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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辙南辕 陈枰 6782 2024-10-16 21:34

  

  鲍雪说:“好歹我也给冯希陪了几天床,你该怎么酬谢我?”赵赫男很认真地说:“想吃什么?我做。”鲍雪哼哼呀呀:“成不了别人的心肝,好歹食补一下吧,给我来一碗米饭,一份土匪猪肝吧。”

  冯希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李响发来的。他说:“我错了,痛定思痛,我决定追回你。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谁像你这样宠溺和包容我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冯希把他的微信屏蔽了。鲍雪问:“你这是真的,还是演给我和他看?”冯希说:“当然是真的。”

  转眼中秋节到了,戴小雨拉着戴厚江往奶奶住的小区里面走,戴厚江挣开她的手说:“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再进去。”戴小雨说:“你主动点,我奶奶肯定会给你台阶下。”戴厚江朝她挥挥手说:“你去,你去,你先去。”

  白静慧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新闻。戴小雨拎着水果和月饼进来:“奶奶。”

  “来了?我得去看看我弄的菜。”白静慧说着进了厨房。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来鱼和肉。

  戴小雨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她压低声音说:“奶奶做了一桌子菜。”戴厚江说:“又不是给我做的。”戴小雨说:“她知道你在北京,所以又加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你就给我奶奶打个电话吧,我保证奶奶肯定叫你回来吃饭。”戴厚江说:“我不能那么没脸,打电话招她骂我。”

  拎着东西走到小区门口的鲍雪,一眼看到戴厚江,她叫了起来:“舅舅,您在这转悠什么?快进去吧。”戴厚江说:“你姥姥又没叫我进去,我不去找不自在。”

  白静慧在厨房里忙活,鲍雪进门就嚷:“姥姥,我在小区门口看见我舅舅了。”

  白静慧切菜的手一下停住了,她眼皮没抬地说:“我门口没站着钟馗,他不进来,是他自己愧得慌。”

  “您既然觉得我舅舅抹不开脸,您就给他个台阶下呗。”

  白静慧不说话。

  鲍雪说:“姥姥,要不这样,我去把我舅舅拉进来。”白静慧眼睛一瞪:“你敢!”鲍雪吐了一下舌头说:“姥姥,您的眼睛一瞪,跟猫头鹰一样。”“找我揍你是不是?”白静慧气乐了。鲍雪说:“舅舅小时候,您肯定没少打他。”白静慧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小时候,我妈没打过我,现在大了更不能打了。她说这一辈子没打过人,永远失去了当暴君的机会,很是遗憾。”

  “你以为当妈的愿意打自己的孩子?你舅舅小时候,有一天没有人找上门来告状,我就烧高香了。哪儿他不敢去?什么祸他不敢闯啊?”

  “小时候您能原谅他,怎么他长大了,犯了错,您倒不肯原谅他了?”

  “那时候我俩是母子,现在他跟我断了母子关系,我俩是路人。”

  “姥姥,血缘不是一句话就能切断的。我舅舅现在就在小区门口立着呢,我看他就是在等您的一句话。”

  “他进这个门,我不往外撵,不进来我也不求他。这就是我的态度。”

  戴小雨继续苦口婆心地给父亲做工作,她说:“爸,你进来按门铃,我给你开门,这是多简单的事啊。”

  这时候吕正打来了电话,要白静慧到小区门口,他有话要说。听他的口气很严肃,白静慧匆匆下楼去了。戴厚江懒得听女儿磨叽,他把电话挂掉了。

  戴小雨走进客厅问:“奶奶呢?”鲍雪说:“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

  戴厚江叫的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戴厚江上车走了。白静慧从小区里急匆匆地走出来。母子俩擦肩而过,没见到面。

  白静慧跟吕正站在凉亭里说话,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你儿子真这么跟你说的?”白静慧问。吕正说:“这是你儿子的原话。”白静慧生气地说:“你以为他们这是为咱俩好?他们是怕应得的好处被外人瓜分了。”

  “我上班挣死工资,退休拿退休金,哪有什么财产?”

  “房子是不是财产?”

