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都市 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杨映川卷

干花 01

  

  丘一凌还是老习惯,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四处逛悠,活动胳腾甩甩腿。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树上过了冬的枯枝败叶吹落一地,是一种失去水分的青褐色。丘一凌走在上面嘎吱嘎吱地作响,他故意找树叶堆积厚重的地方走,所以那声音特别清脆,他的脚步也越发地矫健有力。丘一凌带着清爽的好心情看到了有些忧郁的吴青青。

  吴青青在这个院子里有点名气。照守门口的小保安刘铁的谁来说,她是本单位的波霸,这个词属于外来语。刘铁还会说许多下流的词,都是在乌烟瘴气的录像厅里学来的。吴青青走起路来胆往前挺,屁股翘得高高地落在后面,前后都走极端,俗话说的两两针就是这种款。吴青青看起来是有些**,但丘一凌觉得把波翁这样的词语用在一个未婚女子的身上是一种衰读,很不人道。珍在,未婚女子吴青青正靠着阳台的栏杆,眼神迷茫。一大早带着退样的眼神倚栏而望,丘一凌的心温柔地跳了一下。

  吴青青住在一楼。丘一凌走到跟前说今天天气不错。昊青请的眼波流转,人回过神,看了丘一凌一眼说我真是见鬼了。无神谈者保卫科科长丘一凌环顾左右,说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要有住是男鬼,专找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吴青青扑味一笑,脸上的阴旬一扫而空。她说可也真怪,阳台上晾件东西,一眨眼的工夫就售了。丘一凌的职业神经活跃起来,丢了东西?吴青青不回答。丘一凌说一定是丢了东西。 自从丘一凌当上保卫科长,大院里风平浪静,连大声嚷嚷的都少有。去年一年的述职报告里,丘一凌记录的重要事件有:一单元三楼黄华一家人未带房门钥匙,我经二楼爬上,翻阳台将门打开;陈大妈买了一个劣质热水袋,我和她一起到商店多次交涉,换了一个新的……你说整天就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丘一凌憋不憋,他盼望着能碰上一桩事情,让他好好过把瘾。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是实现他的人生价值,毕竟,丘一凌是从正牌警校出来的,而且他还年轻。

  丘一凌从吴青青的话里嗅到点什么,他严肃起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吴青青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丘一凌说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有事。吴青青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丘一凌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说出来。吴青青咬咬牙跺跺脚,说就说,今早上我丢了一条裤视,粉红色的。

  丘一凌愣住了,丢的是这小玩意,颜色还挺抢眼,粉红色的。丘一凌脑海里随即冒出一个不健康的念头,吴青青为什么会一大早起来洗裤权?

  吴青青说,我一大早起来把**洗了,晾到衣架上一会儿就没有了,就一转眼的工夫。吴青青指着阳台上的一小摊水印,你看,滴的水都还没干呢。

  丘一凌像一只猎犬从吴青青家的阳台附近一路搜索,地上除了落叶什么也没有。风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裤权吹到比落叶更远的地方。与不可抗拒的大自然无关,那肯定就与人有关了。吴青青住在一楼,丘一凌想路过的谁心一邪,顺手牵羊就会将裤权摘果子一样地摘走了。我进去看看,说完丘一凌用手一撑,双腿干净利索地越过栏杆,落到吴青青的阳台上。院子里一棵年代久远的龙眼树,浓密如盖,几枝鸡爪一般的枝条伸到吴青青的阳台上。在翻跃的过程中,一根龙眼树枝抓了一下丘一凌的头发,丘一凌的头有些发痒,他挠挠头,眼睛落在这根横兀的龙眼树枝上。

