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文人吴相湘身上的参谋特质
史学家吴相湘大学毕业时,正赶上抗战军兴。在其心理上,有一个从文化人到军人的转变。他看到国军机械化第二百师在长沙郊区整训,不禁升腾起从军愿望。“我国新式机械化部队第二百师即驻扎这公路附近,德国的战车炮车,满涂迷彩,或隐蔽于树木中,或训练行驶于公路上,雄壮军容,辘辘车声,使我精神兴奋,更自惭形秽。”
吴先生本来具有参谋的潜质。对战略精神的辩证思索,战争进与退、战略大纵深,其思考极有见地,从而纠正了历史上长期讹误。这种讹误包括大文人、史学家的隔行如隔山的错误。吴相湘抗战胜利后复归其史学专业,开拓出崭新的境界。
他于1937年10月中旬到长沙战区司令部谒见薛伯陵将军,奉派为参谋处编译股编译。从此穿上军装。
在战区参谋期间,发挥他史学专业的长处,与参谋处其他科组的作战参谋交流。八年抗战期间,他也曾深入敌后,并在敌占区腹地生活、办报、侦察等。
第一、二、三诸课主管作战、情报、后勤等业务,与编译股同在一幢房屋内,各课的参谋与吴相湘等人朝夕相处,非常融洽。他常常请教他们兵学术语以及研读军用地图,作战参谋也问他一些史学问题。每逢一次会战结束,司令部的重要文件及各部队战斗详报先后集中参谋处,编译股同仁就开始研读及编纂;参与作战、策划的参谋人员随时答复其问题。
吴相湘先生说:“我国先哲有言——用兵不如用民。”西方兵学家克劳塞维兹大将论“后退作战”,更有“此法所以能使攻者陷入力尽势穷的状态,尤非要塞和民众的协助不为功”。
会战结束以后,参谋处和赵子立提及国史上是否有“后退作战”先例一问题时,我曾指陈:众所熟知的三国大胆将军姜维是这一后退决战法的最早创议人,时在258年,实行于263年(《三生有幸》87页,中华书局)。
寻求得失之源:张恨水的战争文字
摇笔杆的摇出许多独特见解,可算一种广义的特殊的幕僚。
抗战八年,张恨水先生居重庆,作了若干村居杂诗,其中一首是:
茅草垂檐漾晚风,蓬窗斜卧一衰翁。
弥留客里无多话,埋我青山墓向东。
发表在重庆报纸,香港等地报纸多有转载。日本文化参谋嗅觉过于灵敏,自负从中嗅出味道,于是字里行间拿放大镜看,辅以心理分析,得出结论说,张恨水死了。日本参谋这样判断:这是他的绝笔。并发挥说,中国文人,可别再抗战了,许多都早夭了,还不如投降。
日本参谋大多很鬼,神经过敏,但这一次他们却马失前蹄了。其实张先生写的是村间所见,所谓衰翁的感慨,第三句末应加冒号,第四句应加引号。但日本人自忖有汉学底子,拿出其分析结论就当宣传。
日本人的重视,目的是反宣传,每到这样急迫的时候,他们的分析成分都是想当然的成分很多。
张恨水先生写于1938年初夏的《攻心》一文,分析日军对我空军机场的夜袭。同时讲明我军历史上首次对日本本土远程空袭的背景。那次空袭在战史上有名,因为扔下去的是几十万份传单,而不是炸弹。他归结到攻心的意义上来发挥,由这次军事上的成功,战术精妙筹划,来衬托别的方面的拖后腿,更议论到政治的不上轨道。
他对军事地理、战术战略、新式武器的比较,后勤与经济实力,人心的向背,民众动员以及吏治的澄清,战争可能出现的转捩的因素,都有论列。
如用引证古代军事案例来作比较,他也充分顾及到古今时空的变化,寻求得失之源,绝无隔靴搔痒之感。
