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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死敌靠山不好惹

二把手.2 唐达天 6005 2024-10-16 21:36

  

  全省煤矿安全生产现场会如期召开,各市州政府一把手和主管煤矿安全的政府副职齐聚西州,何东阳先给与会代表介绍了西州的基本情况,然后把重点放在鹰凹山煤矿事故发生后,西州在安全生产方面所做的主要工作,最后提出了煤炭业未来发展的新思路。何东阳的出色表现得到了与会者的好评,却没有得到省委副书记陆宗武的肯定。陆宗武在最后总结中,对西州过去在煤矿安全方面所做的工作,看不出是表扬还是批评,只是泛泛而谈,稍带而过,谈的更多的是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及今后对安全生产的要求。何东阳听得一头雾水,没摸清陆宗武的倾向性,这不免使他有些失落。

  如果说陆宗武模棱两可的总结性陈词让何东阳觉得纳闷,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何东阳确信陆宗武的圈子是不欢迎他的。会议期间,陆宗武利用休息时间,跟西州的很多常委和其他市州的一把手谈了话,其中就包括谢明光,可何东阳等了很久也没人通知他去。直到陆宗武离开西州,何东阳也没等来这个被接见的机会。何东阳还打听到了一个细节,在陆宗武召去的所有谈话对象中,谢明光谈话的时间最长,持续了四十分钟,而高天俊也只谈了三十分钟而已。这个颇有意味的细节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宗武与祝开运的关系已经决裂,所以他才这么排斥祝开运这条线上的人。此前领导班子调整时,陆宗武接祝开运的班当省长的风一时间传得很盛,据说后来是祝开运跑了几趟北京,陆宗武的省长梦就像肥皂泡一样轻轻被弄破了。还听说中央派来的新省长孔家庆曾经与祝开运是中央党校的同学。这一点,何东阳还不敢确认。

  何东阳木木地坐在办公室抽着烟,想着心事,谢明光的影子就跳了出来。现场会召开前一天,陆宗武从省城到西州,在西州地界迎接时,陆宗武先是跟高天俊握手,然后轮到跟何东阳握手的时候,陆宗武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丝短暂的笑容。何东阳分明感觉陆宗武的手在应付他的手,只轻轻一握就松开了。对何东阳亲切的问候,陆宗武也只是以轻轻的点头作答,然后就急切地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谢明光,脸上也绽开了自然的微笑,两只手握在一起,还在空中晃了两下。谢明光春风得意道:“首长辛苦了!”陆宗武呵呵地笑着说:“明光看起来很精神啊!”

  陆宗武跟谢明光握手持续的时间明显比高天俊和何东阳要长很多。何东阳一想起这个细节,也就对他不找自己谈话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何东阳觉得,陆宗武对他的态度,除了因为自己是祝开运的人之外,很可能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在此之前,谢明光在陆宗武面前肯定说过他什么坏话,或者把他准备治理津津河水污染要关闭那几家企业的事告诉了陆宗武,否则,陆宗武也不会这样对他。现在,好在陆宗武是副书记,倘若有朝一日省委书记祝开运下台了,陆宗武得势了,那他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这样一想,何东阳心里不免升起一股凉意。又一想,关闭污染严重企业的决议,谢明光在常委会上不是积极支持我的吗?他不会反过来又在陆宗武面前告我的黑状吧?何东阳真的对谢明光的为人有些怀疑,从在西州宾馆安插小王来暗中监视自己这件事来看,谢明光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虽然他还难以确认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触动了陆宗武的神经,但无论怎样,津津河水污染治理是箭在弦上,不能因为陆宗武对他的态度而改变。至于陆宗武,他会寻找机会修复这层关系的,即使陆宗武不能成为他仕途上的推手,至少也不能让他成为自己仕途上的阻碍。

  这时,丁雨泽带着吴国顺进来了。

  何东阳并没有起身,而是指了指桌子前面的椅子,说:“国顺,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来了。坐!”

  吴国顺正式上任,就面临着要打一场硬仗。他知道这一仗对他有多重要,更知道对何东阳又有多重要。双方谁赢谁输,现在都很难预料,但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围绕何东阳提出的治理方案前思后想,他已经初步想出了一个眉目,这一仗必须要打胜。吴国顺把手中的公文包轻轻放到桌子上,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所以就赶紧过来了。”说着拉开公文包,拿出两份文件,递给何东阳,“我想是这样的,我们先分三步走,第一步,先发一个文,对全市所有企业的污染达标情况进行一次全面验收,拿出一个科学的数据来,向社会公布,并提出政府行政指导意见。第二步,再发一个文,结合实际自行整改。第三步,再对污染严重企业强行关闭。”

  何东阳边看吴国顺草拟的两个文件边点头:“这样好!不过,光靠下文件,可能难以奏效,这中间还得在下面再做点文章。另外,乡洽会马上要开了,第二步稍稍再放后一些。”

  “好的,我会想办法去做工作的。”吴国顺点头称是。

  “文件给小丁。”说着叫了一声“小丁”。丁雨泽从套间里快步出来,站在何东阳面前。“你马上把这份文件交宋秘书长,跟市委那边会签后,明天就下发。”然后又补充道,“你把宋秘书长叫过来。”