  丘一凌看到了一根头发。这是一根深栗色的头发,长约30)--4米,柔软,纤细,淡淡的光泽。它挂在龙眼树枝上,在微凉的空气里颤动,显得很寂寞。

  这头发显然不是丘一凌自己的,他的每根头发平均不超过‘厘米。丘一凌看了看吴青青的头发,吴青青的头发乌黑发亮,烫着个波板头,它也不属于吴青青。丘一凌从细枝上把头发取下来,拿到吴青青的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吴青青有些不相信,你认为是一个女人把东西偷走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轰生,有可能发生的我们都要考虑到,丘一凌很专业地说。吴青青锡丘科长,你真把这当一回事?我看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弃西,我都有些说不出口。丘一凌说你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吗?这经对不是一件小事。小偷一般是先偷小的后偷大的。偷小的你牙管,到偷大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丘一凌是个敬业的人,他郑重地把吴青青裤权失踪一案作关他的处女案,立案侦查。他特地买了一本笔记本,新崭崭的第一顶上记录着时间:2月17日晨;失主:吴青青;失物:粉红色的裤权数量:一件;备注:现场发现一根栗色的长头发,长度为26厘米.丘一凌对头发进行了一番检测。他把头发剪下一小截,用放大修来观察。细细的头发在放大镜下面变成了一条小管子,这是一穿富于弹性和光泽的管子,丘一凌仿佛看到里面有泊泊血液在流,歹有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生命才拥有这样的头发。最有意思的是头芳的栗色不是后来染上去的,从截面看得出这种栗色表里如一,自期天成。现在的少女喜欢把头发染成黄色、棕色、栗色,甚至是红色而这个女人拥有的是一头天生的栗色长发,在人群中她一定是御立鸡群,顾盼生辉。丘一凌的脑海里浮出女人的面容,白哲的公肤,高高的鼻梁,深陷的眼睛,像一个异国少女。丘一凌像收藏妈蝶标本,用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把头发精密地封存起来。这个刁塑料袋就搁在他钱夹子里,每天他都拿出来看上几遍。

  丘一凌认为头发的主人把它遗落是一时的疏忽,而他能发现它纯属偶然,而这种偶然会不会给他带来意外所得呢?

  丘一凌马不停蹄地展开调查,他用一个上午查清了一件事,本大院里没有栗色长发的女人。这根头发的主人是外来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到院外去找贼,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丘一凌的积极性并未因此受到打击,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已跃跃欲试,甚至已经发出战斗的呐喊。

  太阳在树顶上,已经是正午了。丘一凌空****的胃里一阵热辣辣地烧疼。跨进家门,饭菜两荤一素摆在桌子上,丘小玉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凳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丘一凌问,你妈呢?丘小玉头也不抬,集中精力对付一块排骨,他牙齿不好,正在换牙。直到把那块排骨收拾停当,丘小玉才抬起头,妈妈上梦之岛买鞋子了。买鞋子?张白云的鞋子拿出来可以开一个鞋店了,如果说一个普通老百姓都可以有这么多双鞋子,人家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有上千双鞋就算不上腐败了。张白云认为每一套衣服都应该有一双专门的鞋子来搭配。有一次她看上一款鞋,把那款鞋所有的颜色都买了下来,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就换回黑白红蓝四双鞋。如果你有这样一个老婆你会怎么办?丘一凌结婚以后是义无反顾地把烟酒全戒了,在他看来,只要老婆穿得好,用得好,别人夸了老婆,就是夸他。丘一凌不怕别人说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他的逻辑是,能让一朵鲜花插在上面的牛粪会是一堆简单的牛粪吗。惟一让丘一凌有点不开心的是张白云自己过上了中产阶级的生活,就看不惯他的一些生活方式。比如说她看不得丘一凌穿西服的时候脚上蹬一双波鞋,她说这和街上摆摊专门给人上油漆打家具的木匠一个行头。其实这是工作的需要,丘一凌想我要时刻准备着和坏人坏事作斗争,这样行动起来方便嘛。碰巧有一天在电视上丘一凌看到张白云的偶像成龙出席一个颁奖晚会。成龙上身着一身灰色的西服,脚上蹬一双波鞋。丘一凌指着电视上的成龙对张白云说你觉得成龙像个土流氓吗?张白云听了厌恶地看着丘一凌,鼻孑里发出嗤的一声,她说你能和成龙比吗,人家是什么气质?人家哀是披一身破布,光着脚板也比你强。丘一凌虚心地向电视上的月龙学习,可他一点也看不出这个长着大鼻头,一笑脸皮就皱成一;**的人有什么气质。

