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三十六佛国中,有一小国,名为若羌,近些年来在西域中声势渐起,原因就是西域最大马帮月雁帮明里暗里的扶持。
该马帮主要负责西南至西北的陆路运输,是沟通东西的一群重要使者,随着马帮的不断壮大与发展,乌尔塔以雷霆手段,将众分裂马帮拧成一股绳,成立了西域月雁帮,控制着东西交通的要道。
当年,梁军起义,西域各国动**,就是乌尔塔在其中各国纵横捭阖,才帮梁太祖萧晔稳定了西域的形势。
这也是九歌东君之始,萧晔曾称乌尔塔就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苏宝儿没有见过乌尔塔,但是听说过乌尔塔的大名,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
他有一双新月弯刀,回环狠辣,却不轻易夺人性命。
这样一个有威严,有侠义的沙漠英雄,为什么在他儿子的口中成了一个即将杀尽天下人的大魔头?
吉桑跨坐在苏宝儿面前,背对着骆驼头,与苏宝儿面对面。
他扯开脸上包着的红色头巾,刚要说话,就被一阵风吹得头发竖了起来,害得他连忙拍拍头发里的沙子,又把头巾缠好。
但是不得不说,这小孩包上头巾穿上裙子,跟西域里的大姑娘没什么区别。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吉桑被苏宝儿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似是憋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
“因为我阿爹是老若羌王的私生子。”
哦,只是私生子而已,有必要……
“什么?私生子?!”
这简直是重磅消息。
盛桃背靠着驼峰,坐得很是大爷款,她跟着骆驼摇来摇去,摸着下巴似乎要睡着了一般说道:“不然你以为若羌为什么这几年一跃成为西域最强?”
苏宝儿反应过来,马上意识到不对劲:“那这跟你爹要大杀四方有什么关系?你爹要帮若羌去剿灭旁国吗?”
“当然不是,这可能跟我亲祖母有关。”
乌尔塔是老若羌王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楼兰舞娘,曾在若羌宫殿的一次宫宴上献舞,被老若羌王一眼相中。
但是因为他的母亲地位卑贱,不配作为王室后妃,为保腹中胎儿,在王妃存加害之心时,舞娘买通侍卫逃出生天,流落在外产下乌尔塔。
苏宝儿皱着眉头听了,心道,还真是个俗套的故事。
谁料老若羌王竟对舞娘念念不忘,派人到处打探下落,二十多年前在乌尔塔闯出些名气的时候,找到了他们母子俩。
老若羌王的确是对舞娘情根深种,不顾众大臣的反对,迎娶舞娘为第一侧妃,养在宫中千娇万宠着。
乌尔塔不愿在宫中当金丝雀,那会儿他正在沙漠里横冲直撞,结交各路英雄豪杰,还凭自创的新月双刀在西域打出了名号。
若羌王也尊重他的意愿,没有将他接回皇宫之中。
“然后你祖母在宫里离奇死亡,你父亲一开始以为只是红颜薄命,因病暴亡。结果现在才知道,你祖母是被正王妃残忍害死,老若羌王只是为了乌尔塔的月雁帮势力,这才表面上对你祖母和父亲虚与委蛇?”
吉桑一愣:“公主姐姐,你怎么知道,我阿爹给你写信了?”
苏宝儿双手一摊:“春满楼的说书先生唯爱这类话本子,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可是问题是,太王妃奶奶和我大伯其实对我很好,对我亲祖母也很好,我不信他们是那样的人!”
“你大伯,就是现在的若羌王吗?”
吉桑点点头。
苏宝儿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同他解释:“你还太小,不知道有的人两面三刀,表面对你好,其实背后给你捅刀子,说不定你大伯就是这样的人。你祖母暴病而亡,实有蹊跷,你父亲要为母报仇也是情理之中。”
“你莫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吉桑听苏宝儿这么恶意揣测他大伯,两边腮帮子顿时气鼓鼓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非是觉得大伯他们既要利用我们月雁帮,又要提防我阿爹会夺了他们的王位。但这样,他们应该杀的人是我阿爹,再利用我控制月雁帮,杀我祖母算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可我大伯一家都特别好,以前我和阿爹伤了病了,大伯都会请最好的医官,小时候我阿爹在外运货,我都是留在王宫里和阿哥阿姊们一起同吃同住。”
盛桃冷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听说,若羌王任性暴虐,好色贪婪,跟你说的那个慈爱的大伯好像不是一个人?”
吉桑急了,他甚至想跳到盛桃那匹骆驼上挠她脸。
“是你跟我大伯熟,还是我跟我大伯熟?”
盛桃心道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让他继续说。
苏宝儿问:“你祖母不是都去世好多年了,怎么你阿爹现在才开始他的复仇大计?”
“因为可恶的北狄人!”
