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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乡村档案 向本贵 10785 2024-10-16 21:37

  

  宋宝佬解下系在裤腰上的一条脏兮兮的揩汗的长帕,打开,里面露出一沓元票角票:“周书记,听说你们要去重庆调查那个姓朱的包工头,却没有路费,这是我们村凑拢来的一些钱,共计五百八十五元八角,我把我准备买猪仔的三十五块钱也凑一起了。可能路费钱还少了些,其他的村也可能会凑钱的。我们老百姓都盼望把那些吞吃我们老百姓血汗钱的坏东西抓起来,送他们去坐班房,去吃枪子儿。”周明勇这时才知道,宋宝佬起了一个大早,跛着条腿,走了几十里山路,是为了给他们送去重庆调查案子的路费钱。他心里十分地感动,说:“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这钱我们不能要。县里再穷,也不会要苦藤河乡的农民捐钱办案啊。”过后就责备道,“要送钱,也该你们村长来,他为什么不来,要你一个跛子来,你们是不是有意做给我和纪委几个人看?”“昨天夜里村里开会研究上劳动力去烧石灰的事,村长说他自己今天再忙也要来送钱的。晚上有个人捉五步蛇时,又被五步蛇咬伤了,我们村长和几个年轻汉子把他抬到东山县一个草药郎中那里去了,就不能来了。别的人都说从没见过周书记这样的大官,不敢来。我说我不怕,其实官越大对我们老百姓越好哩,于是我来了。”周明勇着急地问:“被咬的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像我一样,把两个被咬伤的手指头剁掉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周明勇对李冬明说:“冬明呀,你要给我立即发一个文件下去,禁止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捉五步蛇卖钱,再不能发生五步蛇咬伤人的事情。当然,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尽快把苦藤河大桥修好。我想,苦藤河乡的案子办完之后,你就给我带着人修桥。只有把苦藤河大桥修好了,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可以从别的地方找钱了,也就不会再去捉五步蛇了。”过后周明勇交待宋宝佬:

  “这钱你带回去,让你们村支书退给大家,并代县纪委和我向老崖村的群众表示感谢。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苦藤河乡的案子查清楚的。”“有周书记这么一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我也代表老崖村的群众在这里感谢周书记了。”宋宝佬这么说着,就嗵地一声跪了下去,“我向周书记磕个头吧。”周明勇连忙扶起他,“你这么做,我周明勇要短阳寿。我说了,苦藤河乡的问题没弄清楚,我周明勇是不会回去的。”过后就对李冬明说,“宋宝佬晚上睡觉的地方你给安排一下,让他明天吃过早饭再回去。”顾家好是九月五号办了出医院的手续回家的。按说,他还应该在医院住几天的,毕竟在肚子上割了那么一刀,但他在医院住着真有些度日如年了。周明勇带着两个人住在苦藤河乡政府,田跃带着两个人住在连山镇,这两支人马都是了不得的。周明勇下决心要清查的问题,没有几个逃脱过厄运;田跃下决心要办的案子,也没有几个他没破的。再说,他们这一下来,苦藤河乡一些对他们兄弟意见特别大的群众,一个个都蠢蠢欲动,全都成了周明勇的耳目和帮手了。郑秋菊、吴生平、严卉他们几个人开始还算镇定,人不敢去医院,一天总还要悄悄地给他打一次电话,向他汇报一下乡里的情况。后来连电话也不打了,有时他实在憋不住了,就把电话打过去,可他们接电话的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对他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哼哈一声就把电话挂了。可是,他又不敢回到乡政府去,他是知道一些规矩的。正常情况,县纪委下来办案,当事人必定要停职反省或是隔离审查。自己既没有停职反省,也没有隔离审查,甚至周书记至今还没有认真找自己谈过一次话,其中的主要原因肯定就是自己还在住医院。回到乡政府之后,说不定周明勇就会对自己采取组织措施的。他出医院之后,给周明勇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自己本来还要住一段时间医院,医院也不同意他出院的,考虑到乡政府的困难,已经出院了,想在家里休息一些日子再回乡政府上班。

