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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开启幕僚生涯

不懂幕僚就不懂民国 伍立杨 7642 2024-10-22 05:02

  

  舒适存由贺国光、陈诚签请送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二期,晋京参加考试,他以为必无考取之理。到了考场,国文试题是:“大同之说,出于礼运,国父祖述其说,然必先以三民主义建立民国,其故安在?”他的作文就由四书五经说到近代中国的国际地位,民权与民生观念的如何落实,此外战术与史地各科,均能对付,竟以第二名录取,喜出望外,从此奠定了他服务军旅的基础。这是1934年的事。

  抗战军兴,舒适存被派充陆军第二师参谋长,即往保定报到。第二师师长为郑洞国,素未谋面,其所以指名请调,系郑洞国在庐山受训时向陆大同学征求推荐之故。

  随后即在保定城北与日寇展开激战,敌之装甲列车接踵而至,外壕并不发生作用,经苦撑一昼夜,日寇进占西关车站。此时关麟征及所率第二十五师与守城部队失去联络,郑洞国等人正在南门城下,迟疑不决,时机紧迫,舒适存乃提出询问:“反攻则无兵可用,如要殉城,就当入城死守,如果不愿被俘,则惟有自杀,否则就该乘机自动撤退,以全实力。”于是部队撤出保定城。

  撤退后转往河南唐河、安阳一带,试图与军长关麟征会合。舒适存对抗战前期战略战术的检讨:

  “抗战初期,前方将领对长期抗战之最高决策,并不十分了解,往往以有限兵力占领广大正面,既不作持久抵抗适时撤退的打算,也不作孤注一掷的决战,除奉行上级命令外,无所作为。在技术上也非常幼稚,阵地占领,总是高据山顶,机关枪不知用于斜射侧射,故有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笑话,直到南岳会议后才逐渐改进。”

  台儿庄之役,他率部参战。他注意到各部队的措置,容易遭日军各个击破,立即建议要迅速占领运河南岸。但关麟征认为这与统帅部命令不合,颇感迟疑,他即建议一边报告,一边占领,为关氏采纳。同时以无线电令第六旅与枣庄、临城间之汤恩伯军团联络,相机由津浦路东侧向韩庄以东地区归还。部署初定,日军已到达运河北岸展开炮击,国军得凭运河之阻,坚强抵抗,遂得确保徐州,而有台儿庄之捷。稍迟一步,则徐州不保,何有台儿庄之战?另外枣庄、峄县间的大量部队,亦将陷于困境。故前方将领看破战机,独断专行,实有必要。

  舒适存小试牛刀

  台儿庄会战末期,第二师由枣庄一带转至邳县东北地区,继续与敌周旋。当初到邳县之夜,舒适存就觉得后有运河之阻,仅靠铁道桥交通,不仅人马通过不便,一旦被敌机轰炸,危险更大,于是建议师长派工兵连星夜驰赴碾庄圩东侧架设浮桥,以能通过人马及载重汽车为度。该连以一昼夜的时间,就地征发民船木材,并用木船连结,上敷粗厚树条及木板,加盖泥土,车马通行无阻,而后在运河东北地区之强大兵团赖此桥得以撤出徐州战场者,达十余师之众。抗战胜利后,他看到日军记载,亦甚赞国军逸出战场,迅速而出于意外。

  舒适存认为,战地交通至为重要,当时之即兴式的架桥,贡献甚大。后来之徐蚌会战,黄伯韬兵团由新安镇撤回徐州时,因通过运河铁桥,拥挤混乱,马仰人翻,而有碾庄圩之败。同一地点,同一情况,而结果迥异,殊堪玩味。

  1939年12月中旬,昆仑关之战爆发。中日双方主战部队都是各自的王牌:日方主力是参加过台儿庄战役的坂垣征四郎旧部,自号“钢军”的第5师团;中方主力是当时德式装备战力精良的第5军。

