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一个管教的脚步声远去,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但只要我竖起双耳,屏息静气,紧紧地咬住它,守住它,跟住它,它就不会完全消失,虽然在耳膜里微小如尘若有若无,但一直波动在那里。它来自水泥地上,沙地上,泥地上,木板上,新木板或旧木板上,音色并不完全一样。我甚至能从它微弱的偏移或稀薄,听出那双旧皮鞋是踩歪了沙粒,还是踩倒了青草,或是碰到了木楼梯。我有些惊讶和兴奋,甚至相信只要我这样全身贯注地守住,我就如同在两只鞋底上装了窃听器,能远远地听出行者的一切,听出他到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包括放出什么样的哈欠和发出怎样的长叹……我可以把他的一切秘密了如指掌,哪怕他在一百面高墙之外。
我摸摸额头,估计自己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