  顾家好刚刚回到家,顾家富就来了。顾家富走进门就对他哥抱怨说:“哥,眼下的形势已经很严重了,我们得把丁安仁叫下来商量一下对策。”顾家好问:“现在乡政府的情况怎么样?这几天他们电话也不给我打了。”“周明勇采取的是专案调查和发动群众举报相结合的办案方法。李冬明、何奔以及莫胡子、全安几个人一直在全乡各村收集我们的材料,马纪委和孙纪委则一直在清查乡政府和乡企业办的账目。虽然我叫匡兴义把账做得滴水不漏,但从下面群众那里弄上来的材料和账面上的数据差距太大的话,他们会不会采取另外的什么措施或是法律手段来认定我们的经济问题?”“刘宏业手中的东西拿到手了没有?”“他一直在乡下家里没有回来。我已经叫匡兴义和宁占才一直守候在汽车站旁边的,千万要拦住刘宏业,不能让账本复印件落到周明勇手里。”顾家好忧虑地说:“一定要想办法把刘宏业稳住,即使东西没有落入周明勇的手里,他还有嘴呀。”“口说无凭。这我不怕他们。”顾家富说,“他们可能派人到重庆找朱包工头去了。这两天已经有人传出话来,说周明勇找贾伟谈过话,贾伟这几天的情绪很不好。前天他从镇农村信用合作社取了八千块钱,说是要退赔什么钱,这钱只怕就是朱包工头给的那钱。弄不好他会把我们和朱包工头的关系供出来的。”顾家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惊恐和焦虑:“还有什么没有?”“还不够么?不说别的,就这几件事被他们弄清楚了,我就要把牢底坐穿,你少说也会被判上三年。”顾家好苦着脸沉思良久,说:“周明勇不好对付,你千万要小心。不然,就等于自投罗网。我说的意思你懂么?”“我也考虑过了,他们要想把我们的问题弄清楚也不是很容易的。宁全福死了,他们即使怀疑宁全福是在对周明勇下毒手,也已经死口无对了。邓美玉的私生女儿被毒死了,我那婆娘也将罪名背走了。”“我刚才还在想我是不是回到乡政府去。但我认真考虑一下,还是不能去,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现在,只有把丁安仁叫下来,要他担硬担子,千方百计要把周明勇弄走,停止对苦藤河乡的清查工作。”顾家富恶狠狠地说:“我这就给丁安仁打电话。他有致命的东西被我拿着,他不给我们担硬肩可以,我们出事了,我就让他吃枪子儿。”这天晚上十二点多钟的时候,丁安仁果然来到了连山酒家,是顾家富打电话要他来的,他当时并不想去,说这几天连着下去几次了,会让别人怀疑的。特别是那个周明勇,他的鼻子比狗还灵,让他知道自己经常往连山镇跑,那就等于是自己点火烧自己。顾家富就在电话里说:“丁县长,看样子你是准备往后面缩脑壳了呀。你睡邓美玉的那种胆子和勇猛到哪里去了?那阵你说你见过的女孩中,就数邓美玉漂亮,能睡她你就心满意足了。她却不肯跟你睡,你就想办法在酒里面放安眠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下来的话,不出三天,你就乖乖地去公安局预审室吧。”丁安仁只得急忙连夜赶了下来,顾家富在他老婆过去住的那间房子里等着丁安仁。丁安仁进房来的时候,顾家富正对着他死去的女人的照片发呆。丁安仁说:“你老婆去世,我没有抽脱身,就没来。你还要节哀才是。”顾家富冷冷地说:“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你前天在电话里只说你老婆死了,没对我说是怎么死的。

  我还在想,你老婆身体不是很好么,怎么突然去世了呢?她的后事安排得怎么样,还隆重么?”丁安仁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老顾呀,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死了,你还得考虑一下后面这几十年怎么过呀。”“这个时候,想隆重也不敢,前天上吊死后,就叫人抬上山给埋了。”顾家富顿了顿,“正因为要考虑后面的事,我才给你打电话要你连夜赶下来。”丁安仁的脸色就难看起来,“老顾我对你说,你这样可不行。

  我是西山县的常务副县长,管着西山县八十万人民群众的吃、喝、拉、撒,我们是朋友,但不能说你叫我什么时候下来我就得下来。我丁安仁今天迁就你这一次,今后可不能这样。”顾家富一声阴笑:“丁县长,今天在我面前摆起官架子来了?

