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玉竹居院门前。啖过早餐,闲叙家常之后,日温风暖,高篱与昭婉已然立在玉竹居大门外,双福早早赶了马车带来些麝香等什物与了黎伊伊。又从府里凭目观测,寻了件昭婉大体合身的紧身护卫男装。
此刻,双福手里掬着深黑色男子护卫服,欠身施礼,对公子说道:“公子,这件护卫服以前也没人穿过,一直放在浣洗房里,我特意去寻来给莫护卫暂且穿着的,等后日,新衣裳做好,我便取来再与莫护卫。”
高篱瞧瞧倒是觉着与昭婉身上穿的粗布衣颜色差不离,只是布料好了些,便问昭婉道:“都是男子衣裳,颜色大致相同,可护卫服料质要好些,你换还是不换?”
“不用了,我有赵大哥的粗衣就行了,且后日取了合我身的护卫服再换吧!”说罢,昭婉回面拉着黎伊伊的纤纤玉手说道:“伊伊姐姐,此玉竹居乃是福地,你居于此真的可以好生将养身心,想住多久都好,毕竟我猜姐姐一定是遇着难处了,最好别轻易说要离开,被仇家寻了去,可能性命堪忧啊!”
黎伊伊会心一笑道:“好妹妹,姐姐知你为人心宽人慈,也知道你与我一样定是也有难言之隐。不过,姐姐十岁不上便闯**江湖,知道这江湖本是个不详、灾祸之地。如今妹妹遇着高公子这等儒学才子,做他的护卫定然与江湖正面冲突较少,你可要就此好好珍惜与高公子在一起的机会,去完成你心中所想的事。以后,不再踏入江湖,平静度日才能相安无事。”
“姐姐放心,我的事必然不会半途而废,否则就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等这事有了眉目,昭婉定当将我的心里话全数告知姐姐知晓的。”昭婉拉着黎伊伊舍不得松手,仿佛一去便不会再归来似的。
高篱见状,面上噙笑,从旁插言道:“我说两位姑娘啊!你们这又不是分别多久,随时我还要来玉竹居小憩的。伊伊姐姐,你看我玉竹居这处僻静之所多养人,昭婉妹妹只不过待了几日可就越发的白净,越发的俏丽了。”
只是一句玩笑话,高篱自然一旁“嘿嘿”傻笑。孰料,昭婉听之如同“挑逗”艳词,头一天做人家手下护卫也没给主人面子,当即白了他一眼。“浑个说话,公子从今起还是把我当做男子吧!别再拿我取笑。”
“是啊!是啊!玉竹居的确清雅,自是养人的好地方。要不然公子怎么这般唇红齿白,面若银盘,比之女子家也清婉秀美的多呢?料想定是在玉竹居朝饮雨露、暮啜甘霖而后才养成如此这般的清秀!”黎伊伊揶揄中带着几分娇笑,不过就是为了替昭婉“出气”罢了。
高篱再傻也不会听不出黎伊伊故意讥诮他大男人却生的如同女子般的秀美面容。无论是故意替昭婉“出气”还是从中调和,高篱也懒得去计较。此时心中揆度的就是下一刻怎么面对威严如山的父亲。过不了父亲这一关就一切都完了。
两位女人家掩口一笑,“教训”了公子哥一番才心中舒畅。
“不说了,昭婉妹妹,你武艺高强,高公子的安危可全系你一身了。特别今儿是头一日去他高府,一定要谨慎小心,对待他的父母需格外懂礼谦恭,不可令长辈瞧出一丁点的不妥,切记、切记。”黎伊伊面上毫无笑意,谆谆教诲,用心提点。
昭婉当即颔首称“好”而后又是依依不舍絮叨了些不干紧要的话,这才与高篱上了马车,随马车缓缓向前,“玉竹居”这处“世外桃源”便渐渐远离了昭婉的视线。
……
高府大门,马车停下,高篱与昭婉下了车辇。一路之上,高篱都与昭婉商榷如何应付高府最高掌权者的威严。待昭婉得知高篱如此惧怕他的父亲时,自是答应与高篱勠力同心,演好一场女侠救儒生的好戏。且还有双福佐证,料必父亲大人会信以为真。
领头公子哥锦衣撕破,冠带歪斜,面上沾灰带泥。身后,一位身穿粗布黑衣护卫,俊颜超绝,一双秋水眸漪漪流眄顾看。仿佛是被这处大户人家府苑奢华宏阔的内外造设给惊呆了。
小厮双福紧随二人身后,一身下人粗布衣装亦不失精神抖擞。
行过大门,入院内起,但凡遇着的男女皆见着公子哥要欠身、福身施礼兼问好。
昭婉自幼生在庶民艺人家中,当然不曾见过如此的排场。仿若身临比之玉竹居阔敞十倍、百倍以上的世外桃源。但不同于玉竹居只有何妈妈的是,这里的下人更多的难以记住。
正门两侧皆是桂庑,庭院中间一座假山亦怪石嶙峋,穿石流水,地上一池清泉,建造规格堪比玉竹居整个院落大小,而此时风平浪静,池中只能漾起一泓细纹软波。
紧跟公子哥的身后,过了桂庑,正前、两旁便是厅堂与厢房。廊道连接,拱门分割。穿过厢房,阔大的后院落又比方才初进高府大门时见着的前院更为宽大。地面全是汉白玉铺设。如方才一般,院落三方都是建造精美的房舍,大体观去,至少也得十几间。
昭婉错愕不已,简直难以想象公子哥的家室如此的富庶。
前方,一年长者疾步走近公子哥。“二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但见双福见老者抱拳客气问好道:“杨管家!”
