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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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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达哥拉斯走在街道上,听闻铁匠以不同速度和不同力度打铁时,发出了不同高低的声音。于是,他回到家后,制作了一个类似琴的工具。弦的一侧挂有重物,他以某个特定的弦长为基准,拨动琴弦产生的声音为基音,而后调整不同的弦长,他发现弦长比分别为2∶1、3∶2、4∶3时发出的相隔纯八度、纯五度、纯四度的音程,可以被定为完美的协和音程。这就是毕达哥拉斯的五度相生法。

  我国的古籍《管子·地员》篇中也记载了求律的方法,史称“三分损益法”。

  “凡将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开以合九九,以是生黄钟小素之首,以成宫;三分而益之以一,为百有八,为徵;不无有三分而去其乘,适足,以是生商;有三分而复于其所,以是成羽;有三分而去其乘,适足,以是成角。”

  无论是东方抑或是西方,音乐和节奏的诞生,都源于对基音的一种变化。节奏从一开始诞生,就伴随着基准点。增幅的多少,就是节奏。于是,节奏长期被惯性地认为从数学的角度来理解。

  到了巴赫的时代,他将旋律玩得登峰造极,他最重要的手法就是变换和递归。一个基本的旋律,可以通过变换得到不同的音阶,再通过递归,完成千奇百态的重复。他通过对旋律的崇拜,表达了对数学、对宇宙、对上帝的敬畏。

  从数学和神学的角度来理解节奏,诚然是一种美妙的诠释,但我更愿意把节奏理解为情感的变化。

  日本的江本胜(Masaru Emoto)在《水知道答案》一书里告诉我们,水分子听到“爱”与“感谢”,会呈现为完整美丽的六角形;如果骂出“浑蛋”,水几乎不能形成结晶。如果听过古典音乐,水结晶便会风姿各异;而听过重金属音乐,水结晶则歪曲散乱。他通过水向世人展示了情感和物质的距离并不遥远。人体含有70%的水分,不同的声音对水造成的影响同样也发生在我们身上,节奏也会激发身体的生理反应。

  关于节奏对身体情感和生理的影响,学者们有很多的研究。

  有研究者认为,在德国纳粹时期,纳粹的宣传部部长保罗·约瑟夫·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强制人们使用440赫兹的频率,是因为当时的科学家研究出440赫兹的频率能使人在潜意识里更加服从,更容易受控制。同时也有观点认为,432赫兹是水的频率、宇宙的频率、大自然的频率,因而是一个柔和、温暖、舒服的频率,人体会感觉到放松,甚至有愈合伤口的特殊效果。

  毕达哥拉斯虽然发现了音乐对人的心灵作用,但是由于当时的认知水平有限,他无法深入研究生理上的机能,他转向认为世间万物皆为数学,而音乐揭示的正是自然的结构,是耳朵能听到的宇宙和谐,具有把人和宇宙联系在一起的力量。特定的旋律甚至如同草药,能治疗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疾病。先哲的异想天开并不为过,当现代物理告诉我们世间万物皆为振动波的时候,对于最为明显的波的表现形态——音乐,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振动形式会对人乃至万物产生具体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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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11111

  这串数字,想必你不会细数有多少个1,你大概率会笼统地感知到有很多个“1”。

  3332333

  对于这串数字,你也不会关注到底有多少个“3”,然而你却非常明显感知到2的存在。

  观看“11111111”和观看“3332333”,会产生不同的节奏,产生不同的时间纵深。

  人类将重复作为参照,迅速识别差异,在差异的瞬间,我们的时间突变了。因为突变,我们才有所感知。

  绘画中所谓的“黑与白”“多与少”“大与小”,实质上都是“疏与密”的关系,疏密关系本质上就是“节奏”。我们在注视疏密时,视觉的深度有了节奏,心理的时间也产生了节奏。

  文字中的长句、短句、顶真、排比,通过节拍改变着我们的情感。

  在一个九曲回环的建筑中,深入、旋转、狭长,还有宽阔的视野、登高的眺望,都是心情的改变。

  在小说的世界里,热奈对时间的划分十分有意义。他把叙事时间和故事时间的大小关系做了分类:

  “场景”是“叙事时间=故事时间”。

  “概述”是“叙事时间<故事时间”。

  “停顿”是“叙事时间>0,故事时间=0”。

  “省略”是“叙事时间=0,故事时间>0”。

  一个有节奏的故事,必然在“场景”和“概述”中滑入或滑出,也在必要时“停顿”和“省略”。

  在电影里,节奏源于剧情的支配,所有的视听语言都围绕着剧情的发生加以改变。在电影《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the Lambs)中,克拉丽丝初次寻求汉尼拔帮助的时候,汉尼拔往前走动的过程中,景别发生变化,光线的变化也产生了节奏。

  在电影《蓝白红三部曲之红》(Trois couleurs:Rouge)里,瓦伦丁和老法官谈话的时候,突然刮起了风,瓦伦丁前去关窗户。随着镜头缓缓推进,我们看到,镜头开端时是满屏的红色椅子,镜头结束时是满屏的白色纱窗。不同的颜色影响着人们对时间的感知,在一个镜头的推进中,时间的流逝产生了节奏。

  在电影《爱乐之城》(La La Land)中,女主角在参加一场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派对时,为了获得更多人脉,她要求自己强行融入。那时她身上穿的蓝色连衣裙与她的心情一样,藏在暗色之中,甚至看不清蓝的色调,憋闷、不自然。直到她走到镜子前,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后,她决定放弃虚荣离开这个派对,当她再走向人群时,她的蓝色连衣裙随着光线一点点亮起来,暗示着她找回了自我,也暗示着她此刻的心情是明亮、愉悦与豁达的。这依旧是节奏的变化。

  时间拥有收缩或者扩大的权利,如同运动拥有减速或加速的权利。

  ——德勒兹

  爱因斯坦说:“我们说的物质就是能量,它的振动已经被降低到可以被感觉到的程度。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物质。”

  我们站在飓风中,物质飞快地充盈在我们身边。

  我们凝视一片漆黑,得不到任何信息。

  信息交换是生物体的基本特征。与世界进行信息的交换时,我们的时间感发生了变化。信息的交换和周遭的变化让我们有了时间的概念,没有信息的变化,我们就无法构建时间感。

  我们所触碰的一切,都有其内在的节拍。内在性的节拍,如同不同频率的音高震动着我们的心情。即便是一把红色椅子,它就那样静止在那里,我们凝视它时,也可能会思索起当初那个穿着红色长裙坐在那里的女子。我们伤痛欲绝,随后转移视线,看向远方的一片蔚蓝。

  我一直相信艾略特所说的,“一个造出新节奏的人,就是一个拓展了我们的感情并使它更为高明的人。创造一种形式并不是仅仅发明一种格式、一种韵律或节奏,也是这种韵律或节奏整个合式内容的发觉”。

  节奏=情感的形态

  节奏不是抽象的快慢,而是人们心灵的历程。

  承认节奏的多维性,我们才会承认感情的非线性,认识到人类心灵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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