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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野性的黑潮 何建明 14580 2024-10-22 03:01

  

  他走了,给老板留下了两记重重的耳光走了,再也没有屈过下关。可是,他根本没想到,他的种子却已经留给了阿翠。

  那是她爱情的种子,尽管他一去不见音讯,但她发誓要让这个种子、出世。她的身子一天天沉重。

  我要回寨!她向老板提出。

  老板一听这话,怒不可遏:不说你单方撕毁协议所应该赔偿的损失,就这两年来,你吃的、住的、穿的,要走,也得把这些账算淸了再走!不要多,拿出五万,咱们就一刀两断!

  她气得几乎要当场昏过去。

  嘿嘿,很简单,你继续在饭店,继续允许我上床,我们一切照旧。同样,我有办法让你重新红起来!老板无耻地说。

  她像失去航帆的船,不知如何是好。

  老板加鉍进攻,肆无忌惮,直到将她肚里的种子摧落……

  畜牲,那是我的**!我要你赔!我要你赔——!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山城从此失去了歌声,失去了夜莺,留给人们的只有那士深人静后的一声声啼哭……这样的日子过去了整整一年。

  一天,几位伲家汉子突然闯进明珠饭店,闯进老板的经理室,没有说话,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到老板求饶为止。末后,他们扔下五万元现钞,把阿翠接回了澜沧江边的伲家山寨。

  阿翠,抹去你的眼泪吧1如今,咱伲寨有了取之不完的宝山,再不用穿草鞋,吃野蘑了。乡亲们将她带到寨后的山上。

  山上,本村的、外村的,甚至外县、外省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刻也不停地在刨着石头,拉着熊熊燃起的土风箱……、

  乡亲们告诉阿翠:寨上发现了锡矿,那满山的石头都是宝!全寨的人都富了,一个男劳力,一天能挖三车石块,赚300元以上,就是女娃小孩也能赚它二十、三十的。

  乡亲们告诉阿翠:如今咱伲寨人远近出名,几百里、几千里外的人都奔到这儿采矿炼锡,人越来越多!

  阿翠激动,阿翠兴奋,忧伤的脸露出了微笑,那微笑让全寨仿佛看到了春天明媚的太阳,看到了贡嘎山顶火红的杜鹃花。

  阿翠,伲家的山寨属于我们的。如今,外乡人不断涌进,我们的宝山随时有可能被那些野蛮的外乡人抢占。您是我们山寨的太阳神,您带领我们夺回这宝山宝地吧!乡亲们请求着,呼唤着,有人甚至把采矿得来的钱编织成一个花环,放在他们崇拜的女神面前。

  阿翠,咱伲寨人自古需要有带头人。您是全寨人信得过的人,千万接受乡亲们金子般的心愿吧!

  阿翠的心在犹豫,在颤抖。她想说我不能做酋长,我不能接受乡亲们给予的崇高殊荣。可她又无法拒绝乡亲们的诚意,她终于跪下一条腿,一个一个地将乡亲们扶起……

  我,我答应乡亲们……她说。

  乡亲们欢呼起来。他们以古老的仪式,为阿翠举行了隆重的就职庆典。

  从此,伲家的山寨上升起了一个造福之神。她为乡亲们,为外乡的兄长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获得富有和满足的白曰与夜晚。而乡亲们与外乡的兄长们,则为她送来了无以计数的财富。

  她成了真正的女酋长,一个拥有整个矿山,拥有连自己也弄不清多少家庭的女酋长!

  大概是一年多之后,有一天,阿翠将一笔巨额现金交给了一位她亲自选中的忠实臣民个做买卖出身的精干的外乡人,到下关办一家饭店,地址必须是在明珠饭店对街。

  迨住,必须按全市最低的优惠价收费。阿翠特意吩咐道赔赚你不用担心,总之,一定要办成市里服务质量最好,价格最便宜的饭店。

  不到半年时间,在下关市区,明珠饭店的对面,一幢取名为雅兴的豪华饭店落成了。这饭店从开张的第一天起,就轰动了全市,人们像吃喜酒似的涌向雅兴饭店。原来它不但服务水平高,质量好,而且连续三天实行免费开业。三天之后,雅兴饭店又贴出告示:本店系全市一流饭店,住宿实行七折优惠,并免费供餐。那些外地游客、商人纷纷涌至雅兴。饭店日日暴满,热闹非凡。

