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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 徐大辉 8095 2024-10-16 21:34

  

  洪水漫上房盖。比房子矮些的花棚被淹没片刻,水便到了房檐子,一根攘子漂来撞向檐瓦,水泥瓦破碎的声音很清脆。

  “爸!”笨笨蜷曲父亲的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杨水生抱紧儿子蝎尽全力保护他,洪水不把他冲走孩子就没危险。房子成为一座孤岛,周围全是水。先前看到水在远处奔腾急流,水流逐渐变宽,已经流到房子前,看样子还在扩大,就是说,很快房子的位置也变成水道,激流将要冲倒房子,这里不安全。

  逃走!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迟迟未动的原因,觉得把握性不大,进人洪水里,靠的是他游泳逃生,踩水的技术不怎么样,在平静的河水中还可以,滔滔洪水里就不行了。即使这样也要逃,不能坐以待毙。

  离开房子朝北游,汪洋的四面只有北面可以上到干沿,南面是忙牛河,往东走是逆水,往西是顺流而下将被激流卷走,唯一就是北面。估算从房子到水边约有百十米,游过这百十米距离就可逃生。

  向东眺望,熟悉的村落已完全被洪水淹没,看不到一个屋顶,有几棵树梢绿在水里摇曳,谁知它到底能在洪流中坚持多久。村子人在洪水来临之前及时撤出,往东逃再向北,洪水淹不到北山尖。他希望如此,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站在北山上望村落,早、午、晚景象各不相同。早晨迷蒙的浓雾缠着葱郁的白榆树,村子沉人朦胧的雾霭,一两声牛啤羊哮,穿破雾霭,引发了一天喧嚣……正午小村墉懒,昏昏欲睡,一切都在火毒烈日下蔫萎,一天当中最安静时刻来临……傍晚夕阳血色镀红房顶,于船口家家户户的房顶―无论是滚水[1]很大的瓦房,还是砖平房―都是理想的晾晒场所,粮食、种子、蔬菜……不用担心鸡刨狗登的祸害。杨家的平屋顶被母亲利用得更充分,简直成了储藏间。

  “你家和李四虎家房子最好找。”黄亚兰说。

  三个童年伙伴站在一墩野桑树下,为什么不说一棵或几棵桑树,一墩是指数棵桑树拥挤在一起生长。说来也怪,北山数平方公里,随便找个宽敞地方生长多自由哇,偏偏像现在的人往少数的几个一线城市挤,哪里不可以生存哟!

  北山是孩子们的乐园,它脚下的于船口村几代人,无论男孩女孩都是到这里玩大的。土岗上有什么好玩的?列举几个例子来回答这个疑问,早年忙牛河行船,于船口渡口繁忙,以捕鱼为生的渔民要造船,到北山砍木头,连世代摆渡的于家人使用的船桨都是北山上的野桃木。北山吸引孩子的东西,主要是吃的玩的。先说吃的,欧李[2]、桑树粒(桑套)[3]、棒子、野木桃、山里红、酸枣……不胜枚举。不同季节有不同野果可采。玩的,有野花有姻姻,北山的姻帼以褐色、叫声洪亮的“铁蛔姻”为著名,过去有人抓它到三江城里去卖……杨水生他们常到这里来,一来就是三人,他们形影不离。

  那天来摘桑树粒,黄亚兰挎着榆树条圆筐―村子人多用柳条、若树条、榆树条……榆树条编的筐篓结实、美观、耐用―来找杨水生,说:

  “北山桑树粒熟啦,我们去摘!”

  “不知道大雄在不在家?”杨水生说,活动是不能落下于得水的,何况去深草没棵的北山,需要有个魁梧、胆大的人,防备遇到野兽。

  “我跟他说了,回家取镰刀,马上过来。”她说。

  于得水带着一把月牙形镰刀赶来,每次到野外他都充当卫士,从来没愧对称号。有一次,路遇一条蛇,黄亚兰吓得大叫。

  杨水生更是怕蛇,见到它头皮发麻,双腿软乎乎的不听使唤,嘴发瓢吐字不清,喊道:“快、快呀,大雄!”

  于得水比杨水生先看到蛇,之所以未急于动它,要看他们怕不怕,最好是怕,吓哭才好。那时才能显现自己勇敢,制服蛇让他们佩服。

  “长虫(蛇)有什么好怕?”于得水泰然走向蛇,空着手,架势要用手碰蛇。

  “大雄,它训(咬)人!”她惊叫道。

  “长虫不咬我,我们是哥们。”于得水是胆子大还是傻蛋,竟然说是蛇的哥们,咬你一口看你还胡说不?他伸手直接抓蛇,说,“我拿给你们看!”

