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莉她们所在的这条金沟,长约二里路,近万人,你一群,我一伙,彼此都像互不相识似的,既不打招呼,又不互相走动。一群人就有一个固定的地盘。李莉说,这些人中来自四面八方,各有各的一帮子,很少来往。帮子中有大,有小,大多是以同乡人结盟,也有自愿凑在一起合盟的。帮头就叫老大。老大一般都是大伙推举出来的,或者有威望或者是第一个到这儿的人,或者是淘金能手。新来乍到的往往看不出在一帮子中还有什么等级之分。而事实上,一个帮就像一个国中之国,淘金场是个大国,帮子是小国。小国里有君主,君主就是帮头,也即老大。老大的下头是按淘金的工作程序来分等的。那些刚入伙,没有经验,或者手脚笨的人,属最低等级,他们只能干些刨沙或挑沙的重活、累活,分的钱也最少,往往干一个月连金子是什么样儿也没见着。其次是蹲在水里,捤着铁锹,端着簸箕或竹筐的人,他们的任务是淘沙。淘沙是个技术活,成担成筐的黄沙在簸箕或筐子里筛滤,最后剩下少许黑里发黄的沙粒。这些沙粒俗称沙金,在阳光底下能隐约见到黄色的反光。淘沙动作简单,可得学会把捱火候,重了沙子全跑了,轻了沙子出不去。有的人淘一天,簸箕或筐子里啥也没留下,这样的人便会受到降级处理,也就是只好去干刨沙、挑沙的重活累活。淘沙人收入高于挑沙、刨沙人。淘出的沙金被集中送到一间小屋里,这道工序叫选沙。选沙人把沙粒放到一块倾斜的石板上,石板上有一道道不深的细纹。夹着淸水的沙粒经过石板,那些沙金就落入细纹之中。选沙人一般都是淘金老手,有丰富的经验,等级高,收入也髙。最后一道工序,一般都由老大亲自干,或者由老大带几个可靠的经验丰富的人一起干。这道工序叫吹沙。即把选沙人送来的黄色沙金放入一个像簸箕似的铁器里,一边往上抛沙金,一边对着抛起的沙金吹气,这样,沙金里的沙子被吹到地上,而真正的金子则落入铁器。
吹沙是门高技术。口重了,会把金子一起吹走,而掉在地上的金子是无法拣的。口轻了,落入铁器里的仍然是沙金。洵金共四道工序,四个等级。刨沙、挑沙者一月一般只拿二、三百元。淘沙人是其一倍。选沙人又是洵沙人的一倍。而老大和那些干吹沙的人则更卨。这种等级观念,有着浓重的封建色彩。可在淘金场它是天经地义的,谁要是违法,将受到严厉制裁。听说,有一位淘沙者在她那道工序,发现了一块几两重的狗头金,趁人不注意时擅自藏了起来。被帮里人发觉后,老大不仅仅没收了狗头金,而且将其开除出帮。据说,这种人再到其他帮里就会没人要。看来帮规还很严。可那些老大倒底独贪了多少金子,又有谁知道,谁开除她呢?
淘金场内除帮子中的等级外,还有金场的最髙统治者,那就是大把头。大把头统治着所在的整个金场,颇像一国之中的君主。所实行的是中央集权制。大把头手中有军队
帮雇来的打手!有监狱一挖的土洞,里面又黑
又脏且长满虫蛆。哪位老大和淘金工不听规矩,把头就有权处罚,轻则罚钱,重则体罚,或赶出金场。发现窃金者,数额大、情节重的则处重刑。大把头的主要收入来自新伙计所淘的金,这叫人头费。另外楚各帮老大每月的上供。仅这两笔收入,就足可以使大把头成为整个淘金场的最大富有者。
我发现,在李莉所在的这个女人国里,虽然女人占绝对多数,但在众多的人群中,也可以找到不少男性。李莉悄悄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她们这个洵金场的大把头所雇来的人9他们有的是大把头的姘头,有的是专为帮助大把头统治淘金场的打手。这些男人在这个女人国里为非作歹,什么坏事都干。他们想找哪个女人睡觉,你就别想逃过这一夜。有些淘金女不愿,他们不但体罚她们,而且没收其钱财。大伙来这儿就是为了淘金赚钱,钱是**,所以,开始不从的人也只好听任这些畜牲的摆布了。
李莉长叹一声女人嘛,就是这个命!我感到一阵悲哀。
西部淘金潮的女人国,就是这样一个希冀与毁灭、追求与梦幻、香花与青梅并生并存的世界!
大漠枪声——在西部无数淘金场,其实,最震撼心魄的并不是猓体的雄性世界和女人国的秘密,而是那一场场令人心惊胆颤的血腥火并。
这是巴颜喀拉山脉怀抱中的一个国营金场。
一天黄昏。突然,从东南方向涌来黑压压的几西名淘金者。什么,这儿是红金台不知是谁将这消息传到了这伙刚刚被另一帮更强大的对手杀下阵的败兵。走,把昨天丢的本钱夺回来!几百人排成四个方队,将仅有二十多个人的国营金场团团包围。
站住!这是国家办的金场,不能乱采!
