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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 徐大辉 8083 2024-10-16 21:34

  

  操场上的那个女人一直蹲到子夜时分,月亮升起,这引起志愿者庞莹的注意。她是护士小樊的朋友到灾民安置点做志愿者。小樊离开时在二小门口遇到她,惊讶地说:“你在这里?”

  “做志愿者,你来做什么?”庞莹问。

  小樊隔着铁栅栏朝操场指指,说:“看见没?我们患者的家属,你注意点她。”

  “她怎么啦?”

  “儿子在洪水中丧生,很悲惨的。”小樊说,“她姓黄。”

  “我明白啦!

  庞莹在一个可以望见黄亚兰的教室里,盯着这位悲痛欲绝的女人。朋友的委托是一方面,她是灾民在自己服务工作范围内。黄亚兰泥塑一样在操场上,最后一盏灯光从她身上消失,月光水似的泼到她的身子上,她仍然一动不动。志愿者有点心慌,自语道:“不对呀!

  黄亚兰悲痛的像水银灌人她的体内一样,表情丝毫未改变地僵坐着。她与真的灌了水银―明代为了保证帝王陪葬的宫女妃殡容颜不变,采用恶毒的方法,在她们的体内注人水银―的人不同,她没有死,目光直勾勾得像经常面对电脑的人。

  “黄大姐!”庞莹叫她没反应,伸手碰碰她的肩膀,“黄大姐!

  黄亚兰动作迟缓地转过头,她问:“你是谁?”

  “志愿者,庞莹。”她自我介绍说。

  灾民安置点到处可以见到志愿者的身影,男女老少年,多数是年轻人。月光总归不很明亮,不然就可以看到庞莹胸前挂着的胸牌,标明是志愿者。

  “夜深了,大姐回屋吧。”庞莹说。

  “我儿子被洪水冲走……”黄亚兰叨咕起来,“他才七岁,什么都没享受到……”

  庞莹陪她悲伤,不失时机地劝慰―心理疏导,在大学她的心理学成绩优秀。用恰当的方式表示同情,获得黄亚兰的好感,顺畅地交流,志愿者达到目的,送黄亚兰回到房间,然后回到志愿者办公室,坐在一台电脑前,今晚她值班。

  “去哪儿了亚兰,我好担心。”婆婆问。

  黄亚兰猛然惊醒,该是自己问问婆婆,她双目失明行动不便,睡前去上厕所,她一个人不方便。婆婆孙颖说志愿者扶她去的厕所。

  “有他们爷俩儿的消息吗?”

  儿媳妇想好隐瞒,笨笨的事暂时不能对婆婆说,迟早要说不是现在,至少见到丈夫,问清楚情况再对她说,可是实在不愿去见他,怨恨没那么轻易就消除。她编排道:“哦,没有。在街上遇见过去的老邻居,硬拉我去吃米线。”

  儿媳妇在镇上住过,遇到老邻旧居多唠会儿啧,吃碗牛肉面、米线什么的合情合理,如今吃的品种丰富,过去北沟镇饭馆是有数的几家,面条、炖大豆腐、尖椒炒干豆腐、烟肉段最好的菜。她相信了她的话,孙颖说:

  “有不少灾民进来,勤问着点儿。”

  “嗯,妈。”

  次日早晨,婆婆睁眼便说:“亚兰,再打听杨水生他们爷俩……”

  “哎,我去问问。”

  “去吧!”

  黄亚兰走出灾民安置点,决定去医院。杨水生还是要见,问清楚笨笨的事情。

  “杨大嫂!”走廊里,护士小樊迎上前来。

  “他在哪儿?”

  “杨大哥在308。”小樊说,陪她过去。

  308住着多位受伤的灾民,黄亚兰直奔靠近窗户那张床,杨水生头朝里躺着,她伸手扒拉他,他转过脸,见是她,虎身起来,惊喜道:“亚兰!”

  “还认识我?”她神情严肃,不是开玩笑。

  “你怎么找到我的?”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她极不耐烦,直截了当地问,“笨笨呢?”