  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呀。以前你可没把你当成是管着八十万人口的大县长,也没有瞧不起我这个小小的乡企业办主任的意思,你总是把我称为老弟,把你自己称为老兄,并说你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就我一个你值得信赖的朋友。这些话你都忘了么?你忘了,我可没有忘记,为了你老兄的事,我可是两肋插刀啊。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如今已经家破人亡了。”“这话怎么讲?”“我老婆就是因为你的事上吊自杀的。”丁安仁正色道:“顾家富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嫌弃她,逼着要和她离婚,她上吊自杀,没有人追查你的罪责,你倒好,反而把责任扯到我身上来了。顾家富你真是个无赖呀。”顾家富忽地站起来,横眉冷眼地说:“姓丁的,你上次来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要我把邓美玉的私生女儿弄掉,免得日后给你惹出麻烦。这才几天,你就不认账了?告诉你,毒药是我下的,我婆娘为了救我,自己上吊死了,把这份罪责也就带到棺材里面去了。”丁安仁听顾家富这么说,心头压着的一块石头仿佛一下被搬掉了。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顾主任,你说我能说这话么?邓美玉的私生女儿和我丁安仁有什么关系?我说顾家富,这个时候,你要我给你说说话是可以的。前些年,我在苦藤河乡扶贫的时候,你对我的关照是很多的,我也得了你很多的好处,这些,我丁安仁都记在心里的,我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嘛。可是,你有了麻烦,就想把我也扯在一块,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你顾家富是什么人,我丁安仁又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斤两。”“行啊,你丁安仁是西山县的常务副县长,是全心全意为西山县八十万人民群众服务的好领导,是焦裕禄式的好干部,是‘三个代表’的忠实执行者。而我呢,只是一个还没有入册的乡企业办主任,是一个又沾又贪又爱搞女人的无赖。”顾家富走到摆在门角落里的大冰柜前,哗地一声将冰柜门打开,“姓丁的,你自己看看她是谁,是不是你丁安仁下的种。对你说,你再敢在老子面前耍无赖,我就把她交给周明勇,让他去做亲子鉴定。我顾家富和邓美玉无冤无仇,不是受人指使,我毒死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做什么?我他妈的犯了哪条神经?我对你说,我早就知道你们这种人,就好比妓院里的妓女,抽了鸡巴不认人。我就把你丁安仁从我手中得到的好处,一笔一笔都记着的,你自己听听看对也不对。”说着,顾家富像背书一样,“你从来苦藤河乡扶贫开始,到如今已经六个年头了,我给你送红包一十二次,共计八万元。送木材、家具、农副土特产、烟酒,共计三十五次,折合人民币一十二万元。你别对我鼓眼睛,这些我都一笔一笔记着账的,有时间,有地点,有证人。还有,这些年,你除了睡邓美玉和严卉,还睡了哪些女人,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还对我说过,你睡的女人中,只有邓美玉、严卉和茅山冲村的那两个姑娘是黄花女,其他的都是被别人开过苞的二路货。你要是忘记了,我可没忘记,因为我的本子上也记着的。她们如今也都还活着,说不定卖到福建去的那三个女人的肚子里,还怀有你丁安仁的种。只要让周明勇去一趟福建,或许能领着你的儿子或是女儿回来。”顾家富就像一只发疯的狗,一口比一口咬得凶狠。