  昆仑关之战,日军一个旅团被全部歼灭,中村旅团长战死,为抗战八年中最成功的攻击之一。此时舒适存是新编第5军荣誉第一师副师长兼参谋长,亲与此役。

  舒适存受命至仙女山阵地策划攻略该据点,由第二团(团长汪波)抽出一个营的兵力,担任攻击。预定黄昏攻击开始,“汪团长意欲展期至明日,俟接防部队到达,再行攻击,我以时机紧迫,决心不宜变更,坚持尽可能地抽调,有多少,算多少,就是不足一个营,只要有两个连也就可以了。这样,汪也只好勉强照办,要算排除了第一障碍。等到下午四时,与我直协的炮兵,因敌机低空盘旋,久久不去,又以不能射击,请求改期。我的答复是决不改期,请立刻完成射击准备,等到黄昏时候,敌机必去,炮兵待命发射。这样当然没有问题,炮兵也同意了。到了五时左右,已是攻击开始的直前了,忽接师长电话,本师阵地右翼前方的金龙山,原有我一个连的警戒,此时已被敌攻占,危及师的指挥所,对罗塘要点的攻击,是否需要停止,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时已黄昏,金龙山到师部还要越过一个高山,日军对我从不夜间攻击,师部还控制有一个工兵连,请将该连在师部南面山上的鞍部占领阵地,对敌警戒,可保无虞,我的攻击不变,马上开始,师长也同意了。于是通知炮兵开始射击,此时攻击部队已潜进到达敌阵直前之山麓,德造十五榴弹重炮,命中精确,威力强大,一时敌阵火光四射,已大收摧毁之效。一面命炮兵延伸射击,一面命步兵突击,约经半小时之战斗,遂将该地占领,据守该地的敌兵一个加强连,全被歼灭,战局为之改观。军长杜聿明乃决心对昆仑关继续攻击,终于造成大捷。”

  昆仑关战后,师长郑洞国升任第八军军长,舒适存升任荣誉第一师师长,属第八军,转赴湖北松滋,甫刚到达即参加当阳保卫战,各军之间配合松散,导致宜昌被日军占领。事后从江防司令郭忏到各师长,均受处分,舒适存在内。

  反攻宜昌时,要他客串参谋长职务,军长问他有无意见。舒适存研读战区命令后,始知第八军任务为:相机攻略沙市,主力进出沙洋、后港间,切断汉宜公路,阻止敌人之增援。他不客气地认为这个决定轻重倒置,全为军之安全着想,显与上令不合。如果在宜昌未攻下以前,敌军通过后港公路向宜昌增援,就会功亏一篑,则第八军没有达成阻援任务,贻误战机,责无可辞。乃建议军长推翻原案,改以荣誉第一师相机攻略沙市,以陈为韩、何绍周两师进出浩子口以北地区,切实切断汉宜公路,阻止敌之增援,军长进至浩子口,指挥主力之作战。荣誉第一师之相机攻略沙市,其主要目的,实为掩军侧背之安全而已。结果宜昌之攻略,并未成功,第八军何绍周师则攻占后港,大有斩获,佯攻沙洋,彻底破坏公路;陈为韩师在襄河切击敌船,虏获甚多,均圆满达成任务。于战区放弃宜昌攻略后,奉命撤回长江南岸,事后检讨,第八军获得嘉奖。

  第八军驻防湘西,物资缺乏,生活艰苦,然而敌忾同仇,上下一心。军部也有一个具体而微的俱乐部,舒适存曾题戏台联云:“铁板铜琵,高唱大江东去;厉兵秣马,岂容小丑西来。”苦中作乐,更觉有趣。

  晚年的学术生活

  徐蚌会战惨败,他奉派为国防部部员,往长沙绥靖公署服务。陈明仁邀其为兵团参谋长,但他窥破了程潜暧昧的态度,紧急抽身返回南京,孙立人殷勤邀请他同飞台北。

  退居中国台湾以后,他奉派为台湾防卫副总司令兼参谋长,还是在幕僚的位置上,不过很快就退休了。他的事业,由幕僚起步,也由幕僚谢幕,他就在幕僚的位置上,结束了40年的军旅生涯。退休以后,受聘为台湾电力公司顾问,老有所养。又于1966年受世界新闻专科学校兼任教授之聘,担任三年制专科第二学年的国文课程,第一学期授《左传》,第二学期授《史记》,每周授课8小时。猿鹤虫沙,例皆尘土,美人英雄,长夜流星,当有不胜欷歔之感!不过,他说因与活泼的青年共处,精神有了寄托,不觉自忘其老,人生的晚境,就在艺文探讨中度过。