  丁雨泽小跑着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宋银河进来了,跟吴国顺打过招呼,就望着何东阳。何东阳把事情重新安排了一遍,又说:“另外,煤炭资源整合的事,明天马上召集相关人员开个会,成立一个工作领导小组,马上开展工作。”

  “好的。”宋银河说完,把文件交给丁雨泽退了出去。

  “怎么样?工作还能适应吧?”何东阳起身道,“坐沙发上说。”

  “还行,这些日子天天都在抓业务,算是基本有个认识了。”

  “业务有下面人负责,你还是要在宏观上下工夫。”何东阳说着,突然又插话道,“老牛怎么样?”

  吴国顺知道何东阳问的是什么意思,于是苦涩地一笑,说:“没事,他可能还没有完全转换角色,明显对我有抵触情绪。不过,我慢慢就会让他适应的。你还不知道,只要一开会,他就把全盘工作都替我安排了,显示他对业务很精通。”

  何东阳看了吴国顺半天,说:“这个牛奋清!下面人对你的反映呢?”

  吴国顺呵呵地笑着,说:“现在的人个个像猴子一样精。我第一天上班,许多人就主动到我办公室汇报工作,就把老牛说得体无完肤,有些职工对单位存在的问题点得还是很准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有恭维我的成分,要改变老牛几十年的作风,需要一定的时间。你放心,我会控制住局面的。”

  何东阳点点头:“老牛这个人心思比较重,你一定要当心。每走一步棋之前,都要做好周密的计划,设想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意外情况和应对措施,不能仗还没打完,把自个先给搭进去了。”说完何东阳呵呵地笑了起来。

  “首长说得对,每走一步,我都会认真考虑的,疑难杂症我会及时交首长定夺。”吴国顺说道。

  何东阳微微一笑,突然换了话题:“这几天怎么不到我公寓来了?”

  “一是有些忙,二是怕有杂七杂八的眼睛盯着,我牺牲了不要紧,不能让首长跟着受伤。”吴国顺笑道。

  “国顺就是国顺啊,脑子就是够用。”

  “哪呀,还不是跟首长学的。”

  “邓红也没过来看看你?”

  “你还说呢,她们马上就要来了。”吴国顺窃笑道。

  “她们?她要跟胡亚娟一起来检查工作?”何东阳惊讶地说。

  “现在她们俩天天泡在一起,亲如姐妹。”

  何东阳笑着说:“这也是个问题啊,长时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看吧,有机会了还是在西州安个家,让邓红也过来,你生活上也方便些。”

  吴国顺看着何东阳,不吭声了。他不知道何东阳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怕他又在女人身上打主意,才说出这话的。说真的,自从跟田小麦由情人关系发展为仇恨关系后,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升迁,他对女人多少有了一些节制,但到西州来的这些日子,他压抑了许久的心似乎又开始复苏了,有时候喝完酒,竟然会无端地想起田小麦和周虹,他就暗骂自己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硬是把那种念头给活活地摁下去了。

  这时,何东阳手机响了一下,是舒扬发来的短信,问何东阳晚上能否一起吃饭。何东阳看看吴国顺,问:“晚上要没事,我们一起去吃饭。”

  吴国顺心领神会:“这机会难得,就是有事,也得有个主次。”

  吴国顺调到西州,给何东阳解决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那就是跟舒扬的正常见面问题。他再也不用千方百计防别人了,只要是三个人,别人都明白干不了什么事,所以也就无意关注。不过,何东阳只要想跟舒扬做那事了,他是不叫吴国顺的,就到僻静的地方简单吃点东西,然后就去吴国顺堂弟的宾馆,或者是他的公寓。两个地方都不能太频繁,宾馆怕万一碰上熟悉的人,公寓怕碰上单位同事。偶尔一两次,那也算正常,时间久了,连门口的保安都会怀疑的。何东阳还是想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私密空间,可以不用担心任何事。

  跟上次一样,何东阳是应付完了接待才过去,然后又狠狠地吃了一次,才觉得胃里踏实了。这次,他把送舒扬的任务交给了吴国顺,自己步行回来的。

  何东阳刚到公寓门口,就撞上了曹天举,手里拎一只公文包,不停地在那儿踱步,像是在焦急地等什么人。何东阳惊奇地看了曹天举一眼,问:“曹董事长这是在等谁?”