  吕正不说话了。

  白静慧说:“咱俩这个岁数,已经经历过了人生的起起伏伏,学会了妥协,也知道该坚持什么。咱俩就这么待着,只要不结婚登记,他们就闹不翻天。”

  吕正叹了口气说:“咱们这一辈子还不是为了儿女活着吗?什么关系也战胜不了血缘关系,我不能让你们母子因为我断绝来往。”

  “我跟他十年前就断绝关系了。”

  “那是你俩赌气,如果他真的跟你断绝关系,怎么会对你的事这么上心?”

  “你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

  “我儿子跟你儿子的立场是一样的。”

  “你叫我来这儿,就是宣布要跟我断绝来往?”

  “咱们都老了,顶天还有十年的活头,以后的世界是他们的,咱们还是以儿女为重吧。”

  白静慧大怒:“你愿意以谁为重,就以谁为重去,我不光是妈,我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以为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为我着想?他是为自己的那一点私利着想。我这一辈子没为谁低过头,更不会为他低头。”

  说完她转身走了,走得很决绝,头都没有回一下。吕正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倍感凄凉。

  白静慧家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戴小雨和鲍雪偷眼瞄白静慧。戴小雨悄悄捅了一下鲍雪。鲍雪问:“姥姥,吕大夫不来吗?”白静慧没好气地问:“干什么来?”

  “今天不是过中秋节吗?”

  白静慧一脸愤怒:“不叫过节,叫过劫!好好的一桌子菜,都叫他毁了。”

  戴小雨用口型问鲍雪:“谁?”

  鲍雪摇头用口型回答:“不知道。”

  白静慧掀开汤锅盖子,热气蒸腾。她把汤舀到孙女和外孙女的碗里,用命令的口气说:“吃饭!一点也别给我剩。”

  翌日,吕向东打来电话告诉戴厚江:“我爸不会再去你家了,咱们两家儿女的麻烦事解决了。”

  戴厚江一脸轻松地坐在动车车厢里,叫过来推着售货车的列车员,买了啤酒,买了花生米,心情愉快地吃着喝着。

  李响回到德国后不停地给冯希打电话,冯希一概不接。赵赫男说,你总不接也不是事,因为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于是冯希主动给李响把电话打了过去,李响看是冯希来的电话,他赌气不接。冯希锲而不舍一个接一个地打。

  李响看着电话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现在你给我打电话,我也晾着你。看看咱俩谁先服软。”

  电话不响了。李响躺在**盯着手机,心里有些着急。手机突然响了,还是冯希打来的。李响接通了电话,他语气很硬:“你不要没完没了地给我打电话。”

  冯希慢声慢语地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咱俩彻底结束了,我已经登记结婚了。”说完她挂了电话,李响的心彻底凉了。

  晚上,北辙南辕里坐着喝啤酒撸串的青年男女。依旧是歌手云飞自弹自唱,巴小丁两手托腮入迷地看着他。司梦和戴小雨在电脑上查账。冯希帮着服务员上啤酒和烤串。

  戴小雨看了一眼冯希,压低声音问:“你觉不觉得她胖了许多?”

  司梦说:“她怀孕了。”

  看到戴小雨的脸色变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话碰到了她的疼处,后悔不已。戴小雨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起身离开。

  清晨,鲍雪在公园里跑步,白静慧没有来唱歌,吕正也没有来写字。鲍雪的脚步慢下来,她决定去姥姥家看看。她进屋就喊:“姥姥。”

  白静慧起身离开钢琴。鲍雪问:“您没去唱歌,吕大夫也没去写字?我想蹭你们一顿早饭的希望落空了。”白静慧避开这个话题:“这个点儿了还没吃早饭?我给你煎个鸡蛋去。”

  白静慧给鲍雪做早饭,鲍雪在旁边察言观色:“姥姥,您用的什么面霜?”白静慧说:“没看牌子。”

  “不咋地,您脸上的光彩都没了,我送你一瓶营养成分高的面霜。”

  白静慧问:“一个鸡蛋够吗?再给你煎一截香肠吧。”

  祖孙俩回避着“吕正”这两个字聊着天,吕正出事了。他给各医院来进修的医生们讲课的时候,突然口齿含糊,身子往一边倒。前排的学生冲过去扶住了他,另一个学生拿起他放在讲台上的手机,找到通话最多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白静慧看是吕正的电话,她没有接。电话响个不停,鲍雪忍不住接通了,她喂了一声,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她把电话递给白静慧:“吕大夫脑梗了。”白静慧立刻急了,她问清楚医院地址,立刻动身去了。

  吕正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白静慧坐在他的床边,声音微弱地问:“我这是怎么了?”白静慧说:“脑梗,差点过去。”吕正怔了一下,明白过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学生,看你手机里跟我的通话记录多,就打了我的电话。”

  “我儿子知道了吗?”