  丁安仁的脸面由红色变成青色,然后又由青色变成白色。他看见冰柜的里面,躺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小女孩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那张纸白的脸面,那双紧闭着的眼睛,还有那高高的鼻梁,以及有些瘪的嘴巴,看上去,除了有邓美玉脸面的周正和妩媚,就活脱脱一副自己的模样了。丁安仁瘫坐在椅子上,浑身不停地哆嗦起来,说:“顾家富,不要说了。快告诉我,把我叫下来做什么?”顾家富一声冷笑:“我虽然不是你们册子里的人,但我算是把你们这些人研究透了。在政府还没有查出你的深恶罪孽,对你进行法律制裁的时候,你明天还会人模狗样地坐在主席台上,大讲如何为人民服务,如何亲民、爱民、富民,如何为人民的利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还会语重心长地告诫你手下的干部,应该怎样实心实意地多为群众办好事,办实事,带着老百姓脱贫致富奔小康。那些专门摇笔杆子吃饭的人,会把你的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讲话写成文章,在报纸上发表。电视台的记者们,会把你两眼湿润、一副十分虔诚躬卑的模样拍成镜头,让全县的人们看到你关心和体恤人民群众的父母官的形象。你也因此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爬,你也因此更加肆无忌惮地去贪财、贪权、贪色。我告诉你,我顾家富从来就是付出一分,就一定要收获三分。今天周明勇要把我和我哥置于死地,你丁安仁就得出面救我们,不然,我就要拿着你丁安仁垫底。”丁安仁气急败坏地说:“顾家富,别说那些了。你说,我该怎么救你们?”“把纪委专案组弄走。弄不走三个人,你无论如何也得把周明勇弄走。把他弄走了,那两个人就好对付一些。”丁安仁坐那里铁青着脸,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前天韦市长下来,也没有阻止住周明勇要把苦藤河乡的问题查下去的决心。那天谁在他的家门口放上一包炸药,把隔壁的人炸死了,也没有吓住他。这家伙真是一个让人憎恨的煞星。”“我不管他是不是煞星,我只要他赶快离开苦藤河乡。不然,我们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他们查出来的。你不是不知道,苦藤河乡有那么一些人,一直与我和我哥作对,特别是邓美玉的哥,这几年一直在告状。周明勇在这里,他们的胆子就更大了。这几天我就像坐在火山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几个就都会一块被火烧死的。”“你哥的病好了没有,这个时候,他还赖在医院里做什么?”“他不在医院,能有这么自由么?这些日子不是他控制着局面,我们早就完蛋了。”丁安仁说:“那样不行。只防守不反击,就永远处于被动地位。他应该回到乡政府去,给周明勇制造麻烦和障碍,让周明勇在苦藤河乡呆不下去。”“我把你叫来,是要你想办法把周明勇弄走,不是要你指手画脚指挥我哥。”丁安仁沉吟一阵,问道:“周明勇家门口的炸药是不是你们放的?”“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们查出什么线索了?”“暂时没有。但赵祥生下了决心,已经成立了专案组,还亲自当专案组长,由徐杰带着人在查。我说,这样的事情千万干不得,查出来,是要吃枪子儿的。”“匡兴义和宁占才他们干什么我管不了,但我们都是拴在一棵树上的,他们干什么事都和我们有关。”丁安仁说:“我还得赶凌晨三点的火车回去,明天就找常方思。你去找你哥,要他赶快出院,回到乡政府去,如果周明勇提前采取措施,要你哥停职反省或是隔离审查,那他就成砧板上的肉了。”顾家富说:“我哥已经出院了,现在在自己家里待着。我明天去把你的话对他说说。”顾家富顿了顿,“我们等着你那里的消息。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办法,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周明勇弄走。”顾家富送走丁安仁之后,他没有回到三楼去,他敲开了一楼张朵的房门。张朵由于刚刮小孩才几天,这些日子一直在休息。她说:“我听我娘说,女人生小孩之后,要两个月才能跟男人睡觉。我这才几天,你不要打我的主意。”顾家富看着张朵那白皙的胴体,那丰满的胸脯,早就按捺不住了,说:“刮下来才是个血球球,像个紫茄子,也算生小孩?”说着,过去就把张朵抱起来往**按。

  张朵就哭了起来:“我才二十岁,可你比我父亲还大,把我睡出了小孩。如今刮小孩才几天,你又要。我也顾不得生病了,满足你,让你睡,这都是因为我家里穷,我父亲拿了你的钱。今后,你要好好待我,不然,我真的会后悔的。”“这还要你说么,你在连山酒家一年时间,除了给你工资,给你零花钱,给你买衣服,还给你娘五千治病,这次又给你父亲三千,你也该知足了。连山酒家其他的女人陪男人睡,被那些骚男人骑着一个晚上不肯下来,第二天走路两只脚都伸不直了,才得一百块钱。我给你那么多钱,你算算账,我该睡你多少个晚上?”张朵说话的底气就不足了,一边脱去内衣和短裤,一边说:

