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采萍极早赶去公司。凭以往她对徐贵棠品性的了解,叶采萍有把握徐贵棠也会尽早到公司来,向她道歉,作一番解释,说几句肉麻话逗她一笑,两人也就和好如初了。
可是,出乎意料,徐贵棠竟磨磨蹭蹭捱到近午才在公司出现。叶采萍听到他与同事说笑的声音,心惴惴地等着他来找她,他却径直钻进他的老板办公室,没响动了。叶采萍犹疑片刻,心一横,拿起那份报表,摆出理直气壮的姿态,走进他办公室。
徐贵棠正在向司机小马吩咐什么,小马见叶采萍进来,冲她狡黠嘿嘿一笑,便退了出去,随手还带上了门。
叶采萍原是想娇嗔几句,讨几句好话,也就算了。却见徐贵棠沉着个脸,垂着眼皮,当没有她这个人似的,心中不觉忐忑起来。稍许沉吟,便将报表递到他跟前:“贵棠……”
“嘴巴管管牢好吧?你当人家都是聋子啊?”徐贵棠低声打断了她。两人眼珠子相碰,叶采萍陡然心惊:徐贵棠目光中全无了往日的情意,冷冰冰凶巴巴,魔鬼附身一般!在他的注视下,她只觉得自己的丑陋与卑贱,恨不得化成青烟在他跟前消失!
叶采萍垂下眼皮,将报表放在他桌上,勉强出声道:“徐总,请签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像只受伤的麻雀。
徐贵棠看也不看,便在报表上刷刷签下大名,递还给她,压低声道:“关照过你,我在家时不要给我打电话的!”稍顿,又道:“你晓得吧,昨晚上我被她盘问到深更半夜!”
叶采萍再不敢抬眼看他,更不敢责问他为什么失约,叹气般道了声:“对不起!”便退了出来。万般委屈便只好闷在肚肠里面,任由它发酵,发霉,无处可抛。
正是午休时间,有同事来唤叶采萍一块吃饭去,叶采萍托词拒绝了。这一刻她是满腹的愁和痛,哪里还塞得下一分一毫食物?
端坐在椅子上,看起来端庄优雅,却有谁能洞察她的内心?她还仅存着一丝希望,徐贵棠会不会像往常那样,约她一起去吃西餐?或者买了精致的盒饭亲自送到她办公室?她浑身的肌肉都化石般僵硬着,她的官感却异常灵敏地警觉着,等待着,等待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却是桌角上的电话铃乍然响起,她双手扑上去抓起话筒,哽咽地喊了声:“贵棠……”
对面先是送过来一串笑声,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叶采萍一听就晓得是章梅芳,被她窥破心思,倒尴尬起来,嗔道:“笑,笑,笑!当心笑落下巴!”
章梅芳终于收住笑,道:“哦哟,方才那一声好肉麻,我背脊上的鸡皮疙瘩现在还没退下去呢!”
叶采萍没好气回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里正忙着呢。”
章梅芳道:“好人真是做不得,人家好心好意向你道喜,你就这样来谢我呀?”
叶采萍当她讥嘲徐贵棠的事,气得把话筒重重地摔在话机上。许时,电话铃又朗朗地响起,叶采萍想不接,又生怕是公司业务上的电话,只得拎起话筒,却不出声,候着对面的动静。
依然是章梅芳的声音,像摔过来一把铜钱,咣啷咣啷撒了一地:“叶采萍,你把耳朵掏掏干净,听着!郑廷玉看中你家尔雅了!”停停,冷笑道:“现在你好摔话筒了呀。”
叶采萍一楞,脱口道:“什么……郑廷玉?”
章梅芳气冲冲道:“广州珠宝行郑老板的小儿子呀,就是你睡梦里也想钓的金龟婿!”
仿佛一阵风来,将叶采萍窝蓄了一夜的烦闷一扫而光,她兴奋的语无伦次:“真的呀?他,他怎么……梅芳,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
对面重又格格格地笑起来,道:“好了好了,是徐贵棠给你气受了对吧?待我遇到他,实实足足请他吃一顿骂肉!”
叶采萍慌道:“没,没有啊,你不要无事生非好吧?哎呀,你说得清爽点,那个郑廷玉,他怎么表态的呀?”
“昨天晚上,郑廷玉一见尔雅,两只眼睛瞪得像两只大铜铃,蜜蜂沾花似的跟着尔雅转。发布会一结束,当众就送给尔雅一只五粒钻梅花型的胸针!”章梅芳抑扬顿挫说书一般,“你看到了吧?我把尔雅打扮得怎么样?人家郑廷玉漂亮女人见过多多少少?我索性让尔雅走淑女怀旧路子……”
“哎哎哎,”叶采萍急叫起来:“你说什么?郑廷玉要是这样花心,我们尔雅可受不了!”
章梅芳不无揶揄道:“天底下你找得到不花心的男人吗?就要看哪个女人有本事花倒他了!大观园里漂亮女子造造反反,为什么贾宝玉独爱林黛玉呢?”
叶采萍立马想到虞志国和徐贵棠,闷住了,许时,方柔低了声音道:“那,郑廷玉的父亲,那个老板,有什么意见?”
章梅芳道:“我这个红媒可是做到家了,事先在郑老板跟前说了尔雅多少好话?方才,是老板娘亲自给我的电话,就说郑廷玉相中尔雅了!”
叶采萍捧着话筒呜咽住了,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