  与此相反,一向客流盈满的明珠饭店打雅兴开业之日起,就一下变得冷冷清清,400多个中、高档床位无人问津。

  妈妈的,这日子怎么过呀!第一个月,明珠亏损十一余万元!老板手捧帐本站在大街中心朝对面的雅兴破口大骂。

  哈哈哈,大老板,你没本事就关门回家算啦!过路人这样讥讽道。

  明珠老板一咬牙,跑到银行一下贷款150万元,他要与雅兴拼一个你死我活。贷款为期二年,并以个人家产作抵押。谁知一年下来,明珠不但丝毫未改面貌,就连所贷的150万元也作了弓损的补缺……

  接着是老婆离婚,儿女反目。

  昔日大腹便便、满脸红光的大老板,半年之间变得憔悴不堪。一天夜里,他被几个蒙面人用一辆轿车劫到市郊外。当他从山沟的污水里爬出来时,已不再会说一句话。一一疯了。

  当明珠饭店宣布破产的第二天,那对面正客流盈门、生意万分兴隆的雅兴饭店也突然停业。店主以很便宜的价格,将店子转让给一家公司后,不知去向。

  后来,只是听人们说,那个座落在澜沧江畔的伲寨里,拥有230个矿洞、近2000名采矿工的女酋长阿翠,也就在这个时期内,为山寨上的所有采民每人发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抚慰金后,再也没有在山寨上露过面。

  有人说她改头换面,上了省城。

  有人说她带着巨款,绕道缅甸,到美国寻找她失去的恋人……

  是真,是假,谁也没有向我肯定过。不过,矿管部门告诉我,在阿翠家乡经她经营的那座具有十几亿潜在资源价值的锡矿山,几年来,民采巳使整个矿山资源完全失去工业开采价值,国家直接经济损失在千万元之上……

  隐居深洞的新贵

  在陕西黄土高原,在广西十万大山,在贵州原始森林,我不止一次地听说那些原本十分贫困的山里人,有朝一日,他们突然发现了自己脚下那乌黑或耀眼的石头是宝贝疙瘩后,便拚命地掠夺、霸占,继之以自己的实力占山为王,这之后便是屯筑居室,弃妻纳妾,豢养保镖,挥金如土,作威作福,称王称霸,甚至渐渐变得深居简出,一般人轻易见不上一面,就是老爹老娘、亲朋戚友来了,也得层层请示、过关,才予传见。封建皇室生活与治人之道,在中国尺身上似乎与人的性木能一样,与生俱来,无需教习。

  暮色下,位于广西资源与兴安交界的百里大山间,灯火繁星般布满群山,凿石放炮,人叫马嘶,乱嘈嘈地响成一片。

  此情此景,让人仿佛看到了1958年大炼钢铁的年代。不过,听父辈们说,那时广袤的山野间虽也有这般灯火,这般响声,但那时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富强尽管做法不恰当八到处响起的是社会主义好的宏亮歌声。而如今,也是这般灯火,这般响声,人们又是为了谁呢?

  为了哥哥盖洋房来娶媳妇。

  好媳妇,顶啥用?

  老子有钱能买妾,

  一天一个随便捡,

  只因为白花花的银钱就在脚下边,

  哎哎,白花花的银钱就在脚下边……

  这是山野间传入我耳中的一曲小调。我不由感慨系之。三十年过去了。从人们唱着万众一心建设社会主义,到今天唱起老子有钱能买妾,人类历史的发展啊,有时真让人迷惑不解。

  林哥来了!……哎,他是干什么的?

  正当我随着表哥位刚刚认识的倒爷,走向一条满是帐篷与草棚的小街深处,来到一个颇为讲究的石院庭门口时,两位手里拿着铁矛的年轻人把我挡在一边,问道。为采访的方便,我经人介绍,结识了这位专门从事倒卖钨锑等贵金属的八市外贸采购员林某。想到山里采访那些山寨王?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弄不好会把你的小命都搭进去呀!第一次见面,林某就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所以,我扰您这位大名鼎鼎的林爷作保嘛!林某听我这么一奉承,还真有点得意:咳,你们这些作家呀,呆在家里胡编就是了,干吗非要冒傻劲搞什么采访体验,真是瞎扳!好好,算我林某又当一回热心人。不过,话得说在前头:第一,你必须保证不把山里的财神爷给得罪了!第二,不准把我搞的买卖告诉我单位里的人。你得发誓!我对天发了誓,又把随身带的皮包往他家里一放,说这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一台尼康照相机,还有我的一个作家证、一个记者证作押。见我这个穷书生拿出舍命赎本的劲儿,林某一乐,说:得得得!你那点东西,还不够我填牙缝的。说实话,我是因为佩服你们这些作家的笔才答应帮你这个忙的。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亲表弟,一个想出来找些活份的亲表弟。怎么样,我们走吧晚了,山那头又要压价的。我们就这样攀亲,这样踏上了对我而言是既神秘而又新奇的旅程。

