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都市 光荣大地

3

光荣大地 许开祯 7235 2024-10-16 21:37

  

  关于冯家洼这个地方,我觉得也有必要交代一下。

  冯家洼其实就是我的老家,我小时候就是那儿长大的,我对那儿很熟。它是个典型的西北小山村,山很大,特色是不长草。真的不长。我小时放羊是要到后山去放的。后山离冯家洼很远,翻过两座山,赶上羊得走两天的路程。后山是个出煤的地方,草很密。望秀的男人大志就在后山背煤。

  背煤是冯家洼人唯一的赚钱方式。我爷爷背,我爹也背,冯家洼的男人都背。

  窑很小,就是报纸上常说的那种小煤窑。我下去过,直陡陡的一个坡,踩着台阶下去,越到里面越阴冷,呼吸也越艰难。煤沫子们肩上背两个担筐,到了窝子底下装满煤,再一步步爬上来。小煤窑是不用木头做固架的,那样成本很高,没人愿意花那个冤枉钱。窑的支撑完全靠岩壁自身。通风倒是有,就是我们常说的天窗,在窑巷的中间垂直打下去个洞,空气就缓缓地进去了,比人还慢。

  这样的窑当然很危险,不危险能叫生死洞吗?我考上大学的那年,后山就塌了两个窑,一个是掉进去四个人,齐齐地死了。另一个是冒顶,窝子里的人放了一炮,就把顶给炸翻了,轰隆隆一阵响,一股子烟从洞口冒出来,人们就知道冒顶了。这两样都很要命,比这更要命的,还有瓦斯,瓦斯谁都懂,我就不说了。

  我还是说冯家洼,冯家洼是个四百多户人家的村子,住的全是土坯房子,这已经很不错了,比上窑洞,算是进步了许多。地倒是大,满山遍野都是地,都能种庄稼,可冯家洼的地不长庄稼,它没水呀,冯家洼的泉水流不到山上,靠天吃饭大家都懂吧,可天是越来越靠不住了,它不给冯家洼下雨,冯家洼人拿它一点儿没办法。

  唯一的办法还是背煤。

  背煤其实也没啥,苦是谁都能吃的,生成人你不吃苦行吗?死人的事也不必害怕,反正迟早是个死,一条腿在阴间,一条腿在阳界,你怕死还行?老百姓不怕,县上更不怕。山那么大,窑那么多,死个把人算啥,这话还是县长在大会上讲的呢。

  既然不长庄稼,冯家洼就缺粮,那可真叫个缺呀,我小时候常常饿得头晕眼花,好在我离开了冯家洼,总算能吃饱了。

  庄稼人没粮,就跟城里人没工作一个道理。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日子,光用愁形容是远远不够的。好在庄稼人不愁。不像城里人,动不动就愁呀、烦呀、累的,庄稼人是慌,一年四季慌。从煤洞子里出来再钻城门洞子,到城里打工呀,或者就给沙乡人割田,当麦客,一天挣10块钱,也挺好的。

  冯家洼就这么个地方,地大物薄,人稠,有两件事最令乡政府头疼,一是计划生育,冯家洼年年超生,超得都没边了,气得乡长真想找把刀子,把男人们的东西都割掉。这话也是乡长公开讲的,讲了后差点儿让冯家洼的女人拿剪刀把乡长的东西给剪掉。再就是交公粮,一提交公粮,乡长的气就更大了,他说,我当了十几年乡长,没见过冯家洼这么不要脸的,你多少给交一点儿呀,就当我乡长是个叫花子,你好赖也给尝一口呀。

  当然乡长讲的有点儿过,冯家洼不是一点儿不交,也交,只是它交的那点儿实在不够乡长塞牙缝儿。不交只是这两年的事,冯家洼的地让乡上推了,说是退耕还林,冯家洼一下有了理由,无论乡上怎么急,冯家洼就一句话,两个字,不交。

  这话是德胜爷最先说的,后来就是望秀,德胜爷说了人们还不踏实,毕竟他现在不是支书了。望秀一说,整个冯家洼的心全跌到腔子里了。

  为啥?望秀是大志的女人呀。大志是谁,他可是上过越南战场,立过一等功的,人家差点儿都让县上安排了,可后来因一个小小的错误,才让县上取消了这个念头。

  大志在战场上杀过一个越南女人。是往回撤的时候,据说那个越南女人长得很标志,奶子大大的,眼睛媚媚的,大志动心了,衣服都脱了一半,越南女人突然恶狠狠地扑过来,想一刀要掉大志的命。

  大志能不杀她吗?

