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不对,朝这边走来,梦秋忙下了车,抢上前去。
“咋回事?”
“走!”修浔拉着她往车前大步快走,边走边说。“赶紧走!赶紧走!”
车奔驰在县城的街道上,这个从出生到上大学前生活的地方。他圆睁怒目,眼球鼓出地瞪着这熟悉的街道、树木、人群、建筑......两眼充血似喷着烈火。可恨!可恨!可恨!直想扔几颗炸弹,把它们炸个粉碎干干净净一丝不留。滚!滚!再不来了!再不来了!他心里不住咒骂着,心知咒骂对象牵强无辜,却仍然抑不住地不住咒骂。后来,他靠在座位上,紧闭双眼,浑身酸软无力。
“去哪?”梦秋望着他的神情,心不由揪了一下。
“随便。”修浔说,发出低沉的声音,又顿了一下,说。“只要不回去。”
“怎么?”梦秋笑道。“那么不待见她了?”
修浔沉着脸,喘着又粗又长的气。
“去爱悦吧?”梦秋笑道。“你不是爱喝它家咖啡嘛。”
“两杯美式咖啡,”梦秋对服务员说。“不要糖。”
“我要。”修浔说。“多加点。”
“嗯?”梦秋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从未见过他加糖。又点了些小吃,猛然想到他心中愁苦,连咖啡不加糖也喝不下去,心不由揪了几下,却不露声色。“坐过来么!”她笑了笑,对坐在对面的修浔嘟嘴撒娇道。“快过来嘛!”
修浔坐过来。
梦秋把他拉得紧挨自己,白了他一眼,笑道:“都不自觉。”
这时,窗外响起《梁祝》,下面广场上,几十根碗口粗细的水柱随着音乐的高低快慢轻重缓急或一飞冲天,或倾斜而上,或长有丈许,或不足一米,或笔直喷出,或带有弧度。几十根水柱一会儿整齐划一,一会儿分组配合,随着音乐起起伏伏,长长短短,快快慢慢,上上下下,直直斜斜,配上顶尖音响设备,声音环绕不绝,余音绕梁,甚为震撼。梦秋依偎修浔怀里,眼前白柱忽闪忽闪,幽婉动人音符声声入耳,仿佛陷入幻境。这首人尽皆知的曲子,不由搅动心潮,触动心事。想到和他未知难料的结果,不由发起呆来,心下怔怔的。忽看到喷泉前方石凳前站着一对老年夫妇,那石凳有些脏,老头拿出卫生纸仔细擦拭,天凉,又铺好垫子扶老妇坐上去。两人均是满头银发,依偎一起,双手紧扣。老头不时指东指西,老妇顺着他所指方向观看,似另是一番景象,不时扭头看他,微笑着,眼里泛着幸福的光。她望着他们出神,心想要是能跟他白头......他看她呆呆的,叫了几声,她方回过神来。不是一起看过好几回了吗,怎么还看不够。修浔问。她笑了笑,心想,她要的可不只是几回。想到再拖下去,实在受不了,也顾不得他因父亲之事还没缓过劲来,不由又看了一眼他脖颈,文秀留的红印,已很淡,再过几天,什么也将看不见了。他不爱你,他爱我,我也爱他。是该留下我的痕迹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
“还是喜欢你煮的。”她望着修浔笑道。“不知以后能不能天天喝到?”
他眼中射出一丝期待的柔光,可随即,脸色忽变,神情凄然。半晌,似乎想对她一笑,可怎么也挤不出,神情木然。
“事在人为。”梦秋一笑,去咬着他的耳垂不放,直到他多次喊疼,才望着他哈哈大笑。
“你眉头终于不皱了。”她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低声笑道。“还要让你皱一次大眉,不过以后,我们会快快乐乐一辈子的,保准不让你再皱眉了。”说完,低头笑了一会儿,脸红红的,微笑道:“累了,上去休息一会儿吧!”说完,脸颊上的红晕一阵阵的深起来......