  装什么正经,阿福,二贵,接着表哥哗地拉开皮包,取出两条万宝路香烟,甩给两位把门的,然后答道:这是我的表弟,自己人,带来见见大王!他在北京有路,能帮:咱出货1

  表哥不愧是江湖老手,三言两语一招术,就把两个看门的灌倒了。一位拍马屁道:林爷神通广大,神通广大!一位说去吧,大王今儿个在山上。

  这是第一道卡子。紧接着是第二、第三道。表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了过去,把我顺利地带进一个四周是石头垒起的高墙大院。

  我问表哥!你每次来都是这样破费?我看他起码扔了六条万宝路。

  他轻蔑地一笑,小意思,喂饱了这些看门狗,来去方便,要不别说到这儿做生意,就是见一下南簕天也难着呢!

  谁叫南霸天?

  如果顺利的话,过一会你便会见到他的。

  我们先在石院里坐了一会。表哥说,这儿是专门谈生意的,叫聚义堂。我抬头看着门沿上的那块大木牌,上面真写着这么三个大宇。竟然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之墨迹呢!

  这一带,上到县城、省城,下到庶民百姓,谁不知道这牛头山上有位大财爷,号称南霸天的郭全禄!这三个字,是郭全禄出了三千块钱,请了那个书法家写的。

  我还真头一回听说一字值千金的事呢!

  这算啥!表哥见客堂里许多人正在谈生意,没有注意咱们俩人,便悄悄告诉我:你猜猜这石院庭是花多少钱造的?

  我环视了一下这个用大青石垒筑大约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石院庭,说:

  大概也得三千吧?

  什么?三千能修出这么好的一个空中楼阁?不说别的,你看这石院庭下面的一条通道,就是方才我们上来的那条石道,共三百六十五级台阶,全是从后山运来的大青石垒成的,据说每块青石都在十块钱以上,加上人工、筑路、设岗费,就花了二万。你再看看这个石院庭,上接青天哈雾,左右是悬崖峭壁,这么一座挂在半山腰的石院建筑,里外又是十分讲究的岩壁、铜墙,你说要花多少钱?

  表哥说完,不待我回答,自己溜进了庭院的厢房。大概对生意的事他还不想让我知道得太多。这时,一位猴瘦的中年男子凑到我身边坐下,搭讪道:

  老弟,成交了嘥?李老板够意思,又给阿拉三吨,总算没白相一趟。侬晓得喺,上海眼底下就缺钨原料!阿拉这三吨到手,奶奶的,救了半个上海城!上海老乡兴高彩烈地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键牌香烟朝我怀里一扔,翘着二郎腿,唱起了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我一愣,心想:素不相识,敬烟也不致这样吧?可一想自己今天扮演的角色,也就装作侠气十足地打开烟,从中抽出一支,吞云吐雾般吸了起来。

  晚上,主人设宴款待。这规格使我这样一个自以为参加过儿次国宴的人,大失份儿。倒不是因为菜做得特别的好,而是桌上的那些货真价实的东西,令人矫舌不下。什么东北的熊掌,海边的燕窝,广东的蛇崽,上海的大河蟹……应有尽有。洒是清一色的茅台。据说本山寨王特别嗜好这酒。

  来来来,蒙诸位关照,请大伙喝个痛快,明早好把各山头采来的三十吨黑疙瘩弄出去呀!

  没说的,二爷,有你一句话,咱们谁不是扛着脑袋为郭大哥干的呢!

  是啊,二爷!这聚义堂风景如画,美酒丰宴,令我醉而欲梦,只是少了几个美人儿来陪陪!

  放心,呆一会儿,二爷帮你从山下弄几个漂亮妞来。四川的辣妹子,杭州的粉姑娘,还有广州的洋娃娃,任你们挑!

  好一!二爷万岁!

  洒桌上一片匪气。最后,两人醉得滚入桌下。

  饭后,我约摸地算了一下桌上的酒菜,三桌人,没有四千块钱是无论如何下不来的。常年都是这个样招待你们?我问表哥。

  基本都是,还有更高的呢?那是郭全禄亲自出面的宴会。不过,他很少这样做。

  他手头有多少?能折腾得起吗?一来吃喝的人又自己分文不掏?

  这你就外行了。上酒桌的人都是来山上买货的。南霸天手下近二千名采矿工,每天少说能采上二十吨钨矿石。他卖给咱一吨就是三千块,实际上他花的成本不到700元。你算一算他每吨赚多少钱?在咱们这些人身上花个三千、五千,可他还賺了多少?他心眼精着呢!他在咱们身上多花些,就能把山里的矿石运出好几十吨。而山上的矿石有的是,干上个三年、五年也运不完。他看上去是里外做人情,实质上是一本万利的事!

