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哥哥生辰快到了?”
温子然的生辰是五月底的,如今才得四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呢。
穆明舒疑惑的侧头望向杨清河,还未说话,便又听她急巴巴的解释:“上回,子然哥哥赠我解百毒的药,我,我自是要做个礼尚往来之人。
四月初的时候温子然就已经正式去太医院当差了,正所谓有人的地方便有龌蹉,更何况那里是在宫中。
自来先来者喜欢排挤后来者,指使起后来者也理直气壮,加上温子然的性子本就温和,自是来者不拒,却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没得几日他便索性搬到太医院里头住上了,只每五日沐休的时候才回穆府住上一日。
上回穆明舒以身犯险之事,他是几日后回府才无意知晓的,当下便将穆明舒拎到一边狠狠的训得一回,直训得穆明舒再三保证绝无下次才作罢。
等下回沐休之时他便又调制了一味解百毒的药给穆明舒,叫她缝在香囊里头随身带着。又听说是杨清河及时救了她,也顺带的给了一份杨清河。
药是按分量捡好用纸包包好的,也不独穆明舒同杨清河才有,就是穆明洛同穆明潇也各自得了一份。
可杨清河心里有鬼,自是觉得温子然对自己还是有一点不同的。等回了府里,竟然破天荒的说要学做女红,说要给自己做个香囊。
玉和长公主生得两儿一女,偏偏两个儿子都似了杨驸马爷喜爱舞文弄墨,就这个女儿最似自己,不爱红妆爱武装。早些年的时候,还觉得如此甚好,可等杨清河年纪越大,她便又觉得如今太平盛世,姑娘家自是在家学习裁衣做女红,洗手做羹汤更实在些,这样的念头随着杨清河越来越大便越来越强烈。
可杨清河自小便是野习惯了,自是不愿意碰那些个女儿家家的东西,如今她自个提出来,自是叫玉和长公主喜得合不拢嘴,当下便寻了最好的绣娘去教她。
杨清河也是真个学得认真,小半个月的时间竟然真个做个模样瞧起来还不错的香囊,上头绣了一朵简单的莲花,里头便装的是温子然给她的药材,日日佩戴着。
玉和长公主瞧她为了绣这么个东西,十只手指头都戳穿了,一边心疼得不得了,又一边欣慰不少,只当她真个长大懂事了。
穆明舒第一回瞧见这个香囊的时候,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又瞧那香囊做工不甚精致,定然不是杨国公府里的绣娘做的,便有意诈了杨清河一诈。
杨清河起初还红着脸不承认,到后头被穆明舒逼着没法子了,这才心一横道:“可不就是我自个做的,我娘说为着我不爱女红已经愁白了发,我才不得已的。”
说完又厚着脸皮将香囊拿在手中把玩,自大的笑道:“我觉得自个做得挺好的,看来我还是很有这方面天赋的。”
穆明舒比同龄人都要多几年的阅历,当下一猜便晓得定然是杨清河慕少艾了。
前世不论是杨清河还是温子然都没得个好结局,倘若这一世真个有甚个造化的话,也算一件喜事,穆明舒也当作不知道一般,将此事压在心里,任由他们发展。
听得杨清河这般急巴巴的解释,倒很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穆明舒也忍不住捂唇一笑:“我哥哥就在你后面呢,你问问他自个便知道了。”
“哪呢?”杨清河唬得一跳,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跟穆明舒打听温子然的生辰已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了,这番要是叫温子然自个听到,她便是无地自容得很了。
当下不知作何反应,只得猛的站起来,无端端的头顶似是撞到了什么,吃得一痛,脚下步子也乱了,一双大手将将扶住她的肩膀。
那双手白净匀长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杨清河甚至能感觉到从那双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后背那人周身的气息,无端叫人越发面红耳赤,傻愣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温子然见杨清河已经站稳,这才松开手摸摸被撞疼的下巴,声音温柔的轻笑道:“也不知是我的下巴硬还是郡主的头硬。”
杨清河后知后觉的抬手摸摸脑袋,低垂着头,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直盯着绣花鞋上头的花纹,原本在心里演习了无数次见到温子然要怎么说话的,如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穆明舒瞧杨清河那模样便知道叫她说话,定然是不成的了,便笑着接话道:“自是两个都疼的了。”
温子然一笑,继而在穆明舒对面坐下,又抬头看向还在别扭的杨清河道:“不知是不是温某在此叫郡主不甚自在?”