  “别傻呀,不能用手抓它!”黄亚兰急得直跺脚,再也没什么好办法制止他的鲁莽行为。

  于得水不愚蠢,他在确定是一条无毒草蛇后才决定用手直接拿它。当地很少有毒蛇,要说有一种叫野鸡脖子(虎斑颈槽蛇)的蛇,即使给它咬了―毒牙在口的最后面,而且毒牙很短,所以也少造成致命伤害―也不至于丧命。胆量他有,没有胆量的孩子绝对不敢碰蛇。

  “你傻呀,大雄!”杨水生由于惊惊,本来瘦小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就没吃饱饭似的缺少气力,此时更微弱。于得水权当没听见哈腰抓起蛇……

  一手摸头一手捏尾,下面的动作差点吓杨水生断脉。只见于得水拿蛇往自己脖子,绳子一样缠绕几圈,然后昂起头,神情凛然。

  黄亚兰大哭起来,嘴里不听说:“大雄死定,给蛇勒死……”

  当地没有蟒蛇,没人看到大蛇吃人。土炕上小话(民间故事)中有蛇精吃人的传说,将人缠住勒紧―就像蛇缠于得水―弄死然后吞下。有人看见蛇勒青蛙、麻雀、鸡蛋,蛇爬进于船口村的事情屡见不鲜。顺着房屋山墙直勾勾―蛇的谜语谜面是:上山直勾勾―地爬上去,到房檐子找麻雀、燕子窝,吃它们的幼雏;大胆的蛇爬进鸡下蛋的窝,偷吃鸡蛋,母鸡在场的话不是好声地怪叫,向主人报警。如果主人不能及时赶来,得逞的蛇可能直接团圈个儿地吞下鸡蛋,缠住树干将鸡蛋弄碎,消化蛋黄蛋清。

  “蛇好凉爽,好玩嘲!”于得水逞能加赛似的,朝黄亚兰走去,说,“你试试,凉瓦瓦的。”

  “妈呀!”黄亚兰吓得钻到杨水生身后,乞求他的保护。

  蛇可是鼠的天敌,我们故事中的米老鼠大惊失色,吓得不行,黄亚兰在身后拿他挡箭牌,双手正好支撑住要倒下身体,他快下瘫了,喊声里有了愤怒:“大雄你痛快站住,不准往前走!”

  嘿嘿!于得水觉得快要吓死的人很好玩,他未停止恶作剧,继续向两个战战兢兢的同伴走去。

  “我告诉你爹去!”杨水生急中生智,拿出杀手铜,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天不怕地不怕的于得水最怕父亲于长河,怕到什么程度,听进父亲进院子的脚步声,正撤尿立刻憋回去。于长河一声咳嗽足让儿子喘气不匀。人是得怕一个人,谁都不怕还不得上天。

  这个招术真灵,于得水双脚给钉在那里不动了,直愣愣地望着杨水生,看出来他胆怯。

  “你放掉蛇,扔远远的。”杨水生掌握了主动权,命令道。

  于得水中了魔,丧失了自控力完全听人摆布,乖乖朝远处走,去放蛇。

  杨水生后面指挥道:“走!再往远走!”于得水就往前走,没有听到停下的命令他就不能停。

  “走!走呀!”黄亚兰趁火打劫地一旁喊。

  一道深沟横在面前。黄沙土质的北山不结实,遇大雨冲刷出现沟壑,露出白眼沙(石英含量较高的白沙土,俗称白眼沙),然后再生简草,望下去阴森森的。再往前走人就要掉到沟里去,于得水停住脚,谁也不听了,即使爹来了也不再往前走,将蛇一圈圈将蛇从脖子绕下来,扔掉它前还神绳子似的拉直蛇身,而后抛向高空,落到荒草丛里……

  “用不着带镰刀。”于得水嘟嚷道。

  “让你带你就带,桑树棵子里有狼。”黄亚兰说让他带刀的理由。

  于得水听黄亚兰的成为习惯,嘴上怎么反对还是照她的吩咐的不走样去做。他说:“狼没有,桑树棵子里有蛇!”

  一听有蛇,黄亚兰挎在胳臂上的准备用来装桑树粒的筐脱落到地上,脸色变白,说:“有蛇,我们不去采桑树粒了。”

  “哪有狼啊!没有。”杨水生拾起筐递给她,转身责备于得水是说,“我看你像狼,吓唬她干啥呀!”

