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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拿下 许开祯 25066 2024-10-16 21:31

  

  何碧欣连着小闹了两次发改委。孟东燃都坦然处之。任何时候你都要给别人表演的机会。何碧欣一来就发疯,完全没了以前那份端庄和宁静,以前留给孟东燃的仿佛都成了幻觉,人的两面性真是太可怕了。江上源等人走出走进,不时跑来装作平息事态似的关心一下,孟东燃说:“没事,你们都出去吧,何总心里不舒服,让她发泄一下。”

  何碧欣就说:“孟主任,我到底哪里开罪你了,犯得着你千里迢迢把他叫来,还用那样的手段?”孟东燃看着何碧欣装疯卖傻的样子,心里为陈嘉良惋惜,一个在商场征战数十年的男人,怎么能错误地把情系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呢?又一想,何碧欣以前不是这样的,总是给人温顺贤淑的样子,她的能干他也领教过,还在个别场合公开表达过对她的赏识。世间的事就这么复杂,忽而为云忽而为雨。

  等何碧欣闹够了,孟东燃非常诚恳地道:“发泄完了吧?何总,这不该是你何总的样子,人可以被别人打趴下,但不能被自己打趴下。”

  “我不想听说教,我只要求你告诉我,这样做你目的何在?!”何碧欣误以为孟东燃怕了,变本加厉起来。

  “无可奉告!”孟东燃忽然严厉起来。他再也没必要宽厚仁慈了,更没必要给何碧欣解释,或者为自己澄清。外界所有的传言对他来说,不过是对手的雕虫小技,就算伤着了他也不必去追究。他已知道制造谣言者是谁,胡玥和那个路潞!

  难道要他跟她们去对质,荒唐!

  何碧欣哭哭啼啼中还是被江上源请走了,孟东燃叫来李开望:“通知工作小组,立刻启动嘉良公司收购方案。”

  方案运行当中,赵乃锌把孟东燃跟刘泽江叫去,了解了一些嘉良情况,涉及到嘉良的最终归宿,赵乃锌问:“光华和国风。你更倾向哪个?”

  孟东燃没有正面回答,刘泽江暗暗给他递眼神,孟东燃佯装不觉道:“陈老先生倾向于光华,不过国风积极性也很高,一直不想放弃,我们想听听市长的意见。”赵乃锌嘿嘿一笑,口气老道地说:“企业重组是件很专业的事,我是外行,就不乱发表意见了,一切由你们掌握,总之尽快把这件事了了,不要让它影响正常工作。”

  两人回到孟东燃办公室,刘泽江心里不安:“听出首长话里的意思没,可别搞岔啊老兄。”

  孟东燃长吸一口气道:“放心吧秘书长,该怎么做我心里有谱。”

  孟东燃这句称谓让刘泽江心里多了点挡绊,好像有了生分似的,本来还想多扯几句,一看孟东燃不想深入,看了看表:“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为下午的接待忙活去了,天天吃喝,迟早有一天会为革命工作献身。”

  孟东燃意识到刚才把话说拧了,不畅快,补救似的给了刘泽江一拳:“放心喝吧,前仆后继者多得是,革命路上不缺队伍。”

  刘泽江眉头立刻展了:“哈哈,他们想来。我还不想让呢。”然后声音一低:“对了,学谦老婆住院了,市医院妇科五楼十六床,你这双脚可有点懒,别让人家笑话了。”

  孟东燃心里“咯噔”一下,胡学谦老婆住院,他怎么一点消息没听到?这可不是能马虎的事,平时生分是一回事,这种时候再生分,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下午,孟东燃匆匆吃了点饭,家也没回,就打车去了市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花篮,往妇科去。到了病房,胡学谦刚侍候老婆吃过饭,见他进来,忙打招呼:“主任啊,看看,把你也惊动了。”

  孟东燃将花篮递过去:“不够意思吧老胡,嫂子住院怎么也得吭一声气啊,看看,嫂子怪不怪罪就不说了,要是让人戳我脊梁骨,我可得向你讨损失费。”胡学谦实在,加上妻子病情不大好,没心思多言,只道:“没那事,知道你忙,能不惊动就不惊动了。”

  盂东燃坐在床边问了一会病情,安慰了几句病人,正好胡学谦侄女来了,孟东燃和胡学谦俩人就往外去。下了楼,孟东燃关切地问:“情况很严重?”

  “比想象的糟糕,乳腺癌,已经确诊了。”胡学谦声音重得不能再重。

  孟东燃一下就没了声音,一根鱼刺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心里扑腾扑腾翻着浆,感觉双腿有点支撑不住身子。如果你突然听说某个人患了癌,所有关于生命的联想,会在这一瞬间降临。

  “没事,没事,你别难过,我都开始接受现实了。”胡学谦反过来安慰他。“往前走走吧,省城,或是北京?”孟东燃嘴唇嚅动,脑子接近空白了。

  “联系了北京专家,下周做手术。”

  “哦……”

  两人沿着花坛走,默无声息,每踩一步都那么沉重。过了一会儿,胡学谦先打破沉默:“都怪我,平时给她的关心太少了,总是借口工作忙,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是属于大家的,你再付出也拿不到,有些东西却是你自己的,欠下了,永远也找不回。”

  “别想这么多,还是尽力医治吧,医学上来讲,这种病也没到那程度,千万别悲观。”

  “悲观倒不必,只是到了这种时候,脑子就由不得乱想,很多平时考虑不到的问题,会主动跑来找你。”胡学谦苦笑了一下,扬扬头道:“不说这个了,还是谈工作吧,嘉良乱麻缠腿上了吧?”

  这个时候兴许只有谈工作,才能把双方都解脱出来。孟东燃点点头,又摇摇头:“没那么严重,一点小麻烦,之前没想到的。”

  “想不到的事太多。对了,给你提个醒,向明书记上次冲你发火是有原因的,听说他去省里讨办法,让罗副省长训了一顿,可能把这笔账记在了你头上。”

  “这不冤我么,我还以为……”

  “当然,跟嘉良也有关。那个鲁一周,是非之人啊,搞不清楚向明书记看中他哪点。”

  “连你都纳闷,我就更不好瞎猜了。书记的眼睛不会走神,鲁总精明能干,只是跟我无缘罢了。”

  “你啊。”胡学谦叹了一声,又道:“对了,最近很少看到你往市委这边来,受打击了?”

  孟东燃坦然一笑:“打击谈不上,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调节跟他的关系,缓缓再说吧,急不得。”

  胡学谦深有同感地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什么,点拨道:“对了,那篇文章出来了,听说省里反响不错,玉浩书记已经做了批示,这是个机会,再添把柴,没有烧不旺的火。”

  孟东燃着实感动,胡学谦这个时候能替他着想,证明他们的交情是到份上的,没掺水,也没夹生。有这点,孟东燃就很知足,至于跟向明书记的关系,他认为不是问题。那篇稿子一直在他的掌控中,省里引起的反响他已听到,但他不想再添柴,他现在得顾及赵乃锌这边的感受。

  这天分手时,孟东燃硬将一张卡塞到了胡学谦手里。胡学谦跟他不同,一直没当过单位一把手,每一步都是从副职爬到副职,日子过得相对清苦,加上家里还有一位智障的大哥,一直由他照顾,实在没多余的钱,不去北京做手术一定是有这方面的因素。

  胡学谦不收,孟东燃说:“该拒绝的拒绝,这个我想就没必要了吧,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些专家的,拿着吧,再推我就脸红了。”

  话到这份上,胡学谦也就收了,感慨万端地说:“我这辈子,没出息啊,不说了不说了,你早点回吧,医院这地方最好你少来。”

  孟东燃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心思出了医院,胡学谦和他妻子的脸反复跳出来,折磨着他。这天晚上,孟东燃控制不住地纠缠着叶小棠,叶小棠抵挡不过,夫妻扎扎实实做了一场。似乎比以往哪次都酣畅。

  一场酣战后,孟东燃搂着叶小棠,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夫妻这一辈子的账,该怎么算?用加法,还是用减法?后来他明白,他们这些人,包括刘泽江和胡学谦,的确是欠妻子欠儿女的,得用乘法来算!

