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毕业,仁杰和梦秋就结婚了。
婚礼上,梦秋给伴郎反复交代让仁杰少喝点。敬酒时伴郎拉住仁杰悄悄说后面换成水了。
“换回来。”仁杰喊道。“为了梦秋,喝个酒又怎的?”
那天,仁杰频频举杯,梦秋苦劝不住,他一个劲地笑道:“今天高兴,来!喝一个。”
送客时仁杰趴在饭店门口的栏杆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直流。众人笑道:“媳妇那么美的,哭个锤子?”
仁杰用袖子抹把鼻涕眼泪笑道:“高兴!高兴!”
新婚之夜,众人散去。梦秋躺在婚**,仁杰早已呼呼大睡,看着他酣睡的样子,不由欣慰地笑了。这段时间他为婚礼的各种事太累太累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梦秋披上衣服小心出了被子,轻轻给仁杰盖好。细细打量自己精心装修的婚房:奶油色带粉花儿无纺布壁纸,咖啡色乳白色搭配的白蜡木美式家具。又来到客厅,摸着黑胡桃复古餐桌,墨绿色皮面的餐椅。电视柜旁边有点空,盘算着买上鱼缸,鱼缸里有珊瑚、水草、各种漂亮的热带鱼。她走到阳台,拉开浅蓝色嵌着金色碎花的涤纶窗帘。满天星光闪烁,一阵微风吹袭,远处几声狗吠,她转过头对着卧室仁杰所睡的方向,不由一笑。
“猪,起床了。”第二天,梦秋推着仁杰笑道。“稀饭都热了两次了。”
“啊!都十一点了。”仁杰睁眼看了墙上的钟表说。
“你昨天咋不听人劝?”梦秋说。“上次医生咋说的?你忘了?”
“我大喜日子我不喝?”仁杰笑道。
“最后一次啊!”梦秋点了一下仁杰额头,白了一眼他道。“见了酒跟没命似的。快起来吃饭,还有修浔送的蛋糕可漂亮了,你快起来看。”
“有什么看的?”仁杰皱起眉头。
“整天弄这些玩意。”仁杰叉了一口修浔送来的蛋糕说。“男人不该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
“做蛋糕不是吗?他蛋糕店生意不错啊!”梦秋说。
“锤子!”仁杰把叉子摔在餐桌上气呼呼地说。“堂堂211大学生卖蛋糕?我给马行长都说了,他随时来上班,多少人挤破头,可他偏不来。”
“也许他喜欢做蛋糕。”
“喜欢能当饭吃?”仁杰气呼呼地说。“而且咱结婚他竟然随了两万,他想干嘛?”仁杰摇头叹气,过了半响说。“那人表面温顺,实际上倔得很,我想想办法还他。”
上班第二年仁杰就荣升经理,是他们单位最年轻的一个,不免暗暗得意,可跟娶了梦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梦秋这个自见了她,便爱上她,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他的追求者太多太多,可她最终嫁给了自己,也许世界并不比她那一袭洁白的婚纱大。一下班,他就急着往家赶,打开门,抱住心爱的女人,心儿悸动,不住地吻她,从指尖到肩膀……连同这个世界也变了。阳光是那么的温暖;鸟儿的叫声那样的可爱、动听;拂到身上的风是那样舒服、清馨。他咀嚼着昨日的、前日的、终于结婚的、自从遇见梦秋以来的种种情景到他在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中,众人的欢呼声中把她从婚车上抱到新房里……
梦秋喜欢旅游,仁杰就迅速考了驾照,买了车。一放假,把车擦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带着梦秋四处游玩,他甘愿做一个车夫,去一切梦秋想去的地方。一到周末,一对身着情侣装的年轻人便四处游玩。
后来他的应酬越来越多,还经常喝醉,梦秋苦劝,他只口上答应,而且经常凌晨两三点才回来。再后来,梦秋也不等了,留着卧房台灯,面向里恨恨地睡了。有天晚上,梦秋迷迷糊糊醒来,仁杰骑在自己身上。他拽着自己的头发,咬她的胳膊、脖子……怎么也推不开。
“下去!”梦秋惊恐地大喊。“你是不是疯了?”