  表哥这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不过,尽管如此,郭全禄诨号南霸天,霸在什么地方,我似乎还没有明白。

  要说你们这些京官不知下情,还有时不服气,郭全禄称霸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他悄悄地推开石院的后门,让我抬头举目正前方。只见前面大约有再十来米高的地方,还有一个亮着灯的洞口,那洞口隐约可以看到四个持着家伙的人来回地走动着。那是郭全禄的窝,洞口几个人是他的保镖。据说他雇了很多保镖。你要是能看他下山,那阵势绝对让你吃惊。有一回,我见了,一数,光是身边的保镖就有十二对,加上儿十个随从,可谓浩浩****的。下山正巧碰上一位省里的大干部下乡检查工作。嗬,这郭全禄财大气粗!他坐的是一位东北铁哥送给他的桑塔拉跟在他后面的是大大小小十几辆又是吉普又是拖拉机的车队,硬把那位省里的大官逼到了路边边……

  他是什么时候起家的?

  那是四年前的事。郭全禄一帮人听说这山上埋着宝贝,就纠集了一帮退伍兵他自己也在部队上当过三年侦察兵,会点三脚猫的把式,上山簕占了一个矿。那时,郭全禄他们虽知这山上的矿石是宝,却又不知怎样才能变成钱。正巧,这时从广东来了几个人。这些家伙识货,一看便知是可以发洋财的,便出大钱从郭全禄手里买了下来。后来,广东人又倒手卖给了福建人,一下赚了15万元。郭全禄一听说,也急眼了,带着人上山把那些广东人截住,说这矿山原是他们的,硬把那15万元要了回来。俗话说,闻到腥味就想吃大鱼。郭全禄一不作二不休,回过头来,又把那个福建人给赶跑了。就这么一折腾,他在山上的一个矿洞里,便尽赚了50多万元,摇身一变,成了这一带的山寨王。他把自家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拢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矿业队,霸占了十三个有矿藏的山头,然后趁着外地的那些倒爷们想发大财的胃口,像头回一样,把三十多个矿井转手卖给外乡人。不到半年,这些矿洞初步建成,并能开始获利了,郭全禄又纠集了上千本乡本土的人,一下又从外乡人的手里把这些矿山全部夺了回来。那些外乡人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被赶出了大山。郭全禄这一毒招,不知害了多少人!一个武汉来的外乡人,被郭全禄这么一镇,弄得倾家**产,全家老小想想没辙,大年三十晚上,一起喝了敌敌畏……

  我感觉浑身在打颤。无情的现实让我热血沸腾,义愤填鹰。

  南簕天就在我的眼前。我不是也刚刚喝着、吃着他从无数百姓身上榨取来的血汗吗?我感到噁心!

  走,我们到上面的那个洞里去,我要亲眼看一看当今的市裰天!我拉起表哥的衣襟就要往上走。

  不行,不行!上山前我们就有约在先,你得自始自终当成是和我一起做买卖的表弟,,才同意带你来的。你这样,简直是共产党举着红旗除恶霸,我哪敢带你去见郭的面!他死活不愿。

  瞅着他的样子,我思忖片刻,说!好吧,我听你的话就是了。不过,南霸天的老巢我是一定要去的!

  表哥见我如此坚决,只好答应。他去找聚义堂里的二爷商量。二爷一一那名片上的职务是这座矿山的业务经理。他是南霸天的弟弟,凡是山下来的人,都得通过他允许或引见,才能进得了郭全禄的老巢。

  不一会,表哥告诉我,可以上山了。他的神情颇有些不乐。我疑惑地盯了他一眼,发觉他左手腕上的那只能奏音乐的金表忽然没了。怎么,又给送人情了?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他苦笑了一下,说!谁让我碰上了这样一个偏向虎山行的表弟呢?

  那个曾让恶棍发迹的矿洞,现在就在我的眼前。如今,它是赫赫有名的南霸天的行宫。

  站住,先到这儿来一下洞口,一名持土枪的年轻人把我们带到洞口旁的一个石垒的小屋。我们被告知放下所带的一切东西。完后,又来了个搜身。

  我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表哥一再使眼色,我准会狠狠地揍那小子一顿。

  洞口不大,一踏进去,使人一下感觉仿佛进了阴曹地府,里面有电灯,但不知为什么,宽敞的洞壁四周却挂着一盏盏燃着煤油的火把。大概主人愿借这昏暗,衬托自己更多的权势吧!洞子显然是人工凿筑的,由三个套洞组成,外洞不大,看样子住的全是保镖。中洞隔着几个小洞,每个小间上都标有一块明显的小牌,上面写着财务科、行政科、保卫部……无疑这是山寨王的首脑机关。

