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兵学奇才辛弃疾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这首简明而意绪无穷的词作,起笔突兀,中间一挫再挫,负手微吟一过,难免使人渗透满腔磅礴之激愤,仿佛夜潮轰然拍击,心绪难平,直至栏杆拍遍,泪眼婆娑。“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今人所熟知的文学家辛弃疾,若从根本上说则是一个卓越的军事战略家、罕见的幕僚专才。即使和近现代的老毛奇、小毛奇置于一处,事功或因时势而逊之,兵略则有以相颉颃。他出生时北方久已沦陷于金人之手,他少年时生活在金人占领区,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聚集两千能战之士,投到地方军事首领耿京的部队,他也做了耿京的高级幕僚,即掌书记一职。他在耿京部队所任记室一职,即是标准的幕僚。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记室也即是参军的一种。如咨议参军、录事参军、诸曹参军一样,他是记室参军,襄赞军务,位任颇重。
据史学家严耕望先生《战国地方行政制度史》转引,“记室之职,凡掌文墨章表启奏,吊贺之礼则题署也”。或者,记室主书仪、表章杂记等,由其负责完成。南北朝的时候,记室参军起草檄文,驰告远近。
至于记室参谋的要求,“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
辛弃疾可谓标准当行的记室参军。若在民国时代,则非陈布雷、饶汉祥莫属。
他后来到了南宋所写的军事论文《美芹十论》和《九议》见微知著,灼见古今。
“十论”中如审事、察情、自治、致勇、屯田、防微等篇章,指出和战之间充满偶然,种种超出常情的地方,其认识深入骨髓,就像后来的克劳塞维茨所说战争是一种艺术,但它绝不是常规艺术。辛弃疾说“虏人情伪,臣尝熟论之矣,譬如狞狗焉,心不肯自闲,击之则吠,吠而后却,呼之则驯,驯必致啮,彼何尝不欲战,又何尝不言和……此所以和无定论而战无常势也,犹不可以不察。”
他的《九议》中更论述了处于劣势和危机当中的反攻之道,以及破解危局的战略战术。冰雪聪明,智数超群,真切可用。可惜南宋当局优柔寡断,将之忽而解职,忽而起用,拖沓多年后再想利用他扳回大局,他已垂老病笃,令人扼腕叹息。
朱熹由衷钦佩,赞叹辛弃疾颇谙晓兵事,并在著作中引用了他诸多论兵的段落。另外程泌有一篇2000字的给朝廷的奏对,通篇引述论证辛弃疾的用兵思想。其中说道,中国之兵不战自渎是从李显忠开始的,百年以来好几代人了没有人去纠正它,而辛弃疾认为,应以正规军驻扎长江边上,以壮国威,如果要主动北伐,则必须征集边疆土人加以精强训练,因为边区地方的人从小骑马射箭,长大后或驰骋或攀缘,体力非内地人可比。至于当时江南一带水田里做工的农民,好像对战斗的场面非常惧怕,很难训练为进攻的先头部队。边疆的壮兵招来以后,要单独分成多个小团体专门训练,不要和官军混杂在一起,一旦混杂其战斗力又要大打折扣了。官军习性,一有警报就彼此相推,一有一点小功劳大家都去争抢。
部队构成,雷海宗先生以为,欲振兴武德,必实行征兵制,征召良民当兵,尤其是一般所谓的士大夫都人人知兵,人人当兵,方可使中国臻于自主之境(参见《中国的兵》)。
此说自然是不错,但兵要自立,须赖国家政体上轨道,使国民为公民,有其权利保障制度。这时的兵源,应无谓良民、刁民,因为在一个专制社会,就算大量良民入伍,兵的问题看似解决,但剩下不少的刁民、惰民,必因天性、生存滋生事端,岂非社会之祸?