“你个贱货,装什么纯?”仁杰边骂边抽梦秋几个耳光。“妈的!让你跟别的男人鬼混。”说着又狠狠在梦秋胳膊上咬了一口。
“走开!”梦秋失声大喊,使劲推他,可她怎么能推动?她越反抗,他就越打得厉害……后来,他终于累了,倒头便睡,鼾声如雷。梦秋哭喊、推打,他也跟死猪一样。梦秋哭了一夜,头发散乱,花容倦淡,眼睛肿得桃子般,脸又红又肿。
仁杰醒来看到梦秋的样子唬了一跳,连忙在抽屉里翻药,问到底怎么回事。找到了药,忙跑来,小心给心爱的人敷着,心疼地问:“疼不疼?”又痛骂道。“妈的!到底谁干的?弄死狗日的!”
梦秋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仁杰,突然使劲全身力气一巴掌把他打得跌倒在地,药也跌洒了一地。
“你打我干嘛?”仁杰说。以为她神志不清,忙爬起来走近细细瞧梦秋。他竟一脸无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梦秋一肚子火不知怎么发;一肚子委屈不知怎么诉。后面,才把昨晚的事告诉他,他怎么打她、咬她,他骂的话一一说了,越说越觉委屈,又止不住哭起来,眼泪碰到伤口愈发疼痛,不由痛叫起来,又不敢再哭,望着仁杰只是咬牙,又忍不住捶了他几下。
仁杰疑惑,后来半信半疑,她解开衣衫,看到她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才不可思议地勉强信了。
“以后不准喝酒了。”梦秋瞪着他,发恨地说。
看着梦秋散乱的头发,肿得桃子般的眼睛,又红又肿的脸,仁杰郑重地点点头。
自那以后,晚上八点后仁杰没回来,梦秋就犯嘀咕,十点就把卧房反锁,抱着手电筒在被窝发抖,床旁放着搭衣服的硬塑料棍子,一有响动,握紧手电,心咚咚直跳,手心后背全是汗。后来几个月,仁杰竟滴酒未沾,也按时回家,梦秋才渐渐恢复正常。但仁杰其他习惯让梦秋越来越不满,越看越有气:吃饭时嘴吧嗒吧嗒直响,还不停发出啊啊满足似的声响。吃完饭也不刷牙、漱口,用舌头舔牙齿。用牙签剔牙时,把嘴里的残渣乱甩一地。喝东西,咽一口就咕噜一声。手指甲、脚趾甲那么长还不剪。耳朵人不催从来不掏。不洗澡,东西从来四处乱扔,不放回原位,拖鞋反着穿,洗脚毛巾也去擦脸。从来也不收拾,而且走到哪董到哪,董完客厅董卧室,董完卧室董厨房。董完沙发董桌子,董完桌子又董床……一放假不是瘫在**,就是窝在沙发上,也不陪她出去逛。玩实况足球,输了就砸键盘、摔鼠标,键盘鼠标已经换了三四个了。说了多少次了,还是那样。
仁杰埋怨整天在外头吃,哪像个家?梦秋买来几本菜谱学着弄。回家去附近菜市场,那么多菜,看得人眼花心乱,毫无头绪,最终稀里糊涂地买了些就忙往家赶。比仁杰早一个小时下班,她想赶他下班回来做出来,能吃上热乎饭。
又慌、又忙、又乱,梦秋一头的汗,流海都贴头上了,腰也直不起来。米饭蒸的不像样子,粒粒都像刚游完泳出来,浑身湿透。厨房像打了败仗的军队,乱放的锅碗瓢盆、碗筷碟子似散兵游勇,油盐酱醋玩忽职守,滴的滴、漏的漏、撒的撒……
仁杰回来了,只有两个菜弄好了,梦秋有些焦急,也想着他会来厨房帮自己。谁知他瞅了几眼坦然地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饭终于好了,梦秋忙往餐厅端饭。
“好了,吃饭了。”梦秋忙喊。
谁知饭菜全端到了餐桌上,他还没过来,又喊了几声,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电视。他吃得很快,一句话也不说,米饭没吃几口,菜刨了几下,又瘫倒在沙发上继续看他的球赛,也不管她这顿饭是怎么做出来的、累不累、要不要一起收拾。梦秋不觉变了脸,碗筷叮哐作响,仁杰也没有察觉。
仁杰鼾声如雷,本已习惯,今晚却越听越烦。凌晨两点,梦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反复想着:“我为什么要结婚?”假如他稍微细心点,假如他稍微能明白一点,哪怕一个会意的眼神,梦秋也觉得那些压在心头的千言万语便会立刻涌出心头,可是……他结婚后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或者根本就是他的另一面?可不结婚又怎么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