那位杨管家并未搭理双福,面上惊怖的表情还是落在公子哥的衣裾和脸上。却是高篱哭丧着脸问道:“杨管家,我父亲他人呢?”
“老爷他人在后花园“华月轩”里同夫人说话呢!二公子您这是出了什么意外呀?”杨管家再度担忧地发问。
“没事、没事,我去见我父亲再说。”回面,高篱冲昭婉道:“这位是杨管家,高府上下大小事务都仰赖杨管家操劳,你与他打声招呼。”
高篱再回面对杨管家道:“她叫莫昭婉,从今儿起是我的贴身护卫。”
待公子哥介绍了双方之后,杨管家便与昭婉相互抱拳施礼,也算平和,昭婉不言不笑,杨管家亦然,可都礼数周至、拱手欠身。
挥退杨管家后,公子哥与昭婉带着双福继续朝前。这处房屋连片,昭婉估摸着高府院落该是行到末尾了。岂知,一座宽大的拱门连接两边屋舍。拱门之上“岚园”两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紧走几步,入了岚园,一片更为清雅旷大的林园映入昭婉凄美惶遽的眸光中。
这莫非是皇家园林?如此奢华铺张?轩榭楼阁,小桥拱如弯月,翠竹松柏投影碧波。
昭婉尽力屏住狂跳的心房,克制悸动的思绪。随公子哥行了这么大段路,她才明白什么才叫有钱大户人家!
想想那夜偷盗古府时顾看的古家后花园与他高家的后花园比之简直就是霄壤之别。她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机遇,也暗自庆幸自己的慧眼和明智决定。
秋高日爽,碧水炳煜,亭台毗邻轩榭。走过迷幻般的林园烟岚,莫等回首便是如临梦境。
她虽然尚未完全丧失心智,但也是步伐渐次凌乱,时不时踩着了石道偏旁的花草,一个惊觉,她连忙收脚。经历风轻云淡,一路朝向那处“华月轩”此刻便近在眼前。
此番路程除了衣装朴实的下人之外,眼前两位侧颜中年男女的锦衣华饰不消说便能让人猜到就是高篱的父母双亲了。
“孩儿见过父亲、娘亲!”高篱突兀出现,在父母侧背后施礼说话。随即,双福也施礼问好老爷、夫人。
一对中老年男女闻言都转过了身。娘亲知道儿子所说的昭婉今个要来,自然一见着所谓绝色美人便双眸圆睁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男人装束的小女子。
不看不打紧,娘亲这么一瞧,惊得嘴巴张着就没法再阖上了。
威严的父亲壮阔的身材,犹如一座小山的男人面对着儿子和双福及不认识的来者,当即沉郁地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父亲眼中所见的是儿子发生意外的惨相,而娘亲则只顾着瞧果真绝世美妍的未来“儿媳妇”。两人的巨大不同调终究被父亲瞥见。“夫人,篱儿受伤了。你,你在看什么?”
娘亲听闻,仿佛梦中初醒,阖上嘴巴,才转眸看向宝贝儿子。“哎呀,我儿你这是遇着土匪了?”
娘亲只顾着一脸惊悚,但却异常于往日。仿佛儿子受伤,她只是做作的添加了面上的表情而已,不悲不急。
父亲终于亦将犀利的双眸定格于陌生来者的面上。出乎意外的是,父亲那双如刀的双眸竟同方才娘亲一般被眼前之人给惊呆了。“你是……你是女子吧?”
总算父亲慧眼识破,语不惊人只是目力过人而已。
昭婉早就在来时车辇之上听了公子哥的说辞,言明其父亲非等闲之辈,老辣练达,就是再往昭婉的面上多贴了髭须,恐怕亦会被父亲轻易瞧出。果不其然,事实正如高篱所料。而高篱担心的也便是这位商海纵横的厉害父亲,犹如高山一般存在于家族之中,撑起玉湘城第一家族的辉煌不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