  舒适存文章文笔雅健,情绪深沉而颇加节制,谁知这节制更造成回环的空间,遣词用语深具古仁人之风。扼腕处蓄满英雄老泪,叫人一读之下,感怆不已,酸恻哽咽,难以自控。

  木马和防火墙:刘斐与萧毅肃

  刘斐式的幕僚,是不折不扣的特洛伊木马,他的身体里潜藏着颠覆的基因。它替阁下参谋,经营、布置,辗转往复间,转移了您的视线,崩塌了您的础柱,摧折了您的计划。

  在其发酵的过程中,他的颠覆意图是以谄媚装蒜的方式来显现的,假冒的激进和稳妥,伪装的积极与有为。那种难以觉察的转移性的乖巧深沉,造成一种难以弥缝的内伤,这对良性的幕僚是一种消解和毁伤。

  不过,这个人确有其过人的手腕和本领,他虽不能颠倒众生,却能支配关键人物,从而影响时代走向。他的特征,就是聪明,头脑异常灵活,做人则八面玲珑,尤擅投最高当局之所好。

  刘斐原是李(宗仁)、白(崇禧)所识拔之人,曾先后送他到日本士官(与吴石同学)、陆大念书。回国后,先在广西谋职,其后,李、白又推荐他到中央服务,很受到中枢的重用,担任过作战次长。此公很圆滑,口才亦佳,“是笑里藏刀,极其阴险一类的人物,处世待人均工于心计,不现形色。不可否认的,他是一个人才,但却走错方向”(《刘斐,匪耶?非耶?》《传记文学》杂志总365号,1992年)。该文还说,抗战初期,当军委会撤至武汉之际,参谋本部作战部的尹呈辅亲眼目睹同事刘斐与第三方人员交头接耳,行动诡秘。

  刘斐最后的参谋作业是在李、白二人中居间作阀。当时他已是和谈代表,而李、白还是国府挣扎的最后希望,但他们却与蒋介石存有历史的现实的难解恩怨。刘斐就从这里下手。刘斐悄悄回到广州,不失时机地劝李宗仁、白崇禧起义。事后,李宗仁试探白崇禧:“怎么样,你手中有枪杆子……”言外之意即鼓动白崇禧反戈。但白崇禧却问:“将来如有必要,去台湾怎么样?”李宗仁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脱口而出:“乌龟王八蛋才去台湾!”由此可见,李、白已各有打算了。事虽未成,但各派的隔阂更加表面化、白热化。而他本人,在他人一筹莫展的局势中又得一票。

  白崇禧后来也专就刘氏所作所为有所回忆,他说他跟刘氏的岳父邹翼经相熟识,邹氏托白崇禧照顾刘斐。刘斐进西江讲武堂、后又留学日本都得益于白崇禧的帮助,回国从军也同样是白氏推举。当然,他口才极佳,能说会道,能把军事要领发挥到极致。白崇禧说:“后来参谋本部改为军令部,刘斐曾任作战厅厅长,后当次长,由抗战到内战一直负拟作战计划重任。三十八年与张治中谈和代表赴北平,一去不复返……他言论是左的,享受是右的,他不满现状,但自己生活不严整,吃、喝、嫖、赌、唱戏无一不来,油得不得了,总统对他赏识极了,军令部有什么事都找他。”

  抗战初期日军对上海大打出手,蒋介石调遣军队抗击之际,所召开的首次高级幕僚会,就有刘斐在内。其他人是何应钦、白崇禧、徐永昌等部队方面的首脑。

  当时刘斐的意见是,要“从全盘战略着眼,同敌人展开全面而持久的战争。如果拖到日本侵略者对占领我国的每个县均要出一个连,甚至一个营的兵力来进行防守,即使他在战术上有某些胜利,但在整个战争上,非失败不可。”(刘沉刚文,见《传记文学》杂志总第364号)

  这个战略思想真是似是而非!为什么日本会在每个县都布置兵力呢?史上就没有这么蠢的敌人!

