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舒猛的弹跳起来,她以为赵奕衡定然是不许她对依娜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报复,正要说得什么,便听他道。
“死得太容易的不解气,倒是剥皮,凌迟,梳洗听起来不错……”
穆明舒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却见他大步上前,一把将自个的手包进他宽大的掌心里,这一刻那周身的冰冷这才尽数散去,声音温柔似水的道:“心里不得劲只管吩咐人来办就成,何必亲自到这样晦气的地方来。”
“看着她生不如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穆明舒见赵奕衡没有发怒的意思,倒也不同他打太极:“今日,我定然是要看着她惨死的。”
赵奕衡晓得她是对依娜恨之入骨了,不然她也不会用那样歹毒的手段来对付依娜。
他说:“我陪着你吧。”
穆明舒还诧异一回,待抬眸看他,却见他已经一脸正色的道:“朕记得,刑部的刑罚里头是有烙刑的。”
刑部尚书忙上前行大礼,恭恭敬敬的道:“回皇上,的确有烙刑。”
“那便先上烙刑吧。”
正悠悠转醒的依娜猛的听到这一句,险些又晕了过去,她的喉咙发出咕隆咕隆的响声,半响才含糊不清的问道:“赵奕衡,这个贱人疯了,你也要跟着疯吗?”
赵奕衡满眼嫌弃,施舍的看了依娜一眼,冷笑:“你应该知道朕从来不是甚个良善人。”
只一句就叫依娜绝望得彻底,可她还是咬着牙急急道:“两国开战,会民不聊生的,你当真愿意为了她一个女人闹得天下大乱吗?”
赵奕衡没说愿意不愿意,他道:“这天下,朕就是为他们母子两个夺的,朕也不是甚个明君,只要触了朕的逆鳞,别说天下大乱,就是赔上整个大都朕也在所不惜。”
依娜睁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眸,却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个连自个国家都不看重的人,你还能同他说什么?
烙刑的刑具是根一丈高的铜柱,上头雕刻着各种青面獠牙的怪物,甚是狰狞。差人往铜柱里头倒入烧得通红的炭火,不多时铜柱便已经发红,叫这阴冷潮湿的牢狱倒如那三月般温暖。
依娜叫人架起来,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她知道就是自己挣扎了也没有丝毫意义,赵奕衡同穆明舒压根不把西凉放在眼里,如今更是铁了心的要把自个折磨致死。
当残破不堪的身体贴着烧得通红的铜柱,发出滋滋的声响,依娜痛苦的尖叫声穿透人的耳膜,**漾在这死气沉沉的牢狱之中。
小半柱香过去,差人将依娜从铜柱上扒拉下来,身上更是血肉模糊一片,有那更甚的已经结了一个痂,宛如锅里烧糊的菜肴一般,恶心又难看。
依娜早已经痛得昏迷过去,这回一盆加了盐的温水下去,直直将她又疼醒。
“求求你们了,给我个痛快吧,求求你们了,给我个痛快吧……”她反反复复的低喃都是这一句。
曾经她以为就是死也会叫自个死得有尊严的,而如今,别说尊严了,只要能给她一个痛快,哪怕叫她跪下来磕头她也愿意,甚个劳什子西凉公主,她这一生就是活脱脱被这个公主的称号给拖累的。
然而依娜的求饶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方才她是抱着铜柱烙一回的,待浇醒了复又背靠着烙一回,经得这两回她整个人便都去了半条命了。
穆明舒到底是女子,虽然觉得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可看到依娜受尽这番折磨,便是再狠毒的心肠,也微微侧了目。
赵奕衡就坐在她身边,面不改色的看着依娜受刑,手却伸过来紧紧握住她,声音寡淡的问:“要给她个痛快吗?”
