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图》是传说中的秘宝,据说谁得到了,就能掌握海上的生意,传说是由唐代的星宿师和航海士共同绘制。
描绘了通往高丽、琉球等多个海域的航路,不但标出了暗礁险滩,更有测绘季风洋流的方法。
顾家在泉州成为“船王”,就是因为船队三十年来从未在海上沉没,财富才得以积累。所以有人盛传这张价值连成的《海国图》落在了顾家手中,如果被人拿走了宝图,怕是不过几年,这“船王”的名号就要易主。
“这世上真有这张图吗?”阿朱斜倚在铺着金色软垫的贵妃榻上,好奇地问。
“应该是有的,那些人显然是怕我捣乱,才特意把冢狐招来还魂,让宿敌牵制我,对此图志在必得。”老头子回想起昨晚跟冢狐的会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依旧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但似乎有一样不协调的东西,出现在了一贯孤高自矜的他的身上。
“小姑娘,你家的主人有没有藏着张珍贵的图啊?”阿朱笑眯眯地问糖奴。
糖奴却只失魂落魄地趴在窗前,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雪花落到她的衣裙上,她都不知拍打一下。
“指望她是不成了,看样子是为了漂亮的小少爷伤透了心,确实,情人被妖怪吃了,谁也不会接受。”阿朱哀怨地看向老头子,“怎么办呢?冢狐守在顾家,不要说去找什么海国图,连门都进不去。”
然而一直在发呆的老头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诡秘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让阿朱不寒而栗,她似乎看到了昔日在动乱的年代,那个如魔似鬼的男人,他又回来了。
“这几日顾家必有一场大火,我们只需在火起时趁乱混进去即可。”老头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阿朱,我好像猜到了《海国图》藏在哪里。这几天还要辛苦你去守在顾家,留意动静。”
他兴致极高,苍白的脸庞也变得绯红,如多情公子般吻了吻阿朱的桃腮。
“这么冷的天,去探听消息好辛苦,我要集市上最好的黑绢做春衫,再有些炸全蝎,或者虫子之类的就更好了。”
他满口答应,居然拉着一直失魂落魄的糖奴出了门。他既没有去顾家大宅,也没有去找灵雨,而真的来到了集市中。
糖奴跟在他身后,再也没有了几天前的活泼可爱,一路上始终绷着小脸,瞧着地面。
任他拿桂花糖糕逗弄她,她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落雪茫茫,老头子撑着竹伞,披着厚重的斗篷,在绸缎铺买了两匹阿朱喜欢的黑绢,又去蛮民开的店里去买虫卵。
但最后,他却意外地停在一间售卖松香的店门外,就在他走进店铺的同时,一直如行尸走肉般的糖奴突然活了过来。
她脸色潮红,瞪圆了眼睛看店铺中陈列的透明松香,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存在。
“公子是要做琥珀玩件还是用来擦琴弦呢?”卖松香的老板急忙迎了过来,显然看他气度不凡,有生意可做。
“怎么?这还能做琥珀?”他奇怪地问。他突然想到了冢狐身上的不和谐之处,昨晚他的腰带上正缀着个琥珀挂饰,那是一只红色的蜻蜓,被包裹在透明的松香中,栩栩如生,晶莹可爱。
“当然,只要将以小火将松香融化,再把昆虫放在模具中,就能做出松香琥珀。虽然不及真的琥珀坚硬,但以软布磨亮,也是个漂亮的挂饰。”仿佛是为了让他动心,老板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这种玩意儿如今在衙内公子中很流行,年轻的少爷们每逢春夏,就会去庄园郊外搜集鲜艳夺目的昆虫。”
最终老头子买了两块松香,踏着落雪离开了小店。糖奴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小脸绷得紧紧的,似乎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羲禾待你好吗?”在飞扬的雪花中,老头子静静地问。
“很好……”提到旧主,这个喜欢吃东西的小姑娘再也不闹着买吃的,而是抹起了眼泪。
“有多好呢?”
“我喜欢什么,他都会买给我。”
“那我也给你买东西,你不要再想他了。”路过一家馒头铺,他买了两个肉馅馒头,递给了糖奴,“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要再为了过去的事情难过。”
糖奴接过馒头,默不作声地吃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华灯初上,飞雪如梨花般片片飘落,在这寒冷而美好的黄昏,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俊俏风情的钩子眼少年。
“糖奴,你想要什么呢?是喜欢树叶还是蚊虫呢?”那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往,也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这个放浪形骸,被家族摒弃到西京的公子哥居然屈尊降贵,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给她最精致的住所,为她提供最好的吃食。
在羲禾的呵护中,她过得像个公主,不知世间疾苦,甚至在落雪纷飞的冬日,也能享受到春季的暖阳。
日月更迭,情愫暗生。
“要是能变成配得上羲禾的女人就好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知是在哪个夜晚从脑海中冒出来的,她拼命想要将它抹去,但它偏偏却像是春天的野草般漫无边际的生长。
终于有一天,羲禾又为她摘来了几十种树叶,她看到了她一直在等待的那种心形的叶子。
那是紫檀叶,传说能迷惑世人,令人类产生幻觉的树叶。
于是在一个冷月辉光的夜晚,她抛弃的丑陋的躯体,变成了少女之姿。而随着手中的紫檀叶不断增加,她变成的女孩越来越完美,纤腰如裹,肌肤细腻,除了脸稍微圆了点,几乎称得上是个美女了呢。
她默默地存下了所有的紫檀叶,将它们视若珍宝,只希望叶子再多一些,自己再漂亮一点,就以少女的姿态与他相见。
可是所有的梦想都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随雨打风吹去。
糖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不愿再回忆过往,连忙跟上了老头子的脚步。
“我还想吃栗子糕。”
“你再这样吃会嫁不出去的。”老头子嘴上说着,仍买了栗子糕给她。
或许妖怪本来就该跟驱魔师为伍,何苦要奢望人类的爱恋,她拉住了老头子的衣袖,第一次表现得乖巧听话。
钩子眼少年的身影,似乎随着灯下的落雪,零落在夜晚的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