  我们走进了最里面的洞厅。很大,等于中洞的一倍。我惊诧地发觉这里面的光线特别的好。细细看那洞壁,原来用的全是雪纸墙布,墙布中嵌着几条金纸,加上大厅中间有一盏垂柳式的巨型吊灯,配之猩红地毯铺成的地面,整个洞厅里显得富丽堂皇之极。洞内回旋着邓丽君的绵绵之音。

  我们刚刚在崭新的沙发上坐下,便有两位穿着迷你裙的少女走过来,为我们沏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畨巢咖啡。

  林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来呀?你可真狠心啊!阿琴我可都快闷出病来啦!其中一位似乎与表哥很熟,大惊小呼地用那丰满的身子贴紧了表哥,一双白楸的手臂吊在他的脖颈上撒着娇情。

  是吗?你可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呀!表哥的话变了声。

  我赶忙扭过头去。

  这位大哥,是第一次光临吧?可得多呆些日子呀!我被另一位纠缠住了,那搭在肩上的一双柔软的手,却使我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嘻嘻,咱们到里处去聊聊。她含情脉脉,声音极柔软地,却似乎又是一个不可抗拒的命令。

  当我从沙发上立起,光顾身边的表哥时,早已影踪不见了。

  嘻嘻,快一点,快一点么!

  乐啦,乐啦……

  忽然,从哪里传来一串变了音的男女的浪笑声。我环顾四周,这才发觉大厅的四周有好几间活动门虚掩着的厢室。其中有一间特别的大,那里面的猥亵声也最多最响。尽管我没有看淸里面是些什么人,在干些什么,但凭我的直感,我全然明白了!

  什么矿山主的老巣,完全是一个男嫖女娼的窑子!而且我断定,那间狼亵声最多最响的厢室内呆的人,就是南霸天。

  郭全禄!

  蠢货,你怎么想着上这儿来?我骂了自己一句,甩手就走出了这个黑窝。身后,那个妖女在喂喂喂地不停喊着。而我连头也没回,一直穿过聚义堂,一直走到山脚下。

  许久表哥打着手电匆匆赶了来,急急地问我你怎么一个人下山啦?刚才我见到郭全禄了,他说要见你呢!快上去吧!

  不,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多呆一会了

  那…那你见不着南霸天,不是白来了吗?

  没有。我见到的已足够了!一个十足的新贵,一个无耻的封建幽灵!我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看着表哥不知所措的样儿,我赶忙伸出手,说谢谢你的帮助,今天并不虚行!

  那,我就放心了!他说我同郭全禄的生意还没成交。你看……

  上山吧,别误了你的事。不过,希望你也是最后一次到这儿。我坚信,在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里,像郭全禄这样的山寨王的日子不会久长的!

  表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又上山了。留下我一个人。那四周是漆黑的山色的夜幕。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座山头上,却灯火点点,人声喧沸,偶尔传来几句混杂的咒骂与得意的山歌声……

  天使终于憒怒。

  不知哪一位哲人说过,当用金钱垒筑起来的权力可以开始用来暴虐地占有或控制别人时,那么抵御与反抗的怒焰也将继之燃起。

  这天正逢清明节,在十万大山的一个叫银滩湾的山凹凹里,我看到一座荒秃的山头上,一大堆穿衣戴孝的男男女女在烧纸钱。没有人哭。只有一个四十来岁的胸脯干瘪的女人和三个大小不等的孩子跪在一块石板上磕头,前面有一座用水泥垒起的又高又大的坟墓,上面写着亡夫金大前之墓七个大字。这墓修建得不亚于公园里的一座小亭子,与周围的坟穴相比之下,它俨如皇室的寝陵!

  他是我们的矿头,光修这个坟就花了这个数。一位三十模样的汉子朝我伸出三个指头,诡秘地说三万!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对一个有钱有势的矿头来说,这仅仅是睡三、两个女人的钱,算不了什么。

  你们的矿头是咋死的?

  给山那边的一个妖女害的。这汉子伸伸舌头,朝我翻翻白眼:女人在男人跟着她睡觉的时候治人是最要命的。这不,我们的头儿凭力气打得死两头牛,可他就是在赤条条时,被那个捏一把挤得出水的妖女给治了。唉,女人坏的时候还真厉害!

  我是在监狱里见到这女人的。

  监狱长告诉我,她判死缓二年。是的,凡是故意杀人犯,总要用命来抵的。不过,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猛地感到太可惜了一一因为她实在太美了!监狱长告诉我,她38岁。这正是女人迈向人生第二个青春期的时候。关于她,已经有记者来采写过。我想,也许是因为她的美和她不对称的人生命运吸引了记者。

  她的美,应该说只有同龄男人才能真正体察到。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极为精彩地分布在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上,鼻梁很髙,加之她此刻有点冷相,因而显得有些洋味的美。她穿着灰色的囚服,囚服虽然略显肥大,但依然掩不住她优美的曲线。她的脸有些苍白,神态也显疲倦,静静地坐在一张木板発上,使我一下想起一位名画师的那幅叫作冷情女天使的画来。

  是的,她是天使,同时又是一个杀人犯,杀死了一个身体比她强壮几倍的山寨王!