  丘一凌把桌子上的汤汤水水一扫而光,张白云在丘一凌长矢不一的饱隔声中进门了。丘一凌发现张白云不仅脚上穿着新革子,一身的衣服也是新的。丘一凌嚎了嚎牙,说商店那么早就关了?张白云从鞋架上取下一双拖鞋,把新鞋换下,揉揉脚,说丘凌,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从张白云和丘一凌结女的第一天起,她叫丘一凌都是连名带姓的,直筒筒地像一根棍子声过来。丘一凌本来叫她白云或小三(她在家里排行第三),在她泊影响之下,丘一凌也是一板一眼地叫她张白云。隔壁的邢老师到了觉得好笑,她说你们两口子怎么这么叫名字的,就像我上课巧学生的名。

  今天丘一凌忙了一上午,自己觉得颇为劳苦功高,张白云这牙不友好的态度一下子把他惹火了,丘一凌把手里的筷子拍到桌上说张白云,只要我还是你老公一天,你的事我都管得着。说完丘凌挑衅地看着张白云。张白云光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她修养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好。但是她走过来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目睛地盯着丘一凌看,快要把丘一凌看化了才说丘一凌,我们离乡吧。这句话张白云说了上百次了,她每次一说,丘一凌就软一次她这么一说丘一凌有理就变成没理,没理就要下跪了。今天丘凌牛逼到底,顺着张白云的话说离就离,明天就办。

  早上丘一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张白云已经不在**。丘一凌}到一股煎鸡蛋的香味,还听到张白云在低声细语地劝丘小玉起环丘一凌一个鲤鱼打挺从**坐起来,趴到地上做俯卧撑。丘一矛试着用单手支撑身体,上下起落,感觉还不错。当时丘一凌就是凭这一招,左右开弓让面试的人啧啧称奇,顺利地进了现在这个单位。张白云走到丘一凌的身后说,我已经请了假。丘一凌莫名其妙地说你身体不舒服?张白云说我们今天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丘一凌的手突然没了力气,人整个趴到地上,他寻思着要说点什么好听的。丘一凌,丘一凌,楼下有人急慌慌地叫着丘一凌的名字,像出了人命案。丘一凌乘机逃离困境,披上衣服冲出去。张白云在丘一凌身后不依不饶地说你快点回来,我等你去办手续。

  丘一凌边跑边往楼下看,是刘铁在叫。刚下到楼底,刘铁就一把扯住丘一凌,说快,李文李武两兄弟打起来了。丘一凌说一大早为什么事?刘铁说家里丢了一万多块钱,兄弟俩都怀疑是对方拿的呢。丘一凌想,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到李家附近,丘一凌就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进到屋里,李文和李武扭打得像两头公牛。丘一凌和刘铁上前怎么也拉不开。丘一凌火了,钱是放哪丢的?刘铁指了指屋子里惟一的一个大衣橱,说他们说是锁在里面的。锁头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丘一凌打开衣橱,扑面而来一股子霉臭味,衣服乱七八糟的,早被翻个底朝天。丘一凌重新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他索性趴到地上四处张望,想可能会有些线索,像脚印烟头什么的。脚印没有,烟头倒是有几个,上面沾满灰尘蜘蛛网,干瘪瘪的,不知道是那年月扔的了。丘一凌一鼻子灰地站起来,站到衣橱大镜子前,持持头发。突然,他的肩膀向上剧烈**了一下,两只手在下巴上不停地来回摩擦,这是丘一凌情绪激动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丘一凌这么激动的原因是他刚捕捉到一样东西,就如神来之笔,这东西就在他的眼前,是一根头发。头发和栗色的柜子融为一体,挂在衣橱一个突出的小螺母上。时不时地,头发的末梢飘起来蜻蜓点水般地碰碰镜面。丘一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半晌,把下巴摩擦得发红他才伸出手把头发取下来。果然是一根栗色的长发。丘一凌从钱夹子里掏出小塑料袋,把龙眼树上发现的头发和今天的这根头发放在一起,一模一样,是长在同一个人头上的头发。