穆明舒本是想着要依娜受尽折磨而死的,可经得这几个时辰,她却有点受不住了,沉默了半响才道:“赐杯鸩毒吧,也算给子悦积德了。”
赵奕衡没反对,不管赵子悦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大都跟西凉之间的友好关系都不可能再如从前了,是以依娜如何死真的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赐杯鸩毒,尸首喂蚕尸虫。”
赵奕衡吩咐下去,刑部尚书立马上前应下,心中却对这个看着是个明君的赵奕衡大大的改观,方才他还觉得穆明舒行事手段太过狠毒,却没想到这位昭华帝加更变本加厉。
鸩毒虽然能叫依娜死得痛苦,可那蚕尸虫是什么东西,只怕闻之叫人色变了。
蚕尸虫顾名思义就是靠蚕食尸体为生的,只消一窝虫便能在一个时辰内将成人的尸体蚕食干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可未是比喂狗喂鱼都残忍得多。
而依娜迷迷糊糊的听得一句,却是连害怕都没有了,她情愿被鸩毒毒死后叫蚕尸虫吃干净也不愿意再受大都那些千奇百怪的大刑了,什么叫生不如死,她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此时此刻的依娜知道了自个最终的下场反而冷静了下来,一双糊着血迹的眸子再是睁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真羡慕穆明舒啊,真的好羡慕好羡慕。
穆家人永远守护着她,赵奕衡永远宠爱着她,世人也都尊敬她。而自己呢,明明是一国公主,却被家族抛弃被国家抛弃,最后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赵奕衡吩咐完依娜的后事,倒也没有再同穆明舒待在这儿,他记得穆明舒同自个说过,那一场大梦中她是死在宫里头的地牢内的,想必她对阴暗潮湿的牢房定然是十分排斥的。
穆明舒来的时候乘的软轿,回去的时候,倒是同赵奕衡一块坐马车踏着鱼肚白的天色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赵奕衡替穆明舒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有些无奈的道:“不是说叫我睡上一个时辰就好了吗?怎的等我一觉睡醒都月上中天了。”
又道:“你也是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就算要对付依娜也好歹同我说一声,万一你要是有什么,可叫我怎么办。”
穆明舒低垂眉眼,双手绞着衣裳带子:“我怕你,不愿意。”
不愿意动依娜,毕竟他是一个君王,要顾及的东西有很多。
赵奕衡却是笑了,是那种许久不见带着痞气的笑意:“有甚个不愿意的,为夫方才也说了,这天下就是为了你同子悦夺的,只要你们喜欢这江山叫你们母子毁了我也心甘情愿,毕竟为夫从来就不是一个明君。”
穆明舒没说话,赵奕衡是不是明君她不知道,不过她却晓得自他坐上这至尊宝座的那一日起,他便矜矜业业的为这天下操心。虽然有时候处理一些事比较极端,可真个论起来他也从来没有做过甚个昏君的举动。
她抬眸瞄见赵奕衡鬓边的几缕白发,心里忍不住的发酸,她一直觉得赵子悦下落不明,最伤心难过的只有自个,不然他面上怎的一点都瞧不出来,可若真是那样,他这短短几日冒出的白发又是怎么回事。
……
依娜死后一连几日,赵子悦依旧没有消息,赵奕衡将西凉使者送出大都境内,虽然话没有一句,但是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的推移,派出去寻找赵子悦的人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穆明舒心里越来越凉,可人前却还端得稳稳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整整半个月过去,二月开了头,赵奕衡这才收到派出去寻人的消息,这些日子他心中不安总希望立马就有消息,可又希望永远不要有消息,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然而上天并没有因为他的希望而有所眷顾,二月初三这日,墨石领着一个又黑又瘦的侍卫长直奔御书房。
那侍卫长一进御书房便直直跪下去磕三个头:“回皇上,臣在护城河下游的百里滩发现一具男童尸体,但因为高度腐烂,臣也不能确定,还求皇上定夺。”
赵奕衡正在奏折上勾勒的朱笔顿时折断了,他瞪大眼眸半响呼吸不得,最后才道:“朕立马出宫。”
那侍卫长有些惊讶,他以为赵奕衡或许会叫他把人带回来,或者是请仵作去一趟,但怎么都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就这样轻易的出了宫。
不过转头一想便又觉得没什么,赵奕衡就算再高高在上他也是赵子悦的父亲。
赵奕衡换了一身衣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直接策马随那个侍卫长去了百里滩,那地方虽不远,可一路快马加鞭过去也得半日功夫。
赵奕衡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百里滩上架起了帐篷,点起了篝火,而那个男童的尸体正躺在一副薄皮棺材上。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趔趄了一下这才站稳,犹豫半响这才大步往帐篷里头去。
那孩子在水里许是泡得太久了,全身发白发胀,又过得这许多日,尸体早已经溃烂长了尸虫,压根看不清面容与身型,但身量显然是同赵子悦差不多的,身上一袭学子的长衫也已经破破烂烂,只能依稀看见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