叭叭一一!金场场长还未把话说完,子弹却穿进了他的胸膛……
他倒下了。国营金场消失了……几百名刚刚还是失败者的淘金人一下变成了胜利者。
毕竟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们不敢在此多呆,于是,来了个紧急突击,一夜间从红金台上掠走了酉两黄金,急速撤退,消失在茫茫戈壁的另一端……
他倒在新华社记者的镜头里。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战某名气很大,是西部少见的采金大王。称王者即使在把头里也不多,可他是。他识金路,能看地三尺,眼睛如同透地的X光,哪儿有金,那儿没金,他只要扫一眼便知。前年;他带200多人上山采金,三个月下来,每人分得一万元,谁不佩服?
大漠上的金把头们喜欢讨好他,巴结他。可他从不搭理,倒不仅仅是傲慢。他有个毛病,三杯下肚,连肠子都愿倒给别人。为这,他害怕将识金的秘密也倒给了别人,故订了条自命不凡的恕不见外的规矩。
然而,这一次他却反常了。当他路过姓佟的把头那块淘金地后,竟主动出击,给对方又是送烟,又是设宴。佟把头反倒给弄糊涂了。突然,他一想,猛拍大腿:莫不是姓战的那小子发现我这块宝地有红金台一对,要不他绝不会这样做。妈的,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一不怀好意!
兄弟们,从明天起,咱们赶紧拉铁网,垒碉堡,决不让姓叶的迈进一步!佟把头连夜召开全帮紧急会议,进行战前动员。
第二天,战某果真带着一百来号人前来求见。
瞧,他们还带了枪,这不是明摆着要强占我们的地盘吗?佟把头手下的人一看这阵势,赶忙也一个个提枪进入情况。
战某今天并不想与对方动真格的。他希望与佟把头和平解决。兄弟,你不该这样对待来客呀!他满脸笑容地对佟把头说。
佟把头嘿嘿一声冷笑谁都知道你战大王眼灵,如果够朋友,就把红金台指给兄弟看。兄弟我亏不了你。10万元我也出!
战某听后一笑:自家人,何必何必。咱们到帐篷谈。说符,就要往张把头的戒严区跑。
站住!再往前走我要开枪啦!佟把头急了,大喊道。
战某还是笑笑,毫无戒心地继续往前走。
叭叭!子弹响了,正击中他的一只眼睛。
妈的,真开枪啦!战某的另一只眼翻了翻珠子,像依然不相信这是事实。可他没有说话,就倒在了地上。
谁、淮让你们开枪的?佟把头这一下真急了。他拍着大腿招呼着手下的人,可一切都已晚了。顿时,枪声大作,―片血海。
这一幕,正巧被一位路过的新华社记者摄在了视野镜头里,后来,他把此事告诉了我。
陕西黄土高原来的钱把头这些日子运气一直不好,已经半个月没有在这马窝沟里看见半根手指头那么大的金块了,全帮子千把号人早在吃老本了。走,离开这霉气的马窝,上天山去抢金娃娃!钱把头一挥手,千把号人像一支西征大军浩浩****开向天山。可是一转眼又是半个来月,金娃娃依然没有找到。当他们重新返回,路经马窝沟时,竟然见这儿的工地上一片沸腾,一打听,原来一位姓宋的河南金把头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品位特高的红金台。
钱把头听后差点反扇自己的耳光:咋,我就这么笨!红金台就在自己的脚下,竟然没有发现,这可栽透了!自己是堂堂千人帮的大户把头,他姓宋的不过是三、四百人的小户之主,怎么能与我相比?岂有此理的是他竟然抢了我的地盘。不行,得夺回来!夺回那红金台一钱把头亲自来到宋营谈判,提出要宋撤离此地。
凭什么?红金台是我发现的,你有本事干吗还扔它蹓天山去呀!宋把头说什么也不愿撤,反把钱讥讽了一番。
钱把头来火了,他不愿掉这个价,说:好,就算红金台是你发现的,可这马窝沟是我钱某的大本营。那你充其量也只能算我手下的一名有功之臣。这好说,我会满足你的。不过,你得把你的人马带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某一听对方强词夺理,便破口大骂:姓钱的你别撑着人多势众压人。咱们把官司打到阎王那儿你也是输家!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钱把头一向财大气粗。今天竟然栽在姓宋的这个小帮主手里,心头好不气恼!妈的,咱们走着瞧
钱一走,宋赶忙发动全帮人员连夜修筑工事,准备迎战。说来也怪,姓钱的竟然没来捣乱。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宋某心想姓钱的又到哪儿找红金台了,要不就忘了马窝沟了。于是,全帮人从此就把备战搁在一边,又开始一心扑在了淘金上。
夜深人静,宋营一片呼噜声,忙累了一天的淘金工早已进入了梦乡。就在这时,西边突然叭叭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声。宋某以为山盗前来抢劫,急令护场队员组织反击,自己带着金子直往山上奔跑。没走出百米,宋某发现自己的整个营地一片火海。火光中,那个熟悉的钱把头正露着狰狞的脸在狂笑着。畜牲,原来是他干的好事!宋某待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钱把头夺回了淘金场,占据了红金台。为此,全军开了一个隆重的光复会。
哪知,此事未过一周,宋某纠集了三个河南帮子,共计二千余人。他们同样采取了夜战。钱把头在一片火光中对部下高嚷道:宁可丢命,徂决不丢红金台!