这个问题,笔者较服膺吕思勉先生的论断,他说,募兵之制,虽有其劣点,然在经济上及政治上,亦自有相当的价值。天下奸悍无赖之徒,必须有以销纳之,最好能惩治之,感化之,使改变性质。只有在营伍之中,约束森严,或可行之。
他们性行虽然不良,然若能束之以纪律,则其战斗力,不会较有身家的良民为差,或且较胜之(参见《中国文化史?兵制》)。
此说实有灼见,近年美国电影,表现越战,及非洲平乱,多有叙写囚徒、服刑者、犯禁者、有案在身者、性情桀骜不驯者,搏命突击,其锋锐不可当。此类人物往往“能打”,使人刮目相看,可证吕先生观点之明睿。
自然,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段,统率此类人物,必待心胸博大、手腕超卓之将领,能从心理上使之折服,此事又属可遇不求。
蒋纬国、辛弃疾正是这样不可多得的军中帅才。
辛弃疾指出了中国部队的致命弱点,显然他力主编练特种部队,他从根本上重视士兵的来源和构成,其着眼点在成分纯洁决定其战斗力。辛弃疾也极为重视谍报和情报的意义,他又对写奏对的程先生说,情报间谍是部队的耳目,胜负的关键和国家的安危都与它有关。他拿出一块锦缎方巾给程先生看,上面都是敌人的兵马数量、驻扎的地方,还有大小将帅姓名,这些情报的来源费了4000贯钱。他自己解释说,派遣间谍必须有参考和旁证,即不能是孤例,这样的情报才可能真确而非欺诈。显然他考虑周详,注重情报的质量,讲究单线、复线的真实性。
南宋当局曾经优柔寡断勉强出师和金人作战,结果是一败不可收拾。这位程先生说,在大战的两年多前,辛弃疾就贡献了他种种战略战术,可是没有真正加以运用,结果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当时招兵买马也毫无策略可言,正规军和民兵混杂不分,结果在败退中还互相砍杀。另外负责警备点燃狼烟的士兵,一听到警报丢下工具就跑,导致部队仓皇迎战。
辛弃疾所担心而要从根底上改变的军事颓势,其实到了近现代,还有一次触目惊心的重演。那是刘文辉的军参谋长巴人先生所回忆,时在1934年,西康又发生一次内战,那是西康土人先向刘文辉发起进攻。主战场是在甘孜一带。“不要小看那些西康土人不懂战术,他们起初的来势很凶,一开始就用人海战术,成千上万的骑兵,继续不断地向余如海旅长所部进攻,余旅仅有四千之众,人数上已经处于劣势,加以受到奇寒气候的影响,以徒步之师,迎击顽强的土人骑兵,只有招架,无法还手。”(巴人《我随刘文辉在四川打内战记往》,1968年《春秋杂志》总第253期)随后余旅大部分退至道孚一带,增援赶到,才算稳住了阵脚。赶紧改变战略,对土人骑兵采取夜间火攻的方法,对方于损折之下,面对火攻,已不能发挥作用。
辛弃疾事业起步虽为参谋、幕僚出身,但其胆气绝伦,文学、军事天才并重。他的兵学思想的深度或不在戚继光之下。南宋当局,若能倚为柱石,大势或当逆转。
辛弃疾文名盛极,其余皆为所掩。实则他是不折不扣的军事思想家、战略家、行动家。在战术方面善出奇计,善出奇兵予以奇袭,他制造的行动总是干净利落发挥战斗效能。奇袭的成功,其间包涵他一系列的战力培育,征兵、训练编程、意志灌输、单兵战力、协同作战、进击速度、基地建设,他都举重若轻予以导成。
此种奇袭颇有现代美军小股特战群的味道,高度的智勇胆力浑然一体,取得出乎意表的战果。可惜南迁派到多个地方服务,颇受掣肘,未能在中枢力行反攻之计。
他具有编练特种部队的能力、心力、智力,并很快产生高度的行动运作效果。无论在古在今,都是不多见的。
他所编练的部队所用武器,包括防御和攻击都较那个时代各方部队有所改进创新。
辛弃疾在40岁的壮年,到了湖南,任湖南安抚使。稍有独当一面的事权,他就开始编练军队,招募农家精壮子弟,成立步马组合的飞虎军。史称“军成,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他在湖南编练的飞虎队,所用战马,专门从广西边地辗转购来,这种千挑万选之良种边马,骠悍耐战。步兵精锐2000人,骑兵500人,协同依托作战。平时注重实战训练,预设实战推演,强调快速作战,不久已建成一支极为罕见的攻击型基干部队。他在各种人事纠纷中左推右挡,尽量将掣肘化解到最低,辛苦经营,将此部队保持了很长时期。
辛弃疾的军事地理、战略眼光,是以编练特种部队、建立能战之旅为依托的,绝非刘斐之类第五纵队纸上谈兵、虚应故事所可比拟。
辛弃疾的兵学实践在其办理马政一事上最能见出他的良苦用心。
