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的八月末,郭奕来到江阴赵立的坟前祭拜。沈光远和郭士敦依照往年的惯例,皆来此地,以寻赵敏的踪迹。
梁兴和赵云等人也知郭奕回归中原,也前来与会,加之听闻消息的豪侠,竟有几十人。
众人齐聚赵立的墓前,谈起往昔,不胜感慨。
说得最多的,无不痛骂秦桧,皆言其在相位十八年,弄权固位,赵构渐成傀儡之事。“秦桧挟虏势以要君,金亦德之。有言:‘不轻易相。’可见金人很是看重这条走狗。”
“秦桧当年弄权的重要办法,就是牢牢控制朝中的执政大臣,架空赵构,几年后,便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一时朝中善类被排挤一空,剩下的尽是秦桧的奸党。绍兴二十五年,秦桧六十六岁,人之将死,害人之心,却没有丝毫悔悟,反而变本加厉。欲兴大狱,污蔑李光、张浚,胡寅等人谋反,牵连五十多人。怎奈他终于恶贯满盈,天理不容,大狱已成,他也病入膏肓。赵构一见,立刻让其父子致仕。那秦桧听闻,立时便死了。”
听到这里,郭奕不免惭愧道:“当日我冲进相国府,竟被他花言巧语骗过,如今看来,田师中毒死牛皋将军,让萧燕山夺走岳大哥的兵书应该也是他的诡计了。”
一旁的梁兴道:“你走后,我们又仔细查证过,确是秦桧指使田师中,在酒中下毒,毒死牛皋,闻者莫不叹恨。”
郭奕猜想,当年众人不提此节,实是不想有责他之意。想到这些奸臣个个寿终正寝,郭奕不禁大是郁郁。
说到赵构时,同样让人痛恨不已。郭士敦却道:“不过昏君选的这个赵昚,据说很是不错,算是昏君一生中做得最为得体的一件事了。”
赵云也道:“我也听说,新皇对咱岳大哥极是敬重,对于秦桧极是鄙视,好像秦桧在世时,他吃过秦老贼的亏。”
梁兴却道:“有消息说,新皇已经召回了被废黜二十年的张浚,封枢密使,启用主战派,看来这是要北伐呀。”
“我只承认张浚骨头够硬,可他当年富平之战,淮西兵变皆有重大过错。如今复来,让人堪忧啊!”
“多年的国防早被秦桧摧残殆尽,军中哪里还有什么良将。士卒畏战,民众安居,都不希望打仗了。这次击败完颜亮纯属侥幸而已,若想趁此机会收复中原,怕是会难上加难。”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岳大哥时,虽然财力有限,但军民一心,正是北伐的大好契机。如今有了财力,反而军民都不愿意打仗了。”
群豪正说到沮丧处,忽然远远传来阵阵笛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原来是一艘北来的小船。
那笛声越来越是苍凉,仿佛在诉说人间不平和不幸之事。
待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那船上之人竟然梳着小辫,看来应该是中原之地金国的属民。
众人一时都不言语了,只是望着那人上岸。
那人执箫向众人走来,依旧吹奏不止。
一名跟随郭士敦前来的小丐有些不耐烦,纵身上前喝问:“吾那金狗,哪里去?找死不成。”说着提棒过去就打。
那人侧身躲过,挥手疾呼道:“我找郭奕郭大侠有要事禀报。”
郭士敦一听,赶紧喝住手下,“小七,不得胡来,听他说些什么。”
只听那人行到近前,连连拱手道:“请问哪一位是郭奕郭大侠?”
郭奕拱手答道:“我就是,你有何事?”
那人立时一脸喜色,继而再次拱手,严肃了面孔道:“小人想问郭大侠一事,早年间听闻,郭大侠失去了心爱之人的踪迹,如今可还在找吗?”
郭奕心下一阵苦楚,道:“二十多年了,郭奕明知,那是镜花水月一场,可我却不能不想,不能不找。”
他的声音苦涩不堪,旁人听得都不禁为他感到难受。
只听郭奕接道:“我如今只是竭力多行善举,倘若老天真要我二人永不相见,那也是人力不可胜天,是我郭奕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话虽说得掷地有声,可郭奕还是红了眼圈。
那人见状,欣然道:“莫谓英雄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郭大侠,小人是东平人士,奉家主之命,特来禀告你一个消息,就是赵敏赵姑娘,她的藏身之处。”
众人一听,全都大吃一惊,纷纷围拢过来,个个睁大了眼睛。
郭奕更是心头突突乱跳,心胸犹如要炸开一般,伸手抓住那人肩膀。“小哥,你家主人他怎么说?”
那人却脸色一沉道:“郭大侠,我家主人和你素有恩怨,是以长久以来,不曾见告,不过近来有要事相求,望你能够答应此事,她才肯将赵姑娘的下落告知于你。”
郭奕急道:“只要是不违道义,不负国民,我郭奕无不答应。”
那人皱起眉头,“这个我家主人没说,只说你必须答应他的请求,他才肯见告你实情。”
一旁的郭士敦大怒。“你找死不成?”
说着就要动手,却被沈光远伸手拦住。“真是多事。且听他说是何事,咱们再研究对策也不迟。”
那人轻蔑一笑,道:“我既然敢来,也就不怕你们威逼利诱。我只问郭大侠一句,你答应吗?”
郭奕依然如故,坚定语气道:“郭奕已经说过,只要不违侠义道之事,不是祸国殃民之举,郭奕无有不从。”
那人叹了口气,“果真如我家主人所说,我每问一句,你如何回答,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也是她要我来找郭大侠的原因之一。”
众人见他吞吞吐吐,故作高深,竟说些不相干的,都强忍怒气,只是碍于郭奕在前,不便发作。
只听那人接道:“郭大侠一生善举,不是屈指可数,江湖上人人敬仰。我家主人说她只知道赵姑娘身在何处,却不知她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她请求一事,便作罢不提,若是赵姑娘安然无恙,那么你二人脱困之后,就到华山一趟,我家主人在那里等候二位。相求一事,到时她自会当面告知,希望到时郭大侠莫失今日之誓言。”
沈光远急迫道:“小哥,你说吧,郭奕是天下第一守信之人,他不守约,我叫郭士敦提我人头来见。”
他作为郭奕的长辈,被郭奕教授武功,丐帮再次兴旺,可二十年寻找赵敏皆无结果,是以比其他人更迫切一些。
那人一竖大拇指,“好!有义气——郭大侠,东平水泊之畔,水下藏宝洞中,你去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