要说潜在的影响社会的幕僚,张恨水就比其他一些人他们合格得多了。同样是报人,同样是名头响亮的知识分子,同样要对军事形势、甚至具体的战事作出事前事后的评论、评估,都是要披露在报纸上直接面对读者的,张恨水先生就比他们都站得住脚。一者他研习的兵书多,二者他的观察立场客观,三者能设身处地着想,四者绝不迂阔。
《湘北寇溃赘谈》,将观察的焦点集中在日寇士气的消沉,征诸战史,总的格局是很正确的。
虽然是秀才纸上谈兵,但读者十分地为之着迷,前方一开打,就等着读张恨水先生的专栏,希其分析解读,如果偶因出差暂时休笔,想读而未读到,则忽忽若有所失。
他的《肥猪拱门之乐》,论湘北大捷,时在1942年1月。大战有如三国上的伏兵计,无非是这着棋。但这一着,每次出手的不同,敌人就猜不着,他反正是想攻,攻来就上当了。且我炮兵火力已大为增进,敌人未估计到,成了端猪头拱庙门之姿态,我军摆好的阵势,就有肥猪拱门之乐了。
张恨水的议论,既深得兵法辩证之道,又从一个侧背,看出国军反攻态势下,军中各级幕僚策划的周到。
《假如中国不抗战》,从战略战术的设问、诘问来反证中国必须抗战。角度很别致,全在军事一端的包举判断:
假如中国不抗战,日军必夹攻苏联,莫斯科已沦陷多时了。
假如中国不抗战,土耳其休想中立,伊朗的油田也决不是美苏的了。
假如中国不抗战,太平洋便是日本湖,也许用不着打,日军已经席卷全球了。
其深广的战略眼光,在这样铜锻铁铸的句子中,越显其高明。
张恨水先生1942年春作《研究日本》,谈太平洋空战之消耗,从每月消耗量的平均数析出每月消耗量为400架,据当时美国估计日本日产能力,又分析战船,造一年的船,只够三个月的消耗。他根据报纸披露的数据作分析,对中国军民精神上颇有鼓励,而他的文章对军队中下级的影响至大,所以他的军情分析文字很能影响官兵的修养。
《美用一年我用二百年》,此文根据美国当年的财政开支为1420亿美元这个总额,以当时中国全年所需包括得到的借款,连打仗带日用,为七亿美元。如是,100年也只是700亿,才美国一年用度的一半。他笔锋一转批驳日本,说是只有金元的美国,才可以作此豪用,用这些个钱,什么事办不动?日本乞儿要和如此豪富的人家比势力,岂不是太不自量?
这是就财力运用于军力的效应着笔。
《古上党郡的寇氛》,几句话,让读者知道军事地理的大概,对我军有所理解。还有《戴安澜师长之死》,虽以通俗史事解读之,不少含着兵家的至理。
1942年8月所作《声东击西》,对读者也富有启迪,对军事人员来说则颇具参考价值。他论述骑兵与快速部队,在现代战争中的要义,谈论余程万守常德之功业,均属见解深刻的笃论。
张恨水先生和常德保卫战渊源颇深。抗战胜利,已六十多年了。取材于中国军民八年艰苦抗战的文学作品可谓难以枚举。而在抗战期间创作的抗战小说,直接表现当时中国军队震铄古今的血肉战却是少而又少。因为一般作家,流离转徙,仓惶之状如幕燕釜鱼,更因战事的机密,最多从新闻纸上了解大概,难得有细致深入的采访。令人吃惊的是,一向以言情小说名家的张恨水先生却以他丰沛流畅的如椽大笔,创作了第一部长篇抗战小说:《虎贲万岁》。贲音奔,音义皆同,典出《尚书》,形容武士像老虎奔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这两个字,是57师的代号。
1943年8月,日军纠集七个师团约十万人进攻常德,王耀武率主力在常德东北地区与敌激战。日军以陆、空军及坦克优势火力猛攻16天,常德全城被夷为平地。守城部队57师,师长余程万,弹尽粮绝,一度退出县城。后王耀武亲率57师残部,会同大批后援部队反击,又经两天激战,收复常德,《虎贲万岁》叙写的就是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战史。
