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都市 祸水

V 01

祸水 徐大辉 8928 2024-10-16 21:34

  

  可想而知一个盲人能看到什么,她要看需借助一双正常的眼睛,黄亚兰给婆婆当眼睛。

  “全来了吗?”婆婆问。

  “是,好像是。”黄亚兰说她见到的村人,说他们的名字给婆婆听,也掺杂一些这样的话:“乔二抱着电视机”、“呵,陈老虎摆着麻袋”……她说,“很少有人空手。”

  “他们从哪儿过来?”

  “吕村长说全村人都跑出去.....一会儿我去问间。”黄亚兰不仅是满足婆婆,自己也想知道村子情况,从他们口中打听一下自己家的情况,“看样子全到这儿来啦!妈,彭大倔两口子被警车接走。”

  “警车?犯了什么事儿?”孙颖以为上警车肯定犯了法被带走,她问关键的一个细节,“戴手捧子(手铐)没有?”

  “没有,警察扶他们上车。”

  被警察扶上车,而不是塞进车,还不像是犯事。孙颖说:“可也没啥事儿,儿子当警察,没事儿。”

  她们还不知道彭大倔的儿子彭见明为救杨水生献出年轻生命,警方派人接走英雄的父母。不明真相的孙颖还在这儿瞎猜测。

  吮吮的敲门声,她们转身离开窗户,以为是安置点的工作人员,他们进每个房间都礼貌地先敲门。未等她们准进,一个男人闯进来,召唤道:

  “杨婶!杨婶!”

  “得水?”孙颖听出语声,准确猜出来人是谁。

  “是得水。”黄亚兰一旁说。

  于得水下面的话她们听来没头没脑,他说:“水生被救上来,120车拉走,我去追船……才倒出空儿来,水生呢?”

  孙颖低下头,黄亚兰脸朝墙,她们明显在回避这个话题。于得水说:

  “我不好容易打听出来你们在这里,水生没跟你们在一块儿?”

  “提他干什么?别提。”孙颖说。

  于得水愣眼看黄亚兰,意思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一定发生了事情。警察将杨水生拉上岸,抬进等候的救护车,他本想上前看看同学,就在这时有人喊,船跑啦!实际是缆绳断了船被水冲走。他跑向船,费了很大劲儿,在众人帮助下,重新将船弄到安全水域。忙乎完,救护车拉走杨水生。他说:“水生捡了条命,是彭见明拿命换的。”

  “噢?你说什么?得水。”孙颖问。

  “你们还不知道哇?”于得水奇怪,彭见明为救杨水生而死,这么大的事情她们不知道?“你们真不知道?”

  “什么?”

  “彭见明为救水生,被洪水淹死。”于得水马上说,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怪了事嘛!

  孙颖盲眼望向儿媳妇―估计她大体位置―并问:“亚兰,你知道?”

  “不知道,妈。”

  “那你们是不知道。”于得水讲一遍彭见明救杨水生的过程,有意解释一件事,他说,“警察想让我开船过去,水流太急船下不去,人困在树上,距离岸边太远,看不清是水生。彭见明下水游过去,将绳子拴在树上,救出水生。万万没想到,那棵树突然倒下,连同彭见明被冲走,在不远处找到树,彭见明遗体裹在树枝里面。”

  “不值,见明你不值啊!”孙颖说。

  轮到于得水惊诧。一个母亲这样说令人费解。外人用命救出的是你儿子啊!怎么不值?用伟大、高尚、无私来解释不值说法不足以。先前提到水生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态度疑云待解,此刻层层云雾。

  他说:“我糊涂啦,不知杨婶你们怎么啦?”

  “亚兰,你把笨笨的事跟得水学学。”婆婆说。

  “笨笨怎么啦?”于得水忽悠(猛然)想起那个男孩,说,“我怎么没见笨笨?”

  “哪儿见去他啊?”孙颖凄枪地说,“下辈子吧!”