  于得水傻笑,这是他明知自己做错事后最憨厚的笑,说:“没狼,跟你说着玩呢!”

  他们一起到北山。于得水走在前面,月牙镰刀当武器握在手里,不时砍向篙草丛。有它仗胆,他们朝更深的草木处走。来到桑树前,于得水用镰刀向树上砍,喊道:“你出来!出来!

  黄亚兰顿然紧张起来,不知道于得水看到了什么?狼?蛇?是它们谁都够吓人的。

  “诈惊(故弄玄虚)啥呀?”杨水生责怪道。

  剔除于得水极小部分的诈惊,其实他没做错。夏季的树棵子里往往藏着危险―野兽什么的。打草惊蛇,敲打惊起隐藏在里面的动物,使它闻声逃走。危险离去就安全了。

  成熟的桑套吸引来不只是像于船口这些馋嘴巴―孩子,蚂蚁、山雀、稚子也来抢吃。它们吃法可不讲究(文明),挑拣果大的熟透的桑套果啃、鸽,不是吃光一个再吃下一个,隔三片五地祸祸(糟蹋)。紧贴地面桑枝条上的桑甚被它们糟害得没几颗好的。还是于得水一马当先爬上树,德下缀满桑套的枝条,让不敢上树的黄亚兰拽住,站在地上便可摘到,自己留在树上,采摘下来高枝儿上桑甚就往嘴中塞,吃相贪婪,嘴唇顿时染成紫色。

  杨水生始终未离开黄亚兰左右,怕她忽然遇到什么东西害怕,暗中保护。

  因此他的心思不完全在采摘桑树粒上。

  采到半筐桑树粒,紫红的桑树粒像花朵绽放在筐中。他们就在站在桑树树阴下休息,居高临下自然看到村落,目光落到房顶。黄亚兰说杨水生你家和李四虎最好找。

  “是吗?”杨水生迷惑。

  “你家房顶满满的,放好多东西。”黄亚兰说。

  粮食未成熟房顶很少晾晒东西。杨家则不然,这个季节反倒拥挤。母亲孙颖在房顶晾晒她采的黄花子和一些野菜。一般说没立秋,晒不了干菜的,她却有绝招,晾成干菜。

  “只你们一家晾干菜。”黄亚兰说。

  杨水生服气她的说法,问:“那李四虎家,你怎么分出来的?”

  “房顶晾晒牛皮。”她说。

  杀大牛的李四虎有时被请到别人家宰牛,有时牵来牛在他家宰,牛皮就晾在他家的柴垛上,或直接搭在院墙上。杀的牛多了,晾不下便铺到房子盖上。

  此刻已经找不到谁家谁家的房盖,即使站在北山上也分不清,全村的房屋全淹在水里。视野内除了水还是水无边无际,天连水水连天,南望不到边,东望来水的方向和向西去水的方向无尽头,只有北面水的边儿是玉米地,沿土坡种植的庄稼梯次向上,最低处株高近三米的玉米只露出已扬过花的玉米梢―当地人叫玉米要。

  “儿子,准备跟爸爸走。”杨水生说。

  “去哪儿?”笨笨问。

  “镇上。”父亲随口说。离开洪水围困的房顶,总得去一个地方啊。不说出个地方,孩子还要问下去。

  “去找奶奶、妈妈!”笨笨高兴道。

  妻子带母亲去镇医院住院,村子遭遇洪水的事她们还不知道,很快就会知道,尽快让知道情况免去她们的牵挂。仓皇逃到房顶,手机未带上,除了夜间睡觉的短裤、挎篮背心外,再无任何东西。母亲去割瘩子,在医生眼里这不算什么手术,在门诊就能做,也用不着住院。妻子黄亚兰说得对,妈年纪大,再小的手术也是动刀子,住院把握些。所以她带母亲去,他很放心,黄亚兰从小心就心细会关心人。她临去医院前说:“做完手术,我领妈洗桑拿,做做按摩,让她享受一下。”

  “中,花棚有我呢你放心去。”杨水生说。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黄亚兰说。

  “哎!”他答应,手机联络很是方便。

  昨天傍晚他们还通了电话。黄亚兰对丈夫说了婆婆的情况,手术做了,取掉身上七颗瘩子。镇医院是区医院的分院,医疗器械都很先进,用的是二氧化碳激光手术刀,割瘩子创口小,不用缝合,连住院都不用,下了手术台即可回家休养。黄亚兰坚持住院,医院当然尊重患者意见,住只有两个患者―医院病房宾馆化,高中低档都有―的中档病房,条件不错。