  “这几天,外面很多人都说,你和你哥这次是逃不脱县里那个周书记的手心了。你真的要是有什么问题了,我该怎么办啊?”“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和我哥能出什么事?去年县里不是下来人查过我和我哥的么,结果什么鸡巴问题都没有。刚才丁县长还在和我商量这个事,周明勇他们不要多久就会滚蛋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就选一个日子结婚。你知道么,为了娶你,我可是冒了掉脑壳的风险呀。结婚之后,你要给我生一个胖儿子。”张朵流着眼泪说:“伯娘也可怜呢。”张朵顿了顿,“你要听我劝,今后不要再在外面乱搞女人了,我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你应该知足了。另外,你和你哥对苦藤河乡的老百姓要好一些,不要太狠心了,他们的日子过得苦啊,从他们手中收这样费那样费,等于是割他们身上的肉,吸他们身上的血呀。苦藤河乡很多人都恨极了你们。县里来人查苦藤河乡的问题,他们心里可高兴了。”“我要你给我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了,我会给你爹一大笔钱。当然,办好这件事,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是你的人了,我爹也就是你的爹了。你要他办的事,他一定会办的。”“你回去要你父亲赶紧组织几十个农民到县里去找赵书记和常县长,如今上面最怕的是群众闹事,只要有几十个人到县政府门前一坐,周明勇就会马上滚蛋。当然,去县里的路费、生活费都由我开支,除了给你父亲钱,其他的人每人每天还开五十块钱的工钱。”张朵听说要她爹带人去县里闹事,就有些犹豫了。

  顾家富恶狠狠地说:“你不去说也行,我要是逃过了这一关,就让人把你也卖到福建去。”张朵就害怕了:“我明天回去说。”“这才是我的好心肝宝贝。”说着,顾家富那壮实如牯牛一样的身子压向张朵……

  天快亮的时候,顾家富喘着气说:“你现在就回去。这个时候回去没有人看见。天黑的时候你再回来。”张朵被顾家富折腾得身子都快散架了,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再睡一会儿,我浑身骨头痛。”“要是周明勇看见你回去了,他肯定会怀疑的。他要是采取什么措施了,你父亲不但没帮上忙,连他自己也完了。”“那我现在就回去。”张朵十分疲惫地爬起床,穿好衣服就走了。

  万万没有料到,张朵刚刚过了河,她的下身就开始流血。她没有停止脚步,还是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茅山冲村赶。中午时分,当她爬上茅山冲村前面那道陡坡的时候,裤子已经全被血水染红了。她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有些发飘,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她的母亲坐在床前不停地哭泣着,张有财则坐在一旁抱着脑壳长声短声地叹着气。看见女儿醒来,母亲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朵儿,快告诉娘,你是怎么了?”张朵的脸面惨白,额头冒着冷汗,她觉得自己的下身一阵一阵胀痛。她想动动身子,却没有一点力气,她有气无力地说:

  “娘,我没怎么。”“儿呀,你不要瞒着娘,娘是生过孩子的人。你这个样子,是刮过孩子了。”张朵的眼里就漂起了泪花:“娘,我是为了让弟弟能读上书。

  别像我一样,读了几年书就失学了。那时,我是哭着要读书啊,天天偷偷地往学校跑,我爹爹还把我往死里打了一顿,说是要把我的脚打断了,我就不会跑了。我的左脚肚子上至今还留有一块巴掌大的疤呀。我还想把我们的家也搬到连山镇去,你们一辈子在茅山冲这穷地方穷够了,苦够了,搬到连山镇去,日子就会好过得多。”“我的儿,你给娘治病的钱也是这样得来的么?”“不这样,哪个给我钱呀。”张朵顿了顿,“他说他要娶我。”“他是哪个?”“顾主任。他女人前几天死了。”“顾主任比你爹年纪还大呀。”“娘,你别用你们那时的眼光看现在的事情。外面城里七十岁的老男人还讨二十岁的黄花女呀。”张朵的眼里淌出两滴清亮的泪水,“谁叫我们家穷呀。谁叫他顾家富家里有钱呀。我爹做一辈子农民,什么苦活累活没做过,如今还是村里的干部,家里却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人家顾主任存款已经上百万了。不攀上一个有钱的人,我们怎么翻得起身来,只有一辈子受穷呀。娘啊,你养我一个身子,就算这身子喂猪喂狗喂畜牲了。”“县里正在调查他和他哥的问题,这个事,等县里来的专案组走了之后再说。”张有财有些担心地说,“以前我还以为顾家兄弟有丁县长这样的领导做后台,一般的人弄不倒他们。现在看来,人们传出来的话没有错,那个周书记是县里出了名的和贪官作对的官,可不是好对付的,弄不好顾家兄弟这次要出事。”“他要我回来就是对你说这个事的。要你带几个人到县里去,一定要把周书记弄走。他说丁县长已经说了,只要你去了县里,周书记就会回县里去的。他已经答应我了,这次如果他不出事,他就给你们在连山镇修一栋房子,把你们搬到连山镇去。他还答应送弟弟读书,只要弟弟成绩好,能考上学,他可以一直送他读到大学。”张朵叹了一口气,“做女儿的没有别的本领,我只能这样做了。爹,你就去一趟县里吧。你是村支书,叫几个人跟着你一块去,你还是叫得动的啊。”张有财说:“这个事不行的。上次我已经叫人去过乡政府了,也是他说只要到乡政府一吵一闹,周书记就会走的。他们还自己动手写信到韦市长那里,告周书记的状,可是,周书记至今也没有走。周书记这人是得了天时地利人和,是在做顺民意的事情,老天爷在保佑他呀。大前天夜里,宁全福在苦藤河中间将船弄翻,周书记也没有被淹死,宁全福自己却被淹死了。朵儿,这几天你不要去连山酒家了,在家里好好待着。搞不好这几天顾家兄弟就会出事的。”张朵的母亲紧紧地搂抱着张朵说:“我的朵儿,你是娘的好女儿呀。为了这个家,让你受苦了,娘心疼呀。”“昨天夜里,他又到我房里去了。我不答应,他强要。”“儿呀,刚刮孩子是千万不能让他睡的啊,落下月家痨,是要死人的。”“他强要,我没办法呀。娘,我的下身好痛,可能又流血了。”张朵有气无力地说。

  “他是畜牲呀,连我朵儿的性命也不顾了呀。朵儿,娘没用,但娘心痛我朵儿啊。我朵儿为了救娘的命,把身子给了个比自己爹还大的男人。朵儿,你再不要去连山酒家了。我们茅山冲村上百户人家,不都是这样受穷么。你爹还是村支书呀,乡政府每年多少还有一些照顾,日子比村里别的人家还好过一些。再说,全乡那么多村支书,都没有为了钱把自己女儿送到连山酒家让顾家富那畜牲欺侮的,日后人家知道这事了,你爹也走不出门呀。”张朵的娘哭着说。

  “顾家富这狗杂种,我恨不得一刀把他给捅了。”张有财一拳砸在自己头上,“我好后悔呀。”张朵的母亲说:“我现在就去竹山垭将全郎中接来,给朵儿弄些草药吃。”“朵儿病重,全郎中只怕不行,要往医院送。”“你知道什么,女人月子里落下的病,要吃中草药,不然会落下月家痨的。那样就没救了。”女人这么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张有财想起女儿去连山酒家之后,顾家富对自己的态度和过去不一样了,原来……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牲!可自己为了钱,顾家富那杂种要自己带人去乡政府吵闹,要自己叫人联名给市里写信,自己也都照着做了。自己真的不是人了,心肝上没得血了,组织上培养自己这么多年,自己都成忘眼狗了啊。

  “张支书在家么?”这时,外面有人叫张有财。张有财从窗户向外面看去,原来是李书记,他的身后,还站着何奔。张有财连忙开了门,“李书记,有事么?”“我们专门到茅山冲村来,是想找你谈一谈。”何奔这样说。

