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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国都血战

墨武非攻(全集) 叶平生 4862 2024-10-17 04:47

  

  楚共邙睡得正香,一阵剧烈的晃动将他唤醒。他骂骂咧咧坐起身,只见营房内的卫兵面色苍白地跪在他面前,声音嘶哑地大喊:“大人,贼寇,贼寇入侵,已突破外墙防线!”

  “什么?”楚共邙震惊地坐起身。作为多年拱卫国都的侍卫军官,他深知国都城防之严密。泗水南岸什么贼寇可以突破罕王宫的防线?除非是鲁国大军长了翅膀飞过江面!

  “贼寇在哪,有多少人?”楚共邙说着便站起身,一手扯过衣袖和盔甲,另一手从墙壁上扯下了大刀。

  “不清楚,不清楚……”兵卒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黑暗中到处都是人,怕是有数百之众,已经朝着王宫冲过去了……”

  “说的什么胡话!”楚共邙反手便是一掌,将那兵卒抽了个七荤八素,“数百人怎么可能绕过重重防卫冲到内廷来?我看你们是养尊处优太久,忘了杀敌为何物了!”

  他说着大步流星冲出了大帐,只见成群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披挂的兵卒提着刀胡乱搜寻着敌人,弓弩手也毫无章法地对着黑暗中放箭,看上去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够了,都给老子停下!”楚共邙怒吼道,“你们这也算是国君侍卫的样子?国君要是靠你们保护,几条命也不够你们折腾!”

  胡乱奔跑的侍卫们渐渐安静下来,气喘吁吁地聚拢在楚共邙身边,脸上流露出惊恐又愧疚的神色。

  “贼寇在哪?”楚共邙大声问。

  “已经突破外院城墙,巡夜的弟兄已经有超过数十人命丧敌手了!”有人慌乱地回答。

  “数十人丧命?”楚共邙重重皱眉,“这是敌人大队人马杀进来了么?”

  “没看见什么大队人马,只看见咱们的人一直在倒下!”

  “坏了,准是那三桓派来刺杀国君刺客!”楚共邙脸色一变,“全营将士立刻集合,随本将护卫国君安全!”

  “将军,火,火!”有人惊恐地大吼,一手指向远方。楚共邙回过头,只见漆黑夜空被血色的火光照亮,即使隔着百步远也能感受到隐约的灼热。那是国都北门,面向泗水的一侧。城楼在火光中燃烧塌陷,整个国都在火光映照下如同白昼。

  “是,是鲁军打过来了吗?”士卒们惊慌失措地问。

  “少废话,当务之急是保护国君!”楚共邙放声大吼,后背不知不觉浸透了冷汗。

  火光冲天的宫殿门前,负责拱卫内廷的滕军已然与入侵者展开了短兵交锋。夜色下如同鬼魅一般飞速挥刀的赤红色人影,凭借力量优势和丰富的杀人经验,无情地收割着守军的生命。没人清楚那是什么铁甲,竟能让盔甲下的普通士卒变成勇猛无数的嗜血凶兽。黑暗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楚共邙带队穿过战场,匆匆一瞥,只感到心头重重不安。空地之上倒下的竟都是己方士兵,敌方的尸体竟一具都没有看见。

  “巡夜人马何在?”楚共邙大声喊道。

  “我,我们便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滕军士兵冲到楚共邙面前。

  “你这是?”楚共邙一愣。

  “同袍的血。”滕军士兵简洁地回答,“贼寇砍下了他的脑袋,在下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

  其实他没有把更多实话说清楚。当时一条阵线上站着三个人,但只有他活了下来。因为他注意到,那些赤甲武士在飞速接近目标时,身上的甲片会有细微但尖锐的摩擦声,像是刀锋划过空气时的震动。但他只来得及伏倒在地躲避袭击,却来不及提醒身后的两名伙伴。只在瞬息之间,他身后的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便成为了两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统领你们的军官呢?”楚共邙急切地问。

  “死了。还没来得及踏出大门,就被斩去了头颅。”士卒心有余悸地说道。

  楚共邙脸色一沉:“你部还剩多少人?”