修浔歪在沙发上,脸色阴沉,耷拉在下嘴唇上的香烟不断往上冒着烟,熏得右眼睁不开。他脑中反复思索却怎么也想不通,父亲只是几句话,他怎么就脑子嗡一下一片空白?怎么就那样激动,大吵大嚷?跟其他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会这样,偏偏父亲跟前,一点冷静都没有,一点余地也不留。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悔,但一想到父亲一点也没把他放到眼里,又不由怒火中烧,一会儿又倍觉委屈。
他一直想跟父亲和好。多年来,这个深藏心底的念头刚一冒头,却被一根无形的东西打沉下去,打得那样快,沉得那样彻底,以至于此刻他才隐隐明白。他却一直以为对父亲只有恨。他喊得那么响,闹得那么凶,其实父亲只需一句话。可他什么也没说,但父亲又怎会明白?连他也是此刻才明白。父亲得了重病,他还要让他心里不好受。他怎么这么不懂事?而且他还亲自堵死了父子之间好不容易出现的转机。
他猛的拽下香烟,嘴皮也被撕扯了一片下来。他冷笑一声,捏着烟头,往自己胳膊上烫去。他感觉不到疼;他放声大笑。那笑声充满了绝望的狰狞,像野兽的嘶吼。梦秋洗浴出来,听到这声音,本能地退后了几步。
等反应过来,梦秋忙跑过去夺过烟头大骂:“你是不是有病?”
“对,对!”修浔笑道。“我有病,有病,我不值得任何人对我好。你走!”
“你怎么了?”梦秋怔怔地望着他。
“走,你走!”修浔大叫着,把她推倒在地。
“你不爱我了吗?”梦秋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他。
“爱?”呵呵!他冷笑着,仰起头,“我不值得任何人爱。”
梦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定定地看着他。
“不对!”她手指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望着他,微微一笑。“对我来说,你是世上最值得爱的人。”
他面无表情,话也不说,泪水却扑簌簌地流下来。
梦秋吻他的脸颊,亲他的嘴唇,咬他的......
电话不停地响,他不接。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不休,梦秋从被窝伸出胳膊,来电显:“宝贝”。曾问过他,他说是文秀自己改的。嗡嗡嗡嗡震得人烦,好容易停了,又响起来,那“宝贝”一闪一闪,不停叫唤,真烦人。
她索性接通电话,修浔愣了一下,忙伸手来夺。
“谁呀?”她微笑着,眼睛却望着他,他一脸惊恐,脸色煞白,两手本来是夺手机的,听她已说话了,愣在空中颤立不安。
“我是谁?”梦秋笑了笑,说。“我梦秋。你谁啊?......哦,原来是文秀啊......”
修浔心蹦得厉害。忙跑到卫生间锁了门,紧捂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梦秋来敲门,他坐在马桶上迟迟不肯起身,半晌,才缓缓站起,站了半天,梦秋敲得越来越急,他才开了门。
这么一会儿,他如蒸桑拿了般,浑身冒着气。
“看把你吓死了!”梦秋白了他一眼,甩给他一条毛巾。
“你给她说了?”修浔两眼发直,恐慌无主。“她......她......她知道了?”
“我说什么啊?”梦秋冷笑道。“她自己不会看啊。”顿了一会儿,又冷笑道:“她让你快回去,还买“囍”字去呢!”
修浔软在床沿,弓着腰,捂着脸,像一滩烂泥。梦秋跳上前去,一把掀翻他,骑在他身上。
“后悔了是不是?”梦秋双手不住打他的头,边打边骂道。“不是个东西!去吧!快去啊!快跟她买‘囍’字去!去啊!去啊!你他妈找她去啊!”修浔也不躲,随她打。
梦秋打累了,背对着他,喘着粗气。
“我对不起你。”修浔说。
梦秋咬着嘴唇,眼泪还是扑簌簌往下流。
“我不是人!”修浔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
半晌,修浔长叹一口气。“我们不应该开始的,我们......回不了头了。”修浔蹲到梦秋身前,抓住她的手,梦秋抽了几次,修浔使劲拽回去,“听我说!我回去就跟文秀说,我把店给她,所有都给她,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梦秋双肩耸动,“哇”的大哭一声,扑到他怀里边哭边打他,一会儿又笑。
“快穿衣服去!”梦秋白了他一眼说。“感冒了可饶不了你。”
收拾好东西,退了房,修浔与梦秋又走到分别的路口。
梦秋双手伸到修浔两个大衣口袋里,仰着脸望着他。“每次你走这边,我走那边,我都可难受”梦秋说。“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说完紧紧抱住他,眼睛湿漉漉的。
修浔在她额上长长一吻,说:“以后,永远不分开。”
梦秋一走,突然想到了仁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虽说,梦秋说没有他,也要跟仁杰离婚。但——哎......带梦秋一走了之?父亲怎么办?结婚,当着仁杰?不行!不管梦秋?不行不行不行!该怎么办?
