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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师妹

奈何夫君太撩人 福宝、朱离等 12975 2024-10-18 03:54

  

  碧津塔底。

  “王大哥,哈哈,这回他们傻眼了吧!你说他们会不会打算用火攻?哎呀,晚上就是不方便,什么都看不清楚。”黑孩一边从琉璃管观察塔外的情况,一边操弄着炉底的机关,全神贯注着,又有种激动的亢奋。

  可是奇怪的是,王安并没有像刚才那般回应他。

  黑孩觉察出异样,忍不住回头,却看到王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一个瘦小女子走过来,翻动着炉火上的几粒药丸,小心翼翼用勺子刮了下来,放入白瓷小瓶。

  黑孩诧异:“姐姐?你把王大哥怎么了?”

  胡霜平静地回头看他,“没事,他只是晕倒而已。”她一边说着一边喂了一丸药给黑孩,“这是治你药毒的丹药,你每日吃一颗,半个月内你的驼背会恢复,但皮肤需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才能完全和常人一样。”

  黑孩看到此刻胡霜的样子,仿佛告别一般,忍不住心生怯意:“谢谢姐姐,姐姐之前去哪里了?我刚刚在楼上还看到崔二哥了,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胡霜道:“去给你准备行装去了!”

  “姐姐是要赶我走吗?”黑孩颇不适应,他十几年来孤独恐惧惯了,能和胡霜、王赟等人结识,又做了一些自己认为厉害的事情,心里是从没有过的欢喜。

  胡霜正色道:“听我的,你现在立马就离开,若是再待下去,你性命堪忧。”

  黑孩不解道:“姐姐,我不明白。而且我爹……我们并没有害过人,虽然我爹杀了我娘,可是,可是……”

  胡霜道:“好孩子,相信我,你必须走!”

  黑孩流下泪来:“可是我又能去哪里,除了碧落观,我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地方,而且掌门已经死了,你医术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治好我爹。这里有我爹,还有你们,我舍不得,舍不得离开……”

  胡霜叹了口气,道:“小凯,其实有个秘密,关乎天诚,关乎你爹,还关乎我与你,我现在告诉你。”

  黑孩仰头看胡霜,一脸疑惑。

  胡霜道:“我不是你的姐姐,而是你的师叔。”

  “师……叔?姐姐莫非是妙手天师的徒儿?”

  “是的,我十年前拜入天师门下,直到去年才从天师身侧离开。”

  “可是天师他……”黑孩的表情突然由懵懂变作惊愕,目光越过胡霜看向她的背后,“爹……你不是……”

  不知何时,笼门已开,一身女装的天枢正立于二人之后,脸上挂着娇媚又诡异的笑容:“呵呵,这位姑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妙手天师还活着咯?看你医术高明,武功似乎也不错,该不会是被派来清理门户的吧!”这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加上天枢刻意尖着嗓子学女声说话的样子,让胡霜十分困惑。

  她思索片刻,道:“莫非你不是天枢?”

  “天枢”看着胡霜,用不知道哪里拿来的抹布一样的帕子掩嘴轻笑:“自然不是,我是……小凯的娘亲,姑娘唤我仙娘便是,此番对小儿的关照仙娘都看在眼里,在此谢过姑娘。”言毕,微微屈膝,对着胡霜施了一礼。

  黑孩拉了拉胡霜的衣服道:“姐姐,啊不,师叔,他是我娘,啊不对,是我爹扮成的我娘。我说过我爹有时候会以为自己是我娘,但也并不像我娘,哎呀,反正他自称仙娘,我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师叔你应该懂了吧!”

  胡霜点头道:“你母亲也这般娇俏?”

  黑孩摇头:“比这个……正经很多!”

  胡霜“哦”了一声,表示了然。

  黑孩长舒一口气,又对天枢道:“爹,你是如何把笼子打开的?我记得你身上没有可以开锁的工具啊!”