辛弃疾对军马的作用认识极为深透。在那时,战马的作用相当于今之战车、坦克,古代胡汉战争都用马队,北方地势平坦,如欲逐鹿中原,马队极端重要。办马政有如联合勤务中最为重要的一端,辛弃疾又是北伐的力赞者。
训练特种攻击部队正是辛弃疾对北宋军政弊端的反拨。北宋军事训练极不得宜,到宋仁宗时代,征召农民训练为兵,保甲制度实施后,禁令苛刻,训练时间与农忙冲突,而不去调整,武器又须民间自行购置,种种弊端,农民大为反感,有自己锥刺眼睛致盲者,有自断其臂膀者,有自毁肌肤者,目的皆为逃避兵役。而王安石等辈不知此,仍梗着脖子说,“自生民以来,兵农合一”。就寻常道理来看,他的话没错,问题是这些民兵,保卫自己几里左右的家园尚可,如是大型野战或特战,那就只有丢盔弃甲了。
辛弃疾的特种骑兵观念和实践,即是要建立一种快速反应部队,一者可以随时用于进攻和防御,二者具有威慑力,也便于调动;另外,也可视需要在重型和轻型部队之间转换,有利于补给的迅速获取。
甚至他的词作,多有速度与火力心理的投射,诸如“谁信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满江红》)、“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八声甘州》)、“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皆是。
抗战期间,九战区幕僚长、兵学家赵子立说过,“当然运动中的部队比占领阵地的部队容易打”,意味着等到敌人立足已稳,就要麻烦得多。而要打击运动的敌人,则己方必须具有更为迅捷的运动速度,辛弃疾训练特战部队的心曲实即在此。
辛弃疾所力求达成的军事攻击的硬实力,如能与当时的政治经济渊然融合,则军事实力也可转换为一种软实力,它可以展开演习、吓阻、帮助冲突地区撤离非战斗人员、实施人道主义和灾难救援等,软实力是通过吸引而不是胁迫手段得到所期望结果的能力。
稼轩的《论阻江为险须藉两淮疏》说明长江作为军事险要,必须是在凭借两淮的前提下才能成立。长江隔离中国分成南北,从来“未有无两淮而能保江者”。两淮地势绵延千里,势如张弓,敌骑一旦扑到长江沿岸,东趋西走,如在弓弦,**然无虑。但能在其中予以截断,则其东西不能相顾,而其北来之兵,则如行走弓背,道路迂远,悬隔千里,势不相及,消灭他们就好办得多。古之善用兵者,辄以常山之蛇作比喻,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这是强势状态。但就两淮形势而言,如果以精兵截断其中,淮中即是其身,若断其身则首尾不能相救。
他的这段论述,或许就是20世纪40年代末期蒋介石决意在徐蚌决战的心理背景。
辛弃疾的作品尤其是他的词作,缭绕挥之不去的愁绪,把栏杆拍遍的悲凉。此皆体制的污糟所致。一个风雨飘摇的政权,操纵在见风使舵、毫无原则的三流小人手中,他们纵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内。他们狗熊所见略同,用夜行人吹口哨的虚怯,操弄着那个随行就市的影子政府。内耗凶险固执,对付外来侵迫一律的软骨头,像没有脊梁的海蜇皮。辛弃疾这样的战略家,只能灰头土脸,处处丢分了。哪怕是优游的清兴,也被愁绪包裹,正如《鹤鸣亭独饮》所说“小亭独酌兴悠哉,忽有清愁到酒杯。四面青山围欲合,不知愁自哪边来”。然而,僵化的制度携带对人本的杀灭,对人性的毁伤,对才俊的构陷,群小汹汹,志士悲哽,内在的消耗犹如基因,随着辛弃疾们的投置闲散,无端见疑,南宋的国祚也逐渐走向了尽头。
参谋生涯的最后作业
被搁置的绝境自救之策
徐蚌会战开打,把前线最重要的幕僚舒适存推到风口浪尖。
舒适存的参谋作业,在徐蚌会战的紧急关头,闪射出一丝可贵的亮光,旋即归于幻灭。大战的局势,自此不可收拾地狂泻直下了。
那是1948年的深秋。杜聿明抱病勉做刘峙副手,他迈着蹒跚的步履,爬上南京某饭店三楼的房间,力邀舒适存出任第二兵团副司令官兼前进指挥部参谋长,舒适存义不容辞,遂与同飞徐州。
此时的形势是,解放军华野、中野围困徐州,并扼制黄维兵团于南平集附近。而杜聿明所辖三个最能打的部队,即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则固守徐州,11月底,向永城方面旋回,争取外翼,试图与黄维会师。