  国风和光华各不相让,双方使足了劲要得到嘉良,一时让工作小组陷入两难。像光华和国风这样的大集团大公司,在桐江发展了多年,建立起来的关系有些复杂,双方随便动用一两个人,就能让正常工作短路。李开望苦着脸来找孟东燃,说干扰太大,今天这个说情,明天那个批示,工作刚有点眉目,马上就给打乱了。“没难度让你们做什么,哪一项工作没有干扰?”孟东燃批评道。他对工作小组近期的工作十分不满,很多工作是不能拖的,越拖变数越大,就该快刀斩乱麻。“刚才陈老先生找过我,说向明书记见过他了,明确表态要让嘉良跟光华联姻。”李开望又说。

  孟东燃忽地抬起头,向明书记找过陈嘉良?

  孟东燃是有心思把嘉良嫁给光华的,不单是赵乃锌想这样,他内心里也有一股帮谢华敏的冲动。光华跟国风虽然不相上下,可总体竞争力国风还是要略胜一筹。尤其金融危机暴发后,国风能及时调整经营方向,将战略重点迅速从国外转向国内,率先研制开发出针对国内农村市场的低档产品,虽然赚钱不多,但可以确保企业不停产。相比之下,光华就有些动作迟缓。这跟谢华敏一向看不起国内市场有关,谢华敏属于那种追求完美的女人,老喜欢大手笔大战略大市场,勉强维持成本的生意她向来看不在眼里,况且还是开发低端产品,她就更不乐意了。

  工作小组也是沿着孟东燃这一心迹往前开展工作的。李开望在这点上号脉很准,这次也是铁了心要成全孟东燃,这些日子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设法排开来自孙国锋这边的干扰和压力,同时也密切关注向明书记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向明书记不找孟东燃,直接找陈嘉良,李开望感觉怪怪的,任何人只要不按常规出牌,这牌就让人怀疑。

  “工作先停下,等我问清楚再说。”孟东燃匆忙打发掉李开望,紧接着就给陈嘉良打电话。陈嘉良的回答跟李开望一样,向明书记的确请他吃过一次饭,就是在两天前,饭桌上向明书记明确表态要促成嘉良跟光华的合作。

  “吃饭的还有什么人?”孟东燃问。

  “孟主任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不就吃顿便饭嘛,本来我是想请你出面,谢谢潘书记的,可潘书记实在热情,我到桐江来,遇到的尽是好领导。”陈嘉良又啰嗦起来。

  “陈老先生,请你告诉我,陪你吃饭的还有什么人?”

  “没有别人啦,就管委会季主任和胡玥女士啦,还有一位女士的名字,我就不用告诉了吧?”

  “不用不用,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孟东燃说着便挂了电话,脑子里闪出董月那张脸来,他想,陈嘉良不愿说出的这位女士,八成就是董月吧。

  这事倒是蹊跷,按常规,向明书记应该阻止嘉良跟光华的合作才是,关于谢华敏跟赵乃锌市长的传闻,向明书记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反过来支持光华呢,向明书记真能大度到这份上?联想到最近兴起的几股风浪,包括影射自己的,孟东燃越发断定,四处传播有关谢华敏谣言的,肯定就是胡玥了。两件事往起一凑,疑惑就一下清楚了。

  这招高啊!孟东燃心里轰隆一声,感觉一棵树在瞬间倒下,看来自己对向明书记的很多幻想,都太白痴太幼稚了。耳边又响起赵乃锌一句话:“我跟他合作多年,也斗争了多年,但我承认,我不是他对手,没办法,天性如此。”

  天性如此。这个天性指什么?

  记忆中好像赵乃锌从未下过暗棋,他每一步棋都走在明处,尽管也狠,但狠得光明,狠得让人心服口服。一个不下暗棋的人,怎么会赢呢?

  孟东燃苦苦地摇了摇头。

  孟东燃觉得没有必要再回避谢华敏了,这事必须面对面谈。他把电话打给谢华敏,说了一个地方,让她晚七点半在那等他。

  谢华敏风姿绰约,她立在江畔紫云阁茶坊门口,翘首相望,微风中她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漂亮女人多得是,但能把漂亮打造到一定境界的女人,就不多了。远远地有人冲她吹口哨,谢华敏冲那人温暖地笑笑,这声口哨让她想起了少女时代,想起了那段多情而又混乱的岁月,她的身子热起来。其实这时候她的心情跟那个年代一样,渴望而又混乱,期待什么却又恐惧着什么……孟东燃远远就看见了门口那道风景,一股好奇心涌来,他想远距离看她一会儿。这么多年了,他跟谢华敏大多时候都是在饭桌上相遇,饭桌上的女人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女人,即便到了她公司,他们也各自扮演着该扮演的角色,很少坦然地把自己呈现给对方。这个世界总要强迫人戴上某种面具,面具戴久了,有时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他让董浩把车停下,透过车窗,静静地注视着,仿佛在欣赏一幅油画。孟东燃不知道这个人特殊在哪里,但他分明感觉到,谢华敏身上,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常常在不该摇晃的地方摇晃,在不该动情的时候动情。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却没法阻止自己,他更知道感情游戏不是他这种男人玩的,玩不起也不值,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个女人。董浩也认出是谢华敏,坐在前面,大气不敢喘。后来孟东燃下车,冲董浩说:“你回吧,不用接我了。”董浩这才如释重负。

  谢华敏迈着款款的步子走下台阶,冲他伸出手:“主任好。”孟东燃象征性地握了下,敛起内心的欲望和杂想,平淡地说:“你到的早。”

  “我也是刚到。”谢华敏马上恢复出光华老总的样子。老练沉稳,跟刚才石阶上左顾右盼的女子判若两人。

  这家茶坊是王学兵妹妹王紫云开的,孟东燃平时照顾她不少生意,里面的服务员还有大堂都跟他熟,看见他,大堂热情地迎上来,将他们请进一雅座。

  点了咖啡,还有几样小吃,孟东燃对大堂说,他们谈点事,不希望被打扰。大堂点头走后,谢华敏开了句玩笑:“大主任一本正经,人家小女孩会怕的。”

  “是么?”孟东燃问了一句。又自言自语道:“现在谁还怕谁啊,尤其她们。”谢华敏矜持地笑笑,调整下坐姿,等待孟东燃切入正题。

  “约你来没别的事,关于嘉良,能不能调整一下思路?”孟东燃说。

  “怎么调整?”谢华敏歪着脖子,她满心以为,孟东燃今天约她,是为她祝贺的。“如果我提出让光华放弃,你会怎么想?”孟东燃开门见山,今天这道关必须闯过去。

  “放弃?”谢华敏登时变了脸色,声音也变了形:“您别吓我啊,孟主任,我都做好接收的准备了。”

  “事情紧急,我希望光华这次能姿态高一点。”

  谢华敏脸色越发难看,想不到兴冲冲来,会听到这样的话。半天,她艰难地咬住嘴唇,用目光质询着孟东燃。孟东燃害怕这样的目光,很多话是不能讲到明处的,甚至点一下都不行,光华能不能放弃,全看谢华敏对他的信任度了。

  “已经……决定了?”半天,谢华敏启齿问。

  “差不多吧。”孟东燃避开谢华敏海水一样的目光,抬头望着远处。

  压抑、沉闷,呼吸都觉艰难。过了那么一刻钟,谢华敏捧起咖啡。用劲喝了一口,道:“不知我能不能问,是主任您的意思还是……”

  “是我突然作出的决定,跟别人无关。”孟东燃回答得很认真,就像扔出去一块石头,然后等石头撞击水面的声音。

  奇怪的是,谢华敏什么也没说,专心致志把玩着咖啡杯,仿佛咖啡里面有答案。

  他们就那样默无声息坐了一个小时,喝光了咖啡,吃完了小吃,直到分手,谢华敏都没给孟东燃一个明确的答复。

  第二天一早,李开望兴冲冲地跑来找孟东燃,说光华退出了。

  嘉良终于嫁给了国风。

  签约仪式潘向明和赵乃锌都没出席。潘向明去参加省委政研室和《理论研究》杂志暨《海东日报》理论版联合召开的作品研讨会。这次研讨会规格很高,主办方除邀请了海东省理论界一大帮笔杆子外。还把京城三位风头正健的理论大家也请来了,听说玉浩书记要亲临研讨会现场,潘向明一得到消息,连夜就往省城赶。出发前两个小时,他把孟东燃叫去,就研讨会上准备的发言稿征求了下孟东燃的意见,孟东燃简单谈了点自己的想法,向明书记说:“谢谢你啊,东燃,本来这次研讨会你怎么也得去,可你看看,现在哪项工作也离不开你。我看你比我这个书记还重要。”孟东燃赶忙摇头:“书记开玩笑呢,我怎么敢跟书记您比?”潘向明倒也没再客套:“行吧,等这次会议开完,你跟政研室老薛他们再商量一下,在市里也搞一次,就当是配合学习玉浩书记的讲话精神吧。”孟东燃正要表态,潘向明话头一转,谈到了嘉良:“你在嘉良收购上的调整很重要,我支持,做工作就该这样,就要强强联手。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放手干,桐江需要你这样的虎将。”孟东燃不清楚向明书记的支持从何而来,他也从向明书记的话里听不出虚意,一切都像是被雾罩着,重要的是,这件事总算了了。