  她的家就在大山的银滩湾,那个地方十分贫穷。可贫穷并不和美面作对。她家旁边的那条亮亮的小河是美丽的,喝美丽的亮亮河水也使她美面了起来。快16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去河边洗衣服,突然惊讶地发现水中的自己是那样的美丽。她为此激动了好久。她对着亮亮河哼起自个儿编的小调

  哎,唱什么呀?咱哥几个每天晚上憋得慌,来作作伴怎么样?

  干脆,嫁给我们算了!

  那是一群赤着膀子的光棍们的声音。他们每天来到亮亮河边向她进攻。她腻极,可又无奈,贫困、落后甚至愚昧的现实告诉她一个不可抗拒的事实:女人的任务就是嫁人,为男人生儿育女。可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把美丽的身子交给那些穷得连肋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爷儿们。但是,这儿哪来有钱的主呢?

  她美丽的眉睫开始打起了忧愁的结。

  有一天,她家来了一位外乡毛毛匠,并且住了下来。她对他根本没有顾上正儿八经看一眼,可他却像发现了宝贝似的,为她丢了魂。

  毛毛匠要走了,给她父母留下一大笔钱。她父母为了报答这位救世主,他们答应明年一就是她的十六周岁曰嫁给他。

  第二年,他来了,赶着一头黑皮的毛驴。

  她稀里糊涂地骑在毛驴背上,走出了村口。

  毛驴驮着她继续向大山的深处走去。

  她结束了少女时代,成了这个男人的老婆。这时她才17虚岁,16周岁!

  第二年,她为他生了个女儿。

  第三年,她为他生了个儿子。

  第四年,她又为他生了个儿子。

  当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到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才停止这种生育。

  这样又过了七年,她已是27岁。

  她似乎觉得这一辈子就永远这样走下去了,可命运又将她推到了一个深渊。35岁那年,她男人在外面赚了些钱,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上了年纪,在回来的山道上一跤摔倒,成了个下半身没知觉的瘫子……

  她38岁这年,也不知是谁发现了她家后山上有可以用来换大钱的黑疙瘩,不久便有人办起了一个煤矿。矿主儿是个精壮汉子,雇了不少人为他干活,他自己就当了个名符其实的山寨王。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与他连在了一起。

  那天,他为了给矿上的伙计们采购粮油蔬菜,去了她所住的那个小山庄。他去收她家里的鸡蛋,却一下被她的美貌所惊呆。

  他痴痴地盯着她的俊美的脸,盯着她上衣口微微敞着的前胸。

  作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山寨主,什么样的女人他没玩过?可在她面前,那些女人算个啥!奶奶的,老子干了几年煤主儿,银滩湾哪一个山头上的宝没挖够,方圆几十里谁不晓得我的大名,可我秦然漏了这么一块翡翠!不弄到手,算枉干了这几年!他暗暗发誓。

  看好了,五斤。她端着秤杆认真地说。

  看啥?算10斤!他说。

  算10斤?

  对,10斤。以后我常来,买这买那的,你多关照就是了!他用眼神看着她。

  她脸红了,竟然忘了退回他多付的鸡蛋钱。唉,她太穷了。钱,对她和全家人来说是多么需要呀!

  可就是这片刻的犹豫,使她的命运从此发生了逆转。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以同样的方式,更阔气的男子汉风度施舍着。女人的心是容易产生感激之情的,尤其是一个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女人。穷困使她完全失去了拒绝这种施舍的勇气。凭着女人的敏感,她感到总有一天会发生什么事,果然不出所料。

  她淸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半前晌,儿子和女儿们都到地里干活去了,瘫子男人在他的房里照例静静地躺着。她在喂鸡。

  他来了。他一反平常大声吆喝买这买那的劲儿,却像幽灵一般地溜到她身后,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她惊骇地张口要喊,嘴却被他粗大的掌心堵得严严实实。她见是他,于是也没有再想叫,只是全身抖得厉害。他把她抱起,放在牛棚里的稻草上别怕,这山头上我是皇帝,没有人能阻拦我……看你太苦了,我有的是钱……我能给你一切,啊?他一边动作,一边演说着他的王威……