好一夜枪战!双方各死6人,重伤70多人。红金台成了名符其实的血红的淘金台……
这里先讲一段传说。很久以前,这里就有人采金,可官府管得特别严。然而,谁都没有国民党大军阀、当时任青海省长的马步芳高招多。可采金者自有对策。他们为了把金粒子带出去,史用利刀割破大腿,将金粒子塞入刀口里。金子不生锈,不会使伤口感染。刀口慢慢长好后,金子安然地藏在里头。下山时,当兵的对他们**检查。很好,一身清白。马步芳得知此事后,十分恼怒。第二天,他亲领三百将士来到金场。一声急促的集合令,采金人列队站着。把裤子脱光!马步芳突然命令采金人一个个将衣裤脱光了,马步芳走了一圈,果真发现了几乎所有采金者都有的秘密。给我将最前头的五十个人的大腿砍下来!他一声命令,于是百名士兵举着大刀,上前按住采金者,咔咔咔地将一条条长着伤疤的大腿砍下。刺刀割开伤口,金子就在眼前。谁还敢拿这种把戏来糊弄我马某!马步芳大声喝问其余的采金者。不敢!不敢!请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吧!金场一片哭喊求饶声。那些没被砍下大腿的采金者吓得赶紧用尖刀、锹头甚至指甲,将金粒从肉里取出……据说,牝后再没有人敢私藏黄金了。
共产党的老公公安、老瞥武瞥不搞那一套,咱就有办法将黄货带出去!淘金者得意地说着,得意地做着。于是,在出关之前,他们便将金子装在鞋跟里、衣领里、铲把里、头发里,用塑料管密封塞进肛门里,用伤湿止痛膏贴在肚胳眼、耳朵根,甚至吃到肚里回去灌一碗肥皂水,重新吐出来……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便开始向关卡行动。
警察同志,你瞧,我们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有,快让我们过去吧!关卡上,采金者们十分文明礼貌,且一副虔诚的样儿。
膂察们相视笑笑,然后对过关的人群说!好,我们放大家过关。不过,为了关心大家的身体,我们特意请来医生为大伙检查一下身体,以免你们中间有传染病传染别人。
这倒是好事,省得囲了家老婆不敢让俺上床。釆金者们乐了。可是,那些医生却专门检查他们的伤疤、肛门、肠胃以及毛发等处。于是,露馅了。
搞迂回战不行,得来武装斗争!一位金把头站在小山头上,振臂髙呼。
于是,他们组成了一个由一千人参加的集团军:前面是五辆汽车一排的四个横队,之后是六辆一排的两个纵队,再后是手举大刀、锹铲的步兵队……浩浩****地向黄金关卡进军。
这时才清晨四点钟,大漠尚在一片乌朦朦中。
快到岗位,有人要冲关啦!一声命令,惊动了全关卡人员。然而,他们仅有十三个人!而他们的面前却是杀气腾腾、号声振天的莽军。
莽军像喝醉了酒的醉鬼向小小的关卡压来。
维护金山秩序,保护黄金生产,是国家的法律,你们不能冲关!
凡冲关者必将受到严惩!
宣传喇叭在不断地喊着。然而,淘金者们根本听不进这些。他们髙举手中的武器,在为决定富有与贫困的界线上奋不顾身地向前挺进……
叭叭,叭叭一一正义的子弹终于射出枪膛,然而没有对准人群。
警察开枪杀人啦!我们跟他们拼啦!
冲啊!杀啊!
莽军涌没了关卡,疯狂的人群兴高彩烈地为自己能保住贴在心口上的金子没有失落而欢呼万岁。
哎,听说关卡上存有几百两黄金,还有几十万元现金,咱们顺手牵羊把它抹了怎么样?
美事!走!
于是,这支得意忘形的莽军草贼们又折回关去。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发现一排国徽下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并且射出一串发绿的火光……
以身试法者终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大漠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然而,这仅仅是一个淘金场的关卡。还有那成百成千的淘金场,是否依然响着枪声呢?
我将身子卧在大漠里,大漠轻轻地说:我不知道,因为西部的采金大潮仍在汹涌不息……
在本西部篇行将做结的时候,让我引用香港报纸上的一段文字,看看西部民采风给黄金生产带来的损失又是几许?
