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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信号(三)

燃烧渡轮 七月白鹿 4762 2024-10-18 01:05

  

  徐卉慧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我觉得自己也蛮无辜的,那条短信是谁发来的我都不清楚,而且还是一条充满了密语的密码,我根本无法破解。他们因为这个来绑架我也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是他们自己内部起了内讧才会相互怀疑的。”

  王世尧沉默片刻,并没有提出要查看那条短信的要求,因为他马上就要前往目的地,已经没有怀疑徐卉慧短信的必要,他只需要叮嘱徐卉慧说:“徐小姐,短信的事情你无需再烦心,我这边向你保证,最迟这周——你就会得到真相,我会亲自把真相带给你,在这之前,还请你再耐心等待一阵。”

  徐卉慧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并表示配合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辛苦王警官了。”

  6.

  南县。

  上午12点。

  陈东拿到上级的批示后,终于能够和小秦一起准备前往港口。

  “你们的审批也挺快啊。”小秦坐在车里只等了陈东20几分钟,就看到他拿着文件回来了。

  “都已经审了半个月了。”陈东微微叹气,“卡在市级主管领导那里很长一段时间,幸好有你们县的一个姓张的公安副局长去和市级汇报情况,这次联合行动才被批令签字。”

  小秦说:“我们头儿已经在路上了,快的话,晚上7点就能到。”

  陈东点头,并整理着文件道:“由于这次行动是秘密进行,不能声张,所以我挑选小组成员也需要格外谨慎。侦察科会借人给我这边,我组里的几个人还在监视郭婷,在林山出现之前,郭婷的嫌疑还不能够完全洗清,得力的人手也就少了3个。”交代了这些之后,陈东问小秦:“你们那边带了多少人来?”

  “我们头儿出了两台车,算上他的话,是9个人。再加我,正好10人。”

  “现在这种节骨眼,也不能总是和他们进行联络,我上头还是担心会被监听。”陈东俨然是吃了不少亏,对这个诈骗团伙充满了提防。

  小秦也有些紧张地深吸进一口气,“成败就在今晚了。”

  陈东感慨道:“两年了,这个案子也该有个了结了。”

  小秦忍不住问陈东:“你觉得守株待兔这种计划靠谱吗?今天晚上,林山真的能出现在港口?”

  “你我两地双方所获得的信息都表明了他们接头的时间就是今晚,林山租赁的渡轮时间是今晚,从北县前往这头的接应人也是今晚,这已经是非常明确的信号,不会有错的。”陈东非常坚定。

  小秦却有些顾虑的说道:“像他们那种行走江湖多年的诈骗团伙,肯定是非常狡猾奸诈的,绝对会预想到我们的埋伏。”

  “未必。”陈东指出,“就像咱们之前怀疑的那样,如果这个林山真的是个卧底——那他就有办法消除接头人的顾虑,除非我们的考量是错误的。”

  “他是卧底的这件事也只是推测,可没有一点证据能够证实,连他的信息都找不全。”小秦感到无奈地摇头晃脑,“咱们也真是走投无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说什么丧气话呀!”陈东拍打了一下小秦的脑袋,“在与你们头儿汇合之前,咱们先去吃饱喝足,到了晚上才能好好干活。”

  小秦揉着自己的头,“那我想吃顿肯德基。”

  “办案补助每人50,你不是我们单位的,你的补助回你们县去取。”陈东的算盘珠子扒拉得清清楚楚,“吃顿牛肉面就顶不错啦。”

  小秦也不会放过他,单方面决定道:“那就破案之后,你们南旗县派出所做东,来请我们吃大餐。”

  7.

  下午1:05。

  徐卉慧坐在副驾驶上,她的手机因显示着导航而导致掉电过快,于是就拿出了准备好的充电宝。

  已经开了1个半小时车的刘大强打了个哈欠,徐卉慧瞥见他这情况,就将靠近自己的奶茶递给他,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来取,徐卉慧却说:“小心开车,我拿着,你直接喝就可以。”

  刘大强顺从地凑过来,咬住吸管喝进一口奶茶,几颗珍珠蹦在嘴巴里,他感到不习惯地嚼了几下,这是他第二次喝这种东西。

  “有、有点凉了。”他说。

  尽管他自己并不在意奶茶的凉热度,但他这句话里隐隐的愧疚是因为——他觉得徐卉慧会觉得这杯奶茶不够完美。

  “这个温度刚好。”徐卉慧拿过自己的那杯喝了几口,“我不喜欢太热的。”

  刘大强瞥她一眼,心里也似乎释然了一些。

  “你很少买这种东西吧?”徐卉慧随口问道,“感觉你不像是会关注这些的那种人,如果是你自己坐车,大概会买啤酒、洋酒一类的东西?”

  刘大强嗤笑,“酒驾就算了,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气氛略显尴尬,刘大强想放首歌听,但又发现徐卉慧已经在闭目养神,他不想吵到她,就作罢了。

  破旧的车子一旦踩下的油门过深,行驶起来就会十分颠簸,哪怕路面平整,也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细小问题。

  就好比是产生过怀疑的充满了裂痕的感情,无论再如何努力去修复,也难以回到最初。

  刘大强忽然就有些感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快要见到林山了啊……”

  他原本恨透了林山,无数次地想着再次见面一定要先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把这两年来的所有怨恨都发泄干净,最后……最后要杀了他,替刘丰报仇。

  可如今就要实现心愿了,刘大强的心里却产生了许多退缩的理由。

  杀了林山之后该怎么办?

  改头换面躲起来真的能够执行吗?

  难道要躲一辈子?孤苦地度过余生?

  值得吗?