  “笨笨?笨笨!”杨水生心里明知闪烁不过去,说,“给洪水冲走。”

  “你怎么在这儿?”黄亚兰憋在心里的话机关枪似的连发射向丈夫。

  “你还好意思说出口,笨笨掉到洪水里,你那时干什么去了?发昏(糊涂)啦……”

  杨水生默默承受斥责,她只责骂远远不够劲儿,打一顿才好。

  “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呀?”黄亚兰连珠炮似的轰一顿,丈夫叫妻子责骂个茄子色儿(羞愧已极),她缓口气,说:“到底咋回事儿,你哑巴?”

  “你始终不让我张口,怎么说。”

  “我不说,你说吧!”黄亚兰说累啦,也想听笨笨落水的情况。

  杨水生讲一个浪头打来,笨笨从他背上掉下去,只眨眼工夫就不见影儿,他说:“我的确愣下神……”

  “愣神?儿子落到水里,你愣神?”

  “亚兰,你不了解当时情景,我背他水里挣扎大半天,实在没有了力气,背着他根本逃不出洪水。”

  “谁逃不出去?”她紧紧追问。

  “我们都得给洪水淹死,一个也活不成。”

  “你是说你自己逃,就能活?”

  “是这样。”

  啪!暴怒的黄亚兰狠抽他一个嘴巴,斥责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两个其中一个必死,也该孩子活下来。”

  杨水生印着血红手印的脸未离开,等她抽第二个耳光,一直打下去他都不会躲闪。笨笨的死自己的表现行为深深刺痛、激怒她,毕竟面对落水的笨笨有一丝犹豫,即使不犹豫也救不了笨笨,但也不能犹豫。

  “杨水生,你怎么对妈说?说你在笨笨落水那一刻你犹豫,致使笨笨被洪水卷走?”

  杨水生头更低地垂下去,快接近膝盖。

  “沁头聋脑的,没脸是吧?今后你就把头插到裤档里吧!”黄亚兰这句糙话比较狠,东北乡下方言一般不用这句话,深意是你没脸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没脸你还咋活?插进裤档里,裤档里是什么地方?呆在那里面的只一种人人都知道的东西―属。

  病房里的人开始以为是两口子拌嘴吵架,心里想,到了什么时候你们还吵,从大水里活命偷着乐吧!留留精神寻思以后日子怎么过。再听下去听出楞缝(问题),明白了感情是爹带着儿子逃命,儿子给洪水冲走爹自己回来,媳妇能不红眼嘛!扇嘴巴子轻唆,应拿刀剁了这个当爹的……群情有些激愤,大家都默默站到黄亚兰一边,跃跃欲试帮她,狗咬刺猜不知从何处下口,个个等待时机。

  “妈的,是人吗?”一个灾民气不过,他的情况跟杨水生有些相似,差别在于,他带一条狗洪水里逃生,还真因为是狗被洪水卷走,它哀叫向主人求救,他奋不顾身跳下水救狗,他想这位老哥,你儿子怎么也比我的狗重要,我能为狗舍生忘死,你为儿子却……

  杨水生被骂愣怔,他愣眼望着骂自己的人,面孔陌生。

  “骂你呢!没长人下水的东西!”这位气太粗,指着杨水生的鼻子骂,“你还有脸躺在这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撒泡尿沁死(水里呛)得啦!

  一个人骂出了效果,群情激愤攻之,七嘴八舌哄喊:“滚吧,别在这)L躺着!

  “滚!

  “滚出去!

  众怒下,杨水生灰溜馏跑出病房。这算他聪明,不然挨一顿胖揍也说不定。

  护士小樊快步向院方报告事态,有关人员和主治医生赶来,才发现方才那两口子都不见了,剩下的全是现场的目击者,你一言我一语讲述事情经过,谁是谁非定性这些没意义。因为杨水生是治疗中的灾民,必须对他负责任,至于孩子被洪水冲走,从古到今人们格守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处世原则,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掺和。

  “那个男的先跑出去,女人后跟了出去!”目击者提供最后的线索。

  医院有关人员决定到街上去找灾民患者。

  杨水生慑于现场气氛逃出病房,众怒让他害怕。一口气落荒逃出医院头也没回,没注意身后谁在跟着谁在追。其实黄亚兰撵他几步,大约几十步便停下,不是真心追他因此也没喊,假如喊了他大概能够停下。

  见到丈夫她就没歇气地叱责,他逃走了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委屈有些莫名其妙,伤心才对,为树叶一样飘走的笨笨。咆哮洪水冲走一个人一定像片树叶。她的委屈有些复杂。人的情感本来就复杂很难说清楚,喜怒哀乐装在一只瓶子里,说不定什么东西就触碰到它,也许是其中的一项,也许是几项掺和,此刻黄亚兰的心里不是一种滋味。

  丈夫道出笨笨落水真相,孩子掉人洪水中他竟然还犹豫片刻,这是她永远不能原谅他的地方。救孩子,奋不顾身都要去救孩子!犹豫,有父亲面对孩子生命枚关时刻犹豫的吗?