  于得水听出来笨笨出事,发大水时期,谁谁都可能被洪水冲走。难道这个孩子?他不敢朝下想。

  “笨笨被洪水卷走。”黄亚兰说。

  “卷走?”于得水惊愕。

  孙颖说儿媳妇,你别绕,抄近(直接)对得水说实情,别顾及什么家丑。

  “笨笨掉进水里,他……”黄亚兰讲述道。

  “不,水生不是那样的人。”于得水要维护童年伙伴,拉进来黄亚兰,说,“亚兰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水生,”潜台词是你们同床共枕的夫妻,“他是那样的人,你信?”

  “可你亲耳听他说,说了你也信。”黄亚兰说。

  “他说什么?”

  “笨笨掉在洪流中,面对孩子他犹豫救不救。”黄亚兰反问道,“要是搁你身上,也犹豫?”

  “自然毫不犹豫。”他说。

  “可是他犹豫。”

  “我不信,说死也不信。”于得水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若论心肠,水生比自己软,他是豆腐,自己是钢铁。

  “得水,不信你亲口去问他。”黄亚兰说。

  于得水是个求真儿(认真)的人,肯定要找杨水生去问究竟。只是,哪里去找他?以为在这里却不在。他问:“你在哪儿见到的水生,亚兰?”

  “医院。”

  “那家医院?我去找他!”

  “别去啦,他早跑没影儿。”她说了杨水生跑出医院的经过,然后说,“我妈想见他,还没见到呢!”

  “我可没想见他!”孙颖说气话,也不是真实的表达,她问,“发水前,得水你在村子里?”

  “不在,杨婶。”于得水说他在河上,划船在河上游**。

  “惺,不问你啦。”孙颖始终想详细了解大水冲毁家园的情况,于得水不在村子里,无法亲眼目睹洪水暴行,她说,“你要是见到水生,让他来见我,有话对他说。”

  “哎,杨婶。”

  “得水呀,我还有件事情求你。”

  “您说,黄婶。”

  “有空儿顺河找找,笨笨说不定还活着。就是人没了,尸首总还有吧!”

  孙颖的话很凄凉。

  “放心黄婶,我努力去办。”

  于得水走后,孙颖说:“得水说彭见明为救水生……打听人啥时候出(殡),我们参加(葬礼)。”

  “明天,我去派出所问问。”黄亚兰说。

  “亚兰,”孙颖想到来安置点的乡亲,说,“你去看吕大群住哪个屋子,我问他点儿事情。”

  黄亚兰照婆婆的吩咐,在二楼的一个教师里找到村长吕大群,她说:

  “吕村长,我婆婆要来看你。”

  “正好我要找你们。”吕大群说。

  二小的教室腾出来安置灾民,孙颖所在的教室现在只住着婆媳两人,还有五六张床闲着,来了一村子几百口人住处紧张,需要安排进人,指标落到村长手里,派谁来住由村长定。他说:“水生媳妇,你婆婆隔册(特性),我家跟你们住,还有彭大倔两口子,咱们三家。”

  这倒省事,婆婆不用出屋有话可直接问村长。黄亚兰帮村长一家―老两口,儿媳妇和一个女孩―搬过来。

  “瞎目糊眼的,”吕大群不忘开玩笑,性格决定他到什么时候都乐观,用他的话说就是摊上事愁有啥用,愁要是顶用,动用村长权力,挨家摊派每户出个愁的,“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瞎你不瞎,一个屋子住你别认差人儿。”孙颖也会开玩笑,故意往男女的事情上说,一大屋子人村长的老婆、儿媳妇及自己儿媳妇,如何说都是笑话。不过,孙颖今天没心情打理戏,她心里有事儿,找村长有事儿,打听的正是自己儿子,“你见到水生没有哇?”