《虎贲万岁》收尾只写到1943年年底国军欢庆收复失地。书中主要人物余程万结局如何呢?内战期间,他先后留守广东、昆明等地对付动摇的地方势力。在云南,临解放时被卢汉扣押,后与李弥等人一同获释,任二十六军军长,先后防守海南、云南蒙自等地,均因大势颓败而节节溃退。1953年5月在海南,以“带罪之身”,潜往香港寓居,一直未回台湾。1955年8月27日晚,他年轻的夫人为香港黑帮绑架,愤激之中,亲自携枪出面营救。然而,老手颓唐,蛟龙失水,他这风中独木也就无复当年的勇谋了。也许是劫数难逃,枪战中,连中对方杀手所发数弹,一代抗日名将,就在潦倒蹭蹬的晚境中,结束了泡影一样的人生春梦。当时张恨水先生也未必知道,余将军竟是这样的结局。12年后——1967年春,“文革”开始不久,张恨水先生也在北京去世。这部小说,近些年来只有北岳文艺出版社的新刊本,列于《张恨水全集》之中。
潜在的变形幕僚
像胡适、张季鸾等人,可说是一种变形的幕僚,他们的言论或观点,富有实力影响力,往来议论区划之详,实能明切事情,洞中机要。有的被中枢采纳施行,这在某些时候,比专职幕僚还起作用。盖因角度不同,作用力也不同。
胡适,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帝师,20世纪20年代初,他和溥仪会面,回来后曾半开玩笑说:“我称他皇上,他称我先生。”
有点自嘲,有点自得,有点自卑,有点自在。
胡适曾建议,由蒋介石当总裁,国民党一分为二,使这两派竞争、竞选,轮流执政并互相监督;而作为过渡办法,无论哪边胜利,蒋介石都是胜方的总裁。苦心孤诣,处心积虑,亏他想得出来。但从策划上而言,堪称绝妙,非寻常幕僚所可为。
事情的缘由是,胡适以为,没有人敢批评蒋介石,这是不正常的,于是他建议,把国民党一分为二,让这分开的两部分实施竞争。蒋介石对其献策未置可否。这是在1953年的1月份。
其实早在内战的紧要关头,胡先生就曾明确提出此一转圜的考量。熊式辉《海桑集》第五编第五节,转载其个人1947年1月9日记,当时熊式辉从沈阳飞至北平,当天和胡适见面,胡适向他谈及时事问题以及解决路径。胡先生所谈要点:其一,军队纪律大不如前。其二,经济之纷乱至为可怕。其三,国民党内部极其复杂,将来必分,不如在蒋介石领导时,任其分为两个党,旧招牌无论哪一部分承继,另一派名目可新设,领袖则暂时可处于超然地位。
胡适的策略,真是动了脑筋,不可谓不聪明。但是套到现实的头上,却不是太紧就是太松,不是太窄就是太宽,总之不大合辙。盖以当时并非没有分立的团体,他所针对的只是一家,在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之下,看似妙招,实为拆台。分立的团体,应为自然分化,经一番熔铸接洽碰撞重组,达到自然地分立,而非人力强为之,以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来达成良性竞争,结果绝不美妙。此举,一是易招话柄;二是反对者众,吃力不讨好。
再说对现实的考量及对策,他和蒋介石的思维方式、出发点也颇歧异。1938年春季,蒋介石因抗战初起,又考虑战后复兴问题,遂对党派欲加抑制,对党派思想之宣传,欲加羁控。但又不愿出之以鲁莽,遂一相情愿,欲将其他党派融合在三民主义的统一信仰之下。