1988年6月21日,香港《文汇报》载文,
……大陆西部出现大批个体洶金者,人数多达12万之上。他们手持原始的开釆工具,使大片富脉金地惨遭破坏。按最低的估计,一个储量为38吨的砂金矿床,若采用机械化程度高的摇床或采金船开采,回收率至少有七成,可以拿到85000两黄金。然而,个体采金者用土法开采,只能拿到1000两黄金。据此推算,个体釆金者每拿到一两黄金,要扔掉84两黄金。……从1982年至1987年,大陆西部釆金者仅此一项,给中共造成经济损失就达740亿人民币。
消息也许并不尽然,谨此录以待考。
……记不清何时,记不清何处。只有当我拥抱你的时候,灵魂得到升华,生命从此复活。啊,你像万能的神灵,令死者生,令生者死。人类愿为你慷慨赴死,愿为你英勇生存。你是上帝的椅座,你楚上帝的基石,你与上帝同在天国……这是一位作家写的《黄金宣言》中的一段话。
啊,黄金,你这天国之君,曾使多少疯狂的追随者,为你倾心俯首,跳起人生的摇摆为你沥血舍命,魂逝天国!
魂迪天国的芸芸众生中,有的死于坑崩,有的死于沙暴,有的死于疾病,有的死于火并,内中种种,读者由前面的文字,已可见一斑。
现在要说的是,在一曲曲展乐声中,尚有一组由氣化钠铸成的黑色音符这就是死于化学中毒了。
氰,碳和氮的化合物,有刺激性臭味,剧毐,燃烧时发紫红色火焰一词典上这样介绍。也许因为没有黄金的缘故,农家汉子们一般来说是不会认识它的。可是,自从山里有了金矿,它也荣幸地走进了农家的生活。
它给人们带来了灿烂发光的金子。
同时,它也给人们带来了绿茵茵的天国幽光。
话说这一天,河南宝灵县某村村民李胜贵带着未婚妻从深圳急急赶回山村,未婚妻老大不高兴。说好琬一个星期的,可不到三天就走了。哎呀,阿珍,这次就先跟我回宝灵,明年你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不放空炮?不放!1我向你保证,明年你想上天堂我也想法带你去!
你说李胜贵为何这等匆忙,这等夸海口?原来,他到深圳一趟,发现这里的黄金走私价格等于他老家那儿金价的三倍!李胜贵想,咱们村里人守着金山,还只是干着转卖矿石的行当,太亏了!满满堆堆的一卡车矿石,还不如一个香烟屁股大的金子值钱!咱干吗不直接炼金贩金呀?
村长听了李胜贵这么说,当场拍着大腿:中!俺能直接炼金,一年就等于过去干三年的收入。阿贵,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村长对这个村上唯一上过县中的高材生抱有万分希望。
要使大块大块的矿石变成金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对一个祖祖辈辈靠锄头铁锹翻种耕地的山村农民来说,那简直赴像小学生设计人造卫星,无从着手。李胜贵虽说还知道人金的比重为193,熔点1063尤,沸点2600尤,可村上哪有那么多燃料从一车车矿石中提炼出金子来!靠几个老太太,用锤子将一块块矿石砸碎,碾成粉末,再从粉末中将金子淘出来?前一个办法因为没有燃料,李胜贵将它放弃;后一个办法他试了一下,用了十天时间,让五个老太太将一块半吨重的矿石砸碎,碾成碎块。
不行,还是太大李胜贵将一簸箕麦粒大的矿石碎末重新交给几位老太太。
贵儿,你不会是赶我们几个快些往阎王那儿走吧?老太太们抬起肿得发紫的手,可怜巴巴地问李胜贵。
唉,得得,我自己来吧!他无可奈何,自己动手,弓着腰整整忙了一天,总算把石末碎成自认为满意为止。他把石末放入簸子,然后放上水,开始摇啊摇,摇啊摇……石末跑光了。可他抬起簸子一看:妈的,屁都没有气得将簸子扔出八丈远。
咋啦,老同学?身后,有人问他。
哟,是吴兴!李胜贵转身一看,是早已在灵宝一带淘金出了名的老同学,不由大喜老同学,我正愁得恨不能掘个地洞钻进去啦。然后一五一十地给丛军讲了,问他有没有办法。
吴兴哈哈大笑,说老同学,都说你们村挖的矿石最多,可没想到你们竟没学会取金的办法。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用塑料纸包着的葡萄糖瓶。
这里面装的什么?李胜贵伸过头去嗅。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吴兴赶忙一把拦住,你这一嗅,当心把鼻子嗅掉了!
有那么玄乎?
那当然!这是瓴化钠原汁!你忘了我这手指是怎么掉的?吴兴伸出他那缺了中指的右手问李胜贵。
李胜贵这下全明白了,原来是高剧毒的全镪水呀!他知道老同学的中指就是当年在学校做化学实验时丢掉的。原来你炼金用的是这玩艺!
吴兴点点头,又把眼珠子瞪得圆圆的:这东西可是危险品,得小心哟!