  “不清楚,在营房外被冲散了。贼寇一轮偷袭杀了我们不下五十人,现在又有百十人失去了联系,另有百十人分散在内廷各处与敌交战,队伍全乱了……”

  “带上你能找到的所有人,去国君宫殿!”楚共邙急迫地喊,“今夜无论死多少同袍都不足惜,关键是国君的安危不能出差错!”

  “是!”士卒说罢便转身去招呼同伴。楚共邙高高举起长刀,高声下令:“集合,去内廷!”

  正在此时,高亢而明亮的号角声响彻天际,众人的步伐同时止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黑夜中宫殿大门洞开,成群披坚执锐的武士推着一架又一架沉重的木箱踏出宫门。

  围攻宫殿的浴血甲武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滕军在耍什么鬼把戏,但却本能地对那些黑漆漆的木箱感到畏惧。

  正在此时,全身披挂铁甲的国君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长剑徐徐出鞘。那是历代国君流传下来的宝剑,堪称君王之剑。拔尖的刹那,一国之君的威严转瞬间奔涌而出,令人无端地感到敬畏。

  而对于浴血甲武士们而言,今夜只要顺利将滕国国君斩首,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便可宣告结束。

  短暂的沉默之后,浴血甲武士们齐声嘶吼着,拔刀朝国君架前冲去。

  “开山弩!”国君高高举起手中长剑,一面高声喝道。随着国君一声令下,周遭牢牢拱卫着国君的武士们纷纷四散开来,解开了那些巨大的木箱。

  木箱敞开的刹那,冲锋中的浴血甲武士皆是一惊。那些弩箭的样式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原产自墨家的疾射弩,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疾射弩。

  南征开始之前,田齐连同公输家一同做过测试,确认在近身交战中,墨家的疾射弩很难破开浴血甲的防御,除非面对对方密集且连续的齐射。因此浴血甲武士们对于墨家所谓的秘密武器颇感到不以为意。

  但今夜滕军推出了比墨家疾射弩大出十倍不止的弩箭,听上去似乎被命名为“开山弩”。单看那些巨大而狰狞的箭头便令人不寒而栗——浴血甲真的可以抵挡这样的一箭吗?

  没等他们想明白,国君手中长剑狠狠挥舞,同时高声喊道:“齐射!”

  随着一阵尖锐而刺耳的蜂鸣声,十数枚小臂一般粗的弩箭飞射而出。呈密集队形排列的浴血甲武士完全来不及反应,站在前列的士卒几乎在转瞬之间被弩箭贯穿了身子,弩箭在他的小腹处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洞,烂泥一般的血肉如同瀑布一般喷涌而出。而绝大多数弩箭都在贯穿了第一人之后还能继续对第二人产生杀伤,并且几乎是威力不减,依旧能贯穿浴血甲武士们的大腿或手臂。一时间整片空地上无不是惨烈的哀嚎声。

  被开山弩命中的痛苦绝非普通的伤势可以类比,这些弩箭原本是为守城而使用,所需要打击的目标本该是巨大而笨重的攻城塔。而人体显然无法与攻城塔做比较,一旦被开山弩命中,锋利的箭头会在瞬间撕裂他们的皮肤喝血肉,带来巨大的痛苦。相比开山弩齐射之下的伤员,那些被一箭毙命的士卒反倒是幸运儿了。

  “不愧是国君……”楚共邙低声喃喃着。他也见识过开山弩的姿态,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将它如此使用。

  国君的这一轮开山弩齐射顺利收割了超过二十名浴血甲武士的性命,还有十余名垂死挣扎的伤员躺倒在血泊中,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拼命向着同伴爬去。

  只不过开山弩的战果也仅限于此了。它的装填工序过于复杂,而剩余的上百名浴血甲武士显然不会给国君悠闲装填第二轮的机会。

  “滕国的国君,生来就该与将士们出生入死。”国君默默握紧了长剑,剑锋直指面前的敌兵,“将士们,随我冲锋!”

  “冲上去,保卫国君!”楚共邙也大喊着,率领大批兵马从背后杀进了敌军的阵型中,内廷再度陷入一片惨烈的混战之中。

  “杀!”远处的狐叔介也看得热血沸腾,当下顾不上要骊的阻拦,这就要冲上前去。

  “够了!都听我说!”公尚过拼尽浑身力量大喊道,“老将军今夜纵使杀了再多的鲁军也扭转不了战局!当务之急是立即离开此处!”