  赵乃锌本来也要出席研讨会,书记的大作发表,他这个市长怎么也得前去祝贺,不但要祝贺,还要提前赶到省城张罗。可惜临动身时接到通知,省人大一位副主任要来桐江调研,点名让他留在桐江,赵乃锌只好让徐副市长代表他去参加,再三叮嘱,会议不能降规格,特别是花钱的事,绝不能缩手缩脚,丢桐江的脸。为了让向明书记那边满意,赵乃锌还特意把财政局第一副局长派去,给徐副市长当助手。

  对嘉良跟国风的联姻,赵乃锌连一句话也没说,孟东燃给他汇报时,他只是敛着脸上的表情听,听完,送给孟东燃五个字:“就这么办吧。”

  这五个字听起来是那么勉强,那么言不由衷。孟东燃也没多解释,看着赵乃锌灰得不能再灰的脸,强作欢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便宜了孙国锋。”孙国锋一心想把签约仪式搞得很大,孟东燃坚决反对,他跟李开望说:“特殊时期,一切从简,就算企业花钱也不行。”结果,签约仪式搞得平平淡淡,一点不像两个大企业在合并。

  陈嘉良心里老大不痛快,从接到谢华敏宣布退出的那个电话起,他脸上就布了一层云,到现在这云也没散去。无奈谢华敏去意已决,在宣布退出的第二天,谢华敏就离开桐江,据说去了香港。

  “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嘛,孟主任,你得跟我说清楚啊。”陈嘉良一再追问孟东燃,孟东燃回答得很模糊:“女人的心思我真是搞不懂,说变就变,也没给我一个交代,不过国风这边挺不错的,恭喜您了陈董。”

  陈嘉良勉勉强强就把这笔生意做了,仪式一结束,饭也没吃,快速离开了桐江。他是怕何碧欣这边再乱纠缠。把一个女人搞到手很容易,要甩开,就没想象得那么简单了。陈嘉良最终还是在嘉良里面留了百分之五的股权给何碧欣,其余一次性转让给了孙国锋,并且让孙国锋酌情给何碧欣一个能担得起的职务。

  第二天,孟东燃被通知去参加市人大召开的工作汇报会,去了才知道,省人大于副主任这次到桐江,重点是调研桐江项目建设情况,特别是人大代表意见较大的半拉子工程。孟东燃暗吸一口冷气,从手头材料看,这次调研的重点都是市长赵乃锌引进来的项目,或者是赵乃锌插了手的项目。问题最多和代表意见最大的,除以前那两个小区,又多出几项工程,这些工程都是由东方路桥楚健飞承建的。

  孟东燃本能地想到另一层,难道前些日子的传言是真,罗副省长真的出事了?前段日子说,罗副省长被卷进本省最大的一宗土地案,去年一举夺得本省“地王”的大地产商、国瑞集团老总黄国瑞在拿到地王一个月后突然离奇死亡。一时之间波澜四起,传言遍地。有人说,黄国瑞是被竞争对手所害,因为位于省城东江繁华地段的那宗豪华土地惊动了全国各地的地产商,前来竞争者大都抱着必胜的信心,黄国瑞的胜出让别人心里很不舒服;也有人说黄国瑞是被利益集团内部人所害,家族企业国瑞集团在分配中存在严重问题,内讧早已不是新闻;数日后黄国瑞的妻子和女儿向媒体透露,黄国瑞死前留有一份遗书,称早在半年前就被某高官恐吓,夺得地王第二天,黄国瑞又遭到来自该高官的压力,该高官企图拿回留在黄国瑞手里的一份致命文件,这文件涉及到国瑞集团两年前低价拿到省城一宗土地的诸多秘密。媒体一曝光,马上就有人将该高官跟省委常委、副省长罗帅武联想到了一起,因为两年前那宗土地的拍卖跟罗帅武有关。几乎同时,有关罗帅武担任东江市委书记时的很多问题也曝了出来,特别是修建东江三号跨江大桥时发生安全事故,十六名农民工死于非命的事被人重提。传言让省城不安,也让下面更多人陷入一个个不眠之夜……但时至今日,罗帅武仍然在台上。并没有出现传言中被“双规”带走的那种结局,所有有关罗帅武的一切,成了罩在海东政坛上一团巨大的谜雾。

  而这次下来调研的人大副主任于进良曾经是罗帅武的副手,罗帅武担任东江市委书记时,他是东江市长,两人的不和早在东江时就传开,后来于进良到了省人大,两人还展开过一系列斗争。此时于进良到桐江调研,又专门针对东方路桥所修工程,就不能不让人多想。

  孟东燃坐在会场,一颗心怦怦乱跳,常国安等人在台上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心思全让赵乃锌的处境抓去了。凭良心说,东方路桥所以能在桐江拿到这么多工程,无不是罗副省长和秘书于海洋在起作用,至于赵乃锌跟楚健飞之间。孟东燃相信是干净的。至少他们之间还没建立起那种利益同盟,但有些事是很难按内幕来讲的,况且在工程招标与发包中,内幕往往躲藏在另一边,一个眼神一个电话,就可以决定工程的去向,但你能拿眼神或电话为自己开脱?

  汇报会几乎是批判会,常国安这天是精神振奋,情绪高昂,他在汇报会上的表现再次让孟东燃心生恐惧,原来斗争可以表现得这么血淋淋!

  会后,孟东燃借故单位来人,婉言推辞掉常国安让他陪客的邀请,心情复杂地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来静静地坐了会儿。赵乃锌那张灰蒙阴郁的脸折磨着他,也一次次揪着他的心。后来他给赵乃锌发过去一条短信,婉转地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想请市长喝杯茶?等半天没有回应,尝试着把电话打过去,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关机?孟东燃心头一震,自从赵乃锌来到桐江,他那部手机从来没出现关机情况,难道?他迅速又将电话打给赵乃锌秘书徐亮,遗憾的是,手机里传来同样的提示音。

  不好!孟东燃一刻也坐不住了,屋子里来回踱了一阵步,决定连夜去省城。官场上任何细微弱小的变化都可能导致一大批人命运的沉浮,何况目前如此严峻的形势!

  十分钟后,车子离开桐江,往省城东江奔。孟东燃给梅英发了条短信,让她晚上别安排活动,在芙蓉宫等他。随后又给芙蓉宫老板娘韩秋燕发了条短信,说三小时后到省城,还得麻烦她招待一下。

  后一条短信并不是真的让韩秋燕准备什么酒菜,而是告诉韩秋燕,让她派车来接一下。孟东燃不想让人看到他连夜去了省城,更不想在芙蓉宫那种地方遇到什么熟面孔。韩秋燕虽然只是开酒店的,但时间久了,也能跟孟东燃他们达成默契,知道这些人喜欢张扬什么,隐藏什么。车子还没过二号过江大桥,孟东燃就看见韩秋燕的座驾候在大桥边的停车场。

  韩秋燕候在车里,孟东燃看见她,感觉心里热乎乎的,一路绷着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等到了酒店,梅英已经在等他。

  “出了什么事?”梅英问,亲自为他递上一块毛巾,让他擦汗。

  “味儿不对劲,想来探探底。”孟东燃实话实说。

  “太敏感了吧,省里去个人大副主任,你就紧张成这样,要是省长或书记去了呢?”梅英故意笑着,目的是想让孟东燃彻底放松下来。

  “你知道我没城府,咱官小,见不得大人物。”

  “我还以为是给你的书记市长保驾护航来了。”梅英从韩秋燕手里接过茶具,亲自为孟东燃斟茶。韩秋燕知趣地离开。顺势将门带上。

  “怎么,赵市长也来了?”孟东燃有些吃惊。梅英点了下头,道:“比你早半小时,跟纪委靳书记在一起呢。”

  孟东燃吁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省纪委靳书记的夫人跟梅英是大学同班同学,这消息看来错不了。

  梅英接着说:“看来你们都怀疑那人要出事,桐江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难道不会?”孟东燃仰起头,梅英的镇定还有无所谓的口气令他心里愈发布满疑惑,弥漫在省城上空的这团雾,他是无力看透的。

  “哪有那么容易。”梅英笑叹一声,奚落道:“你在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听风就是雨,你的智商去哪了?”