李胜贵心想,在学校我的成绩比你丛军不知高多少分,这份心思你就别费了。
就这样,李胜贵在自己家里第一个办起了炼金坊。他亲自任技术员,让未婚妻作助手。整个炼金过程原始而又科学:矿石粉碎后,放入一个十来立方米的池子,灌上裱化钠。一天后,金子从矿石中分离出来,和氰化钠一道从池底小孔流进另一个池子中,再用锌将金子从溶液中吸附出来,然后放在一个装有硫酸的碗里一齐煮。一小时后,金子就沉淀在碗底成为金泥,再煅烧一次就成为金子了。
整整一天一夜!当李胜贵从弥漫的硫酸雾气中捧出黄灿灿的金子髙兴得欣喜若狂时,未婚妻则感到头昏脑胀……炼金成功,村长马上作出决定,在村里建立八个氰化炼金厂,由李胜贵任总技师。一时间,全村青烟漫雾,一片忙碌。这一年,全村共炼了300吨矿石,平均每人纯收入2500元。李胜贵是有功之臣,加上平时每一炉都悄悄留成少许,一年下来,他的钞票多达六位数。
这一天,当他正准备带领村上几名小伙子南下贩金时,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惊恐万状地跑来找他。
阿贵,阿珍她……呜呜……老人话未说完,就瘫在了地上。
阿珍!阿珍一当李胜贵赶到未婚妻身边时,只见阿珍脸色铁青,七窃出血早已没了气儿。这是氰化钠中毒的症状。
都是我害了你!阿珍!阿珍一一!李胜贵抱着未婚妻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出殡那天,他从家里抱出几大捆10元一张的人民币,在阿珍的坟上点着,一张张地烧啊烧,一直烧了整整三小时……
阿珍永远走了。但李胜贵的炼金并没有停止。他的所在村连年获得致富模范村称号。在村长和李胜贵上县里领奖时,村里却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原来,又一个氰化钠中毒者今天出殡。这个村几年来共因此出殡八次……那山村的小路上,不停地响着道士们为死者致哀送魂所奏起的一曲曲凄怆的哀乐,那哀乐的音符正是氰化钠所铸。
写到这里,笔者想补述一笔,这就是这些年来,究竟有多少黄金从非官方的渠道流入黑市和海外市场?这里也有几个数字。一是据香港官方声称,每年从中国大地进港的黄金约在10万两以上,而这些黄金绝大多数是刚从矿里弄来的沙金、块金,及部分狗头金。而中国官方的权威机构公安部则宣布:在1987年至1988年两年间,全国共査获走私倒卖黄金案5300余起,被判重刑者一千余人。透过这些数字,读者诸君当可知其大概了。
第一把交椅的产生在江西的画眉坳山区,一位老人抽着旱烟,娓娓动听地对我说:咱这儿不信天,不信地,就认谁是山头上的第一把交椅。你要是坐了第一把交椅,百姓就甘心俯首听命。可这第一把交椅不是随便可以坐的呀!
我当然明白。
关于交椅之说,大概有了封建集权制后,便有了这个象征权力的产物。我是在幼时听爷爷讲《水浒》时知道这个词的。在我幼小的心目中,这第一把交椅可是很不容易得到的!当年,梁山泊一百零八位好汉,为谁坐第一把交椅,不知争议过多少次。我知道宋江这个名字,最早就是从弄明白第一把交椅这个词上晓得的。后来大了,学了历史,才对交椅这个词有了理性的认识。
中国几千年的朝朝政政,哪一次火并与争斗,不是为了争夺那第一把交椅!
在采访农民挖矿时,我似乎对朝政间的这种不惜代价争夺第一把交椅的残酷性与永久性,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画眉坳山的名宇就像它秀美的山峦一样好听,中着。这是南国的山,那繁茂的树木,通体的绿装,曾让我们这些久住北国城市的人感到心旷神怡,留连忘返。
然而,现在的画眉坳却不是这样。远远的、肩连肩的十几座山峰像一个个秃小子似的站在那儿,满脸长着密密码码的黑斑点,好叫人扫兴。画眉坳不再是美丽的了,倒是如同一个丑小子。可丑小子却特别的簕气。
站住,这儿不准进通向大山的一条窄道上,一位年轻的老俵不让我走。
我找你们的主一一大老张!我是在三十里以外的镇上打听到有关这个山寨王名字的。黑道上有规矩,只要能报出山主的名字,那些守山的就会让你进去。我是刚学到的这一手。
不过,这规矩在这儿完全失效。
什么大老张、小老张的,这儿没有他们的地盘!走吧!拦道的气势汹汹地把我挡到一边,下着逐客令。
妈的,这山是你的吗?我心里骂着,嘴里却满口甜言蜜语好兄弟,我老远来一趟不易,求求你能让我见见你们的头吧?来,抽一根1我递过一支珍藏了几天没敢抽的熊猫牌香烟。
拦道的接过烟,十分高兴和惊异地喃喃着广听说这玩艺是专供邓小平抽的,好好好,咱今天享享这个福。他将烟屁股放在大拇指甲板上冲了几下,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习惯动作。
熊猫是带过滤咀的。
瞰,看样你还是有点来头哟,可不会是便衣队吧?他一边点烟,一边用狡黠的目光打置荐我。
便衣队?哈哈哈,我像吗我不觉一惊,这家伙怎么一下把我这个当兵出身的人瞅得这么准!我忙掏出记者证,以示解释。
瞎,你怎么不早说?我还真以为你是东边山头来这侦察情况的呢?