  但部队上说不能杀,杀了就叫犯纪律,早知道这样,大志说啥也不杀,顶多把她撂到**就行,或者部队上让交代的时候,死活不承认也行。

  大志真是后悔。

  大志没有安排,但县上明文规定,要庙山乡好好对待,绝不能对功臣不敬。

  现在功臣瘫了,按医生的说法,叫植物人,按望秀的说法,叫活死人。连活死人的粮你也让交吗?不交,望秀一句话说出去,硬邦邦的,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望秀不交,冯家洼的人谁还交?有本事你来挖呀,抢呀,砸破箱子掀翻柜,你再日能,还能找出我藏粮的地儿呀。

  这可是冯家洼最大的秘密,谁说出去,可是要断子绝孙的。这是德胜爷当支书时立的规矩,谁敢破。

  转眼间,收粮的日子又到了。

  乡上开了三天三夜的会,头都开大了,才把任务分配下去。村支书冯家驹也被通知去开会,三天三夜他只说了两个字,不交。书记马堂拍着桌子,不交我撤你的职,冯家驹慢悠悠说,你当我爱当呀,把这个球差事,我推都推不掉哩。

  书记马堂想想也是,自打德胜爷退了后,冯家洼的班子就成了个大问题,冯家驹还是抓阄儿抓上的,气得他美美地捶了顿婆娘,说头天晚上不干那事多好,看把手弄脏了没,连书记都抓上了。

  婆娘很委屈地说,我不让,你偏要,人家月经都还没干哩,你就硬要。

  冯家驹气得又扇了婆娘一个耳光,我说嘛,咋这么背时,原来你来脏的呀。

  冯家洼还有个规矩,抓了你就得干,倒霉是你的事,可不能让大家跟着倒霉,书记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抗粮,二是保护大肚子婆娘。谁抓上谁就得把这两个任务揽起来,至于乡上说的那些工作呀、责任呀,狗球猫尿什么的,你就当吃饭的人听着了个屁,不在乎就行了。

  嘴上说不在乎,心里还得在乎,冯家驹一回来,冯家洼的村民大会就连夜召开了。

  会是在德胜爷家开的,满满一院子人,细细瞅,只有四五个男人,除过德胜爷,再就是支书冯家驹、村主任刘秃子、文书冯小志。其余的全是清一色的婆娘媳妇,有好几个大肚子,也挺着肚子来了。冯家驹感慨万分,人家的男人出门挣票子,我呢?他重重叹了口气,开口道,今年的粮交不交?

  谁都拿眼望德胜爷,德胜爷卷了旱烟卷子,悠然自得地抽。支书冯家驹又问了一遍,德胜爷不耐烦了,说,你是说话呢,还是放屁呢,你说交不交?

  冯家驹垂下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蚊子似的嚷嚷,不交乡上还要行哩吗?马堂说欠了五年了,今年说啥也得交齐。

  他马堂算老几?他说交就交呀,看你那德行,马堂给你喝酒了?

  没……没,哪能哩,人家也是随便说说吗!

  有你这么随便说的吗?德胜爷吭顿了几句冯家驹,脸一转,冲望秀喊,望秀,你站起来说几句。

  望秀从人堆里站起来,捋了捋头发,说,五年就五年,怕个啥,他能把我们从冯家洼撵出去?再说了,乡上把地都给推了,不让种了,你算算看,我们现在种多少,荒多少,地闲搁着,不让种,还要我们交粮,有这个理吗?

  人群中立马有人附和,不交,就不交,地怎么推过去原给我们怎么推回来,退耕还林哩,还个屁,谁见着林的毛毛了。

  德胜爷望望冯家驹,恨铁不成钢地说,听听望秀,说话得把人拿住,不交得有个不交的理由,一个男人家,跟不上望秀的脚后跟。

  冯家驹不服气,说,退耕还林是政策,又不是乡政府定的,能怪人家吗?

  望秀说,那钱哩,不是说退地有补偿的吗,谁见了,他乡政府咋不管这事儿。收粮就认得我们了,政策?你当我不懂政策,政策就定给他乡政府了?

  冯家驹又争辩,钱在县上,我不是说了吗?人家马书记又没拿。

  球个马书记,他是你爹呀?你那么护着他。说这话的是冯家驹的老婆,她跟冯家驹闹别扭,闹了好久了,主要是冯家驹烧白头的事,这阵见冯家驹替马堂说话,她的气就来了,站起来顶了一句。

  冯家驹脸臊得通红,蹲在地不吭声了。

  望秀又问,今年包我们的是谁?

  冯家驹半天了才抬起头,说,是有志。

  望秀一听是有志,脸微微一红,心情很复杂地蹲下了。其他人也一下没了声。有志当副乡长几年了,从来没包过冯家洼呀。德胜爷猛吸了几口,吐出一股浓浓的黑烟,说,马堂这娃子,狠呀!

