惊为天人!多年来她和裴大哥婚姻不顺,我也只把她当姐姐。可年龄稍长,不知不觉便对她更加倾心。却不知她对我是何心思?

  宋申锡笑着说,还能怎么样?把你当小弟弟呗!杜牧不悦地说,那太和也比我年长,难道年龄相差几岁,便不能做夫妻了?宋申锡忙说,但秋娘姐多年来放不下的是裴大哥,只怕还放不下先帝,岂能对你有意?杜牧不服气地说,也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秋娘姐与裴大哥多年不见,或许那份深情已然淡漠?至于先帝就更不在话下。皇家哪有真情?宋申锡叹道: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却不知秋娘姐是否有意?杜牧忙说,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申锡,你看我有几分胜算?宋申锡笑道:这我可说不好,你既然这么执着,何不去问问秋娘姐?杜牧高兴地说,我也这么想!我正要去找杜秋娘姐……

  宋申锡皱起眉头:我倒有些担心,那公主怎么办?也许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指婚?是有人故意做文章?何况秋娘姐是宫人,你爷爷肯定反对,你与她也是困难重重!

  杜牧慷慨激昂:这倒不怕,只要秋娘姐情愿,我就跟她一起逃出京城!

  宋申锡又好气又好笑:既如此,你不妨去找她告白。即使不成,也无遗憾了!

  皇官的宫市上,张了几排雪白的帐篷,专供宫人做买卖。宫女、太监和十六宅的皇家亲眷来往喧哗。杜秋娘独自走来,神情闲散地四处看着。货物铺陈得琳琅满目,有针线、首饰、纸笔、玩物。她走到一个小铺子前,那里摆着一些江南竹编,细用器物。

  杜秋娘拿起一个竹编的小笼子,赞叹道:真是精巧,你自己编的?

  卖货的妇人说:是从江南贩来的货。宫市每逢初一、十五才开,这不值几个钱。

  杜秋娘却爱不释手:也许是镇海的货?编的真俊巧,我要了!

  妇人收了钱,不禁问道:一看你就是个识货之人,你也是镇海人?

  杜秋娘怔了怔,不愿回答。她转身欲走,却见杜牧站在身后。杜秋娘惊讶地问:小杜,你怎么来了?杜牧笑道:秋娘姐,你买这样东西,定是思念你的家乡江南了?杜秋娘也笑起来,说你这个鬼灵精!杜牧便帮她提着小笼子,两人并肩走着……

  杜牧搭讪地问:这宫市倒挺热闹,货物也齐全。杜秋娘笑道:都是宫人使了银子,走了门子,才能进宫做买卖,还要被抽成。杜牧气愤地说,朝廷混乱,连宫市都如此黑暗!杜秋娘笑道:小杜又发牢骚了!我看了你写的“阿房宫赋”,真是好!杜牧叹道:读不懂的人,一样是对牛弹琴!谁管什么“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也不问什么“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杜秋娘钦佩地说,虽是一篇诗文,但纵观尊意,却属正道。不料小杜年纪轻轻,便写得这等好文章,今后必然青史留名,让千秋万世都来诵读!

  杜牧笑起来:也不尽然,总不如白乐天,能写出“忆江南”这样的名篇。

  杜秋娘不解地看着他:白乐天那首诗却无关治道,只是寻常百姓喜欢罢了!

  杜牧想了想,试探地问:那么姐姐想不想回到江南,做个寻常百姓来度日?

  杜秋娘有些吃惊:你怎么会问这个?这可能吗?

  杜牧慷慨地说:有何不可能?姐姐在深宫十几年,难道还想继续呆下去?何不激流勇退,回到江南去逍遥快活!若姐姐情愿,小弟必将追随,在所不辞!

  杜秋娘更加吃惊:小杜,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杜牧想了想,坚定地说:好吧,小弟便向姐姐坦承:小弟对姐姐倾慕已久,自打在镇海一面,穷十几年未能相忘!我想姐姐对这宫中已无留恋,而小弟这种京官,也没什么做头,不如你我携手同去江南,赏风月,写诗篇,快活此生,也算一段佳话!

  杜秋娘很感动,想了想,才说,真没想到你是这番心思。但我曾是先皇的女人,这身份不可能离开皇宫,跟任何人在一起,那都是大不敬!杜牧忙说,明着走不行,难道就不能逃走?杜秋娘摇头说,那更不行了!天下之大,你能逃到哪儿去?江南也是王土,哪怕天涯海角,自会有人追索。而你却会白白落下罪名,让我也于心不忍!杜牧激昂地说,这没关系,只要我们相爱,水里火里都在一起。杜秋娘连忙打断他说,就是这一点须要说明。我心里,始终只有你裴大哥!杜牧这才无言以对……

  杜秋娘又叹道:小杜,听姐姐一句劝:好男儿要心怀家国天下,岂能儿女情长?姐姐也不欲因儿女私情,让国家损失栋梁之材!你才华横溢,富有正义感,只做个逍遥快活的诗人,岂不可惜?国家危难、朝廷用人之际,你又怎能躲开?

  杜牧怔了怔,也叹道:小弟知道姐姐说得对,我也曾想为国家出力,治乱兴亡。但圣上昏庸,宦官当道,藩镇作乱,外夷不服,我一个小京官,又能做什么?

  杜秋娘正色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你在朝廷为官,总有施展之日。

  杜牧很不甘地说:就算如此,那你我之事,又该如何?

  杜秋娘笑道:你已知我爱的是谁,今生今生,我的心只属于你裴大哥!

  杜牧泄气地说:看来我这个才子,抵不过那个忠臣了。秋娘姐,我会放弃……

  杜府厅堂,一卷黄澄澄的圣旨摆在桌案上,杜佑焦急地等候着。杜牧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杜佑颤巍巍地指着他:孙儿,你今日去哪儿了?还是祖父替你接的旨!

  杜牧看了看桌案,坚决地说:禀祖父,孙儿永远不会接旨!杜佑大吃一惊,杜牧又清晰地说,孙儿不愿娶太和公主,请陛下收回成命!杜佑震惊地指着他说,你大胆妄为,竟敢抗旨?杜牧坚定地说,孙儿是要抗旨!当年裴大哥就不愿娶公主,今日孙儿也不情愿。请祖父谅解,孙儿想娶的人不是她!孙儿固然不能如愿,但也不能勉强自己!

  杜佑大发脾气,直拍桌子: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轻者会被扣个污辱家门,对皇室大不敬的罪名,重者便会给我杜氏满门,带来灭顶之灾呀!

  杜牧更加激愤地说:即使如此,我也不愿娶公主,当什么破驸马!祖父,孙儿自己的婚事,为何不能自己做主?为何你非要逼着我,娶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那我这辈子还能自由自在,逍遥快活吗?不,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孙儿死也不肯!

  杜佑气得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突然两眼一翻,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杜牧惊慌地大喊:祖父!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