  “风势太猛,我怕殃及到赵乃锌市长。”

  “一个人如果被殃及上,那就证明他不适合留在这圈子里,出局在情理之中。你不是救生员,也不是消防队员,这种乱方寸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发生,让人笑话。”“我知道了。”孟东燃诚恳道,梅英这番话听似批评他,实则在暗示,那个人能不能出事,目前还是谜,既然是谜,就不要去乱猜,因为你不是揭谜底的人。

  “这事就到这儿,多的情况我也无从知晓,大家都在看戏,舞台还没拆掉以前,我们都是演员,明白不?别人跳是别人的事,你慌什么?”

  “我懂了。”孟东燃悬着的心这才落地。他相信,类似的话今天晚上赵乃锌也能听到。

  梅英这才问孟东燃吃了没,孟东燃老老实实说没吃,也是奇怪,一路都不觉饿,这时候肚子却叫得格外厉害。梅英让韩秋燕准备饭菜,两人又谈了谈项目的事,梅英告诉孟东燃,桐江污水处理项目下礼拜上会。

  “这个项目拖了几年了,我希望这次能把它落到实处。桐江水处理是个话题啊,替人担忧不如替人做点实事,我就不信那两个小区有那么难解决。”

  一语点醒孟东燃,孟东燃这才明白,梅英为什么老是提污水治理项目。看来,他这个发改委主任,离梅英还有很大距离。

  距离其实就是参照,就是审视,就是目标。

  孟东燃连夜回到了桐江,梅英倒是挽留他,想让他住一宿再走,晚上走夜路毕竟让人不放心。孟东燃说:“我不能让人明天找不到我。”梅英听罢此言,会意地笑了。

  次日一早,孟东燃来到办公室,想把污水治理项目的资料重新看一遍。这项目是在胡丙英手上就确定了的,只是碍于各种原因,项目一直未能获批。里面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常国安对这个项目意见较大。污水治理绕不开苏红艳的自来水公司,常国安不乐意,苏红艳这边就不积极。你不积极,项目就不会主动到你手里,要不怎么能叫“跑项目”呢?刚把资料打开,电话响了,赵乃锌让他上去一趟。

  此时还不到七点,整个办公楼静悄悄的,孟东燃走在楼道里,脚步格外响。他想,赵乃锌一定也是连夜回来的,或许在这座城市,除他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市长赵乃锌昨夜去了省城。

  有多少秘密藏在真相的背后?

  赵乃锌看上去比昨天精神,原来他理发了,昨天还显得略长的头发此刻整齐清爽,人也干练许多。

  “东燃早。”赵乃锌说。

  “市长您更早。”孟东燃的目光跟秘书徐亮碰了碰,旋即分开,望着赵乃锌。“省里要召开一次现场观摩会,有几样事想跟你叮嘱一下。”赵乃锌说着,将一份传真递给孟东燃。孟东燃看了看,传真是省政府办公厅发来的,大意是省府计划在下月召开一次全省抓项目保发展、扩大内需积极应对金融危机现场观摩会,重点观摩考察桐江高新产业区和几家在建重点项目,推广经验,寻找不足。

  这个观摩会太及时了,也足以证明,省里对桐江的工作是肯定的,尤其是金融危机爆发后采取的一系列应对举措,看来是得到了省府的首肯。而且这个观摩会意义非常,孟东燃不由得就想到另一层,省里高层之间现在也是调子不一致啊,人大在挑刺,政府却在贴金,真是热闹。

  孟东燃把这层暗暗的喜悦压在心底,很平静地道:“看来又要忙一阵了,市长吩咐吧,我们会尽力把准备工作做好。”

  赵乃锌就将有关观摩会的一些重点内容做了布置,孟东燃习惯性地在笔记本上记着,记到要点处,还要追问上一两句,生怕自己漏记什么。秘书徐亮也在旁边拿个笔记本。配合着孟东燃。

  赵乃锌说完,孟东燃收起笔记本,盯住窗前怒放的一盆月季:“我办公室那盆前几天死了,市长这盆却开得这么艳。”

  赵乃锌轻声一笑:“是你不爱花嘛,我就没看见你给花浇水施肥。”

  孟东燃走到花前,像模像样盯着看了半天:“不对,不是浇水施肥的问题,是品种,市长这个品种明显就比我的好,对不对徐秘书?”

  秘书徐亮并不明白孟东燃为什么要谈花,没头没脑道:“我哪有那么多学问,我就知道它们都是花。”

  “不对徐秘书,花跟花可不一样,就说这月季吧,有上千个品种,名有胜春、瘦客、长春花、月月红等,月季的功用除了花香溢人,让人精神愉悦、心情舒畅外,还能吸收有害气体,对女人还有活血通经的功效呢,市长我说的没错吧?”“孟大主任啥时又成养花专家了?”赵乃锌也走过来,两人一同望着怒放的月季。其实这花啥时开的,能开多久,赵乃锌从来不注意,哪有这份心思啊。这阵听孟东燃谈花,就觉眼前这盆花还真是斗艳,傲然怒放的样子让人觉得它才是花中之王。望着望着,赵乃锌忽然就明白,孟东燃不是在说花,而是在说事,是在拿花调节他的心情。赵乃锌心里就是别种滋味了,雾雾茫茫的,好像被什么填满。半天,他把感激的目光送给孟东燃,刚才谈工作的时候,他的确没把声音控制好,虽然只面对两个人,还都是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让孟东燃听出了语气的紧张、不安逸或跟谁较劲似的愤懑,这些都是心理不成熟的表现啊,尤其眼下,万万要不得。赵乃锌兀自一笑,收回目光,自己应该能沉得住气的,没啥大不了的,那么多惊涛骇浪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毛毛雨。人家想挠痒痒,那就让他挠呗,尽管挠。他把目光探向窗外,今天的桐江又是一个大晴天,天蓝得透明,空气是那么清新舒畅,赵乃锌再次听到自己体内的声音,那是逼迫着让人去做些什么的声音,更是让人冲破某种禁锢放手一搏的声音……“月月红,长春花,这些名字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啊,想不到我们的大主任还是个护花使者。对了,最近叶老师呢,哪天闲下来,把她叫上,一起去郊游。”赵乃锌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乐观,脸上的表情一下就生动自然了。

  孟东燃呵呵笑了两声:“好啊,我回去就跟她说,到时候可别让她失望啊。”“我啥时让她失望了。我还怕你让她失望呢。”

  见两位领导有说有笑谈起了家事,秘书徐亮知趣地出去了。昨天到现在,秘书徐亮的心一直是提着的,这下好,首长脸上又有了笑。

  接下来的两天,赵乃锌和孟东燃一直陪着人大于副主任和调研组。不管于副主任脸色有多难看,说话多让人不舒服,赵乃锌脸上都是始终如一的笑。常国安起先还保持着咄咄逼人的态势,后来见赵乃锌压根就不在乎,人家坦然得很,反把他给搞懵了。

  调研组离开桐江这天,赵乃锌代表市委、市政府设宴,款待人家。宴会设在桐江宾馆,四大班子的秘书长副秘书长都在忙活,等主客就位后,才发现人大主任常国安没来。赵乃锌让孟东燃打个电话,主动请一下,孟东燃说:“我请不好吧,还是让乔秘书长亲自去请。”

  赵乃锌听了这句话,足足看了孟东燃有一分钟,尔后爽朗地一笑:“好,那就辛苦一下良钰了,东燃跟我敬酒去。”