  如果说前两天在吴青青家的阳台上发现头发是一种偶然,那么今天的这种情形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天下就有这么粗心大胆的小偷,就有这么巧的事,而且竟然就让丘一凌给碰上了。丘一凌的头控制不住地有点发晕,那感觉仿佛是初恋,又像中了大奖,这些都还不能确切地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他的心情复杂极了。本来吴青青的裤权案已经陷人了某种僵局,可现在这个贼自己跳了出来,云开日出,峰回路转,还是个连环套。这一来倒是丘一凌有些不忍心了,他想,我要面对的不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偷,而是一个秀发飘飘的女贼。她一定还是个新手,每到一处都留下破绽,一个女人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呢?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而要把她捉拿归案又是多么地残忍啊!丘一凌还想,按常规这样的事情要向派出所报案,可现在的派出所顶个什么用呢?一件小事情拖上个一年半载,还不一定有结果。可现在落到我丘一凌的手上,小偷要倒霉了,也是给那些吃闲饭的家伙瞧瞧,什么叫真正的为人民除害。

  丘一凌转向李家兄弟,说你们这最近有什么女人来过?李文吼了一句,除了我那死去的妈,这门哪会有女人进,现在还出了家贼了。丘一凌的眼睛扫过乌烟瘴气、垃圾满地的屋子,这确实是一间缺少女性气息的屋子。丘一凌说你们兄弟之间别这么互相猜忌,钱可能是外面来的人偷走的。两兄弟吃惊地把脸对准丘一凌。李文的鼻子下面挂着一长一短的两道血迹,像流着鼻涕;李武的嘴角被撕开一个口子,嘟嘟地翻冒着血泡。他们各自捂住痛处,异口同声道,是哪个狗胆包天的,血债要用血来还!

  丘一凌向局长一一汇报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不寻常的事件。局长听了汇报,表情十分严肃,拳头在桌子上一砸,说小丘,你一定要尽快把小偷抓出来,要让大家有一个安定祥和的环境,这样大家才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局长的嘴角长了一个老大的水泡,按中医药理上说,这是内火上升的标志,丘一凌想局长一定是被繁忙的工作闹的,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出名的母老虎。丘一凌决定全力为局长解忧,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丘一凌很牛气地对局长承诺,说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一个小毛贼,用不了几天,我拎她来见你。

  晚上,丘一凌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担心张白云还呆在屋里生闷气,他一进门就冲他嚷着要去办手续。屋里静悄悄地没人,丘一凌松了一口气。稍晚些张白云带着丘小玉回来了。丘小玉左手拿着一个汉堡包,右手拿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气,估计他们母子俩刚吃了麦当劳回来。丘一凌注意观察张白云的脸色,上面波澜不惊,不像一个早上那么坚定地说要离婚的人。丘一凌放下心,脑海里筹划起晚上的行动方案。吃完晚饭丘一凌主动陪儿子做完作业,给他冲牛奶,服侍他上床。干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丘一凌看了看表才十点钟。张白云呆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最近她好像很忙。