  “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呢!”吕大群瞥眼留给彭大倔两口子空着的两张床,知道对盲人使用眼神不行,说,“彭大倔两口子公安接走,去商量彭见明葬礼的事情……你说吧,救的人是水生,是咱于船口的人。”

  “彭见明也是。”孙颖说。

  “也是。”吕大群说都是咱村的人,咱村的事,村委会要开会研究怎么办,让水生介绍介绍情况,我们写个悼词。

  “始终没见到人,我要找他算账。”孙颖说。

  算账?算什么账?村长吕大群惑然。

  黄亚兰说杨水生带着笨笨,孩子被洪水卷走,他却活下来。村长明白了,说孙颖你不是歪吗?孙子冲走是不幸,毕竟还活了一个,你的意思都死了好啊?非常时刻,保住一个是一个。

  “他要不打个沉儿(停顿一会儿)呢?”孙颖认准这个理儿,“我孙子还不至于死呢!”

  “你想想,水生背着个胖孩子在洪水里扑滕了大半天,筋疲力尽,爷俩再一起逃,最后恐怕谁也逃不出来,你没的不是一个孙子,还有儿子。”

  吕大群的嘴是村嘴(国嘴衍生品),咔嚓咔嚓,说得孙颖没了电,他的老婆看不下去,说自己丈夫:“瞅你嘴多损,多黑。孙颖,骂他!”

  孙颖睁大毫无功能的眼睛,鸭子似的伸长脖子挨村嘴奚落。于船口村人一般说不倒孙颖,过去吕大群也说不倒,今天出现了少有的气象,孙颖呆然,灰溜溜。

  “村长你认为水生做的对叹?”黄亚兰站出来帮婆婆,问题尖刻,“换你……”她瞧眼正吃雪糕的村长孙女,“也犹豫?”

  村嘴也要掉链子,吕大群张口结舌。

  “村长,我妈生气没错,水生就是不该。”黄亚兰朝回拉话,她的性格同婆婆一个模子拓出的,不是怕得罪村长,是不能当着他的家人面让他下不来台,过分尴尬不成,她说,“水生不好找,他躲了起来。”

  “唔,悼词……唔,我想辙吧!”村长就坡下驴,这家人的事不可掺和太深,你们婆媳自己弄去吧,杨水生对错反正是你们自家人,撅咕(折磨)

  去吧!

  多严肃的气氛,笑话最能调节轻松。村长老婆说:“大群悔青肠子,这辈子没娶到孙颖,你俩要是成了怎么样?一天打八仗!”

  扑味!孙颖笑了。

  吕大群说:“谁敢要这妖精坳,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在场的晚辈笑起来,回到融融的乡里乡亲气氛中,于船口村人几百年里就这样相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吕大群,咱们说说正事吧。”孙颖请教彭见明葬礼,他们家应该怎么做,“总得做些什么,你见识广,给支一招。”

  “信着我?”吕大群半开玩笑道。

  “呢,你又不是狼。”

  孙颖的话再次引得满屋笑声。有句老话张三(狼)哄孩子信不着你!

  因此她说村长不是狼,在场的人都听出来她的诙谐含意。

  “你才不骂我狼几年,刀剁菜板子骂。”吕大群委屈道。

  “该骂,你就该骂!”村长老婆加人孙颖战线,帮助舌战自己的丈夫,气氛再度热闹。

  村长夫妇说的是一件事,指吕大群为杨树林和孙颖保媒。媒人这碗饭不好吃,人家过好把你忘到耳前脖子后,要是过不好第一个受埋怨的是媒人,挨骂是正常的。一次杨树林和孙颖吵架,杨树林来找吕大群,那时吕大群还不是村长,杨树林开口便说:“看你做的好事……我们俩过不了。”

  当了几年媒人的吕大群,两口子吵架来是问媒人,经过这种事。他不慌不忙,要发挥村嘴的作用,说:“打仗了来找我?乐呵时咋没想起我?你们俩都想是我跑细腿成全你们俩的好事……跑来埋怨媒人,埋怨得出吗!”杨树林挨一顿暴训,红着脸离开时扔下一句话:孙颖骂你,刀剁菜板子骂。 吕大群望着杨树林的背影,狡黯地笑,自言自语道:打仗骂我,一个被窝里干那事也骂我?