东山头是什么人,你们这么怕他们?我倒有点好奇
你不知道,那边是福建、广东来的一大帮外乡人。他们脑瓜子灵,又有能打方向的风水盘他把罗盘说成风水盘、他们一来就糟了,这山头上的全给他们独吞了!我们的头说,凡是外地口音的人,一律不让进山……
所以,我也别想进去?我打趣地反问他。
他笑了,然后又板着脸孔说:你可别以为一根熊猫烟就能从我的眼皮底下溜到山上。我不会让你上去的。你要上去了,我可得倒霉了,一旦这个山头被别人抢去了,我一家的命也得搭进去呢!
我看不出他的话是在故意吓唬人。在这些八丈赶不上一鞭的山区,哪有什么法律可说。王法是他们自己定的,谁也别想泼进一滴水。
好兄弟,通融通融,我又不去抢你们的宝葫芦,干吗拦着我?
话是这么说,可一旦出了事,你倒好,买张火车票,回北京了,可我咋办?他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不过,大概看在我的那支熊猫烟的份上,他说尸你不就是想晓得些这个山头上的情况吗?好吧,我给你讲讲。
求之不得。我悄悄打开包里的录音机。
早先这儿是什么人也没有的荒山野林。也就是在……前三年吧,省里来了一个找矿的地质队,他们说这儿有个大型钨矿。咱也不知道钨是干什么用的。有一天,从广东那边来了个人,找咱村长说,只要村里的人把地质队赶跑,他就带着我们全村人挖钨,每个人每月200块工钱。这好事哪儿去找呀?于是,一天晚上,村长带着村里五、六十个男男女女,半夜间,把十三名地质队员连吓带唬地赶出了山。地质队走后,那个广东佬就领着我们干了起来。村里人负责挖那矿石,他却不知从什么地方联系了几辆大卡车,每星期从咱这里运出一大批矿石。这小子还守信用,凡跟着他干活的每人一个月200块工钱,有时还多些。不过,后来他越来越黑,每天要我们为他干十七、八个小时,而且不加工钱。咱山里人也不知道挖出来的这些矿石倒底是什么宝贝,值多少钱一车,也只好忍气吞声。有一次,矿石采得太多,运输的人不够,广东佬就让村里的几个壮小伙帮忙一起押货到广州。这不押不要紧,咱村几个小伙子一到广州,便知道这矿石是什么宝贝了。原来我们每挖一车矿石,那个广东佬就可以尽赚二万元!他们回来一说,大伙顿时火了起来,说什么也要让广东佬加工钱,或者把卖矿石的钱和咱们对劈。那小子就是不答应,说,我是矿主,你们全是我雇来的,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还扬言说:按山里人的规矩,谁不服从山寨主,他就可以用任何手段惩罚谁。这小子也太狂了!他实在低估了咱本乡本土的庄稼汉了!这天晚上,村长带着我们几个基干民兵,溜到那个广东佬住的屋里,大伙呼地一下扑上前,把他蒙在麻袋里,抡起大树棍和门括,你一棍我一棒地,把那小子打得嚎天嚎娘个不停,直到将他的双腿打断为止。完后,又把他赶出了咱这块地盘……
后来,谁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自然是村长呗。不过,他的日子不长。他很会算计咱们,把自己的兄弟、儿子、儿媳妇安排到矿上当会计、保管、出纳、车队队长,一年下来,他家光楼房就盖了三栋,可乡亲们还是那么穷。也不知谁有意干的,还是老天打抱不平,一天突然矿窑大塌方,村长,他儿子和村长的三兄弟全都埋在了几十米深的大石头底,尸骨至今还没有取出来。你看,这边的一个秃秃的山上有一片白乎乎的东西,就是那个地方。前天是村长的忌日,那白乎乎的一片可能是他家里人给烧的纸钱吧?
我抬头往他指的山头望去。我看到了。
村长死了,山上乱了好大一阵。谁家都想在矿上多挖点宝,发发洋财。你不知道,咱这儿实在太穷了。你们城里有电视、冰箱、电灯电活,咱整个村里连台收音机都没有。乡亲们能不拼死去抢眼皮底下的宝贝吗?这下好了,山上没了个头,大伙像无头的苍蝇,一呼囉涌到矿上,你抢我夺。这下可了不得,每天为这打得头破血流。好吧,你有劳力不让我占,那我就去找外村的亲戚,找乡里的干部,有的竟然从河北、黑龙江请了不知隔了多少辈份的亲戚来帮忙。那些乡里县里有后台的人家,干脆让腰杆子硬的干部亲戚带着民兵、公安人员来到矿上,独簕一方。小小画眉坳,最多时候聚了上万人。后来,大伙都感到这样下去实在不行,就提出选王立寨。条件还挺那个的,第一,必须是最有能耐、最有威望的本地人一这一条是咱村里人死活不让的首要条件。第二,必须有变矿石为活钱路子的经济头脑。这一条也非常重要,许多人光有力气挖,却没有门道把这些矿石运出去变为钱,这还不等于守着宝山挨饿吗?第三,必须有保证让大伙儿都富起来的心眼。咱这三条都不错吧,有工作能力,有经济头脑,有为大伙着想的心眼。嘿嘿,听起来比选大队支书条件还高呢!