  丘一凌冲了一杯牛奶,推开书房的门,张白云正坐在书桌前读英语。丘一凌就佩服张白云这种学习的劲头。张白云说过要跟上时代的步伐就得活到老学到老。丘一凌把牛奶放到张白云的手边,张白云一动不动,别说缥上丘一凌一眼,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丘一凌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退了出来。当时针指在11点30分的时候,丘一凌往腰里别上枪,拴上电棍,裤兜里还揣个手电筒,全副武装下了楼。院子里还有一些零散的人走动,丘一凌做出悠闲的散步状,张口吐纳。今晚的空气里有浓郁的花粉味,丘一凌怀疑是那棵龙眼树开了花。龙眼树的花不显眼,从来都是静悄悄地开放,人多的时候香气淡淡若无,人少的时候香气会慢慢地溢出,流淌在每个角落。一看没人注意,丘一凌倏地钻进路旁的旧车库里。这个旧车库的位置很好,正对着宿舍楼。如果有人要在这幢楼里干鸡鸣狗盗的事,一定逃不过丘一凌的法眼。这就是丘一凌的行动计划。丘一凌给这次行动取了一个名,叫拔毛行动,这意味着要让那个一头长发的家伙现出原形。丘一凌相信守株待兔的方法对某些笨贼来说是很有效的,今夜起他就埋伏在这里,直到把小偷捉拿归案。

  楼上还有一些门户亮着灯。吴青青可能是刚洗了头,正在阳台上吹风,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梳理头发。丘一凌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夜里梳头一世穷,吴青青肯定没听说过这句话。好在她梳了一会就进屋了,她客厅的灯也跟着灭了。但吴青青阳台的门没关上,风吹着晰呀晰呀地响。丘一凌想这姑娘太大意了,被偷了一次也不长点记性,幸亏有我在这守着。夜已经很深了,院子里突然一阵喧哗,从李文家拥出几个踉踉跄跄的醉汉,李文李武称兄道弟地将他们送出来。丘一凌窝着一肚子气,但也不敢吭声,静静地看着大院里最不安分的一群青春期的单身汉推推操操地告别,各自找自己的巢三三两两地散了。这次喧哗像黎明前的黑暗,之后,院子里彻底地安静下来,静得好像只有丘一凌一个人。

  丘一凌等待着,在这个空气异常凝重的夜晚,他像等待心上人一样地等待。丘一凌希望她来,那个有一头深栗色头发的女人,他要亲手捉住她。丘一凌想,见到她的时候,他会很绅士地走过去拍拍她肩膀说,姑娘,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好。然后就揪住她的头发,头发是她的弱点,她一开始就把这个弱点暴露了。揪住她的头发就像把一只鸟的翅膀打折了。丘一凌全身上下的血在遐想中止不住地汹涌澎湃,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撞击,手指关节咔咔地作响。

  脑子稍稍开这么一会儿的小差,丘一凌差点错过一个人。等丘一凌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速地向昊青青家的阳台移动。丘一凌像一只壁虎沿着墙边蹿出去。那影子正用手撑着水泥栏杆要越过阳台,丘一凌冲到影子的身后,迅速地抽出腰间的电棍朝那人后脑勺就这么一棍,来人闷叫一声沉重地翻滚在地。这时丘一凌好像看到吴青青的影子从客厅迅速地闪进卧室。令丘一凌感到奇怪的是她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不出来看看。丘一凌拿手电倡照到黑影上,局长像一头刚被阉过的公狗,斜躺在地上呼呼地喘气。联系先前吴青青闪现的影子,丘一凌心中顿时一片雪亮,一又狗男女。丘一凌紧张地把局长扶起来,说局长你怎么亲自来巡褚呢?你看我把你当贼了。局长痛得直打哆嗦,但仍竭力作出没暮的样子,摆摆手说没关系,我是觉得最近院里不太平,出来看看,羊你守着我就放心了。说完局长努力挺直腰板,一步一个脚印地效远了。

  丘一凌呆呆地站在夜色里,一会儿,雾气就像小虫子钻进他合衣服,他的头发,他的鼻孔。天有些泛白的时候,丘一凌淋漓尽至地打了一串喷嚏,他想,尽管有些料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但总算轰一个平安夜。丘一凌迈上台阶,收工回家。丘一凌不知道,在他婆后的花香慢慢地变淡了,仿佛一瞬间花儿都屏住了呼吸,不再于放。