  婆婆局麻,傍晚推出手术室直接回病房,挂在床头护理牌还是三级护理。

  “妈,感觉怎么样?”儿媳问。

  “好,跟没拉口子似的。”婆婆说。

  “再好的刀口药不如不拉口。怎么说也是手术,能一点儿都不疼?妈就是有挺头(坚强)。”

  “要说丁点儿都不疼是瞎话,跟蚊子叮一口似的。”婆婆说,“麻溜告诉水生,别让他掂心。”

  “妈妈我马上就打电话。”黄亚兰取出手机,婆婆一旁说给笨笨做饭别糊弄,按时按刻吃饭,饥一顿饱一顿不成,她接通,说,“水生,我是亚兰,妈手术做完,挺好的……”

  “好,辛苦你啦!”他感激道。

  “哼,你就是嘴甜。”黄亚兰说。

  几年里杨水生听到最多夸奖的话是嘴甜。妻子经常说,若干年前还不是岳母的黄婶说。叫黄婶的时候,爱情月光一样朦胧。

  三个童年伙伴相逢一所中学里,巧在一个班级。家住镇上的黄亚兰走读,准确是一辆白色捷达车来接,车接车送上学近千人学校只黄亚兰一人。

  类似坐车来学校的走读生也有那么几个人,他们的父辈或是给某机关开小车就方便,有的是父亲踩三轮送子女来学校。

  一天是周五放学,黄亚兰对杨水生说:“这个周天别回去了。”

  “我不打算回家。”杨水生粗心没细听她的话,他同于得水住校,黄亚兰捐助中学的款项中用一部钱盖了三层楼的学生宿舍,捐助者提出要求,留出几十张床位,免费提供给家庭生活困难学生住,孤儿寡母的杨水生是受益者。于得水爹摆船、打鱼,还不止这两样收人,他还会草编手艺,忙牛河边长满蒲棒草,弹簧床、海绵垫子尚未普遍流行,榻榻米―传统上榻榻米以稻草编织而成,并且用稻草捆扎,近年来也开始使用泡沫塑料―做床垫子,于长河会编这种日语叫榻榻米蒲草垫子。北沟镇上卖不多少,主要卖到三江。按标准于得水不属于贫困生,杨水生住的寝室闲了一张床,他求黄亚兰找校长,黄学生的面子不给,黄小姐的面子要给的,不然黄闷头找上门来也得答应。于得水如愿以偿地和杨水生住在一起。他说,“于得水练球回不去,这周我也不回家。”

  “太好啦!”黄亚兰高兴还是跳脚,小时候习惯这个动作。她说,“跟我走,去我家!

  “嗯?去你家?”杨水生愣愣地望着她。

  “我妈让你去。”黄亚兰略带羞涩,她已经不是于船口村的小灿灿―聘婚袅袅十三余,豆落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4]―而是豆范。豆范有了最初的羞涩感。

  杨水生心理、情慷仍然停留在青梅竹马的阶段……总之一句话,还没像黄亚兰那样心里有点什么―复杂。因而他单纯问:“球队训练,于得水出不来。”

  “找你……你自己去。”

  “于得水要是一起去多好啊!”杨水生还这样愚蠢地说。

  黄家的司机是个年纪很大男人,黄亚兰的父亲雇用这样一个人当司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然这些不是小孩子关注的事情,丝毫未影响杨水生兴奋的心情。兴奋来自校门口众同学的羡慕的目光,能够坐上这样的轿车,着实让人风光。

  “小姐,下周不能接送你,我去北京接黄经理。”司机说,口音有山东味,看来他不是本地人。

  “我自己走着上学。”黄亚兰说。

  他们谈话里杨水生听出来,黄经理―黄亚兰的父亲去北京办业务,叫司机开车去接他回来。送不了小姐上下学,她说自己走,家离学校又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

  黄家独门独院二层小楼,黑漆大门,门旁有两个石头狮子。院内种着花草,大部分杨水生都不认得,发财树、八方聚财、黑金刚、金心也门铁什么的他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树?”

  “夏威夷竹?”黄亚兰说。

  “这棵呢?”

  “滴水观音。”

  从院子到室内,客厅、阳台、露台都是花。黄亚兰说他父亲喜欢花,外出回来都要带花回来。北沟镇是三江市的一个区下辖,离市里不算远,三江火车直达北京。他要车去接他,主要是往回弄花。

  “黄叔那么喜欢花呀!”