  德胜爷说得没错。这一招是马堂最毒的一招,不到九九八十一,马堂不使这招。不过,马堂也有马堂的难处呀。

  马堂要当副县长了,组织部已经谈了话,时间就在年底,其他方面都没问题,组织部最担心的,是庙山乡今年的收粮。这个指标要是完不成,马堂的副县长也只能是驴头上绑的草,看是能看着,吃吗,怕就到下辈子了。

  马堂在乡长、乡党委书记的位子上熬了十三年,十三年呀,再要是熬不出头,马堂就只能给自己的婆娘洗裤头子去了。马堂都要上五十了,你听过现在五十的干部还提拔的吗?

  马堂跟冯有志说,你就当帮老哥一把吧,不瞒你说,老哥这是最后一搏了。见冯有志不吭声,马堂又说,我不走,你们也起不来呀,我们是拴在一个槽上的驴,有草大家吃,有磨大家推呀。

  冯有志还是不开口,马堂急了,成不成你放个屁呀,我急得尿都出来了。冯家洼这个骨头,只有你兄弟能啃动呀。

  冯有志望一眼满脸忠厚的马堂,说,可我不是条好狗呀。

  你是,兄弟,你是,这个骨头就交给你了。我多不要,兄弟你给我整来五万斤就行。

  五万斤?冯有志腾地站起来,你好大的胃口!

  还大?马堂瞪大眼,头发都竖了起来,五年我收他五万,还多?你按地掌子算算,一亩地摊几个,冯家洼是全乡地最广的,按政策收,翻上十倍都不止。

  这么一算,冯有志也没话了。可他又说,不光是粮,还有各种税哩,这么一算是不是多点?

  马堂说,看你,还副乡长哩,丁是丁卯是卯,先把粮收了,我现在只管收粮。

  冯有志不好再说啥了,那就先收粮吧。

  冯有志之所以这么干,其实并不是马堂那一番话。冯有志的心里是有另一个秘密的。

  组织部部长找过冯有志,跟冯有志彻夜长谈了一次。组织部部长说:这些年委屈你了,让你在副乡长的位子上干这么长时间,是组织对你关心不够,我代表组织,向你道个歉。

  冯有志的心一下湿了,好像大漠中困久了的骆驼,忽然听到清泉的声音。

  不过,组织部部长话音一转,很严肃地说,组织也有组织的原则,你虽然口碑不错,可你缺少政绩呀。

  冯有志赶忙给部长的杯子加满水,他很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就学会了以前老也学不会的东西哩?

  有志,提拔干部,一要看德,二要看绩,现在干部队伍的竞争也很激烈呀,这次组织上重用你,是重了你的德,但你得干出些漂亮的事儿来,也好证明你自己呀。

  冯有志又一次给部长加满水,他的心里翻滚着波浪,这些年的消极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他学生时代的**,和一直在心底冬眠的勃勃欲望。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向部长敞开了心扉,把滔滔江水泻向组织。

  这次谈话很成功,组织部部长没料想到,一向内向得有些偏执的冯有志,交流起来竟是如此的畅快。看来沉默的不一定是石头呀。

  告别的时候,组织部部长意味深长地握住冯有志的手,有句话我一直没说,现在我不得不说,人在关键时候,能否把握住,关键还得靠你自己。组织部部长盯住冯有志湿润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家庭问题要说不是个问题,但它在某种时候,又是个大问题呀,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一听这话,冯有志明亮的心立马暗了。

  冯有志想去趟县城,尽管他还不十分清楚去的目的,但他想他应该去一趟县城。

  书记马堂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说,去吧,也该跑跑,天上不会掉馅儿饼,不跑白不跑,跑了不白跑,嘿嘿,去,去吧。

  尽管马堂误解了冯有志,冯有志还是很真诚地谢了他。

  冯有志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招待所。路上有些问题还没想明白,他需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他决计先去一趟老丈人家。他都好几年没去了,他想先把这个疙瘩解开。

  冯有志买了一大袋子水果,还特意给丈母娘买了一盒脑白金,趁天黑时悄悄去敲老丈人的门。

  敲了十多分钟,一点儿动静都没。冯有志掏出手机,给里面打电话,幸好电话是通的,他都听见了声音,但电话显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的心多急呀,电话却响得慢条斯理。

  最后的事实是,丈母娘一家不在。冯有志怯怯地敲开对门,问他们去了哪里?对门费了很大劲,才认出是他。说,几年没见你了呀。说完又觉这话不妥,忙说,让你挑担(连襟)接走了,享福去了。

  挑担?冯有志迈着重重的步子,下了楼,他的思想一下集中在挑担身上。

  冯有志的挑担原来是个工人,小姨子嫁他的时候,冯有志还说过这样一句话,放着那么多干部你不找,非找个工人。当时小姨子好像白过他一眼,又好像没白,冯有志记不清楚了,他记清的是,挑担不久以后就恨上他了。