  人大调研组在桐江激起的波澜可谓有惊无险,仿佛一个浪,冲了一下就没了动静。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桐江都不再有人提及此事。倒是向明书记那篇文章让人们津津乐道谈了很长时间,据说在研讨会后,省委玉浩书记专门抽出半个小时,接见了向明书记,两人就海东经济未来发展方向暨如何做大做强海东这个品牌交换了意见。向明书记发挥出色,上下纵横,侃侃而谈,玉浩书记听得很满意。一篇文章能达到这样效果,的确让人始料不及。

  柳桐公路正式招标前一天,东方路桥董事长楚健飞紧急从省城东江赶来。之前他给孟东燃打过几次电话,孟东燃都接了,但对电话里涉及到的招标事宜,孟东燃只回答事关机密,不便多言。楚健飞本来是不亲自参加这次招标的,相关工作他已委托副总经理潘晓亚,无奈潘晓亚几次约请孟东燃,都遭拒绝,楚健飞认为自己采取的美人公关战术失败了。

  地点是潘晓亚早就订好的,桐江极负盛名的四星级皇冠假日酒店,潘晓亚和她的工作团队就住在这里。孟东燃和公路局长黄国民不到六点就来到酒店,候在大厅外的潘晓亚摇曳着风情,热情迎上去。

  楚健飞候在包房门口,看见二位领导,连声说着欢迎恭迎上来,一阵寒暄,孟东燃和黄国民被请进包房。看得出,黄国民的出现,让楚健飞多少有不快,他是太把孟东燃当碟菜了,以为摆平了孟东燃,也就踩平了桐江。

  楚健飞倒没学中铁四局李善武那样来美人战术,除潘晓亚外,今天作陪的都是男士,两位是跟楚健飞一道从省城东江赶过来的,一位是省路桥设计院副院长,姓陆,秃顶,一看就是用脑过度,头顶的头发过早谢了;另一位姓高,省高检的,楚健飞称他高检,孟东燃和黄国民也跟着称高检。还有两位来自桐江,孟东燃当然认得,一位是开发银行岳行长,另一位是检察院反贪局吴局长。孟东燃感觉有点好笑,楚健飞把高检和桐江反贪局的人拉来作陪,有点意思啊。

  饭桌上照样不谈正事,彼此客套一番,开始上菜敬酒。大家先是说些不痛不痒的题外话,酒过三巡,气氛渐趋热烈,话题也多起来,高检乘兴讲了两个段子,是在全省警示教育中发生的真事,两位贪官的人生忏悔,讲得很到位,听了让人心里惶惶。岳行长跟着讲了一个,是说一位副局长找小姐,小姐喜欢玩花样,想自己在上面,副局长不悦,又怕惹恼了小姐,坏了雅兴,把一次机会白白浪费掉,勉勉强强就让小姐到了上面。事毕,小姐很兴奋,说,你是当官的吧?副局长赶忙摇头,生怕暴露了身份。小姐莞尔一笑:看你样子就是副的,正职从来不会让我到上面。副局长一琢磨这话,知道让小姐耍了,心里冤道:当了半辈子官,至今还在别人下面,好不容易找个小姐,想在上面威风一下,结果上当,又到了下面。遂生闷气。小姐成心涮他,又道:要说我们也是同行,同行见同行,下面水汪汪,大哥,我又想要了,要不你在上面再来一次?副局长心疼钱,不想来,又对同行两个字好奇,问小姐。小姐就讲了,你的职业是做官,我的职业是**,做官跟**都是一个理:一是都有快感;二是都有成就感;三是做久了都会成瘾;四是每做一次都很累人;五是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六是都怕失去;七是像今天这样,都爱讲究花样;八是都不想下来;九是都怕有病;十是都想长久。副局长听了觉得有理,细一琢磨,还是觉不同,于是就跟小姐讲了十大不同理由:一是**强调合作,做官强调斗争;二是**要**相对,做官要伪装严实;三是**出热汗,做官出冷汗;四是**可上可下,做官下来就很难再上去;五是**上下都舒服,做官上面舒服;六是年龄越大**越少,职位越高**越多;七是**多怕对方不满意,做官一般不在乎下面咋样;八是**在**有**,做官在台上有**;九是**怕**,做官怕纪委;十是**有时靠药,做官却要靠钱。

  这个段子深刻,孟东燃仔细琢磨一会,笑了,举起杯要给岳行长敬酒,岳行长说哪能让您大主任敬,我自己端。一旁的潘晓亚笑道:“看来岳行长是自摸型的。”岳行长道:“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我平时就喜欢自摸。打麻将如此,买彩票也如此,自摸过瘾啊。”高检插话道:“都像岳行长这样,我们就失业了。”岳行长不解,问怎么讲?高检笑道:“你都自招了,还要我们干什么?”

  一句话说得哄堂大笑,岳行长马上反扑:“看来高检跟小姐才是同行啊。”这次轮到高检不解,眨着眼睛问,岳行长诡秘一笑:“我们都自摸了,小姐不得失业?”

  酒足饭饱,楚健飞将各位请进了楼上的夜总会,说唱唱洗洗,想自摸的自摸,不想自摸的找人摸,他跟孟主任单独说点事。孟东燃知道,关键的一刻来了,果然,二人刚到包房坐下,楚健飞就问:“方案都定了?”孟东燃不想隐瞒,却也不想告诉太多,含糊道:“差不多吧,具体由指挥部那边操办,我不太清楚。”

  楚健飞笑了笑:“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了,孟主任要是跟我打哑谜,就太见外了吧。”孟东燃还以微笑:“楚老板是痛快人,我没什么哑谜可打,柳桐公路折腾了这么久,其中每个细节,想必楚老板都清楚。你我之间,就没必要关起门来说话了。”

  “我要的就是孟大主任这句话,好,痛快。”楚健飞的拳头重重砸在了茶几上。“既然孟主任这么痛快,我也就痛快了,这个你拿着,今天来,就一个目的,柳桐公路我得拿下百分之五十。”

  楚健飞将一包东西推到孟东燃面前,不用猜,这个层层叠叠裹起来的包裹,里面肯定是钱,美金也说不定。

  孟东燃没想到,楚健飞到今天胃口还这么大,口气虽说比上次文明了些,但其做派一点也没改。他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再怎么说,他也得低调一段时间啊,虽说罗副省长还没真的出事,但就这股风波,他也该有所顾忌啊。

  他盯住包裹望了半天:“楚大老板是想贿赂我了?”

  楚健飞高声朗笑:“贿赂谈不上,有钱大家挣,这是我楚某人的做事原则,这点美金你先拿着,工程到手后,我会把你该得的那份送来。放心吧孟主任。跟我楚健飞合作,不会亏待你的。”

  孟东燃摇了摇头,把钱微微往前推了推:“钱是好东西,可我怕烫手。谢谢楚老板好意,我孟东燃现在还玩不起这个。”

  “怎么,对我不放心?”

  “放心,十万个放心,但已经定了的事,你再拿钱把它推翻,钱的威力就太大了。”

  楚健飞的脸色僵住,拿着雪茄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孟主任看来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楚老板的面子已经够大,桐江这口锅里只要有粥,楚老板哪次不吃得打嗝。就这样吧,晚上我得早点回去,明天就要招标,还望楚老板能体谅我们办事人员的难处。”

  孟东燃说着就要起身,楚健飞再也装不住了。对他来说,今天这样的态度已经给足了孟东燃面子,孟东燃居然不识趣,那么,他就不客气了。

  “慢!”他叫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倾:“我想知道,铁四局李善武给了孟主任什么好处,凭什么他要拿大头?”

  孟东燃笑笑,并没发火,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这个我就不便告诉楚老板了,楚老板如果有兴趣,可以直接去问李总。”

  “你当我不敢?”楚健飞明显是在挑衅,鸿门宴的气味这时候才出来。

  “敢,楚老板有什么不敢的呢?”孟东燃也带了火。当别人无耻的时候,你的客气就是一种软弱。

  “真的没得商量?”楚健飞在下最后通牒。

  “明天不就有结果了么。楚老板何必这么焦急?”

  “孟主任,我楚某人的面子你看来是不给了,那好,有一个人的面子你总不至于不给吧?”

  “楚老板请讲。”

  “罗副省长!”

  “楚老板吓我哩,罗副省长的面子岂是我小小的孟东燃能给得起的,你太高看我了,对不起,告辞!”