他躲在斜对面的杨树后面抽烟,烟蒂扔了一地,心里乱糟糟的。
文秀送一位客人出门时,看见了他。
“噢……我刚回来。”修浔慌忙说。“买包烟。”
“你怎么叫她跟你去了?”文秀瞪着他问。
“她有车,快。”他避开文秀询问的目光。
“她怎么说我不给爸看病?”文秀打开收银台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修浔。“给妈借了两万,你快还她,一毛不想欠她的。”
“没用。”修浔说。
“没用?”文秀忙把钱袋又锁好。“那她装什么大方?”又看到他脖子上的红印。“你就这样出去一天”?脸不觉一红,低头顿了顿他衣角,说。“也不遮一遮。”
修浔忙往里走,她突然想起什么。板起脸看,这个......这个......怎么是个新的?啊!......心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栽倒。
文秀浑身发软,不由退了几步,颤着的手指着他的脖子失声叫道:“谁?......谁?......谁吸的?”
修浔脸色煞白。
“罗梦秋!”文秀直问到修浔脸上来。“你跟罗梦秋干什么去了?”
一个中年男顾客进来,问了句什么。
“关门了!”文秀喊,拿起卷帘门的遥控狠劲一摁,那门便徐徐下降,就把遥控下死劲往地上一摔。
中年男人吓一跳。看那男的傻楞楞站着,女的满脸通红,气得浑身乱颤。真晦气!他嘟囔几句,转身走了。
蛋糕师小刘走出后厨,故意把脚步放重,干咳了一声。
“你先回。”文秀说,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已经跟她订婚的男人的慌张的脸和颤索的嘴唇。
小刘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文秀几眼,没有留下的理由,只得缓缓从后厨那边的门出去。
“铮、铮、铮。”挂在墙上的钟表,依旧保持一贯的节奏,不急不缓地走着。
文秀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沙发上,捂着脸,泪就顺着手心淌下来。修浔上前刚一碰她,她就挥开他的手,吼道:“你说!你说啊!”
文秀双目通红,满眼是火。
“我......我......”
“你说啊!”文秀喊道。“你说啊!”
“我......”修浔张张嘴,正待说。
“别说了!”文秀又大喊。“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许说不许说,永远不许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文秀失声痛哭起来。半晌,她又狂笑起来,接着又咬着牙,歪着嘴,定定地边笑边下死眼盯着他看。
“男人,”文秀冷笑道。“没一个好东西!”
文秀面如死灰,缓缓起身,慢慢向后厨走去。
修浔忙站起来,跟在后头,伸手想拉她,又缩了回去。
她没再往外走,只是去了后厨,修浔放下些心。谁知文秀一出来,猛地,一手抓住他胳膊,一手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顶着他的脖子,直把他逼到墙上。文秀喘着重气,拿刀的手不住颤抖着。
“捅死你!”文秀眼球鼓出,脸色通红,咬牙切齿道。
修浔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别动!”文秀喊道。“别他妈动!”
修浔心怦怦怦要跳出来。
“你到底爱谁?”文秀喊道。“说!说啊!”
“我......”修浔说不出来。
“说啊!不说捅死你!”