  “到家里坐吧。”张有财将李冬明他们让进家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找我谈什么事?”“这些日子,茅山冲村的一些情况很不正常。你是这个村的村支书,在全乡九个村支书中,你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村里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你不应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吧。”李冬明这样说。

  何奔一旁说:“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一直蒙在鼓里,可外面的人都知道,但没有人敢对你说。”张有财一脸悔恨地说:“我没蒙在鼓里,我也不是不知道,我是没有办法呀。顾了这张脸皮,我儿子就读不成书,我婆娘就要病死。”李冬明说:“由于你女人长年生病,在九个村支书中,你家的确算是最困难的了。你把女儿送到顾家富的酒家去,实出无奈,我们也理解,乡政府也是没有办法,照顾不了下面的基层干部。

  只是,有些事情,你已经失去一个党员的组织原则了。当然,我知道你这么做是违心的。”张有财好一阵没有说话,那张被苦难和风雨霜雪抽打得粗糙而黯黑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而痛苦的神色。突然,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那些都是顾乡长和他弟弟叫我做的。”李冬明吃惊地问:“顾乡长不是在住医院么?”“住医院就不能打电话给严秘书,让严秘书再告诉我么?今天我朵儿回来了,说是顾家兄弟让她回来做我的工作,叫我一定要弄几十个人去县里告状。他们县里有人,只要我带人去了县里,周书记肯定就会滚蛋。”张有财咬着牙说,“我是茅山冲村的村支书啊,在茅山冲村和苦藤河乡,我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啊,可顾家富那杂种没把我女儿当人呀,我女儿的性命差点就要丢在那畜牲手里的呀。这个时候,我真的恨不得一刀杀了顾家富那狗杂种呀。”“你说张朵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如果病了,得赶快送到医院去。”“我女人说,这个病要吃中草药,医院没药治的。”这时,张朵在房里凄惨地大声哭叫起来:“爹,快把我娘叫回来,不然我就要死了啊。”张有财慌忙奔进房去,“朵儿,你怎么了,爹在这里。”张朵由于大流血,被子已经被染红了。她也已经昏死过去。

  张有财惊慌失措地大声嚎叫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我女儿要死了啊!”李冬明和何奔见状,连忙叫张有财快去村里叫几个人来,扎个简单的担架,赶快把张朵送到医院去:“救命要紧,我给你写个条,先住进医院抢救,再想办法交住医院的钱。再不赶紧往医院送,就没救了。”张有财说:“李书记,我把女儿送到医院之后,再去乡政府找你和周书记。大前天夜里苦藤河翻船,也是顾家富一手指使宁全福干的,目的是要把周书记淹死。他们以为,宁全福被淹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其实这件事茅山冲村很多人都知道。”李冬明发急地说:“先救你女儿的性命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九月十号这天早晨,莫胡子和全安一脸疲惫地来到乡政府找李冬明。这些日子他们带着几个人夜里瞪着眼守在连山酒家的外面,两个人都瘦了许多。李冬明正在周明勇房里说什么事,看见他们这般模样,问他们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怎么都变得头黑脸黑的样子。莫胡子笑道:“周书记下来办案,我们高兴得睡不着觉呀。”李冬明知道他们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就不好再问,说:“这么一大早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不是哪里又出了什么麻烦吧?”莫胡子说:“我们知道这次把你李书记吓怕了,不会再给你弄出麻烦来的。我们是来向你汇报一下,我们已经在当阳坡下面的老石灰窑场集中了两百多人,都是从各村抽上来的青壮年男劳力,准备烧石灰和劈砌大桥保坎的石头,你是不是去给大家说几句话,鼓励一下大家。”李冬明听他这么说,感到十分的恐惧和恼怒,责备他们说:

  “上次我就说了的,不能随便就把大家集中起来烧石灰或是劈石头。你们还怕我们苦藤河乡出的问题不多是吧?还嫌我们苦藤河乡的事闹得不大是吧?居然擅自把两百多人集中到一块来。你们是不是觉得那样一来闹起事来集中得更快一些,声势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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