  孟东燃说完,未做丝毫停留,楚健飞想追出来,又像是被什么困住,半天,他用力将咖啡杯砸在了茶几上。

  到了楼下,孟东燃想给黄国民打电话,转而想了想,没打。他相信黄国民会有办法脱身。伸手拦车时,手机蜂鸣了一声,一看是于海洋发来的短信:楚健飞的事你们要掌握好分寸,他到处打首长旗号,已给首长制造了不少麻烦。

  分寸?他笑了笑。于海洋一定是接到了楚健飞的电话,不过这条短信发的有点多余,而且也有点冒险。孟东燃将那条短信删了,跟首长秘书,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要留下。

  招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样的结局早在孟东燃预料之中,凡事只要准备充分,做起来就顺畅。事实上孟东燃还为楚健飞预备了一招,如果楚健飞非要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来搅局,他就打算把滨江大道拿出来说一说,也好让楚健飞明白,几百万人的桐江并不是软柿子,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楚健飞倒也知趣,第二天没出现在招标现场。说是回东江了。事后孟东燃才听说,楚健飞急着从东江赶来见他,是在罗副省长那里碰了钉子。罗副省长在目前省政府党组学习会上,痛陈了眼下一些企业老板打着领导幌子,四处揽项目,找投资,这种不正之风一定要刹住。罗副省长还当场表态,如果组织上查出他跟哪个企业有关联,或者为哪家企业谋取了好处,他将主动辞去副省长职务,并接受组织审查。

  罗副省长这番表态显然是别有用意,有哪级组织会查自己的同志?表态就是向组织宣告,我没问题。当然,这话到了楚健飞耳朵里,楚健飞就不能不急。

  都说官员跟商人之间的联盟是可靠的,其实不然,官员跟商人之间的联盟说穿了是利益在驱动,当一方不再需要利益或者受到利益威胁时,这种联盟就该结束。官员跟官员之间的联盟才是这个世界是最牢固最坚硬的联盟,因为这种联盟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商人则不同,他们习惯于有奶便是娘,奶越多,给孩子惯下的脾气就越大,有时候他喝足了奶还不够,还要狠狠咬一口。

  不管怎么,柳桐公路这道难解的题算是解决了。除楚健飞外,铁四局李善武和巨龙公司赵世龙算是满意的,特别是李善武,他也一直担心楚健飞会狮子大张口。在竞标中乱动手脚。罗副省长这场风波起得好啊,要不然,孟东燃还真不好平衡。各方都在庆贺,赵世龙笑呵呵地来到办公室,非要拉孟东燃去外面坐坐,说常老已经等在那里了。孟东燃再三说走不开,观摩会马上要开,要从他手里过的工作一大堆,哪一样也不能耽搁。赵世龙当然不信,他已经感觉到孟东燃在有意拉开跟常国安的距离,对常国安这批人,他现在都采取这态度。正僵持着,徐亮进来了,拿出一份文件,说市长等着要,让孟东燃现在就加班把它改出来。孟东燃笑着冲赵世龙说:“你不来我还没有急事,你一来,我连晚饭都没空吃了,记着啊,欠我一顿。”赵世龙见状,只能悻悻告辞。

  第二天,李善武早早就候在了办公室,说怎么也得感谢一下,孟东燃说你是把我往火炉子上架啊,我不是柴不是煤,受得住你们这么抬举?”言下之意,柳桐公路并不是他孟东燃能决定了的,这样做等于是往他身上引火。李善武才不管这么多,他早就通过指挥部那帮人,掌握足了内情,铁四局六公司这次能把一大半吃进来,还不就因为孟东燃关键时刻改变了主意?

  李善武请孟东燃不能不去,之前一号秘书郭守则就打过电话,透露说向明书记可能也要去。向明书记近来神情振奋,见谁都露笑脸,那篇文章让他大大地出了一回彩。有消息说,在省委组织部刚刚完成的摸底测评中,向明书记得分很高,综合排名往上蹿了好几位,眼看就要超过东江市长了。省级班子候选人,他是进定了。这次孟东燃又不显山不露水,在柳桐公路上充分照顾了铁四局和董月,向明书记自然转变了对他的看法,嘉良事件引起的不快算是彻底烟消云散。当天晚上,向明书记主动给孟东燃敬酒,说:“辛苦你了,别光顾了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啊,我怎么看着你最近瘦了?”

  孟东燃装傻:“是么,那我可得小心,回头好好加强一下营养。”

  一旁坐着的董月借势恭维道:“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次到桐江,我才发现,潘书记手下尽是人才啊。来,我敬孟主任一杯。”看着孟东燃跟董月碰杯,潘向明心情愉快地说:“怎么能称东燃为兵呢,他是帅才,是一员虎将。”

  “听听,书记这么夸奖你,你应该多喝一杯才是。”董月说着又要给孟东燃满上,潘向明突然道:“让他少喝点吧,他要是喝醉了,受损失的是我们桐江。”不管这话是不是发自潘向明肺腑,孟东燃还是很感动。跟着领导喝了这么多年酒,从来没有哪位领导考虑过他们的身体,都认为到了酒场上,他们就该把一切都奉献出去。就连赵乃锌也是一样,私下很少让孟东燃动酒,一到了场面上。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酒缸酒桶,总希望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现场观摩会的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桐江这边已紧锣密鼓做起准备了。市长赵乃锌对观摩会提出五点要求:一是选好点,要有看头;二是准备好材料,要有听头;三是要让下面的企业真正动起来,至少高新区的企业要全部开足马力,加班加点生产;四是不要护短,不妨就拿出一两家搞得不好的企业,让上级领导会会诊把把脉;五是要注意安全,不能节外生枝。

  工作布置下去后,各方分头行动。发改委照例负责协调及统筹。孟东燃在发改委内部分了工:他负责全盘,重点做好几家观摩企业的工作;江上源负责高新区的协调,要确保高新区企业按市长的要求开足马力生产。第二天,孟东燃正跟刘泽江在办公室商量接待方案,接待工作由市政府办公室负责,刘泽江怕出疏漏,拿了两套方案来征求孟东燃意见。江上源进来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孟东燃问有事?江上源冲刘泽江咧了下嘴:“你们有事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嘴上这么说,人却不走,孟东燃就明白,江上源是想让刘泽江给他让路。

  “说吧,正好秘书长也在,有问题大家一块解决。”

  “也没啥大问题,就是……”江上源吞吞吐吐,目光躲躲闪闪,给人感觉不像是来汇报工作,倒像个奸细在刺探情报。刘泽江见状要走,孟东燃赶忙拿眼神止住他。

  “是不是秘书长在,说话不方便?”孟东燃将了江上源一军。江上源马上脸红:“没,没,我是怕打扰你们。”说着,屁股搁在窗前那张沙发上:“是这么回事,高新区别的企业都配合,科兴这边有点难度。”

  “什么难度?”

  “不是上次跟嘉良没合作成嘛,鲁老板牢骚满腹,说什么观摩会,还不是让大家一块为领导脸上贴金,他宁可给工人放假,也绝不帮政府作秀。”

  孟东燃早就想到这点,鲁一周什么人,不闹点事才怪。不过在江上源面前,他不能松口:“就这档子事啊,有你江主任出面,还怕他鲁老板不捧场。”

  “他捧才怪,我刚从科兴回来,明天科兴就要放假,说是企业有自主权。”孟东燃不露声色地看了江上源一会儿,江上源这不是跑来汇报工作,是跑来给他下马威,指不定科兴此举正是他们几个合计好的呢。

  “人家企业有自主权,我们无权干涉是不是?”孟东燃不急不躁地问道。

  “说是这么说,可市长一再要求要全部开工,他这不是明着跟市长叫板么。”江上源拉出一副苦相。好像在科兴那边受了大委屈。

  “这就不好办了,要不,你抽空跟市长反映一下,看市长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开工?”孟东燃顺水推舟,口气非常温和。江上源一听这话,知道孟东燃在拿楔子楔他,悻悻道:“这事怎么跟市长反映,我都快要急死了。”

  “急什么,不就一家科兴吗?让他停,回头你工作也别做了,把难题交给管委会,企业是他管委会的,我们急什么,你说呢,老刘?”