  她回灾民安置点路上恨丈夫,一辈子恨下去,永远不会原谅他。如何对婆婆说,到底说不说,她没想好。强迫自己在回到婆婆身边想好,隐瞒下去很不利,安置点陆续到来各村灾民,万一有人知道此事说出来真相,总归还是给婆婆知道。

  “黄大姐!”庞莹在二小门口,等她走过来,说,“我等你半天,跟我来,让你看看!

  “看什么?”黄亚兰迷惑道。

  “来吧!

  志愿者叫她去,有什么事吧?黄亚兰跟在庞莹身后,来到一间办公室,还有几个志愿者在这里。庞莹领她到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一台电脑,电脑开机处于节电状态,一只蝴蝶在屏幕上飞来飞去。她拉过一把椅子,说:“坐吧,黄大姐。

  黄亚兰坐下来。

  “问你一件事。”庞莹问她家的自然情况,“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比如丈夫,孩子。”

  “问这些干什么?”黄亚兰不愿说,提到丈夫、孩子心便遭刀割,说缺乏人性的丈夫关键时刻犹豫,孩子被洪水冲走吗?不,谁听了都难以置信,都会痛恨无良!

  “黄大姐,是这样……”

  打开电脑志愿者浏览网上关于这场洪水信息,国内一家著名网站开辟了三江大洪水专页。许多灾情最新情况在上面,了解这些更好地为灾民服务。

  一个帖子跳人眼里,浏览点击率视升,瞬间达到几十万。题目是:爹不救,在儿子落水前犹像。

  画面简单描述:滔滔洪水中,一位父亲面对落人水中的男孩,孩子伸出一只手向父亲求救,父亲犹豫的瞬间,洪水卷走男孩。

  视频的画面不很清晰,短短三十二秒,是一名叫“天下呼”的网友用手机抓拍,传到网上去的。庞莹见到此段视频震惊之余是惊诧,怎么有点像灾民黄亚兰家的事情,她正寻找失散的丈夫和儿子……儿子被洪水冲走。

  不是巧合吧?

  庞莹下载了这段视频,存储在电脑上,然后去找黄亚兰,在安置点的门口等到她,拉来她甄别此事。她说:“我下载了一段录像,请你看看,黄大姐。”

  “婆婆等我回去,我……”黄亚兰起身要走,她可没心情看什么录像,误为志愿者让自己开心看什么娱乐节目。

  “您一定看一下,很重要,有个小孩被洪水冲走。”

  洪水冲走小孩对她来说超出地球引力,重新坐下来。她蓦然就想到笨笨,催志愿者快打开视频。

  “哦,在这里。”

  庞莹打开那段视频,黄亚兰一看就喊起来:“笨笨!”

  “笨笨?”

  “混蛋杨水生,你快救儿子啊!”她站在电脑前急喊,仿佛自己在洪水边上,喊声丈夫能听得到,“杨水生……”

  几个志愿者都围过来。

  “再放一遍!”黄亚兰喊道。

  画面再现,黄亚兰这次只骂混蛋杨水生,不住地骂。

  “他是您丈夫?”

  “那是您的儿子吗?”

  志愿者问。

  呜!黄亚兰捂着脸哭起来。

  庞莹说大家别问了,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爹狼狼!”一位志愿者脱口而出。

  三江地区千年一遇大洪水,一个词儿窜红网络―爹狼狼!它跟豆你玩,蒜你狠,姜你军、糖高宗、苹什么,药你命.....一并齐名。

  黄亚兰哭了一阵子,志愿者劝了一阵。她不得不相信亲眼见到的事实,丈夫心狠,心狼,心黑……见死不救,笨笨被洪水冲走,他才七岁啊!她对那个男人的恨达到极点。

  无法控制情绪就是洪水,脆弱的堤坝被它冲毁。黄亚兰的心情这样说吧,假若杨水生在面前,她毫不含糊地说:你滚吧!你不是我丈夫啦!任何忏悔的机会都不给他留。如此心境,下面的行为不难理解。她去对婆婆说出实情。