  “医院给他打电话了,他在外地,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

  吕正烦躁起来。白静慧安慰他:“别急,这有我盯着呢。你安心养病。”吕正轻轻摇摇头,白静慧说:“我骨折的时候,你照顾的我,现在该我照顾你,礼尚往来也该如此。”吕正再次摇头表示不用。白静慧口气强硬地说:“我说用就用。”

  吕正立刻不争辩了,很快沉沉地睡去。

  夜里医生进来查房,看见白静慧守在床旁边说:“您这个年纪,怎么还熬夜陪床?应该叫孩子来。”白静慧说:“孩子出差在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医生说:“找个陪护吧。”白静慧回答得很干脆:“不用。”

  早晨,白静慧用热手巾给吕正擦脸擦手,喂他吃药、吃饭。吕向东带着一个男护工进来,他主动跟白静慧打招呼。

  “您是白阿姨吧?谢谢您照顾我爸。我给我爸请了个护工,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白静慧俯身对吕正说:“我回去洗洗,中午过来看你。你想吃什么?”

  吕向东说:“我爸想吃什么,我让护工去买。”

  白静慧说:“你爸现在的肠胃受不了那些东西。”

  “我住得远,送不了饭。”

  白静慧语气平静地说:“我送。”说完转身出去了,吕向东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说话。

  吕正被护工搀着在走廊里遛弯,白静慧拎着保温桶快步走过来。吕正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白静慧对护工说:“你去吃饭,我在这盯一会儿。”护工走了。白静慧搀着吕正回病房,安顿他吃饭。吕正问:“你吃了没有?”白静慧说:“吃了。”

  “我儿子两天没过来了,说是工作忙。”

  “别挑了,你儿子给你请了护工,也算够意思了。我要是住院,我儿子连面都不会露。”

  “你别一句话把他说死了。”

  “人哪,骨头再硬,也架不住岁月的打磨。日子没干掉你,让你变得更坚强,日子干掉了你,会让你儿女变得更坚强。”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老了也没什么可怕。”

  “咱们这个年龄是风前烛雨里灯,怕不怕都得往下过,为啥不选不怕呢?”

  “我儿子见过你以后,没再跟我说不能跟你在一起的事。”

  “我一伸手,把他省出来了,少了他多少麻烦事?看来他也是个知好歹的人。”

  “你说得对,我们一辈子,都在努力过自己的人生,不能老了老了,让儿女替咱们活。”

  白静慧说:“谁也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所以别想以后的日子,过好眼下的每一天才实用。”

  冯希吃宵夜,赵赫男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问:“你怀的是不是双胞胎?怎么这么能吃?”冯希说:“太饿了。”

  “医生说,还是要控制一下,否则,孩子太大不好生。”

  冯希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照镜子。她叹了一口气说:“你看我又胖了一圈。”赵赫男看着她笑:“胖了也好看。”冯希白了他一眼:“你也学得油嘴滑舌了。”“我说的是真话。你连婚礼都不要就嫁给了我,还要为我生儿育女。我必须要好好地爱你。”冯希走过去搂住他说:“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爱,你给我的所有的感情是我过去从来没享受过的。”

  北辙南辕客满了,全体服务员穿梭其中,他们端菜撤桌动作麻利。司梦和戴小雨不时上手帮忙做事。刘梁周进店,巴小丁上前招呼他,把他让到等待席处坐下。戴小雨从他身边走过,刘梁周叫她:“嘿!”戴小雨站住脚问:“回来了?”刘梁周说:“选的模特意思不对,暂时停拍了,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挺好的?”

  “好什么?一脸的憔悴,我都懒得照镜子。”

  刘梁周压低声音说:“我是搞摄影的,眼光毒,你就信我的吧,就算你熬到八十岁的那一天,任谁看依旧是大美女。”

  “嘴抹蜜了?”