陈布雷说:“蒋氏的意思是要化多党为一党。如果其他党派同意此议案,则国民党也可相应改动党名,或酌改组织结构。但反对的声浪甚高,此议也就无疾而终。”
那些文化型参谋们
还是19世纪的末叶,王韬就提出通才办报的观念,这是强调记者的知识结构,他同时又提出史家办报的观念,则侧重于记者的忧患意识。他的《论各省会城宜设新报馆》专论,倡导在省会设立西式报馆,并邀请“博古通今之士以操其简”。“秉笔之人,不可不慎加遴选。其间或非通才,未免识小而遗大。”操笔之人,需对中外时政、历史经济娴熟于心,发为可用可采之政论时文。
他们的意见往往写成文章,或以文化名流身份接受记者采访,将其意见公开发表。而其意见,对于时代、国族,就别具一种可能性及参考价值。
卢沟桥事变,日本大举侵华,知识分子和全体国民一样,顿陷水深火热之艰难岁月。
日寇空军常常轰炸中国重要城市,以摧毁军民斗志。轰炸的程度,时强时弱。这和中美空军的反击强弱有关。轰炸是在抗战后期才衰弱下去,此前,人民备受其罪。
法学家萨孟武在重庆时,也为轰炸头疼。一会儿警报响起,跑进防空洞;往往飞机又不来了。有时以为飞机不来,刚刚走出屋子,炸弹就轰然在不远处爆炸。往来反复,神经几乎为之断裂。这就是日本人所谓的疲劳轰炸。最险恶的一次,南温泉中央政校一排宿舍被炸,萨先生家在内,一些房屋是直接中弹。萨家的房屋全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连晾晒的衣服都炸碎,而“早晨内子买了一条鸡清炖,几碗粗菜,以备夜间过节之用,日军投弹,全部炸入泥土中了。最奇妙的,厨房被炸,而在炉中清炖之鸡固然连瓦钵都飞到地上,却原封不动。小孩们高兴了,叫道今晚尚有鸡吃……”(萨孟武《中年时代》)
联大教授不乏奇人,讲《庄子》的大教授刘文典人多知之。1938年春,他拒绝敌寇的威胁,从北京虎口脱逃,辗转抵达云南蒙自。他极有学术威望,深受学生欢迎。
刘文典性格耿直,身体语言也很生动,学生们也喜欢和他开善意的玩笑。他呢,对大人物相当倨傲,对学生和他看得起的友人则执礼甚恭。在这一点上,他很像吴稚晖。他醉心潜心学术,不善治家,也无积财,在昆明时,往往弄到无米下锅,才知囊中羞涩。
有一次飞机轰炸,刘文典在躲警报时遇到沈从文。他历来看不起新文学,对新文学中人更有文化优越感。曾经一把揪住沈从文的衣襟:“我跑就行了,你不用跑。我躲警报,是为了保存中国文化,你来躲警报,又是为了什么呢?”沈从文极为尴尬,一时无言以对。
大知识分子幕燕釜鱼的情形中,尚有开玩笑的心态,是一种放松的精神状态,是心灵的优胜。其间,也常常包含着文化之评议。
文典如此作为,是不是疯狂呢?是不是自高涯岸呢?不是。只说明,当时国粹有以充实人心,国学地位尚高,古典文学葆有充沛内涵,足以作为精神支柱。那是不是刘文典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呢?也不是。他推崇陈寅恪即见其清醒的人物品鉴衡量。这事情在表面上看来是一个玩笑,或欺侮调笑,实则在内里,它是一种文化象征,一种驱除奴性的自信。也是一种精神基石,即抗衡的力量。他所依恃的,是一种值得保卫的价值,旧典籍中对美和自由的追求,以及对生命意义的解释。
心中充实而有光,这不是酸腐,更不是头巾气。
很多老先生毕生以国际一流水平鞭策自己,却很少言及治学的经验。他们反对急功近利,唯以为心态平和,才能有所创见。他们天赋甚高,却又深信熟能生巧,因此毕生勤奋有加,事事精益求精。从事研究是他们人生的最大享受,也是他们生命的支撑点。