他的话里颇带有讥讽的味道。
第一次选上的叫马大进和朱其仁,俩人一正一副,都是本地人。姓马的选上是因为他有一个在县上当工业副县长的哥哥,朱是退伍军人,党员。就这样,咱画眉坳山上有了第一朝山寨主。山寨主权大着呢!马朱上台后给大伙规定了三条:一,必须死心塌地听他们的指挥;二,必须绝对服从他们的分配;三,必须随时为捍卫矿山而去死。有了头,矿上倒是平静了,外乡人全被赶走了。可大伙没想到日子并不好过,这马和朱像一对魔王,他们不但自个儿不下井,还专门养了一帮名为护矿队实则是监工的打手,谁稍不出力,他们就可以拳打脚踢。这还不说,马朱两人到后来竟然把大伙的心血吞为己有,大发洋财。大伙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谁敢说呀!一说,轻则开除,重则往死里整……
你们不是对他们有三条约束条件吗?
瞎扳!自古只有君皇对臣民的约束,哪有百姓对君臣的说理之处?他说。
马朱两个山寨王的心狠手毒,终于惹怒了他们自己手下的人。1988年元旦,因为分脏不均,他们手下的人趁对方熟睡之机,在马朱的床底下放了几十斤炸药。导火线一点,炸得这两个家伙尸骨都找不到。你说什么?上面为什么不管?管,他管得了吗?这野山里挖矿、炸坑、塌方死人是常有的事,谁知道是自然事故还是故意伤害?
马、朱死后,山上没了主,又足足乱了两个月。俗话说,山中无主必遭殃。过不几天,早已对咱画眉坳垂涎三尺的外乡人,一下纠集了上千人,一把火将画眉坳的树木点燃。啊,那场大火如今想起来都骇人。十几个山头上,个个山头火光冲天,一千余亩山林成了一片火海。那天,大伙儿正好等运输车装货,没进矿窑里,要不就是坐直升飞机也来不及,非烧成焦炭不可。外乡人趁着这把火,一下占据了矿山,那个带头的就是你要找的大老张。大老张可真是个山寨王的料,听说人家还是什么寺里出来的高僧,臂有举鼎之力,并又心计多端。他在画眉坳山上当了六个月的寨主。后来,听说又往新疆那边搞黄金去了,画眉坳就留给了他的把兄弟独眼龙周先。据说这个周先是学堂里出来的,也很能干。咱只见过一面,是在招工的那天,因为他手下的人大多是广东人,不懂咱南康话,所以要找个懂南康一带方言的人作山寨把门的。我就是他挑来的,也是眼下这个画眉坳上唯一的本地人。哎,你想昕的我都说了,天不早了,你快走吧,咱大王虽然一只眼,可不是瞎子,他的眼睛尖着呢!说不定等一会又要带人来查岗,要是见我跟你这个可疑对象在说话,就麻烦大了。朋友,快走吧,你的一支熊猫烟够本了!
此刻,我对这座朝霞笼罩的神秘山野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经这位把门的汉子说了那么多离奇而又惊心动魄的故事后,更想探索一下这些作威作福、权大势壮的山寨王的真面目。我自然不愿走。
经他提醒,我赶忙又从衣袋里掏出熊猫抽出一支。一想,干脆将整盒塞到他的手里:朋友,通融通融,反正我对矿山构不成威胁,让我上山见见你的大王吧!
不行不行,你构成构不成威胁我不管,可我不能把命冒这个风险呀!
有这么严重吗?虽然我对这些独霸一方的山寨王手段之辣早有耳闻,不过为了这篇作品,我决意要亲自会一会这些绿林大盗的头头们,我有意拿话激他。
咱是庄稼人,犯不着拿话来骗你。走吧,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他亮了亮腰间两把斜插的杀猪刀。
我一怔,忽然骂起自己来:傻瓜,你的面前不是北京友谊商店门口的服务员,而是一个山盗大贼窝的看守磨,就能顶用?
伲寨女酋长——在男性为尊的世界里,女人常常是悲剧的角色。
但她例外。
她以保证不披露她的真实姓名为条件,接受了我的采访我在叙述她的故事时,管她叫阿翠。
阿翠的家乡是云南边陲的一个伲族村寨。自从有了她,男性在寨子里的地位便有了变化。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瞧人家阿翠,在人前一站,就没你的份了!那些生来就受男人气的女人们雄纠纠、气昂昂地这样训斥自己的男人。每当提起她,这些昔日天下唯我独尊的男人们便会失去几许自信。是的,她太美了!澜沧江水其实并不清,而她却如碧波**漾中亭亭玉立的一朵芙蓉。自从有了她,不,确切地说,自从她过了十七岁以后,她的笑声,她的歌声,她的身影,就像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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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山头上的彩虹,让人着迷。世界上有了阿翠,伲家山寨便不再有黄昏黑袍……寨里的男人和女人为她每天编唱一首赞美的歌。
可是,他们却不能为她编织一个动人的笑脸。太穷了。只怪这村寨太偏僻,只怪那老天不睁眼。阿翠姑娘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装扮的时候只能借山丹丹与紫罗兰涂唇抹指。姑娘美丽的脸庞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愁,那歌声不再淸脆婉
阿翠姑娘,凭你这样的嗓子,这样的脸蛋,能上电影电视!一天,一位城里来的干部对她说。
她莞尔一笑,腼腆地喃喃道我能在万人之前唱首扼家歌,就心满意足了!