  “有事相求。”

  “别说我不爱听的。”

  “说了怎么着?”

  “我跟你耽误不起时间。”

  刘梁周说:“时间不是拽着你一个人走,我也跟着你一起走呢。”

  戴小雨说:“别跟死过一次的人较量。”

  “人这辈子是要死两次的,一次是咽气的时候,第二次是没有人惦记的时候。戴小雨,你闯过了两重鬼门关。”

  “你惦记我,我得感谢你了?”

  “陪我吃顿饭,这恩也算报了。”

  司梦接到电话,影视公司的艺术总监说要跟她聊聊。赶到影视公司,闲聊了几句进入正题,艺术总监说:“剧本的分集大纲我们看过了,不错,有些地方还需要打磨。”

  司梦点点头。

  “做编剧首先拼的是生活,然后是技巧,最后拼的是修养。你写的一定得是你内心感受最深的东西。”

  “我写的是我身边的几个活灵活现的女人。”

  艺术总监说:“鲜活,有生命力。这是我们公司重点抓的项目。好好打磨剧本,这会是个不一样的东西。”

  司梦信心满满:“我努力。”

  艺术总监说:“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们的题材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人和自己命运的斗争。所以,作为编剧,需要自己有坚守,有勇气去面对人生,感悟人生。”

  司梦频频点头,她对自己说:“山高自有可行路,水深自有摆渡人。对任何热爱的事情都要全力以赴,包括喜欢自己。如果生活让你感到恐惧,那就纵身一跳。你不是坠落深渊就是翱翔天际。”

  俞颂阳出差回来了,他的车在车流中不停地变道超车。一个月没见鲍雪,他的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鲍雪在舞馆跟老师学跳舞,她在高速旋转中看到玻璃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再转过来,那个身影还在。鲍雪停住脚,俞颂阳站在玻璃门外全神贯注地看她跳舞。鲍雪转过身去继续跳舞,转了一圈回头看,俞颂阳还站在那里。鲍雪跳了一会儿再次回头,俞颂阳仍站在那里。鲍雪冲出去站在他的面前。跟他面对面站着,鲍雪喘息着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俞颂阳说:“刚刚进城。”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下课了。”

  说完,她转身跑了回去。鲍雪在舞馆里认真地跳舞。俞颂阳站在玻璃门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鲍雪实在跳不下去了,拎起挎包跑了出去。鲍雪跑到俞颂阳的面前,俞颂阳立刻拉起她的手,迈着大步离开了。红灯亮了。路口堵着长长的车队。街心花园里,俞颂阳和鲍雪并肩坐在长椅上,俞颂阳从双肩背包里拿出来一盒稻香村点心。鲍雪眉开眼笑,拆开包装拿出来一块咬了一口。俞颂阳又从包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给她。鲍雪心满意足地吃着喝着。

  俞颂阳说:“那段日子是我人生的低谷,事业受挫,父母给我的经济压力,简直叫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把这些事情解决干净了,再跟你解释,你会理解我的。”鲍雪说:“你们男人太奇怪了,又不是孔雀,为什么总爱在女人面前开屏?既然喜欢跟我在一起,赶上掉毛,开不成屏了,你就不是孔雀了吗?”俞颂阳说:“我不愿意被你瞧不起。”鲍雪说:“顽疾缠身,一跟就是一辈子。”

  俞颂阳看着远处,公园里遛弯散步的老头老太太。

  俞颂阳问:“看见他们没有?”鲍雪点点头说:“看见了,怎么了?”俞颂阳动情地说:“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就用轮椅推着你。我不能跟你一错身,就错过了一生。”

  鲍雪心中一惊,半天没说话。俞颂阳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鲍雪如梦方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到他的背上,俞颂阳猝不及防没站稳,差点摔坐在地上。

  俞颂阳问,你疯了吗?鲍雪指了一下天空让他看。俞颂阳抬头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鲍雪下巴靠在俞颂阳的肩膀上:“你从没说过我爱你,是因为大爱无言吗?”

  俞颂阳不说话。鲍雪柔声问:“你说怎么样才能获得长久的爱情?”俞颂阳说:“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同一个人。”鲍雪问:“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前女友?”俞颂阳说:“别偷换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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