  孙颖今天怎么也没心思开玩笑,本来就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人的表情要是没生动的眼睛配合,跟一块木头差不多。村长老婆心细到孙颖痛苦的表情,就提醒丈夫,说:“你别没正事,快给孙颖说说主意吧!”

  “唔,是,是。”吕大群收敛,重新站到村长的位置上,位置、权力决定他换副脸子和腔调,他说,“彭见明为救水生牺牲,公安肯定要追认他烈士、授予英模光荣称号,我们村出了英雄。 自打于家摆渡有了于船口,经历了几个历史时期,前清、民国、满洲国,中华人民共和国,还真没出过英雄。

  “哎,你扯得太远啦!”村长老婆打断丈夫的话,嘲讽道,“这儿又不是村上开会。”

  “乱插话,你懂个六!”彭见明斥儿老婆,六犹屁,说你懂个六就是你懂个屁,“村里出了英雄是于船口的大事,必须格外重视……你们杨家做什么,英雄为你家人献身,怎么做还用我说吗?”

  “罗圈话,你等于没说。”村长老婆说。

  吕大群这次对多嘴多舌的老婆使用眼睛没使用嘴,瞪,东北还有一个词:刻。与刻相近的义还有剁、割、刮、削、剔、刨……用刻来喻瞪,说明瞪得蛮厉害。’别说,村长老婆不怕斥儿,却怕瞪,避猫鼠似的躲到一边不再吭声,他继续说:“孙颖你不是胡里八涂的人,咋做你明白。”

  “让水生为死者披麻戴孝。”孙颖说。

  “不至于那样,水生又不是他的儿子。”吕大群说,丧葬风俗,长辈去世,子孙才身披麻布服。亲朋好友戴黑纱、白花即可。彭见明是救了杨水生,为救命恩人披麻戴孝是否合适?村长一时吃不准,以前还没经着过这种事情,如何为恩人送葬,“要是彭老倔活着就好了,他懂得这一套。”

  “你能耐啊,搬起彭老倔问问。”村长老婆趁机噎丈夫一句,作为先前挨瞪的报复。

  “瞎B泚! ”吕大群恼怒,粗语道。

  “彭老倔死了多少年?骨头渣子都烂尽,你还提他。”村长老婆竟说大实话,或揭丈夫的短―东扯西拉的废话,“挑有用的说得叻,嘴大舌长!”

  吕大群真灭了火,觉得自己是扯远,朝回拉话,说:“彭见明没结婚没有后人,灵道蟠总得要人给打吧。”

  “馒主意!”村长老婆攘丧(斥责)丈夫,击中要害,她说,“水生被他救了不假,千万感谢也应该。灵道蟠随便外人打的吗?让水生打灵道蟠,亏你想得出来!”

  “我不是寻思彭见明没儿没女……”吕大群为自己不妥的出言辩解,苍白无力。

  “差辈吗?”村长老婆反对道。

  “跟辈分没关系。”村长说。

  “咋没关系……”

  争论的人只顾争论,在场有一个人的表情没引起他们的注意。黄亚兰内心装着一个秘密,绝对不能说出的秘密,她向对她说出那个秘密的人保证,到死也不说,对任何人都不说,包括亲妈一样的婆婆,就是说孙颖也不知道儿媳妇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

  “为彭见明打灵道播也不是不可以,他没后人……”孙颖开化想得开,她说,“可是没场(处)找水生,他不朝面。”

  吕大群细想找到杨水生叫他给彭见明打灵道播也不合适,违背乡俗不成,馒主意是自己出的,收回来还要自己。他反说正说都有理由:“彭见明是警察公家人,丧礼肯定公家办,公家有公家的规矩,不兴打灵道播呢!水生做些什么,参加葬礼,一定参加。”