  “离开此处?去哪?”狐叔介与要骊皆是一愣。

  “去墨城!那里有我们筹备已久的反击武器!”

  “武器?是何武器?”

  “现在先别问问题了!”公尚过痛得浑身发颤,“再拖延下去,南岸滕军一个也活不了!”

  狐叔介被公尚过的语气所震慑,这才稳定住情绪,听从了他的建议。三人于是结伴而行,趁着两军混战的关口,小心翼翼地撤出战场。

  国君显然也无意在宫殿内与浴血甲武士恋战,虽然眼下浴血甲武士在这内廷占了上风,可城外毕竟还有成千上万的滕军士兵,一旦他们完成集结,纵使浴血甲武士再如何勇猛也难以抵挡。因此内廷的滕军士兵们在国君的指挥下,也在朝着城外做攻击前进。

  好在公尚过一行人目标较小,不易引起敌兵注意,因而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城外。眼下国都之内一片混乱,鲁军的斥候和少量浴血甲武士正在城内四处纵火,造出鲁国大军已经攻破国都的假象。城内守军人心惶惶,一部分士兵眼见对岸无数巨大的浮桥铺天盖地而来,甚至瞬间丧失了对阵的信心,抛下防御职责而四散奔逃去了。士兵的溃逃越加引发了城中的混乱,无数孩童妇孺也纷纷收拾细软奔上街头,一时间满城尽是冲天的火光和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败得太快了,太快了!”狐叔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一手编练的军队竟然不堪至此。好在随着狐叔介四处奔走疾呼,集结兵马,那些四处溃逃将士中有认出狐叔介的,在老将军的呵斥下停住了逃命的脚步,满面羞愧地跟在在狐叔介身后等候命令。很快,狐叔介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军官及士卒,老将军终于可以着手恢复对国都的控制。

  他首先派了一队建制尚且完整的兵马入内廷去支援国君,接着又把能找到的每一个青壮收编为民夫,组织他们前去扑灭北门大火,同时重新建立北门的防御。

  公输家的巨大浮桥虽说看起来声势惊人,但仍需要耗费一定时间在起伏的江面上稳固形态,何况这之后的鲁军大队人马还要整队渡江。虽然留给南岸滕军的反应时间十分有限,但狐叔介显然不会放弃任何战场空档。

  此时公尚过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在要骊怀中睡睡醒醒。老将军见状连忙 招来了军医对公尚过的伤势进行了简单处理,公尚过在伤口的刺激之下猛然惊醒,一把攥住狐叔介的胳膊大喊道:“快去墨城,快去墨城!”

  “已经派探马去通知墨城了,我将随身的令牌交给了他,有此令牌如同直面国君本人。”狐叔介拍了拍公尚过的肩膀,“安心养伤,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南岸的滕军将士来办好了。”

  公尚过则神志不清地倒下身子,嘴里仍在断断续续地念叨:“墨子有令,墨子有令,墨城的机关要处在随时可以调用的状态,以防不测,以防不测……”

  接着他猛然睁开眼,在要骊惊讶的目光中坐起身,遥遥望向墨城的方向,神色既紧张又兴奋:“我绝不会辜负墨子的期望……墨城的机关,随时可以启用!”

  说罢,他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狐叔介与茫然的要骊对视一眼,大帐外的众将正在等候他的命令。眼下顾不得狐叔介去思考公尚过所说的墨城机关是什么,在吩咐要骊妥善照顾公尚过之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要骊小心翼翼地放公尚过躺平,看着他似乎是陷入了熟睡当中。在大帐外一片兵荒马乱的嘶鸣与叫喊声中,要骊轻声说:“你们的墨子,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公尚过的眼皮忽然跳了跳,似乎并未完全睡去。

  “墨子,墨子……”公尚过张了张嘴,咧开了一个难看的微笑,“墨子他……时常在挂念公主……他给你写了很多信,很多交待后事的信……但,但写完后又烧掉了,怕动摇军心。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其实我和宁吾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公尚过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要骊心底一惊,连忙伸手去探公尚过的鼻息,发觉他只是睡着了,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是么?”要骊回味着公尚过的话,微微一笑,笑容既甜蜜又凄凉。

  “你们的墨子……当真是块木头。”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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