  “你说什么?笨笨……”孙颖震惊。

  “他要是伸手营救,笨笨能被洪水冲走吗?”黄亚兰坚决这样认为,“他二意忽忽(迟迟疑疑的样子),笨笨……”

  危难时刻水生不救孙子,孙颖第一次质疑儿子的品行,这是十分可怕的质疑,儿子遭到母亲的质疑意义非凡,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好啊!对杨水生来说母亲的质疑是致命的,悲剧从此诞生。她说:“水生小时候很仁义的,怎么变成这样啊!

  母亲不能理解,妻子呢?黄亚兰这个妻子还比较特殊,和杨水生是童年伙伴,性别差异才没说成光屁股娃娃。青梅竹马,玩伴……表明相当地了解。肯定杨水生从小很善良的,黄亚兰有一次掉人水缸的特别经历。

  村中小学条件很差,预备一个大号石头材质水缸,老师挑水倒在里面,学生渴了就使用公共水舀子舀水喝。有时剩下半缸水,小个子学生够不着,就踩着矮凳去舀水。一天,黄亚兰踩着凳子舀水,一个恶作剧的男生从后面将她掀进水缸,大头朝下只露出双脚不停地蹬瑞。那个惹祸男生吓傻了眼,不去救和喊人,自己躲起来。杨水生见此状,想课本上学过司马迁砸缸勇救同伴,附近没有石头,结实的缸轻易砸不坏。掉缸里的不只是同学,是小灿抽黄亚兰啊!他个子小,拔萝卜似的拎腿拽出她来不可能,缺乏力气。

  绰号米老鼠的他,聪明敏捷,噢地一跃而起蹿到缸沿下,然后跳下去将她抓出水缸。缸里的水倒是不多,但是她大头朝下,时间长了还是有危险的。

  家里大人们都把后果想得很严重,谴责学校同时,加倍感谢见义勇为―那时候不一定使用此词―的杨水生。作为被救者,年纪很小,感谢的方式如今看来微不足道,她给他一支自动铅笔。想起这件事她说:“我掉水缸里,他跳人水缸里救我。”

  “那时他几岁呀,就知道去救人。”孙颖感慨,说,“水生越活越回植(不如从前),咋还不如小时晚儿(小时候)啊!

  黄亚兰对丈夫愤慨未完,认为不止是回植,彻头彻尾地变质,搁置几天的食物发酸发臭,心生厌恶。

  “他人呢?”婆婆问。

  “从病房跑出去……”黄亚兰简单学说了杨水生被赶出病房的经过,“我没叫住,没必要留他。”

  “他没脸来见我。”孙颖说。

  应该是这么个道理。孙子落水,他犹豫救不救,导致孙子被洪水冲走的严重后果,如何交代啊!黄亚兰说:“我问他为啥犹豫,他还像很有理,笨笨……他像没事儿似的。”

  “不知笨笨被冲到哪里?”孙颖往好的方面想,会不会遇救什么,她说,“有时,人落到水里,不乱扑棱,还不沉底呢!

  “听说是那样。”儿媳妇顺着说。

  明知那样想欺骗自已,有时自己也需欺骗。太浓的愤恨需要稀释,欺骗是最好解药。

  孙颖想当面问问儿子,讲讲笨笨的落水情形,留下孙子最后的记忆―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她说:“水生会到躲哪儿去?”

  “躲不到哪里,他被传递到网上。”黄亚兰说儿子落水父亲袖手旁观,杨水生出了大名,视频出现在互联网上,肯定遭人肉搜索。

  “他的肉怎么啦?”孙颖不懂人肉搜索是什么意思,甚至是电脑的真容都没见过,眼睛失明前只见过电视机。他们养花安装电脑上网,儿子儿媳让她看看电脑,她只用手摸摸,得出的结论是,电视(机)嘛!她略微担心道,“有人要杀他?还吃他的肉?”