“啊?”杨清河这太抬起红的滴血的面容,脑袋跟摇拨浪鼓似得:“不是,不是,自然不是。”
这般没了往日的直率,倒是叫她有些懊恼的暗骂自己一句:“没用。”继而又重新落座与温子然右侧。
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面颊越发烧得厉害,额上微微冒着细汗,只觉得屋里简直闷热得犹如三伏天一般。
穆明舒瞧着杨清河那副模样,越发觉得好玩,便问温子然:“哥哥生辰那日可沐休?”
温子然算了算日子,摇摇头:“那日只怕要当值罢。”
“唉,这就可惜了,这么多年你都在外头,难得今年在京都能替你过生辰,偏偏你又得当值,真是两难全。”穆明舒颇为可惜的摇摇头。
杨清河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样的话,即便她同温子然准备好生辰礼,也未知何事能送到他手中来。
她咬着唇,神情很是纠结,半响才道:“子然哥哥既然今年在京都,自是要同家里人一块过生辰的,不如我同太医院的严院判说一声,叫他那日给你放假便是。”
温子然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对杨清河拱手:“谢谢郡主这番好意,只是温某才入得太医院不久,这番做只怕不太好。”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杨清河心里一急,便道:“这有甚个的,太医院里头养的那群老秃驴见天儿都是没事干的……”
老秃驴……杨清河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怎的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
穆明舒也噗哧一笑,看了一眼同样在太医院当茶的温子然一眼,这才从新将目光落在杨清河身上,看来装了半天淑女的杨清河到底功力不够,这么快就破功了,当下笑着圆场:“哥哥可别介意,清河妹妹说的老秃驴自然不会是你。”说完又忍不住捂唇一笑。
温子然也跟着笑,他本就与那些平民百姓打交道得多,此番听得杨清河言语粗鲁不但不反感,反而还觉得亲切,没错,是亲切。
这两个人对杨清河方才的话丝毫不在意,倒是杨清河自个纠结半天,那从温子然出现而烧起来的脸颊此番又加了一把火。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只好端起方才丫鬟刚刚重新沏上来的雨前龙井,装作一副认真品茶的模样。
只是她的心本就不在茶水上头,那样滚烫的茶水,竟然只是撇了撇茶沫就往口中送,才微微饮得一口,便烫得整碗茶都端不稳了。
茶水滚烫,倘若泼到身上后果定然不堪设想,可杨清河今日脑袋迟钝,竟然只知道一定要端稳了才行,一点都不曾想到自个的手已经被茶水溅得红了一片。
还是温子然眼疾手快,迅速的将她手中甜白瓷的茶碗打翻到一旁,只听得茶碗落地发出“啪”的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温子然一把握住杨清河的手腕,只瞧得一眼便吩咐道:“问春,打盆冷水来,要快。”
守在一旁的问春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忙不迭的点头,应得一声:“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便用银盆捧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进来,温子然连拉带扯的一把将杨清河那只烫得发红的手浸入冷水之中,又吩咐人快些去他房里取药。
待泡得半个时辰,温子然这才准杨清河将手拿起来,擦干了水,又细细替她抹了药,包上纱布这才作罢。
末了还叹得一句:“郡主今儿个是不是不舒服,怎的这般冒失?”
整个过程中,杨清河一直保持着呆傻的状态,任由温子然折腾,闻言却笑得跟傻子似得:“呵呵,有吗?没有啊。”
温子然是个大夫,他的所有反应都因为他是个大夫;而杨清河显然不这么想,她只觉得温子然好温柔,好体贴,倘若当夫君的话,应当是极好的。
穆明舒作为一个旁观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小姑娘已然情根深种,偏偏她这哥哥只怕还不曾开窍呢。
这回杨清河也不别扭了,直直的看着温子然,笑道:“谢谢子然哥哥,你又救了我一回。”
温子然面色依旧挂着温润如玉的笑意:“无事,我是大夫。”又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她:“这个药你且留着,一日涂三回,不出两日便好了。”
杨清河点头,还要再说什么,就见问夏急匆匆的从外头掀帘子进来,声音焦急:“姑娘,少爷,夫人,夫人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