  刘泽江笑着附和:“对啊,交给季大主任不就得了,上源你别死脑筋,要哭鼻子也该他管委会哭。”

  江上源一听,二位将话越说越远,明着是给他下套了。他此趟来,就是季栋梁跟胡玥的主意,想让他给孟东燃出点难题,没想人家孟东燃一点不在乎。算了,还是回去跟季栋梁商量别的对策吧,看来拿鲁一周是唬不住孟东燃的。

  江上源刚走,刘泽江就笑了起来:“东燃啊,你这副职,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孟东燃也笑着说:“这算什么,比这有意思的还有呢。”孟东燃接着告诉刘泽江一件趣事,嘉良跟国风联姻后,何碧欣显得很苦闷,江上源便以老朋友的名义,给何碧欣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先是提出,要何碧欣在新组建的国风股份中拿到总经理一职,如果孙国锋不畅快,就跟他闹,反正陈嘉良给她留了股份的;再者,他也可以给孙国锋施加压力。结果孙国锋真的不同意,勉勉强强只同意让何碧欣出任副总经理,江上源果真就跑去给孙国锋施加压力,俨然是何碧欣的代言人。孙国锋也是毒,他将中层以上干部召集起来,让江上源副主任作指示,江上源一开始还煞有介事,大讲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以人为本等,讲到中间,有位中层干部递上纸条,上面画了只狗,画了只妖艳冶的老鼠,让江上源答复,这在现代企业管理中算什么理论?江上源看半天,只理解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气得在会上大发雷霆。事后孙国锋笑他,江主任啊,那不是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在西方经济学中,是企业的本位与换位,很著名呢。是么?江上源当时就傻了眼,回到家,马上找来一大摞经济学著作,找这个著名理论。

  “本来就是骂他狗拿耗子么,他不会傻到这程度?”刘泽江哈哈大笑着说。

  “我们这位副主任,老觉得自己在理论上高人一筹,被孙国锋将一军,当然会老老实实去查了。”

  “那他跟何碧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刘泽江来了兴趣。

  孟东燃摇头道:“不谈了不谈了,再谈就是涉及人家隐私。”

  “那也叫隐私,那是自作多情。”刘泽江嘲讽道。

  江上源帮何碧欣不成,看着何碧欣终日郁郁寡欢,禁不住动了怜香惜玉之心,结果一次请何碧欣吃过宵夜后,在车里就对人家动起手脚来,还说他早就……何碧欣也真能做出,当时就掏出电话打给“110”,幸亏“110”赶来的那位小警察认得江上源,好像是江上源老婆的一个学生,否则,这闹剧就搞大了。

  拿江上源开了一阵心,两人话题回到工作上,刘泽江怀有深虑地说:“让他负责协调高新区,你放心?”

  孟东燃苦笑一声道:“总不能让他什么也不干吧,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一副主任,我不能大权独揽啊,否则他又跑到组织部去诉苦。”

  据传,江上源已经不止一次跑到组织部长那儿诉苦了,说法改委现在是彻头彻尾的一言堂,四个副职加一个纪检书记,合起来还说不了半句话。

  “可他不是在干工作,是在捣乱。”

  “没几个捣乱的,日子也没滋味,啥时候我们做到齐心协力了?”

  “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担忧,这次观摩重点在高新区,高新区要是出问题,观摩会可就……“怕什么,不就是观摩么,看好的跟看坏的一个样,我倒希望让领导们多看点疮疤,不要总认为莺歌燕舞,也应该看看民生疾苦。”孟东燃忽然发起了感慨。“过了,过了,哎,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了。”刘泽江赶忙制止,孟东燃从不说这种话的,看来最近他是受了不少刺激。

  刘泽江的担心并不是庸人自扰,就在省里将观摩会日期确定后的第二天,江上源又向孟东燃汇报,高新区六家企业停工了,做了很多工作,还是都不愿开工。赵乃锌同时也听到了这消息,问孟东燃:“这六家企业怎么回事,真的不能开工,还是另有原因?”

  孟东燃搪塞道:“二者皆有吧。”

  赵乃锌眉头蹙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默半天,语气沉重地说:“东燃,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孟东燃心情一暗,他知道,任何人在背后做任何动作,都瞒不过赵乃锌。赵乃锌在太多时候只是装糊涂,这不叫大智若愚,这是情势所逼。如果不是工作所迫,赵乃锌怕连这句话都不问,但孟东燃仍然不能跟他说实话,说实话等于就是刺激赵乃锌,逼赵乃锌犯技术错误。

  “应该不会吧,市长多虑了,上源他们正在做工作,估计形势没那么悲观。”“真的没那么悲观?”赵乃锌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孟东燃重重点头,他用沉着给了赵乃锌信心。赵乃锌果然不再追问。

  事实上。孟东燃也是带着一种赌博心理,他反复研究过停工的六家企业,都是季栋梁担任管委会主任后培养起来的,带头者自然是鲁一周,既然有鲁一周,潘向明就不会坐视不管,在潘向明还没过问此事前,他跟赵乃锌就不应该急。

  官场上有时候玩的就是耐心,你沉不住气,你就要乱出牌,牌一旦出手,再想往回收。回旋的空间就会很小。孟东燃宁可把牌藏着掖着,也不轻易打出来,他不相信,谁敢能拿观摩会这样的事当儿戏?

  随后传来的消息是,那六家企业向政府提出要求,开工可以,但政府必须给补偿。孟东燃呵呵一笑,这种把戏他见得真是太多,管委会把紧急报告送到他的案头,他浏览了一眼,批了几个字:请上源主任妥善解决。然后,叫上谢华敏去省城了。

  跟谢华敏去省城,是孟东燃早就有的想法。通过梅英给市委向明书记操作了那么一篇文章后,孟东燃一直觉得对不住赵乃锌,好像他在帮着潘向明挤兑赵乃锌似的。向明书记的研讨会,赵乃锌虽然使足了劲捧场,热情和积极性都很高,但他相信,赵乃锌心里是有疙瘩的,绝对不会痛快。捧场只是市长对书记应该有的一种态度,是做给别人看的,并非出自赵乃锌本意。原来他就有个想法,等向明书记这篇文章出来后,通过其他渠道,再帮赵乃锌也弄一篇。市长不能超前书记,紧跟书记步伐还是容许的,符合规则。现在这想法变了,向明书记那篇文章已出尽了风头,再步其后尘,就让人笑话,好像桐江这帮人就会来纸上功夫。孟东燃决定另辟蹊径,为市长赵乃锌造造声势。

  孟东燃叫上谢华敏有两层意思:一是必须缓解跟谢华敏之间的紧张情绪,不能让他们之间总有疙瘩,观摩会重点还要谢华敏的光华公司来捧场,谢华敏老是无精打采,于公于私都不好,得找个机会把她心里那根筋扭过来;二来,到省城找人得有人买单,说到俗处就是得带上一小金库。上次是孙国锋,这次再让孙国锋掏这冤枉钱,就算孙国锋不说什么,孟东燃肯定心里过意不去;再者,他现在对孙国锋有了一种警惕,不到迫不得已,还是尽量不割他的肉。

  谢华敏并不知情,接到电话时心里还着实困惑了下,孟东燃怎么会主动邀她去省城呢?直到孟东燃以玩笑的口气交出底:“粮草带足点啊,这次怕要谢老板多放点血。”谢华敏的眉头才松开,原来是拉她去当后勤处长。搞企业的轮上这事,心里还是蛮开心的。千万别以为人家带你是去花钱,其实是为你自己投资,这种投资回报率高得惊人。而且,这里面还有一种信任感,并不是哪个企业主都能享受到这“待遇”。谢华敏跟赵乃锌的绯闻,要说也是因这份特殊“待遇”引起的,赵乃锌只要去省城,总喜欢把她带上,孙国锋非常嫉妒。

  一同去的还有《桐江日报》瞿三平副总。三人到了省城,分头住下。孟东燃给省委宣传部新闻处卢处长打电话。卢处长一听是孟东燃来了,声音里立马透出一股子兴奋:“大主任啊,啥风把你给刮来了?”

  “歪风。”

  “还邪气呢,住哪了,要不要我安排?”

  孟东燃说:“谢谢卢大人美意,我就住在您家对面的皇冠假日,正在欣赏您家阳台上的花呢。”

  “腐败啊,到哪去找腐败分子,我看你就是。”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说起正事来。孟东燃说:“上次托卢大人的事,还记着吧?”