  丘一凌睡得并不踏实,所以当门被人捶得咚咚响的时候,他一下从**跳下来打开门,李文李武两兄弟一下子冲进来。丘一尽看到他们的身后还有他的邻居,德高望重的邢老师。他们的脸」阴湿得可以拧出水来。李文说丘一凌,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跟我犷走一趟。这话说得有意思,像是要带犯人。丘一凌不看他们,转咋邢老师,问出了什么事。邢老师嗓子变哑了,说我的野兰花,我白野兰花没有了。邢老师家有一棵名贵的野兰花,曾经有人要用二十万的高价买下来,他们都没卖,现在没有了。丘一凌意识到问是的严重性。李文掏出一个手电筒在丘一凌的眼前晃了晃,认得日这个手电筒吗?丘一凌想这不是我的手电筒吗,上面贴着的一考伤湿止痛膏就写着我的大名,说是我的,怎么了?李文说老猫做岁连工具也忘收拾了?丘一凌想起昨晚上把局长扶起来时,顺手牢手电筒搁在吴青青家的阳台上了,可怎么又跑邢老师家的阳台上邢老师说小丘呀,这花可是我家老田的**呀,他现在人都躺宅**起不来了。丘一凌觉得自己正挂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坑口边缘,一不小合就要掉下去。张白云也起来了,披着一件睡衣站在一边,眼里充满疑惑。丘一凌看了张白云一眼,说现在情况很复杂,我要向局长汇报。李武说省省吧,局长跟我们说了,他昨晚巡查,很晚还见你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我们兄弟俩的钱谁吞了还是要吐出来的。李文配合着李武的话演双簧,在旁边用手做了一个卡脖子的动作。张白云终于听出点道道,忍无可忍,把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摔到地上,说这是我的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丘一凌在一帮人的簇拥下来到邢老师的家。阳台上一溜的花盆枝繁叶茂,中间有一盆泥巴四处散落,毫无生气。野兰花是连根拔走的,盆里湿润的泥土上有一片遗落的叶子,它不是一片凋零的叶子。它还很绿,是刚从一个生机盎然的肢体上剥离下来的绿色,绿得让人心酸,看着它,仿佛还能嗅到花儿的气息。这片叶子有些不同寻常,丘一凌把它拾起来对着阳光,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变成针尖大,好像看到了世上最诡橘的一幅图景。这不是一片简单的叶子。叶子中间穿了一个小孔,几根深栗色的头发穿织而过,系成一个惟妙惟肖的蝴蝶结,这只蝴蝶还有两根临风而舞的触须。

  叶子是故意留下来的,头发是系给人看的。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人走了出来,走到丘一凌的面前。如果说这个隐形的对手第一次是在无意之中泄露了自己的一些秘密,现在她却是在向丘一凌堂皇地昭告了。她在所到过的战场留下痕迹,昭示她的曾经到来。就像旧时的飞盗,每每得手后在大户的院墙上留下类似于“一枝梅”的字样。丘一凌甚至怀疑头发一开始就是故意被留下来的。这意味着对方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无所顾忌,现在她留下这样一枚叶子就是让丘一凌明白他是被愚弄的,被轻视的。想到这,丘一凌的身上一阵阵地发烧,先是耳朵红了,然后是脸红了,最后连眼睛都红了。士可杀而不可辱,丘一凌觉得他的行动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抓小偷,同时还是为了捍卫尊严。丘一凌将树叶上那些深褐色的头发解下来,一根一根地解下来,它们很长很柔软。丘一凌将它们紧紧地缠在自己的中指上,感受被套住的感觉。他想一个人刻上了结婚戒指就是这样的感觉。丘一凌向邢老师伸出这个指头说看到没有,这是一个狡猾的小偷,但我会抓住他的。

  局长说,最近大院里出了很多事情,大家很有意见,小丘你健时和刘铁调换一下岗位,怎么样?丘一凌知道局长的想法,这就轰借刀杀人,公报私仇,谁叫人家是局长呢。丘一凌说那就让我来勺大门吧,在哪都是工作,在哪都能抓小偷。局长说这就对了,小石你还是深明大义的,现在有一些言论很不利于你,你避避风头过好,我会跟大家解释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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