  牺牲掉自己的人生,只为了“复仇”两个字,如果刘丰还活着,会愿意看到他变成这样吗?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明明曾恨林山恨得要死,谁曾想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刻,他反而有很多要担心的事情。

  尽管刘大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畏手畏脚的,但他总是会有顾虑,也总是会贪生怕死。

  就在这个时候,徐卉慧醒了,她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地突然问刘大强:“你说,陆雁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找到林山呢?”

  刘大强回过神来,他看向徐卉慧,就好像找到了自己贪生怕死的原因一样,“那你呢?”

  “我?”

  “你为什么对林山这么执着呢?”刘大强终于问出了他一直在意的事情。

  徐卉慧低垂着眼,表情平静,无喜无悲,也全然没有期待似的,只是默然地回答着:“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追寻着本就不该存在的执念一路往前走,可能早就该回头的,却非要陷在自己的这份执着里,说是自我感动也好,说是执迷不悟也罢,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谁也不会情愿放手的。”

  刘大强沉下了脸色,他似乎不想听到徐卉慧用这样深情的语调来描述这段旅程,是的,在他听来,徐卉慧的描述就是一种深情,他甚至都不想听她谈论林山的名字,可他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嫉妒林山,毕竟这种感觉在从前都没有体会过,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见他长久沉默,徐卉慧侧头来看了他一眼,略带关心口吻地问了句:“你呢,今天过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啊。”刘大强有些无力地笑了一声,“我想回去老家,盖房子,娶媳妇,生孩子。”

  徐卉慧笑了,“简单明确的心愿,真让人羡慕。”说到这,她的笑容逐渐隐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忽然问起刘大强:“你恨不恨林山?”

  刘大强知道她的意思,“当然恨。”

  “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并不是林山杀了你哥,也许……这是个误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大强打断了,“你不用替他辩解,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林山必定是凶手,总归不是我哥自己杀了自己吧?”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可能,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存在压根就不可能。”

  “所以,你和陆雁又有什么分别呢?”

  刘大强皱起眉,匆忙地看了看徐卉慧,眼有困惑。

  徐卉慧不疾不徐地说道:“陆雁不会轻易放过林山,是因为她觉得林山背叛了她——在与你哥哥刘丰争执过后,虽然你哥为此而丧命,可林山选择的是逃亡,这等于切断了与你们之间的全部联系,陆雁理应生气,但最主要的,她是担心林山会把诈骗团伙里发生的一切带到外面,所以她带着晶晶去见林山,目的是用晶晶来要挟他,也就是说,林山手上肯定有陆雁想要的东西。”

  “然后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刘大强这话中有隐约的愠怒,在他看来,他已经为徐卉慧离开了陆雁,而徐卉慧却始终在关注着诈骗团伙内部的事情,全然没有体谅到他所付出的一切。

  “我的意思是——你和陆雁都被困住了。”徐卉慧转过头,眼神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在她的脸上洒下斑驳光晕,她难得清醒地说道:“之前的我也和你们一样,曾被困在那一天走不出来。可现在,我能够正确地看待这一切了。”

  那一天,是哪一天?

  刘大强盯着前方,他思考着徐卉慧说的话,也在回想自己被困住的地方。

  是那个破旧的三层矮楼,还是那个流淌着刘丰鲜血的走廊?他记得那些窗户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将冰冷的墙壁映衬出诡异的血色,令他和刘丰的身影显得破碎而摇晃。

  可却不是那。

  刘大强恍惚地想,他是被困在那个清晨的早上,简陋的餐桌,撒了葱花和香菜的碗里盛着被酱油浸泡的豆腐脑,她笑着对他说她要请客。

  那个早上,他感到很开心,以至于在之后总是会无限地回想。

  他被困在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期盼中。

  8.

  下了火车,晶晶跟在陆雁身边走出了车站,他被叮嘱站在原地不动,陆雁则是与前来接应的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晶晶顺从地站在人潮中,默默地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女人。视线从她的衣服、裙子、鞋子一直看到了包。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像是在刻意彰显着某种优越感,又或者是要去见一直想要见的人,她表现得非常积极。

  可错误的香水味暴露了她本质上的寒酸,哪怕拎着再昂贵的奢侈品手包,也掩盖不住她差强人意的品味。

  晶晶并不觉得陆雁是个漂亮的女人,他只是觉得她很强大,却不认为她很美丽。

  而他之所以选择站在陆雁的阵营之中,完全是因为他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

  就从陆雁的住的小区说起——一进大门,宽敞的大厅有着漂亮的地砖、吊灯,,小区常年进行绿化,住户都是体面人士,会让住进来的底层人也有一种膨胀幻觉,仿佛她也是这些成功人士的一员。

  而这样生活条件的人会开好车,晶晶虽然不认识太多车标,可陆雁的车,她却是认得的。是奔驰。

  林山曾说奔驰也分ABC级别,但他也告诉过晶晶,陆雁的车是S级。就好比是打游戏,可以抽到一张S级的人物。

  只不过,站在那个小区里,晶晶也会看到有许多捡垃圾的人在垃圾桶里翻找。而身后有疾驰而过的轿车,车子里的人带着亮闪闪的手表,晶晶并不是羡慕开车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哪一边都不属于,他甚至连垃圾都不配握在手里。

  他的存在,就像是连接这两个原本不可能联结的世界中间的介质,而这造成他自身的磨损,使得灵魂某处,像是被损坏了似的,产生一种故障,这故障感,造成他长期恍惚、严重地没有自己的个性。

  或许他是陆雁塑造的最为成功的附属品,比他的父亲还要遵从陆雁的一切指令。

  哪怕他从心里不认同陆雁作为“人”的存在,却又向往她所拥有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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