11月的最后一天,杜氏集团分两路乘夜色突出永城重围。两天后,邱清泉到达孟集,旋被包围,孙元良兵团到达洪河集,李弥兵团到达袁圩。杜聿明命令邱兵团向南攻击、李兵团向东南攻击、孙元良兵团向西北警戒前进。邱、李两兵团竟日猛攻,收效甚微,盖以解放军利用星罗棋布的村落地带,作纵深配置,顽强抵抗。不得已,指挥部进至陈官庄。12月3日,国军空军及地面战车运用到最大限度,伤亡很大。是夜杜氏决采三面掩护、一面攻击的战法,而解放军四面合围犹如铁桶,难以撕破。曾经纵横驰骋、锐不可当的邱兵团,以全力向南攻击,每天仅进展数里,甚或不进反退,于是战况胶着,维持原有阵地,已极费力,要想突破,已属妄想。
这个时候,作为前线总幕僚、战略智囊的舒适存,他的重要意义显现出来了。
“我乃向杜氏建议,长此僵持,兵员日益消耗,粮弹不继,终非善策,应乘围困未固,粮弹未尽,天气未变,速作辐射式的突围,杜氏首肯。于十二月五日晨,杜氏召集各兵团司令官会商作战方策,决议各兵团以军或师为单位就地突围,各自相机行动,分向信阳、潢川间集合,再作后图,并决定于是日夜间,依杜氏电话开始行动,议甫定,忽报孙兵团正面被突破,孙遂先行离去,杜、邱两人召集各军长研究实施突围之技术问题。此时邱氏意忽中变,反对突围,力主拼战到底,以死殉国,杜氏决心动摇,竟罢突围之议,苦撑至一月九日,全军覆灭,邱氏实践殉国之言,壮烈自杀。余曾挽以联云:雪夜困重围,不用吾谋,公有决心拼一死;云天怀旧雨,更伤国事,我余热泪洒千行。”(《如此一生》,《传记文学》杂志总第138、139号,1973年出版)
三天后的12月8日,他被派从包围圈乘战机起飞,往南京请示机宜。次日即偕同空军指挥官飞临陈官庄,决定空投粮弹。随后的十几天中,天气骤变,大雪纷飞,阴霾蔽天,无法空投,官兵饥疲已极,民间粮食,无可搜刮,军中马匹,宰食已尽,解放军重兵全线收缩包围圈,伤亡惨重,粮弹俱尽,杜氏自杀被阻,邱清泉阵亡成仁,所谓徐蚌会战,遂告终了。
舒适存做了一辈子的幕僚,是一个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军中高级智囊。他以极为深邃的战略眼光、极为周密稳健的考量成就了许多战役的胜利。他的生涯连贯旧式军队和转型后的现代部队,人生经历坎坷,饱受战火熏陶。他的战策,往往以周密、妥帖、有效而著称。徐蚌大战,最后关头的幕僚作业,充溢风雪凄紧的心头滋味。然而,不得不发“吾谋不用”之叹,战局是如此地不可逆转,其悲凉苦涩可想而知。
舒适存小时候
舒适存是湖南平江人,生于耕读之家。其父好读书,以幕游遍国中。他8岁入塾受书,地方上有名的几位老师,先后教授他国文。10岁前,已读完毛诗和四书,其中名篇并能背诵,19岁受聘任梧桐山下观音堂初级小学教员一年,弱冠之年,结束农村生活,投笔从军。
关于孩提时代,他的回忆充满怅惘的怀念:“童年生活,最堪回忆。农村经济,自给自足,无所谓洋货,民风淳朴而自由,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簿,买田架屋,娶妻生子,出外旅行,无须申报,儿童没有恶性补习,也没有升学竞争。”
少年时,曾借同乡好友家中的《孙子十家注》手抄一遍,爱不忍释,读唐诗尤喜边塞诗篇。
此时袁世凯死去不久,国内军阀横行,他到长沙后,进入赵恒惕部队当兵。因为蔡松坡与黄克强同时逝世,被派参加国葬蔡松坡先生的仪仗,他记得灵官渡的牌楼联语是:“四海同悲,伯仲勋名怀击楫;万方多难,苍茫风雨泣同舟”深深打动其心灵。
此时湘军和北洋系的北方部队混战。在湘北拉开阵势,忽传敌人的包围来了,大家一齐跑下山来,到底有无敌人,只有天晓得,队伍乱糟糟地在山径里徘徊,有的跑到老百姓家里去休息,有一位姓李的排长,他竟毫不知耻地从一个稻草堆里爬出来,他以为这样就叫打仗,未免太可笑了……当时各部队打来打去,他觉出很多儿戏般的可笑之处,工兵配备、工事情形、情报搜集、部队联络统统都很幼稚到可笑的地步。
1926年,国民革命军北伐,他所在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军,在安徽、江苏追歼孙传芳部,取得上佳成绩。旋因津浦战况逆转,奉命南撤,由浦口渡江。龙潭之役,他担任釆石矶、马鞍山一带江防,以上各役,均顺利达成任务。
四十四军一度解散,他回平江暂住,看到兵燹之余的湖南农村,一片混乱死寂的萧条惨状。辗转乱局中,他曾两次面临被地方武装杀头的危险,辗转入赣,他想父仇未报,徒死无益,只得隐忍苟活,所幸皆能化险为夷。1932年,他被派车送至南昌行营,蒋介石特别召见,温语慰勉,奉派为南昌行营少将参议,从此开始幕僚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