  为此,他们两挑担几乎从来不走动。

  不走动没关系,反正只要婚不离,他们还是挑担,去了他还得认。好狗不咬上门的客,可挑担现在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呀。

  他发了!冯有志始终弄不明白像挑担这样的人也能发,这就像他弄不明白像冯有志这样的人会混得这么惨一样,这两个复杂的问题一直纠缠着他。前一个问题好像有个眉目,比如挑担下了岗,下了岗就得找饭吃,就跟冯家洼人背煤一样简单。比如挑担做生意赔了,赔了就得捞回来,就跟冯家洼人生儿子一样,生了女儿是赔,越赔就越得捞。再比如挑担后来跑南方,捣腾走私货,电子表起家,手机发家,现在就做大了,啥也弄。这就跟,就跟什么哩?冯有志找不到比喻了。冯家洼好像没这方面的比喻,算了,不找了。

  对于后一个问题,冯有志到现在都想不出一丝儿眉目,他觉得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没有答案的问题要是再想,这人不是书念多了就是脑子进水了。

  冯有志现在也不想。

  问题是挑担发了,发的还不是个一般,听说都要做政协委员了。冯有志再去挑担家,就不再是狗咬不咬人的问题,而是选择做人还是选择做狗的问题。这个问题突然间变得很大,以冯有志目前的心态,他是解决不了。

  他只好选择先回家。

  冯有志提着沉沉的袋子,来到自己的家中。

  家依旧,冯有志咳了一声,才发现杨雪梅不在。他忽然悲凉地笑笑,她怎么能在呢?

  放下袋子,冯有志的心一下子沉起来。这沉是因为杨雪梅不在而起的,在了恐怕能多少轻松些。冯有志跌倒在沙发上,沙发还是娶杨雪梅时他买的,很旧了,就像他现在的心。怔坐了半天,冯有志想起身活动活动,主要是想找一点回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放在冯有志身上,找起来真是难。

  冯有志环顾四周,想在空****的屋子中间拉条线,把关于家的记忆全部串起来。他努力着,他想只要能串起来,家的感觉就会真实。努力到一半时,冯有志放弃了。他发现记忆这东西,是很顽固的,它要是故意跟你作对,故意破坏你的某个欲望,你就拿它没办法。串来串去,冯有志所有的记忆都被一个新鲜的词挡在门外,怎么唤也唤不进来。冯有志只好徒然地叹一口气,沉沉地把那个新鲜词吐了出来。

  他吐出来的词叫陌生。

  冯有志发现,陌生是种很可怕的东西。而且越是熟悉的东西,一旦陌生起来,比不熟悉的陌生更可怕。冯有志就被这种熟悉的陌生折磨着。

  他走进卧室,他完全是无意识地瞎走,他闻到了一股气息,同样是熟悉而又陌生。是杨雪梅的体香,好像还夹杂着女人内衣的暗香。因为他看到了女人的内衣,奶罩、三角裤、长筒丝袜,这些原本很神秘的东西现在就胡乱地撒在地毯上,撒在他眼前,一点儿规则都不讲。整个卧室给他的感觉是这儿刚刚发生过一起强暴案,而他是前来勘查现场的警察。

  一想到“警察”这个词,冯有志立刻有了警觉,鼻子也变得灵敏起来。他好像果然嗅到了一股男人味。他细心地俯下身去,在一堆属于女人的专用品里,他发现了一双袜子。

  一双男人的袜子。肯定不是冯有志的,冯有志从来不穿黑袜,冯有志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拿到鼻子上闻了闻,一股男人的恶臭真实地刺激了他,他有些慌乱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卫生间,一把掀开垃圾筒,在一大堆手纸和卫生巾中间,他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东西。他把那东西提在手上,他发现自己的两个手指在剧烈地颤动,好像它们提着的是一颗原子弹。

  这东西更不能说成是他冯有志的了,就是冯有志自己想承认也承认不了。因为冯有志长这么大从没用过这玩意儿,况且用也不用不上这么大的呀!他手里明明提着一个大号的,冯有志一阵乱想,不知怎么脑子里扑地就闪出江局长江上游的头来!他可是出了名的江大头呀。

  冯有志毫无选择地瘫坐在卫生间。第一次当警察就破了这么大的案,冯有志对自己恨死了。

  冯有志显然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自己的家里,他把自己抛在了大街上,他觉得整个大街都有一种陌生感,他看任何东西都像戴了套子的**,而自己就像一个被全世界都玩了的傻逼。

  县城之行让一个泄满了污物的套子彻底给破坏了,整个计划让冯有志一泡尿撒进了下水道。冯有志在离开县城的一瞬,忽地明白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正是困扰了他多年的那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像冯有志这样的人会越混越惨的问题。

  冯有志决计要改变自己,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包片儿冯家洼。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