文秀喊声越来越撕裂。刀在修浔脖子下剧烈地颤着,刀面不时碰到他下巴,凉,很凉。
他对不起文秀,对不起梦秋,对不起仁杰,对不起父亲,他该死,真的该死。
突然,文秀手一松。“哐啷”一声,刀扔在了地上,她扑进修浔怀里,像那个小女孩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那天,小女孩站在门外。
“我要文化!”母亲对父亲说。
她知道母亲会这么说。她也不想跟母亲,她要跟父亲。他们都爱哥哥,只有父亲爱她。
她常坐在门墩上等父亲。下了班,父亲骑着自行车从那边的石子路上过来。一看见父亲一点影儿,她就跳起来,撒腿就跑。有几次,鞋跑掉了,光脚蹬在凸起的石子上,硌得脚痛,她反而跑得更快了。慢点儿慢点儿,父亲老远喊。急得邻居也喊看跌倒了。她却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扑进父亲怀里。
小脸红彤彤的,嘴里鼻里急冲冲地喘着粗气。父亲常皱的眉,便慢慢散开。蹲下来,使劲亲几下她脸蛋子,用胡子扎她。
“疼不疼?”父亲笑问。
“不疼不疼。”她连忙笑着摇摇头。她从不说疼,她才不傻呢!要不然父亲再不亲她了,那也就没人亲她了。父亲抱起她,把她放到前梁上。
一下车,她急不可耐地翻父亲绿色的布包,里头除了课本、教案、钢笔外,常有水果糖、点心、布娃娃等吃食或玩具。
父亲总问要不要给哥哥分点,或者是跟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她忙紧紧护住她的礼物,频频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她忙说。她才不要!哥哥有好东西从不给她,背里常打她,还老给他们告状。
父亲长叹一口气,牵她回家。
“文化跟我,文秀跟你。”父亲扶了扶近视镜,瞥了母亲一眼,说。“不是早说好了么,你可又......”父亲不屑地冷笑一声,又盯住书看。
嗡!嗡!嗡!她头一阵晕眩。爸爸不要她?爸爸不要她?爸爸怎么不要她?
“我那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文家?”母亲夺过书摔**喊道。“这多年,屋里让你弄过啥?地里让你去过几回?我服侍完碎的,服侍老的。弄完屋里,弄地里,里里外外,哪儿没给你收拾好?村里谁不夸我?看有他谁一句闲话么?你还跟我不过咧?跟我不过咧!你良心叫狗吃咧?!”
母亲扶在**大哭起来。“老天爷!我是遭了啥罪咧!遭了啥罪咧!”母亲反复说。
父亲脚从洗脚盆里挺起,侧身够到书,又看起来。母亲夺过书,狠狠摔进洗脚盆里,水溅了一地,父亲裤腿也湿了。
“看看看!看你妈**!一回来,没见你一个笑脸,成天端个你爷,看看看看!”
父亲忙从盆里捞出书,狠甩了几下,拿干毛巾小心擦干,放到抽屉里,端起洗脚盆猛朝母亲脸泼去,又把搪瓷脸盆朝她头上扔去。母亲本能的用胳膊一档,朝父亲脸抓去。父亲揪住她头发,一下把她扯到地上。母亲抻着手,想抓父亲的脸。父亲后仰着,骑住母亲,一手反拧住她两只手腕,另只手握起拳头,朝她头猛击。又摁母亲的头,让她吃地上的泥。
“别打妈妈。”文秀大哭,冲进屋。父亲没有停手。母亲在泥地上拧来拧去,挣扎着想翻身,嘴里不住骂骂咧咧,父亲打得更凶了。
文秀想抱住父亲胳膊,祈求他不要打妈妈,可父亲又变成了那可怕模样,吓得她哇哇大哭。
“走走走!走开!”父亲喊。
想到父亲不要她了,她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父亲怒吼。
她没走,仍是哭个不住。父亲揪住她衣领,一下把她甩到几米远,摔到了墙上,她一下不哭了,缩在墙角,全身抖个不住。
“打!”母亲喊。“往死里打,你就能跟狐媚子过了!”
“我跟她谁过,”父亲冷笑道。“也不跟你过,看你这泼妇样子。”
母亲使出全身力气挣扎着要翻过身来,父亲两腿一紧,母亲又被压死下去,翻不了一点儿身。
母亲拼命扭过头,下死劲朝父亲脸上啐了一口。
“你给死的打,给死的打!”母亲咬牙切齿道。“你今打不死,我明就寻学校去,看我不把那碎**撕下来,学校还没有王法了?”