经受几乎亡国的铭心刻骨的打击,只有身历了这种心灵上创伤的人才会理解“救国论”有其产生的背景。
在重庆,他写了寓言式长篇小说《八十一梦》,形式很“先锋”,和他的大量时评一样,深沉而犀利,不免触及权贵,甚至引来军统人员的过问。
林语堂先生是有国际影响的大作家。他的《吾国与吾民》,观察角度从军阀、瘟疫、贫困的中国印象中转圜出来,令美国读者大开眼界。他靠写作成了红人,实在是因为他的笔路极其宽阔,赢得显赫之国际声名。抗战期间,在美的中国外交人员费尽移山心力,难得在美国主流报纸上发文说事,而林语堂以个人身份在其报上纵横驰骋,版面尽有,多为呼吁支持中国抗战的文章。
林语堂先生的《日本必败论》,后收入《拾遗集》。文长近两万字,发表于《宇宙风》1938年7月。此文注意到的人不多。
实则此文有它相当的重要性,文分七部分。
一则总论。先从国际经济贸易来谈日本的劣势,着眼于战期的长与短,为胜负之关键。又断言,此战争为两败俱伤,中国若胜,日本固然是失败;即中国不胜,日本亦败。
二则论军事。分析日军初期侵略中国的重要交通线,算出总长,算出部署,再得出军力及战斗之消耗,比较双方武器及军火接济。
三则论政治。分析日本的暴虐,此为导致其政治失败的关键。认为南京大屠杀为近代史第一大屠杀,国际知闻;日本对中国平民实施狂轰滥炸,为国际上所痛恶。华北及其他地方的政治建设,为抗敌要具,期间也谈到八路军的民众组织的成功。
四则论经济。为中国持久抵抗能力与日本金融财力之互相消耗,力先竭者先输。此节相当详尽,细数日本之军工和商用原料、对国际经济的依赖、公债、准备金……林语堂先生依据美国报纸及他种媒体的数字,列出日本当时几年中的财政预算,有几十组数字支持他的论点。
五则论外交。在波澜交错的各国时局中,分析俄、美、英等国的反应。他称英国外交为事实主义,美国为感情主义,说美国的舆论最为重要,国会受舆论牵制,而制定政策,美国民意已知日本若征服中国则为美国劲敌,所以必然来加干涉。最后还有《撮要》等章节,要而言之,眼光远大,论事则高屋建瓴,观察则气势夺人,观点则正大磊落,是可用可读可传的好文章。
林语堂先生此文也鄙视汉奸的作为,有警句曰:“日本军人开棺将此辈陈腐尸体暴露于世。”可知彼辈为傀儡,为政治生活所淘出之渣滓,亦明矣。
从间接与军队发生关系,到直接进入战斗序列,可以说是书生从戎、君子豹变的一个过程。
知识青年从军,到驻印军和远征军的最多。规模空前,为有史以来所仅见。远征军的配备及训练都是美国化的,包括驾驶、跳伞等特种训练,训练科目由兵器到战术,学科、术科及思想并重。多安排在王牌部队及宪兵、教导队、译员训练班、无线电训练班及派赴美国受训的海空军等单位。缅北大反攻,如密支那、八莫、南坎、腊戌诸战役,学生军作用极巨。
中国数千年专制政治锢蔽积压,人民忍受已达极限,此时又受外力的全面侵迫,改革的呼声可谓贯彻于上智与下愚。在反抗的过程中,对于自由的生活方式,对创造一个机会均等的社会,冀望高于一切,仿佛天鹅肉般的**。此时若需作局部的牺牲,也竟出于大多数人的意愿。所以,茅茨土阶,粗衣粝食,而能安之如怡。知识分子的表现,其情形令人快慰,知国人之迷梦已有渐醒之兆。
战后,有的大知识分子厌倦与日俱增,乃是在付出绝大牺牲后,对政治不上轨道的严重失望,竟至结束性命,如戴季陶、陈布雷先生,实在是久闷不舒变本加厉的深悲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