  卢处长说:“我是记着,就怕你自己忘了。”

  孟东燃说:“我记着也是闲记,卢大人不帮忙,我这刘姥姥到哪烧香去?”“有猪头还怕献不到庙里?等着,我马上带人过来。”

  过了半小时,卢处长跟电视台两名记者来了,新闻八点半栏目负责人墨非和主持人秋燕。墨非孟东燃认识,做副秘书长时,墨非到桐江采访过几次,孟东燃照顾得还算不错,墨非也念旧情。秋燕就有些生了,不过她做的节目孟东燃看过,角度独特。立意高,属于落地有声那种。卢处长能把秋燕拉来,证明这事他是上了心的。

  卢处长向双方做了介绍,毕恭毕敬跟瞿副总聊了一会,瞿副总借故回房间吃药。把时间留给了孟东燃。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开始谈正事。

  墨非说,他们最近正在策划一个专题,类似于市长专访,重点就金融危机暴发后海东经济如何自救,邀请各市市长谈思路谈对策,当然,能谈到宏观层面更好,这样对全省下一步工作都有指导意义。孟东燃听了很兴奋,但不知道他们能把赵乃锌例在第几位,这样重头戏的节目,争的人一定很多。卢处长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墨主任开个绿灯吧,老孟跟谢总这次来,就是想借省台给桐江鼓鼓劲,你们也别按老步子走路了,我看这次市长专访第一个就让乃锌市长上,反正东江是事实上的老大,排第几都无所谓,其他市就不一样了,谁先谁后还是有说法的。”一席话说的,孟东燃心里怦怦跳,如果真要这样,那就太完美了。

  墨非似有顾虑:“要说呢,大处长开了口,我一个栏目负责人没有不听的道理,可这个栏目台里很看重,不瞒各位,台里几位领导也为谁先谁后犯难呢。”孟东燃心里跳动着的火苗噗又灭掉,只能求救似的看住卢处长。卢处长也显出了为难情绪,不知道该怎么解这个难题。这时一直矜持着的秋燕说话了:“我倒有个主意,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请讲。”卢处长对秋燕很尊重,听口气不像是领导跟下属说话。这就是宣传部门领导的过人之处,卢处长管了五年新闻,按说一个命令台里都得老老实实执行,但他凡事都带着商量的口气,这点,他们地方上的领导就很难做到。

  “这个节目是要冠名的,说俗点,就是台里要拉赞助,如果……”秋燕半露着她那口漂亮的牙,相当矜持地笑了笑,似乎对赞助两个字有点忌口,旋即又释然道:“当然,我们不是为这个来的,几位领导千万别多想。”

  “不会的,现在办节目哪能没有赞助,我看这是一举两得的事,访谈也做了,企业也宣传了,好机会,孟主任你说呢,要不现在就定下来?”卢处长接话说。

  “要是能这样,我们就好跟台里说了,当然,我们绝无借此敲竹杠的意思。”墨非一脸诚恳地解释道。

  孟东燃刚才紧起的眉头松开,笑望着谢华敏。这事必须得谢华敏自愿,赞助费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还不能替人家做主。

  谢华敏娓娓道:“两位领导定吧,领导怎么定我就怎么执行。”

  “还定什么,互惠互利,我看没问题。”卢处长大包大揽,他怕再犹豫,墨非这边又有变化。这些天找他的市长不止一个,不会有哪个市掏不起区区一二百万赞助费。

  “要是谢总没什么意见,那我就跟台里汇报了?当然,正式确定之前,还得麻烦卢处长给我们曹台说一下,免得曹台说我们目无领导。”秋燕快嘴快语。

  卢处长一听是曹台,当下掏出电话就打了过去。几分钟后,事情搞定了,不但第一个让赵乃锌露脸,而且赞助费优惠百分之二十。

  皆大欢喜。

  下午由孟东燃设宴,卢处长将曹副台长和他老婆也请来了,又说了一通访谈的事,相关细节一一敲定,具体时间定在观摩会后,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至于访谈内容。由栏目组拿出提纲,交市里审定,然后反馈到电视台。这些事都难不住孟东燃,访谈具体谈什么,涉及到哪几个层面,度怎么掌握,他心里早已有数。额外又设定了一个原则:不超越潘向明,但也绝不逊色,旗鼓相当即可。

  痛痛快快一场酒后,孟东燃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到礼品袋里,又额外给卢处长奉上一张卡。卢处长也不客气,拿卡自然,办事也自然,这种自然而然的关系,舒服。两人走到门口,孟东燃问:“**的日子快到了吧,晃晃悠悠的,光打雷不下雨。”卢处长心里有喜,也不隐瞒,道:“快了,不过得嫁出去,不是报社就是广电局。”

  “下嫁啊,也行,绕一圈再回去,总比老处着好。”

  “僧多粥少,还是你行啊,步步为营。对了,最近多烧点火,机会可能马上就到。”

  “什么意思?”孟东燃心头一动,这话似有玄机。

  “徐可能要走,听说省里不打算再下派,给地方干部一个机会。”徐便是徐副市长,属于省派干部,省里打算让他到另一个市去任常务,空中来的这个缺,玉浩书记已经表态,要留给桐江的同志。这些年省派干部太多,下面的同志“进步”无望,积极性有所损伤,省里已开始注意这个问题。

  孟东燃打电话前半个小时,卢处长在省委组织部里,他的事基本定了,到省报担任副总编辑,算是一种过渡性安排。组织部华春部长跟他是大学校友,交情不错,顺口又告诉他这个消息。孟东燃来得正好,这消息相信对他有用。

  “记住,劲儿往一人身上使,踩的桥多了,容易伤脚。”卢处长话里有话又多叮嘱这么一句,亲亲热热中,就把机关道破了。孟东燃发愣间,卢处长已钻进了车子,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走了。

  孟东燃好不怅然,感觉心被一掠而空。卢处长三言两语。道破许多事,尤其最后一句,点到了他死穴上。莫非……不知何时,谢华敏来到他跟前。谢华敏和瞿副总一直在忙着送别的客人,这阵客人已全部送走,瞿副总也借故头晕先回了宾馆,他何等聪明之人,此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就该知趣地躲到宾馆去。至于谢华敏和孟东燃能不能利用这个夜晚创造点什么,他就无能为力了,不过作为孟东燃多年的朋友,孟东燃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起风了,小心着凉。”谢华敏低声浅语将关心送过来。

  果真起了风,凉风裹挟着湿意打在身上,孟东燃被酒精燃烧着的身体渐渐冷却,心思也从苍苍茫茫的官场迷径回到现实。转身冲谢华敏说:“谢谢你啊,华敏。”这声华敏叫得是那样自然,谢华敏却甚是意外。不禁心里一热。这一路跟来,孟东燃跟她说的话并不多,就是刚才酒桌上,孟东燃也跟她表现得颇有些距离,这就让她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去揣摩他每一个微笑,体会他每一个眼神。好在,她的每一步跟进都是到位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这阵孟东燃终于用这个亲切的称呼把遮在他们中间的那道帘子掀开了,谢华敏如释重负,一阵轻松。她贪婪地享受了这声称呼带给她的甜蜜和温馨,随后就落落大方走过来。极自然地用手挽住了孟东燃胳膊。

  “我陪你走走吧,散散心?”似在征询,语气里却有股甜得令人不能拒绝的柔意。孟东燃打了一个哆嗦,感觉被一股细软的浪裹挟着,脚步不由得就踏上了她的节拍。

  柔软甜美的夜色下,一对情侣般的影子被他们越拖越长。孟东燃心里似乎堵着很多东西,无处倾泻。谢华敏也眼巴巴地盼着他说些什么,但是夜晚不给他们机会,把他们拉进另一种甜蜜里去。

  省城东江为他们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尽管这个夜晚并没发生太多的故事,可在孟东燃心里,一种杂草一样的念想就从这个夜晚起开始疯狂生长,挡也挡不住。有时他很沮丧,怎么能这么无耻呢,那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啊。可有时他又很理直气壮,因为他发觉,谢华敏跟赵乃锌,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亲密!第二天。孟东燃还想赖在省城,多呆一天是种享受,这是他当时的真实想法,但是一个电话无情地粉碎了他的“阴谋”,市政府副秘书长刘泽江在电话里说,这次观摩团是由罗副省长亲自带队,让他速回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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