  她有些内疚。每当晚上睡在瘫子身边时,甚至有些可怜他,觉得对不起他。可想到这个以前每晚把她折腾得要死要活的男人,如今连一点儿本事都没有时,她又觉得真正可怜的是自己。

  寨王几乎每天来。

  终于,有一天,瘫子对她说:你和他的事我全知道了。

  我不管,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只是这个家,别,别把我扔下……他掉泪了。

  她顿时对他感激和可怜起来,忙说我不会扔下你的,不会的,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呀……她像是在上帝面前表白衷肠。

  从此,夫妻间再也不说什么了。他们达成了荒诞的默契。

  一天寨王对她说,山上缺个做饭的,原来那个老头忙不过来;他说她是最理想的人,她去的话,月工钱不少于三百。

  上山去,这是明摆的事,寨王想独占她。她明白,瘫子也明白。可她还是征求了自己男人的意见。

  去吧,三百块给咱全家,过得下日子了!瘫子说。

  她获得了合法的权利。寨王得意地把她接上山,并且当众公布道:她是你们的大嫂子,以后跟我睡一个铺。别说三道四的!

  她发现这群光着膀子的汉子们竟没一个对寨王的这等放肆言语敢露一个饥笑的眼神。她哪里想到,他们都是被雇来的佣工。寨王可以像奴隶一样使唤他们。夜晚来到,几个小伙子利索地帮寨王布置起一间新房个用油毡搭起的棚子。

  但是,日子久了,山寨王却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了。有一天,他终于招呼也不打,就带着两个人下山采购东西去了。厨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一个矿工跑进屋来。她本能地退到一边,忙她手中的活。

  咋不下井。

  老子今天急了,花钱买了个痛快一他话未说完,便伸开双臂上前将她抱住。

  你要干什么?我喊矿主了!她挣扎着,以为这话能把对方镇住。

  哈哈,你还不知道?老子整整给了矿头儿一千。妈的,为了跟你睡一觉,老子半个月等于白干了!

  畜牲!老天为什么不天打雷劈那个畜牲呀?她全明白了!她被寨王卖了!

  她总算认识了一个可怕的世界,一个只有野性与金钱的世界。她预感这个世界最终会给她带来一个此刻她还说不清的结局,只觉得那是个巨大的阴影,并且円渐逼近她,将她逼到万丈深渊的边缘。

  她汄半死中醒来时,就像一个荒漠中的涉足者。

  那天,她回到家,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哭诉山上的一切。使她感到更加惊愕的是,自己的男人,竟然像喝了口白开水一般地淡淡说了句:反正你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子大了,该给他们准备娶媳妇的钱了一她绝望了。听完这,一句话没说,就回到了山上。她没有出路,女人大概就是这个命。快四十岁了,男女之间的事她能承受……她要看看天下的男人是否都这个德性!

  好吧,我出卖身子,你们就把出卖力气的心血拿来给我吧!在这个野性的山坳上,这是合理的等价交换。谁让你是山寨王的臣民呢?她是这样想通的。

  她用肉体换来了那些性饥渴的挖煤工的大把大把沾着煤屑的肮脏的钱票。

  可怜女人以为这样可以换取对寨王的报复,可她又错了。

  这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矿工们专心赌牌和喝酒,把她忘在了一边。她趁这个空闲,回到了自己的家。女儿和儿子牵着她的心,尽管他们也大了。

  闺女呢?她见女儿不在家,忙问。

  谁知道她忙乎些啥,每天像躲瘟神似的不愿在家里照面。瘫子叹着气说道。

  她走出家门,在菜地里找到了女儿。雨中的女儿正痴痴地望着苍天发呆。

  孩子,你怎么啦?她有些奇怪,问道。

  女儿哇地哭出了声。

  倒底出什么事了,快进屋说。她望着与自己长得一样美的嫩皮细肉的女儿,赶忙扶她朝屋里走。她心头好着急呀:孩子,你快说。我是你妈,不会难为你的!

  女儿呆呆地看着母亲,泪流满而道妈……我,我有了!

  有了?她条件反射地推开女儿,怔了好一阵。突然,她意识到什么似的,赶忙端详了一下女儿的脸、下身,下身已经微微隆起……

  告诉我,那男人是谁?她的血一下冲到了脑门。

  女儿脱口而出:他,常来我家的矿头儿……

  晴天劈雳!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差一点儿从凳子上滚下来。

  好苦命的女儿哟!她完全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她苦苦地想着,矿头是怎样勾引她女儿的。她突然明白过来:不是有一段时间,那个该死的家伙把自己撇在一边,说自个儿下山采购东西么?是的,他是避开我的眼皮,来找女儿的。这个畜牲,他在山上把我卖给别人,自个儿又来找新欢,而且偏找了我的女儿!太毒了!天下竟有这等魔鬼!女人开始了彻底的清醒了!清酲之后的唯一动举就是复仇!