  村子的道道儿(办法)不怎么高明,归终是杨水生参加彭见明的葬礼,他不说杨家也要主动参加,孙颖能落这个过?督促儿子去,找不到儿子自己拎着棍子(导盲棒)摸到现场去参加,眼睛看不到什么,可以哭丧―中国丧葬礼俗的一大特色,以哭的形式表达哀思的礼俗―表达,允许的话,她还会唱哭丧歌[1]。

  “村长你神通广大,帮我找到水生。”孙颖提出要求道。

  吕大群爽快答应。

  一村子人安排在安置点,闲乱杂事成堆,这个找,那个喊,鸡毛蒜皮的事都找村长,谁让你是主心骨,遇难事不找你找谁。列举三件:

  “村长,床太短不够长,我爹睡在上面两头出稍。”大旗杆的儿媳妇来找村长换床。

  “我屋里(妻子)拉稀,一遇事儿她就拉稀,穿箭杆(水泻)。”

  “村长大叔,借你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

  吕大群不是好耐性,一村之长被当成救世主。救世主那么好当呀,屁崩大的事都找你,找你是对你的信任,有求必应,努力去为村民服务。忙乎完回来大半夜,一屋子人都睡下,他吃力爬上床,低声骂了一句:“操他六舅!

  下辈子管我叫爹也不当村长啦!”

  村长老婆隔着空间瑞丈夫一脚,说:“痛快死觉!”

  黄亚兰没睡,一直没睡意。盖着被躺着,“彭见明没结婚没有后人”这句话蚊子一样缠着她不肯飞走,她试图轰赶走它,结果徒劳。全村人都不会认为村长这样说错,无独有偶,她敢说他说错了。彭见明有儿子,而且今年七岁。说他没结婚倒没错,确实没有妻子。

  彭见明有儿子,黄亚兰在自家的花棚内听说的。那天,婆婆带孙子去外村走亲戚,花棚内只剩下他们俩。杨水生目光缠绵,说:“我想……”

  “回屋。”她明白他要干什么,说。

  “花棚里……”

  “在愈儿?”黄亚兰同意满足他的要求,回屋里去做,“我们回屋,水生。”

  杨水生冒出句奇怪的话:“我想体验花下啥滋味。

  黄亚兰茫然。那种事,在哪儿都是那种事,会有什么不同。杨水生的要求有些奇怪,在花拥就在花棚,两口子在哪里都是天经地义。于是她就同意,他们做了那事,妻子没觉出什么新鲜感。

  “我告诉你件事,你保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杨水生神兮兮地说。

  “还没说是什么,就让我保证。”

  “你必须先保证。

  “嗯,我保证。

  杨水生迟疑不决,最后还是说出一个秘密,他问:“亚兰,你觉得笨笨长的像我吗?

  黄亚兰一愣。

  “说呀!”

  “像房秀秀。

  “用说吗,她生的。我问你像不像我?

  “什么意思?水生,你不是中了某种花毒?”黄亚兰想到歧路上去,他们养花,整日在花卉间转悠,抱子、花粉……这些名词在网上看到过,还有养蘑菇的人肺叶上长出蘑菇。她以此推演出鲜花在丈夫脑子里绽放,扰乱了他的神经,才冒出这些莫名的鬼话,她说,“你有些怪,挺吓人的,你没感觉异常吧?

  “异常什么,我很正常,刚才你觉出我……”

  黄亚兰回忆花下的过程,的确没有异常。千那事没异常,人就没异常。

  她说:“什么笨笨长得像不像你?不像你像谁,你是他爸爸。

  “你没回答我,真实地回答。”他逼迫她正面回答,而且讲真话。

  其实,杨水生问之前,黄亚兰就觉得笨笨像一个人,只是怎么像也不能说,敏感、忌讳的事她怎能说呢!说她聪明、狡猾都成,维护夫妻感情这样做没有错。现在丈夫主动提起,还逼迫她说真话,支吾道:“难道,是他?”