这一年以来,月雁帮经常遭遇全队卷进沙漠里出不来的情况,才一年不到,已经损失了不少得力老将。
这在以前,非常少见。
马帮中的成员,大多是从小就在沙漠或者高原中长大的,看看云看看风,就知道是什么天气,沙漠虽然诡异难测,但鲜少出事,不可能突然开始频繁失踪。
这种事情,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失踪,大家都没太在意,后来逐渐演变成一队一队人尸骨无存。
乌尔塔不顾下属阻拦,亲自去沙漠里寻找,虽然没有找全,但是的确找到了不少失踪弟兄们的尸体。
他们没有被杀害,也没有被下毒,大多都是脱水而死或者饥饿致死,是沙漠中的常见死状。
就在乌尔塔百思不得其解时,收到一封密信,被证实是马队里渗入了若羌王派去的杀手,马队很多人都是被这些卧底哄骗,进入了沙漠的危险区。
无凭无据,乌尔塔当然没有当真。
但是这封信就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发现,这些失踪的马队里,有些这几年才加入的新人,而且大多数都是若羌人。
这些新人,都没有找到尸首。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接着,突然国家宣布不允许月雁帮出入国境,这些小国大多数都曾是若羌国的友邦。
再后来,他得知了母亲的惨死真相。
当年侧妃的随身侍女,还有诊治大夫,突然从不知道哪个旮旯角里冒了出来,告知乌尔塔,侧妃是被王妃和老若羌王联手害死的。
再他不在王宫的这段时间,侧妃受尽折磨,因为舞娘出身,常在宫中被当做任人欺辱的对象。
“这不就是人证物证俱在咯,如果乌尔塔叔叔要去报仇,我苏宝儿也必定倾力襄助。”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吉桑激动地抓住苏宝儿的双肩。
“我知道这是北狄人的算计,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个被我阿爹好吃好喝供着的祖母侍女,是北狄的奸细!我亲眼看到了她跟被你们杀的那伙人做交易!不然我也不会被抓,还被打扮成这幅模样!”
这回,吉桑的话终于得到了苏宝儿和盛桃的重视。
当初北狄人可以亲手把吉桑剐了,还好吉桑急中生智,说不如把他留着威胁他爹,又或者营造出就是若羌王俘虏了他的假象,加深他阿爹和大伯的矛盾。
那北狄雇佣兵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把他掳了,打扮成羌族小女孩的模样,拘在佣兵营里和其他俘虏呆在一块。
并且送信给乌尔塔,告知吉桑被若羌王室当做人质的消息。
吉桑当时本来只是想保命,期间尝试过无数次逃跑,都被抓了回来,挨了不少打,直到他遇见了苏宝儿和盛桃行侠仗义。
“我阿爹做事从来不避讳我,他的计划是这次国宴上血洗若羌王宫,现在人员估计已经都安插得差不多了,就等国宴召开。”
“阿鹤哥哥是若羌的贵客,今年难得受了邀,这次国宴他必参加无疑,刀剑无眼,他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商若是卷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手无缚鸡之力……
一介文商……
若是吉桑知道他的阿鹤哥哥现在可以弹指间让人灰飞烟灭,不知道还会不会拿莫鹤生当说服她美人救英雄的理由。
“行,我就为你和你爹走这一遭。”
***
若羌国宴当天,一队舞娘从宫廷外鱼贯而入。
这些舞娘列队摆舞,窈窕生姿,胡乐一起,百花之中唯有一朵,鹤立鸡群,妩媚风情。
妙舞缱绻,胡旋飘袅,舞女们一身琳琅金钏,额发间宝石瞩目,胡衫裹身,纤纤素腰和修长手腿在衣裙中若隐若现,晃得人挪不开眼。
“西域女子,真是奔浪热情,看多少次都不腻啊。”
席中似有中原商人,看到舞台中露胳膊露腿还露小蛮腰的舞娘们后便目不转睛,宴中旁人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
坐在他上手的莫鹤生啜了一口葡萄酒,目光随意向台上一瞥,仅仅只是这么一瞥,他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再也挪不开。
只是和那好色的中原商人不一样,他看了之后,眉头微微蹙起。
一曲终了,舞女们并未散去,而是随着新奏响的乐曲,四散到各位宾客身边。
“这些女子都是我若羌国之瑰宝,专门为各位贵宾准备的,各位贵宾好好享受,莫要害羞推辞。”
那百花之首已经径直走到了若羌王身边,伏在若羌王的怀中媚态横生,而台下众人已有不少人和舞女纠缠在一起,大有行苟且之事的架势。
那百花之中最远一朵蒙着面纱的小小娇花,在众女皆散后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目光微抬,看向那座中安然喝酒,一丝不苟的男子,刚要跨步而上,便见已有女子如水蛇一般缠了上去,抢着要喂他酒。
小小娇花额头一根青筋暴起,刚要大步走过去,却被另一胡人缠住。
“小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正合我意,今晚就来陪我吧!”
那胡人说着娇花听不懂的胡语,醉醺醺地就去搂那小娇花,谁料他的手忽然被人拦下。
一手端着酒壶的莫鹤生介入他二人之间,搂住娇花白皙若雪的小蛮腰,让她紧紧贴住自己,随后浅笑着用胡语答道:“阿克丹王子,那可不行,这是我看中的女人。”
被截胡的王子微有恼意:“莫庄主,以前的宴会上你向来不沾女色,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
“因为,这是我的女人。”
莫鹤生掀起那朵娇花的面纱,露出面纱下化了浓妆却依旧美艳的容颜。
这是他极为陌生的一张脸。
可是他却满眼思念与留恋。
那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欢愉。
他在众人面前,低头亲吻住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