  她第一个行动是先处理女儿的事。山里人是不兴打胎的。她就匆匆忙忙地把女儿嫁给了一个盼儿媳妇快盼出毛病的人家。这不是她的错。女儿总得有个归宿。何况,人家并不赚弃这个。

  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等事已办妥,寨王知道时已经晚了。

  你真行,把女儿嫁掉也不打个招呼,让我一个人下山白跑一趟!他死皮癞脸地说。

  怕啥,还有我呢!她平静地脱下衣服,直到两只白晳的**露在外面为止。寨王被撩得全身燥热,上前一把抱住她,往**一扔,然后大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

  她装出一副轻浮的模样,轻轻地推开他,挑逗道嗯―,你不喝点酒,没劲儿……

  他顿时开心地大笑,光着身子,爬到桌子边,抓起酒瓶就往口里灌。

  他爬回床头,重新骑在了她身上。突然,他感到肚子疼痛,而且越来越痛。

  哎哟!哎哟!他从她身上滚下来,又从**滚到地下。快!快来人哪一一!

  山寨王此时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威,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向她乞求:你,你去叫人……救救我,我给你一万块……

  啊,给五万……,还赚少,好,十万,不,我全给你,啊!

  她冷冷地看着他,从鼻孔里透出一声:哼,我现在已经不稀罕你的钱了,我只想要你一样东西!说着,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杀猪剃骨尖刀。

  我要你的命!她扬起刀,勇敢地朝他当肚刺去……啊一!山寨王终于倒在了门槛上。

  她叙述完她的犯罪史后,颇激动地对我说:我对自己的死刑没有后悔。可为什么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还有那些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呢?他们的钱多得能开银行,他们的心却狠毒不过。为什么不管管他们?啊,为什么?难道你们也怕他们?那就派军队,派军队打败他们!

  我没有回答,只是馱默地朝她点点头。

  贪婪者永远没有满足,永远不想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世界。弗洛伊德力求通过人的原始本能来揭示一个真理。我们只须稍稍认真地着一眼周围的一些现象,谁都可能对弗氏的这句话作一番娓娓动听的诠释。

  那些依靠矿山与红金台滋生出来的大亨、山寨王们,除了拼命地赚钱以外,确实不曾有过过多的企盼。他们的思维有时单一到极点,几乎只有一个宇!钱。除此之外,一片空白。等而次之的采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见过一位72岁的老人,无儿无女。他并不因此甘心寂寞。他加入了村里的采矿队伍,并且独占了一口煤井。现在他的钱已经积到了六位数。我问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因为我从他因终年蹲在煤窑所致的瘦得像头老驴似的身子,断定此翁最多只能活上三五年。他眨巴着一双无神的小眼,疑惑地反问我:你自己有过我这么多钱票吗?没有。对呀,钱多总是件好事,不信我们换个个!我迟顿许久,竟然回答不了。大概这是金钱对人特有的魔力所在,或者说是人对金钱所特有的天然渴求性吧?

  在山西某矿山附近,一个百户人家的村子,我路经那儿,希望能住上一夜。但整个村子空空的,村里的人不知跑到哪儿去。等到临近天黑,一群儿童放学回来,此地才仿佛回到了人的世界。孩子们死活不让我借宿,后来经过儿童团。

  团长位系红领巾的四年级学生一的同意,才算留下来了。儿童团长告诉我,村里的太人全上山挖煤去了,就连孩子的祖母祖父也用三轮车或毛驴送上山,为挖煤的当做饭洗衣之类的后勤兵。白天,孩子们去上学时把门一锁,便完事了。晚上,30多个孩子组成了儿童团纠察队,轮流值班,防止外人进村。这是谁教你们的办法?我问。没人教,是我们自己组织的。大人们上山后,村里没人,小伙伴们害怕极了,又没人管我们,没法,我们就学着大人以前讲过的他们在打鬼子时的那套办法,在村头村尾设了几个岗,由我们几个戴红领巾的大孩子值班守村。一旦有人进村搞破坏什么的你们咋办?不怕,我们在村东的小山上有个烽火台,村里一出事,我们就在那儿烧火,后山的大人们马上就会发现。可怜而又聪明的孩子们!这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那山村静的出奇,除了汪汪的狗叫声与几阵被恶梦惊醒的孩子的哭泣声外,什么都听不到。待我醒来时,孩子们早已上学去了,村子又回到死一般的世界……

  望着这一片没有炊烟,没有鸡啼,没有人声的村庄,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参观过的血吸虫病疫区,眼前的村庄与此多么相似!然而,这里并没有血吸虫病呀!这里的人害的是什么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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