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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大地 许开祯 2211 2024-10-16 21:37

  

  三兰子是在饭桌上跟她妈吵起来的。吃饭的就她们俩,他爹不在。她爹原来做书记,后来不做了。不做的原因很复杂,不光是偷女人那档子事。别人不做书记怕就完了,她爹不做书记日子反倒更滋润了。他贩牲口。贩牲口一定很挣钱,要不,三兰子家能过得比原来还好?

  话题是她妈牛香香先提起的,牛香香说,德庆家里没一个好货,婆娘跑,媳妇跑,现在丫头又跑了,我看德庆脸往哪搁,还不如碰死算了。三兰子刚往嘴里扒了口米饭,还没嚼碎,就咽了下去,说,人家的事,你少管。牛香香不乐了,说,我咋个不管,出了这号事,一村人跟上丢脸。三兰子忽然就来气了,三兰子的气来得不明不白,来得一点没理由。她说,丢谁的脸了?你的脸你长着,丢不丢你自己知道,管人家屁事。牛香香受不住了,牛香香受不住的不是三兰子的脾气,是三兰子话里的话,她猛地放下筷子,板起脸质问,我脸咋了?你往清楚里说,我是卖了还是偷了?三兰子没想她妈会问这个,她们老吵架,但吵这么深刻的问题还是头一次,她也把脸一横,说,你去外头听听?难听的话多着哩,我说不出口。

  人家嚼舌头你也嚼舌头?人家把屎盆子往你爹头上扣,你也跟着扣?三兰子,你个没良心的……牛香香一下哽咽起来,饭也不吃了,双手捂住脸,呜呜咽咽起来。三兰子望了眼,吐出两个干净利落的字,德行!扔下筷子,走了。

  天很快黑下来。天一黑,村子就显得没着没落。三兰子摸黑走在村道上,胸脯子仍就气得鼓鼓的。说不清为什么,三兰子近来就是火大,她本来就是个烈性子,火一大,性子越发大的没边没沿了,就像三伏天的车胎,说爆就爆,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白日里她就跟有胜干了一架,还掴了有胜一个嘴巴,到这时,她还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真想再掴一顿谁。最好是刘三女,刘雪玲。这个妖精,真不要脸,明明有了婆家,连过门的日子都定下了,还敢跟有胜卖骚。三兰子认定像刘三女那种就叫卖骚,你瞧她穿的那衣裳,这才啥时候呀,清明刚过,种才下地,山里还是穿毛衣的时候,那**就急不可待地穿起了半截袖,还是没领的!不是得瑟是什么!

  三兰子是平胸,真正的平胸,就冲这一点,她就有理由把刘三女的奶子给撕烂。

  夜黑得有些邪乎。这时节的村子,是一年中最平静的,种下了地,山里人的农活就忙完了一半。褥草、拣燕麦是女人们的事,男人们得出去挣钱,城里叫打工,山里人还叫搞副业。先如今副业真他妈难搞,可难搞他们也得搞。就跟乡干部搞计划生育一个道理,屁,比那还难搞,乡干部只要管住女人们就行了,山里男人得管老老少少一家人的嘴,这世上还有比嘴更难管的吗?菜籽沟的男人不搞别的,专背煤。九条岭、小南冲、阿右旗,远的近的,能钻的煤洞都钻了,一条腿在阳间,一条腿在阴间,还是没把日子钻红火。这破地方,穷!山大沟深,靠天吃饭,除了穷,你再找不出个特色。可背煤不是谁都能背的,比如有胜,他念过书,还差点儿考上大学,他就不能背。按有胜的说法,那叫越背越穷!三兰子觉得有胜说得有理,她爹就不背煤,贩牲口尽管难听,可比背煤强百倍。还有一个不背的,是孙根喜。有胜不背三兰子想得通,孙根喜不背三兰子就觉得没道理,二十好几的人了,人高马大的,整日窝在村子里,游手好闲,真不是东西。

  想到这里,三兰子又冲孙根喜家啐了一口。她觉得很解气,孙根喜这王八蛋,一门心思想当三兰子家的上门女婿,还差点儿当成,要不是三兰子上吊抹脖子,她爹还真就应了。幸亏来了有胜,二者一比较,贩子爹还是觉有胜强些。尽管穷了些,可谁家不穷?不穷能倒插门?当然有胜身体弱,没法跟孙根喜比,可身体好能顶屁用,又不是挑儿马!

  三兰子在黑夜下胡思乱想着,脚步子不由得停在了村街口。那儿是有胜常来的地方,刚定亲那阵,她还跟有胜偷着在那儿约过会。说约会不妥切,其实是三兰子有意在那儿堵有胜的,一连堵了几次,很成功。三兰子就把它想成是约会了。有胜还拉过她的手,有胜的手真叫个绵,能绵到三兰子的心里!一拉就知是念书人的手,比孙根喜那王八蛋绵多了,也小多了。三兰子真是喜欢有胜的小手,尽管是她假装跌倒用惊叫迫使有胜拉她的,但那甜丝丝的感觉却是真的,让她真正回味了一年。三兰子真想跟有胜亲嘴,如今这事压根不是个事了,电视里男人女人天天亲,亲得三兰子都生气了,可有胜这榆木疙瘩,到现在都不肯亲她一回,好像他长的是金嘴。

  不行,得让他亲一回。三兰子在心里暗暗发了个誓,再不亲,可能就来不及了。三兰子的心猛地疼了一下,眼里立刻晃出刘三女那**的一对大奶来,不行,我得抓紧,说不定他跟那**已经亲了,干了。刘三女,我饶不了你!

  这时候,三兰子猛地听到一种异样声,很轻、很急,但很撩人。三兰子对这种声音很熟悉,在麦地里,在草垛背后,甚至在自家屋里,她冷不丁就会让这种声音击中!三兰子寻着黑夜望了望,很快就判断出是在孙根喜家的房背后,那儿有个麦场,今年没种,没种的原因是孙根喜要盖房,麦场上还堆着草,孙根喜家的庄稼只长草,不长粮,又养不住牲口,草就显得多余。多余的草就有了额外的用场。

  声音一直很急促,震得三兰子心怦怦乱跳,脖根一下红了。是三兰子自己感觉出来的,一听见这声音她的脖根就红,紧跟着……三兰子拼命捂住心,大约是捂得太紧了,她忍不住触电般地弹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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