  萧毅肃回忆刘斐参谋作业,其间的几个细节,情态毕肖,令人扼腕。

  抗战惨胜,内战风云紧迫之际,何应钦兼有蒋介石的幕僚总召集人的地位,所以,他就奉令拟订作战计划,当时他是中国陆军总司令,但具体操作又是专业幕僚,这样,具体的执行者,就是陆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萧毅肃中将。萧氏的态度是不愿打,盖以当时因抗战付出了惨重代价,元气难以短时间恢复,若继续作战必定掣肘甚多。在此消极心理下,只得拟了一个两年的计划,奉何应钦之命亲自送到重庆去,并随同蒋介石飞回南京。可是这个计划却如同石沉大海,久等没有消息。

  据萧毅肃的公子萧慧麟回忆,当时担任何应钦将军随从参谋的陈桂华先生说,何应钦等不到消息,就偷偷问蒋委员长的侍从室主任林蔚文将军,这才知道蒋介石已经采纳了陈诚六个月就需完成作战的计划。

  1946年国防部成立,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同时撤销,白崇禧任国防部长,陈诚任参谋总长,何应钦被外放到联合国去当中国军事代表团团长,以利优势的国军,一举占领各地。但国家早已民穷财尽,无力继续负担庞大的军费,而不得不一面“剿共”,一面裁军。

  多数被裁和编余的军官,尤其是低阶军官,多是抗战时期从军报国的爱国青年。那时国家急需他们,只有时间对他们施以短期训练,就忙忙送上前线,命大不死活了下来的。他们除学了点基本军事知识外,并无其他谋生技能,政府就此遣散亦无妥善照顾安置,等于绝了他们的生路。实在没有去处的,就纳入军官总队给碗饭吃。全国成立了十几个军官总队,每个总队都有一万多人,情况凄凉。南京军官总队的将官绝望之余,就集体到国父孙中山灵前哭诉,引起轩然大波,这就是当时的“哭灵”事件。

  至于士兵,那更不用说了。政府不要他们,他们只有投向对方,所以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当八路”。当局就这样自拆基座。

  因为对内战态度消极,所以从那以后,蒋介石就不大采纳萧毅肃的建议。1946年5月初,中国陆军总司令部还没有撤销,萧毅肃就被外放到重庆,去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重庆行营参谋长。此后,先后经历了重庆行辕参谋长、重庆行辕副主任兼参谋长、重庆警备司令……直到两年后的1948年6月中旬,才再调回南京做国防部次长。

  当时何应钦身边的一般参谋多推崇萧毅肃,以为他是陆军总司令部参谋长的不二人选。萧毅肃毕业于云南讲武堂,曾长期在西南部队服役。何应钦曾问过讲武堂的负责人,该堂创办多年,哪个学生最出色?负责人回答:萧毅肃。当时何氏在重庆担任军政部长兼参谋总长,即下令调萧毅肃为总长办公室高参;中国陆军总司令部成立后,又调之为参谋长。按照道理,这个职务,应该找一位懂英文的,但何应钦以萧氏非常优秀而任用他。萧毅肃虽然一句英文都不会说,但是美国人却十分佩服他。(参见汪敬煦《担任何敬公参谋之忆》)

  那时萧毅肃虽也参加中枢主持的日常军事会议,但蒋介石只听信作战次长刘斐的话,所有其他的与会人员都无能为力。

  曾国藩有四百多幕僚,他对之颇为倚重。这些幕僚起到关键的不可低估的作用。而蒋介石学曾国藩不遗余力,但他左右的作战参谋掣肘更多于当时的湘军。他虽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他们的作用都被消解了,剩下狐狸和狼子,他反而听从了他们别有用心的谗言。大局急转直下了。

  萧慧麟写道:“记得有一天先父愤怒地说起傅作义不服从国防部命令,‘喊他撤退,他偏不撤退,硬要说他守得住;他守得住个卵!’那是我们第一次听见先父说粗话。”

  徐蚌会战之际,萧毅肃曾经很伤心地说:“(参谋次长刘斐)拿百万分之一的地图给老先生(指蒋介石)看,地图上的河流只有一根线那么粗,老先生看都看不见。只听到他(刘斐)说得好听:我们的部队这么展开,那么攻击,老先生就哦哦哦地只见点头,人家又说不上话。部队到了那里,根本不是那回事,连河都过不去。只怕连这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萧慧麟《萧毅肃上将轶事》)