  “没有难道!你直说。

  “彭见明。

  杨水生说我还要搓揪你!搓揪原意搓弄,在此两人间的专用语,单指**的那件事。

  “不嫌累,你搓揪叹!”她当然不反对。

  “喂,你怎么想到是他?”他间。

  “我正要问你呢!”黄亚兰多个心眼,这种事还是让他自己说出来好,她说,“你不是因为秀秀跟彭见明谈过恋爱,就怀疑吧?”

  “我杨水生心眼还没那么小。”他道出真相,“秀秀亲口对我说的,笨笨是彭见明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时间的节点很重要,它能表明一个故事的性质。

  “婚前。

  “临近结婚?”

  “不,我跟她第一次。”杨水生算是毫无保留隐私,他觉得在黄亚兰面前隐藏什么就是对她不忠诚,对谁不忠诚不能对她不忠诚。

  那块青草地在河边很茂盛,遮挡住他们没.问题。他强烈地要求,说我们决定结婚,她同意他的提前要求,房秀秀说:“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听后你好好想想,免得后侮。”

  “你快点儿说!

  “我不是处女!

  “开玩笑,考验我?”

  “不是,水生,我怀了彭见明的……”

  杨水生愣然。

  “水生,我们是同学,即使成不了夫妻,我也同意……留个纪念,同学中你是第一个碰我的人。”

  青草间一年到头有很多动物做那种事,他们也随众做了。杨水生第一次接触到女人,大概就发生人们常说的一发而不可收。情迷心窍,他说:

  “秀秀,我娶定你啦!

  “我们娘俩儿。”秀秀说。

  胎儿随母亲嫁给了杨水生。本打算生了笨笨,两人重新制造一个杨产化率很高的孩子,希望破灭在房秀秀生产时出现意外死亡。笨笨身世的秘密只有杨水生一个人知道,他问过房秀秀怀孕的事彭见明知不知道,她说他不知道。黄亚兰是知道这件事的第二个人,她坚守承诺,绝不对任何人讲。

  杨水生不知道自己被网民称为爹狼狼,而且遭到人肉搜索。一个人走到大街上不会引人特别注意,一条狼出现大街上就不同了。街上人多,人多势众不怕狼。如果有一个人喊打,它骤然变成老鼠,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他的生存环境则不妙。好在他不知自己身处险境,逃出医院他以为没什么大事,躲在一家小旅馆里。北沟镇的一家公司欠他家的花木钱,他去讨老板痛快给他,欠灾民和欠花商意义不同。他顺利拿到钱,到小旅馆住下,灾民安置点不能去,怕遭骂或遭打,这不是他嘴害怕的。杨水生最怕什么,无法改变的误解,他为什么这样想呢?黄亚兰知道笨笨不是他的儿子,面对不是自己的儿子犹豫,人品就有了问题。

  “亚兰,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杨水生心里反复这样想。

  他还真感觉对了,黄亚兰认为以前杨水生对笨笨所做的一切,都是表现、表演,是虚伪是装,见死不救是最好的说明。她感谢洪水,认清了一个男人的真面目,比一比,杨水生不比刘中禾好哪儿去,都是不可信任不可依靠的男人,自己是什么命啊,一色摊上这种男人。

  可怜的杨水生必定噩梦连连,无人能拯救得了他。众口栋金,积毁销骨。都说他缺德、丧天良,浑身是嘴,站在台北101大厦―中国单体建筑最高的,509米―上面喊,没几个人听得见,何况有几个人相信他的话啊?说冤,冤吗?的确是面对洪流中的笨笨曾犹豫,被千夫指不算冤;要说是因为笨笨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犹豫而见死不救,那可比窦娥还冤!犹豫是因为自己考虑没有体力、能力来救他……谁听他细致分辨这些。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