  “妈,不是那个意思。”儿媳妇不让婆婆为此担心,通俗易懂地讲解互联网,孙颖听得国圈半片,她说,“他出了大名,全世界都能看到他。”

  坏事不出门传千里,老话没说错。孙颖想这是什么名啊?坏名、臭名……水生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走到哪儿人都当一泡臭狗屎,捂着鼻子躲躲他老远……恨归恨,母亲看到儿子生存危机,不免还是有几分担优。她说:“人没了脸,树没了皮,臭八街(到处讨人厌的人)还咋活着?

  “他是彻底臭啦!”

  臭字在东北话中还有两个意思,孤立,大家把你臭起来看;还有一个意思是,坏!子弹坏了称为臭子儿,人坏了人臭。臭人会有人搭理吗?举个极端的例子,就是看臭人掉进井中也不会营救。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脚有泡自己走的,他自作自受!”孙颖嘴这么说,心里还是优心儿子,她不是两旁世人,是亲娘啊!亲情是丝啊藕断了它可不能轻易断去,即使断了也断了几根,血脉千丝万缕断得了吗?眼睛看不到什么,心里的东西还照常流出来,盲眼中有泪滚动。

  “妈!”黄亚兰不让婆婆太伤心,劝她道,“人好也是一辈子,坏也是一辈子,怎么样活都是一辈子。”

  道出世间无奈。意思是做好人是一生,做坏人也是一生。做什么样的人谁也规定不了。杨水生就想做坏人,有什么办法?道德层面跟法律层面的间题不同,只有谴责的份儿。可是谴责有作用吗?你谴责你的,他做他的,当耳旁风。事实上,做坏人自私不去考虑别人,活得没负担;做好人负担重,奉献有时是财物,有时是健康,甚至是生命。结果便有了这么一句老话:好人没长寿,坏人活不够。

  却不说这句话对错,至少概括了一种人们见到的现象,实际情况是好人死去人们无限惋惜,并非做好人比做坏人早死,好人死去更多人关注。

  孙颖同儿媳妇对此理解是好人寿命短,坏人寿命长,是好是坏都是一辈子。

  当然,不能因此原谅了杨水生的行为。

  “亚兰,你说的网上的事儿咱村子人是不是也能看见?”孙颖问,她不怕全世界人看见,怕本村子老少爷们知道。

  “村子里上网的好几户呢!洪水冲走房子,暂时看不到,以后也要看到。”她说。

  “呵蠢(丑事)一忽拉(很快的)就传开……”婆婆优心忡忡地说,坏事会被不知真相的人越发传的离谱,添油加醋。

  生死面前杨水生不顾儿子性命的劣行一传开,没人正眼看他,不当人看别说在村子,跑到天边也要遭白眼,何况没有天边,只要有人的地方他都难以安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别想安生,整日要内疚和自责,死了灵魂都不能安宁。

  “于船口他是没法呆啦,谁再拿他当人看。”黄亚兰说。

  “连我他都没脸来见,还有脸回村子。”孙颖认为儿子不来见她,主要是没脸见,人不朝面,他不在这个家庭,剩下婆媳两人,日子咋过?儿媳妇很要强,支撑着家没问题,但她毕竟单巴股(孤独无援),顶门日子也不是一个女人过的,她说,“指望不上水生,往下的日子……”

  “妈,有山靠山,无山独立。”

  “话虽这么说呀,过日子没男人容易吗?不易!”孙颖深有感触道,“顶门过日子一个人和两个人(夫妻)可不一样,很多事女人干不来!”

  “唉,什么办法,摊上啦!”黄亚兰认命,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骗子,跟他几年一分财产也没得到,带着孩子嫁给第二个男人杨水生,两人同伴、同学感情甚笃没问题,养花卖花日子过得不错,谁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跟这样的人还能生活下去吗?

  安置点―第二小学校院子忽然喧哗起来,紧接着是汽车开进来的声j艺曰。

  “外边咋这么热闹,像唱戏。”婆婆说。

  黄亚兰来到窗口,看到几辆带篷汽车,从上面下来很多人,背包罗伞―远行或搬家时所带的家用物品多而累赘―男女老少,无疑是一拨灾民到来,她说:“新来的灾民,妈。”

  “不知是哪个村子的。”

  “人不少。”黄亚兰说,忽然,她看清一个人的面孔,惊讶道:“村长!妈,吕村长。”

  “噢,还有谁?”

  “彭大倔……”黄亚兰看到很多村里人,急忙告诉婆婆,“是咱们村的人,好像都来啦!”

  孙颖凑到窗口,看不到也朝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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