  “我妈不断说爸别再往回弄花,家里搁不下,爸不听,照样往回弄。”

  黄亚兰带他来到二楼南露台上,也有儿盆花,有一个遮阳伞,两把藤椅,她说,“你坐,我叫人送饮料来。喜欢喝什么?可乐、雪碧?”

  “随便,啥都行。”杨水生说,不是不挑拣,而是不会挑选,平常根本喝不到这高级东西,喝到北沟镇饮料厂产的瓶装普通汽水就算不错。

  黄亚兰叫人送上来听装雪碧。

  雪碧是比普通汽水好喝。杨水生没客气一连喝了两听,而后忍不住呢逆,咯嘎声音很响。在于船口村人们戏说呢逆是偷了东西。治疗的方法也特挺特别―惊吓法,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吓你一下,立刻制住打隔。

  方法神奇且有效。从老到少人人都会这种方法,黄亚兰当然也会,但是她没使用,多少还是羞涩作怪。

  呢逆也没让杨水生太难堪,过一会便停止。他问:“黄婶呢?”

  “出去打麻将,不到晚上不回来。”黄亚兰说。

  黄亚兰的母亲原来会看马掌―麻雀纸牌,也称看小牌―还是自己母亲教的。两个(一对一)、三人(乓家拐)、四个(正规玩)或五个人(挂棒)看牌,有输赢的,也有干磨手爪子的(没彩头)。总之,目的是玩是娱乐。学会打麻将,这就高级一步,那时打麻将还不普及,有钱的闲人才凑在一起打麻将。

  “黄婶会打麻将?”

  “跟爸养花一样,成瘾。”黄亚兰做的比喻很恰当。

  有了钱衣食无优,栽花养鸟、打麻将……都属正常消磨钱,钱不消磨它总让你寝食不安。被鬼一样白渊雇嘴翻扣嘟大有人在。杨水生还是个孩子,不懂得这些事情。 。今晚住在我家吧!去娜胜说。这旬钻七泣另夏杂方面想,越简单越单纯越好,那样才真只。习朋断月婚璐面洒了想,多少有一些什么东西,还只黄亚兰有,杨水逻辑自毅末日侧睁喜材两个字,在忙牛河里洗涤千百遍,从七岁他们一起声睡跳裸饱,绷侧心网花西再加上清洗,应该是什么尘垢的东西都没有了。她稍箱了闷沙容饿’,一些内容―心里感觉到的异样,觉得杨水生人比小时后还要好。才有了请到家里来,道出“今晚住在我家吧”这句话来。

  “我没跟舍老师请假,不回去不行。”杨水生说。想想他这样说多傻,傻乎乎!

  “没关系,我打电话,给你请假。”黄亚兰说了就做,到楼下去打电话。

  那时黄家有电话,还有楼。于船口对富裕生活的理想浓缩成八个字: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黄家这两样都有了,提前迈人了于船口老少爷们梦想的天堂。

  黄亚兰再上楼来,杨水生不太敢用正眼瞧她。黄亚兰换了套衣服,薄如蝉翼,他不清楚是什么料子的。不敢瞧她,是什么东西作怪。一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初恋,杨水生总是把1995年夏天黄家别墅露台上的傍晚算作开始,后来总结的痕迹太明显。当时他对影影绰绰在薄纱里面,那个日渐发育、诱人魅力胭体没太多的感觉,后来回忆则大不相同。所以就将那一瞥作为初恋的开始。

  一个人将某一时刻定为一个美好、难忘的季节开始,我们应尊重他的意愿。爱情远比二十四节气歌―打春阳气短,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立夏鹅毛住,小满鸟来全。芒种开了铲,夏至不拿棉。小暑不算热,大署三伏天。立秋忙打淀,处暑动刀镰。白露烟上架,秋分不生田。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立冬交十月,小雪河插严。大雪河封上,冬至不行船。小寒大寒又一年!―丰富,二十四,四十八未毕囊括得了……

  [1] 东北方言中滚水指房盖的坡降,用滚水大小表示梯度。而在阂南话中滚水则是开水的意思。

  [2] 欧李(钙果)果实历史上首为贡品,康熙皇帝从幼年时就对食用欧李情有独钟。甚至曹派员为皇宫专门种植。

  [3] 桑薯也是皇帝御用的补品。

  [4] 唐杜软三十多岁在扬州,百无种赖中写下这首《蜡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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