好!一言为定,过几天,我就来办手续,让你到城里去唱歌。那位干部好不高兴,一双眼睛紧盯在阿翠那对快要将紧身衣顶破的乳峰上。
天真的伲家姑娘第一次出了山寨,来到五颜六彩的世界―下关。她早已听说的滇西明珠果然这样美。干部原来是明珠饭店的老板。为了阿翠,他特意请来歌舞团的老相好一那个颇有名气而又名声不雅的丹凤眼,专门教阿翠练嗓门,扭屁股。怪不好意思的!第一次,阿翠红着脸,连头都不敢抬。
这算什么,明天你到我们剧团里来看看!丹凤眼笑笑说。
阿翠来到歌舞团。当她看到一对对与她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穿着薄薄的丝绸衣,手按着手,脸贴着脸,翩翩起舞时,她红着脸看得出神。那麦克风、电子琴,摇滚乐、迪斯科、太空舞、扭身舞……她象第一次认识世界,第一次体验青春情怀。
终于,她穿起老板为她定做的那件袒胸裸背的闪着斑斑金银光泽的曳地白色民裙,走向霓虹灯下的酒巴间……第一次,第一首歌,她就征服了百万人的下关城。
明珠饭店成了名符其实的明珠,而一切都因为是阿翠—的缘故。老板每天以千元的纯利进入腰包,而这也同样因为是阿翠的缘故。他拿出千分之一的收入为阿翠提供衣着费用。阿翠住的是单人空调间,抹的是法国香水,吃的是山珍海味,唱的是情意绵绵的流行歌曲。纯真的她对他万分感激。她对他说谢谢你,这一辈子我甘愿做你的奴隶。这是一首歌里的歌词。
他觉得时机到了。凌晨,是疲乏了一夜的阿翠休息得最死的时刻。他进了单人空调间,仅仅凝视了**的睡美人一眼,就扑了上去……
阿翠知觉的时候,早已坠入深渊。她哭了整整一天。晚上,该是登台的时候了。老板还不见阿翠从痛哭中收敛,便着了慌。他跪在她的脚跟前乞求,甚至扇起自己的嘴巴。
无论如何,阿翠你得饶我这一回。啊,不为别的,为咱这饭店的一百多名职工,为那些崇拜你的听众,你也得出场呀!
终于,她抹干泪水,重新走向霓虹灯。也许是伤感的缘故,这夜,她连唱了几首凄切忧伤的歌。
上帝,这小山城里竟然也有邓丽君!听众席上,一位纨字夸男子发出了深深的赞叹。他是省城某大学的青年讲师,父亲是上面的一位大人物。
第二天,他敲开了她的门。
俩人都惊诧地伫立着,都为对方的容貌和风韵所倾倒
你唱得真好!我听过省城、京城里的许多歌手的演唱,可他们算什么,你才是真正的歌手!
是吗?她脸孔绯红,虽然以前有许多人也这样夸耀过,可她从没有这样动情过。
是的,你的歌好,可你人长得更美……
坏小子!她骂他,心里却甜极了。
你来下关做么事?
为了一个科研题,不,现在是为了一个人?
为一个人?她睁大眼,不明白。
是呀,为了一个人,她是我见到的最美丽最动人的人她有天才的歌喉和天生的纯真,我想帮助她到世界最好的歌剧院去深造,我坚信她将成为著名的歌星!他像在朗颂,像在抒情。突然,他上前拥抱住她:阿翠,离开这个破地方吧!我们一起到美国去!我下半年就要出国了,我要在加里福尼亚洲大学物理研究所研究生物工程。你就在那儿的歌剧院深造。过几年,我拿诺贝尔奖金,你朝茵际歌坛迈进。那时,我们多幸福!你说呢?阿翠?
阿翠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动情的话,激动人心的话。她为他编织的理想之花而兴奋、陶醉……
她接受了他的拥抱与亲吻,最后双方坠入了情海与性欲的深渊……
淸醒过来时,她很后悔,可他的一个长长的吻又将她心头的一丝忧云给抹掉了。
他们的事,自然被老板发现了。他不由大怒,愤然决定!
饭店打烊三天,拒绝任何客人光顾。
他找上门,责问老板:为什么不让见阿翠?
老板一声冷笑她是我雇来的,不让见就别想见广告诉你,我不但要见阿翠,还要把她带到省城,带到囯外1他盛气凌人。
老板怒气冲冲!大公子,阿翠与我是有合同的,单方撕毁协议,是要赔偿损失的!
说吧,多少价?
嗯一合同期还有一年,每天按300听众,每个听众门票10元,乘360天,不多不少共一百零八万……
什么,一百零八万?!他气得七窍生烟你,你这是敲榨!我告你!
这是优惠价。你应该知道,她还是我**的伙伴,你还应当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老板喝着麦氏咖啡,翘着二郎腿,眼睛望着天花板。
你,你这个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