  曹天举听见声音,愣了一下,还是朝何东阳身后望了一眼。他站在这儿一直在观察着何东阳的车,哪里管路上的行人。现在没见何东阳的车,他却突然冒了出来,不由惊了一下,赶紧上前握手,笑道:“我光顾着瞅你的车了,哪想你会走着回来。好久没给市长汇报工作了,我看你白天晚上都很忙,所以就在这儿等你。”

  何东阳知道曹天举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笑着邀他到公寓里谈话。

  何东阳自从搬进公寓,除了舒扬、张筱燕和吴国顺三个关系特别密切的人来过,曹天举算是第一个被允许晚上到他住处说事的人。姚长录追悼会后的当天晚上,就有很多人打电话晚上要到公寓来汇报工作,均被他一一谢绝了。他知道大家都在觊觎着这个副市长的位子,想通过他实现自己的仕途梦想。何东阳怕的不是在公寓谈事,而是在公寓这种地方为送礼者提供了一个当然的场所。他们去不了公寓,就去办公室。那些日子,丁雨泽办公室什么时候都坐满了人,等着给何东阳汇报工作。其实,汇报工作只是个借口,拿下副市长的位子才是目的,就连丁雨泽都收了很多购物卡。可以想象高天俊家里或办公室会热闹成什么样子。曹天举前几天的确给何东阳打过几个电话,想汇报工作,也到办公室找过几次,一看何东阳那儿排不上队,才想起上公寓来找他。

  何东阳当然知道曹天举找他绝对与副市长位子无关,所以也没什么负担,就高高兴兴地请他上了楼。水是早就烧好的,何东阳拿了杯子过去接。曹天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意无意地四处张望着。客厅足有三十平方米,装修简约而大气,但比起谢明光家的装修陈设,就显得寒酸多了。这是曹天举扫了第一眼后的感觉。

  “没什么好茶,曹大董事长将就着喝点吧!”何东阳转身朝曹天举这边走来。

  曹天举立刻收起目光,起身笑道:“市长这话说的,能在你这儿讨口白开水喝,也是我的荣幸呐!”说着接过茶杯,夸张地把鼻子凑到杯口嗅了嗅,抬起头故作惊讶道:“好茶,好茶!我那儿还存着点儿上好的大红袍,改天拿过来让市长鉴定鉴定真假。”

  何东阳笑着说:“我只会喝,不会品。品茶那是有钱人干的事。”

  曹天举嘿嘿地笑着,脸上横七竖八的褶子就挤到了一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何东阳马上从茶几上拿起西夏的地产烟,说:“那个太呛,抽这个。”

  曹天举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中华烟放茶几上,接住了何东阳递过来的烟。两个人点着了烟,何东阳往沙发上一坐,说:“老曹,说说,对煤炭资源整合方案还有什么想法?”

  曹天举笑道:“挺好,挺好!”说完马上浮起一层愁云,“只是,方案中要我们自由联姻,强强联手,以强扶弱。可现在的人一听政府要搞整合,就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立刻变成了金蛋蛋,不好操作啊!”

  “你什么想法?”

  “你看,能不能政府也出个面,从中斡旋一下,以合理的条件,能促成资源的优化组合,否则,我还真不敢挑这个头。”

  何东阳吸了一口烟,心想真是无奸不商啊!曹天举这家伙一开始杀气挺猛,现在方案都下发了,整合工作正式开始了,竟然以打退堂鼓的方式来给政府提要求,早干吗呢?这让何东阳有些不快。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很多矿老板原本经营得死不死活不活的,现在正好借这个茬儿捞一把。何东阳亲口吹响了冲锋号,总不能还没有占领胜利高地就停下来吧。这样想着,便说:“政府给你把台子搭好了,至于唱什么戏,怎么唱,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不过,我会让宋秘书长尽量协调好你刚才说的这个问题。”说完,又突然问,“鹰凹山煤矿情况怎么样?”

  曹天举眼睛里立刻闪着兴奋的光,说:“那个好办,那个好办。”

  何东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黑夜。

  这时,曹天举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悄悄放在了茶几上很显眼的位置,然后起身说:“晚了,就不打扰市长了,有事我还会求你帮忙的。”

  何东阳一转头,就看见了那张卡,顺手拿起来说:“老曹,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听说侄儿子马上要大学毕业了,找工作买房子结婚都是眼前的事儿,算是做大伯的一份心意。”曹天举的这话说得很在理。这些事何东阳虽然不说,但心里却一直在想,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可儿子真要在省城买一套房子,那还不得一百多万。这些年何东阳除了工资真没攒下几个钱,他也喜欢钱,可他不想拿权力寻租,不想屁股下面有屎坨,最后落得个铁窗苦守的结局。曹天举这个人在何东阳看来,还是挺仗义挺讲感情的,照理说,收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患,最多在方方面面给一些正常的照顾就行,可何东阳还是没有犹豫,把卡塞给了曹天举。

  曹天举急了,生气地说道:“我老曹一生光明磊落,这些日子我不光听,还看到了,你是我打心眼里敬重的好市长,好兄弟。别以为我拿钱要买什么,我多的就是钱,我就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何东阳感激地笑着说:“你能这样看我,我很感激你,但这钱我是不能收的。等我哪天实在急需钱了,我再向你开口好了。”

  曹天举立马夹起公文包,红着眼,硬生生地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的心意摞这儿,就算我表达了,至于你明天交纪委,还是扔垃圾箱,那就是你的事了……”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何东阳哈哈一笑,挡住曹天举,心想,不如我先收下,等下一步用于矿产公益事业中,这也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反正我不往自己口袋里装,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样想着,就说:“你这个老曹呀,也好,先放我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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