“你闹,你好好闹,”父亲冷笑道。“最好把我开除了,我把文化一带,广东打工去,你这辈子甭想再见上一面。”
母亲一下不吭气了。
父亲起身坐在床沿上,点了根烟,翘起腿抽起来。
“你要回,我也不拦你,你看你屋过的啥日子?你两个歪嫂,能容你?”父亲冷笑道。“你不怕你村子人拿尻子笑,你不怕你爸你妈你哥你嫂伤脸你就回。咱屋里,你只要把妈服侍好,把娃经管......”这时父亲似乎才记起仍在墙角发抖的文秀。
“你去烧一锅水去,给爸泡些煎茶来。”父亲说。
“你......你......不要......我了?”文秀哽咽地问。
父亲低着头,没看她,脸往里藏着,拿烟的手抖了一下,眉又皱了起来,猛吸了一口烟,说道:“快去!”
文秀一出门,听见父亲说:“娃还会干家务,能帮帮你。”
“我不会我不会!”文秀大哭,跑进来,扑到父亲身上,紧抱着父亲的腿,边哭边嘶喊。“我不会干家务,不会干家务!”
“你也......不要......我了?”文秀泣不成声。
“我......你......”
“我会干家务!”文秀哭道。“我也能学做蛋糕,我啥都能学,啥都能做,不要不要我了,好不好?”
“我......”
“好不好?”
“......”
“你说话呀!”她摇着修浔的胳膊哭道。“我干什么都行。”
“对不起。”修浔说。“我对不起你。咱门......梦秋她......咱们......分手吧。”
“什么?”文秀猛地站起,连退几步,直愣愣地看着他。
“对不起。”
文秀扑坐到地上,抱着修浔的腿大哭。
修浔忙蹲下来扶文秀。“可......梦秋她......”
啪!文秀用尽浑身力气,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修浔跌倒在地,脸如火烧了般灼烫。
“骚**!那个骚**!”文秀咬牙切齿,边骂边抓修浔的脸。修浔忙往后让,转身站起来。
“骚**!骚**!”文秀拿起刀,边骂边冲了过来。
修浔忙往外跑,卷帘门已锁,外头光线灰暗,门遥控看不清在哪。
修浔一边后退,一边盯着文秀,一边眼睛不时在地上搜寻。
“拿去吧!”文秀把遥控踢到修浔身前说。“你走吧!明天给我收尸来!”文秀面如冰霜,冷笑一声。几束斜阳从她身后的窗口射进来,打到她冰冷的脸上,脸,愈加冰冷。霎时,只见刀光一闪,文秀已用刀尖紧贴着自己的脖子。
修浔愣了一下。
“放下!放下!快放下!”修浔忙大喊,脸色煞白。
“你不是要分手嘛!”文秀凄然一笑,那在光下浮动的灰尘便跳了起来。刀光一闪,刷一下,手臂上空的灰尘便剧烈翻动起来,红的血就冒了出来。
“你疯了。”修浔嘴吧大张,脸上已没有半点血色,忙跑去里屋药箱翻找。
幸好在手臂上,没有伤动脉,修浔长吁一口气。
“忍一下,很快的。”修浔忙给她抹完药,又给她小心缠着纱布。
“你爱不爱我?”文秀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愣了一下,缠纱布的手抖了一下,仍低着头小心地缠着。
“你要走,我就死。”文秀说。“马上就死!”
“要死,也该我死。”修浔说。“是我对不起你。”
“凭什么?”文秀冷笑道。“我就死,就死!让你一辈子不好过!你走啊!走啊!怎么不找骚**去了?”
“好了好了!”修浔说。“别那样说。”
文秀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修浔,又拿刀往胳膊上划。修浔忙摁住。夺过刀,扔得远远的。
“你别管我,别管我!”文秀连打带推修浔道。“谁让你管?你走,走啊!谁让你理我?!找骚**去嘛!去啊!脸都不要了?那骚**可是仁杰老婆。仁杰谁啊?你兄弟,你一辈子都还不清啊!不是你说的嘛!这下你连人都不是了吧?再说那骚......”她鼻孔里哼了两声,冷笑道。“行,不说了。”哼哼!她鼻孔里又哼了两声,眼睛像锥子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他,不屑地冷笑道:“人家可是金枝玉叶,你是谁?你算什么?你拿什么跟仁杰比,你就是个开个小店卖蛋糕的农村人,连我父母都嫌你寒颤。爸是个赌博酗酒的二流子,住院连钱都不够,妈还被打死了。人家父母都是处级干部,老公是副行长,你不会真以为人家看上你吧?哈哈哈哈!”文秀放声大笑。
修浔嘴角扭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