  到解放军快渡长江了,蒋介石才把萧毅肃调去接替刘斐做作战次长,可是大势已去,连收拾残局都来不及了。

  萧毅肃眼中的刘斐,这可以说是幕僚观察幕僚,高参评论高参的绝佳写照。

  在萧毅肃的笔下,刘斐是这样一种情态,而在作家老军先生看来,刘斐老早就做出战略家的姿态,而且实际掌握作战枢机,说刘斐“在国府,敢与蒋先生为战略乃至军事指挥问题,面红耳赤地争论”。他以为,能够称为战略家的军事人才,倒真是凤毛麟角。白崇禧将军虽以“小诸葛”见称,但时代慢慢变了,他已并不以精于战略见著。至于已故的两位兵学家蒋方震(百里)与杨杰,理论虽高,只适合做一个军事教育家,掌理军事教育机构,而且终其身也没有真正而长期地主持过战略部门的职责。但是这种比配是一种冒险,因为论实战,刘斐较白崇禧北伐期间的指挥若定望尘莫及,论战略思想和著作影响,他在后两者面前也抬不起头。只是他的作态,就大大超出这些人的水准。他的出身极微,既不是书香世家,也不是将相门第,只是一个窭人之子。当然,英雄莫问出身低,不过他究竟是英雄,还是洪承畴、吴三桂的传承,那只有天晓得了。

  “他练得一手好书法,天资甚高,不仅抄写文件,工整劲秀,并且字里行间颇带一点书卷气,同时,他还能够写大字,练的是颜真卿的双鹤铭。后来白崇禧看见他的字迹,大为赞赏,见他眉目清秀,对答如流,颇为讨人欢喜,于是便把他调到指挥部工作。除了抄写之外,还教他试办拟稿的差事,此所谓一张条幅换运气。由秘书做起,很快,由白氏送他到军事讲习班学习……”白氏问他的军事问题,他都里里外外答得很圆满,从此兼办秘书工作,乃至参与机密。

  演戏是极不容易的,长期演下去更难乎其难。而刘斐居然从一个浮浪的俳优演成一个战略家!让人浑忘其性情、德行、恶习,其弄假成真的本领法术,也真让人叹为观止了。

  他是获得白崇禧的青睐与提携,夤缘而起家的,但他不仅在多次最高军事会议中,当面吹毛求疵地反驳白崇禧,同时,他也敢不同意蒋介石对许多战局的处置意见。这在恭顺惯了的人看来,简直是“胆大妄为”,但奇怪的是蒋、白两位,却居然受用他这一套,而不以为侮。这样一来,刘斐便更红得发紫了!

  迨至抗战胜利之后,刘斐的地位益显重要,蒋介石的军事计划,以及几次大会战的布置,无一不与他商量。不料他那时早已琵琶别抱,一面对蒋介石及军事当局虚与委蛇;一面却暗中将所有军事上的配置和部署,和盘托出。致令国军虽然拥有极为现代化的武器,陆、海、空三军又能作密切之配合,也就成为徒然,而为解放军避实就虚,按图索骥,瓦解了一个个壮大的兵团。国民党的江山,竟然断送在这一个为当局素所器重的战略家的手里,言之令人浩叹!

  老军先生以为,刘斐之所以能够扶摇直上,一方面固有赖于他的钻营,同时也因他有了日本士官学校那样一块金字招牌。还有一点是人所难能的就是他能饮酒,能唱京戏,又写得一手好字,这在官场的交际场合中,是极够条件的。加以擅长辞令,谈吐风雅,娓娓动听,且又能够强不知以为知,一个问题,只要他懂得一二分,他便会运用最玲珑的言语,自圆其说。另外,他还能够旁若无人,大言不惭,乃至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参见《春秋》杂志总第44期)

  刘斐与萧毅肃,道相若而年相似,一个犹如今之电脑的木马程序,一个是疲于奔命的防火墙。然而,漏洞太多,势成水火,幕僚的地位时处尴尬中,倘若在策略和谋划方面,契合了事物的肯綮和焦点,但是主官或决策机构在运用之际却因为种种原因大打折扣,甚至犯了不可挽救的错误,则结果流于虚幻,而幕僚的策划,徒剩扼腕。即以东北之战而言,如果不是接收的大员,对整体情势判断不明和处置失常,这一不幸事件,是大致可以避免的,至少,就算是失败,也不致会弄到那样的迅速而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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