  “傻孩子,为娘难道连这种儿戏一般的机栝都解不开吗?”戴着翡翠耳环的大个子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翘着手指抚了抚鬓发,其中隐约可以看到固定发髻的簪子。

  胡霜想着他应该是用簪子把锁撬开的,而刚刚她根本没有听到撬动铁锁和链条滑动的声音,联系到刚刚她所说的感谢自己关照黑孩的话语,那么……

  “你醒来有一阵子了吧?”胡霜问道。

  “仙娘”露出被抓包的表情,笑着抚了抚身上发皱的春衫,用手捂着嘴扑哧一笑:“多亏了妹妹给我去毒,不然仙娘也不会这么快醒过来。不过你胆子可真大,不怕天枢先醒过来杀了你吗?”

  胡霜听他的语气,仿佛天枢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她道:“小凯不在这里,你怎么会轻易‘醒’过来?凭你的武功,又岂是那么容易杀掉我的?”

  “仙娘”轻哼一声:“你果然心思缜密,想那妙手天师也是可怜,收的弟子不是废物就是畜生,足够将他一世英名败个干净。看你不过十四五岁,大不了小凯多少,城府已然深至这个地步,对那妙手来说,不知是福是祸,呵呵。”仙娘正做着掩口而笑的动作,突然如被点了穴道一般,眼珠也定住了,直愣愣地盯着胡霜和黑孩。

  胡霜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不解地看向黑孩:“这是……”

  黑孩低声道:“师叔你等一等,我爹马上就要来了。”

  胡霜虽然擅医药,但她对这种阵仗还是头一回见,只觉得这疯症竟如巫术一般,好在她素来遇事算得沉着,面上如没事一般。

  未几,天枢的面部抖动几下,整个人的情态骤然改变,先是如野兽一般大吼一声,随即四下张望,这才好似看到黑孩正站在眼前,神经兮兮地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傻儿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我晕了你就走了呢!你真是跟你母亲一般傻!唉,听爹的话,你只有离开了,掌门找不到你,才是安全的。”他虽不做女声,但声音忽大忽小,语速忽快忽慢,一双眼珠直愣愣的,言语间不时咯咯怪笑,让人头皮发麻。

  黑孩却似乎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怔怔地望着天枢:“可是爹,我能去哪儿?”

  天枢似一时语塞,想来他自己囚居在这铁塔底下多年,对外间亦是既惧怕又迷茫,便支支吾吾道:“外面天宽地阔……呵呵——呵呵——”笑着笑着他竟然哭了出来。

  黑孩眼中亦有泪光,大声道:“虽然天宽地阔,但总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父子相顾无言。

  胡霜望着他二人,将双臂交叉于胸前道:“不如,去西南寻妙手天师怎么样?小凯善良机敏,师父会喜欢他的。”

  天枢先一愣,突然满脸凶狠地盯着胡霜,身子往上一蹿,一掌劈下:“妖女,休得利用我儿!”

  他练的外家功夫,身形高大魁梧,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若不是胡霜躲闪得快,便要中招。

  胡霜翻身一滚,甩出白练,二人做对峙状。

  天枢对黑孩道:“傻小子,还不来帮我,她有伤在身,未必能打赢我们。”

  黑孩拉拉他的衣袖:“爹,这是胡霜师叔,爹的伤都是她治的,还有我的嗓子,爹不要伤害她啊!”

  “哼,治伤?傻小子,你爹的伤哪里来的你可知道?若不是她,你爹我怎会被炸昏?”

  胡霜若不是重伤在身,哪里会将天枢看在眼里?可此时她只能同他周旋:“你那一身丹毒也是拜我所赐吗?若不是我给你解毒,你可以躺过去不用醒了。”

  “多谢你的好心,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听你糊弄?你若真是我师妹,你怎么习的竟是内家功夫?来了观里,又为何不大大方方对我掌门师兄亮出身份?鬼鬼祟祟出没于这观中,到底要做什么?再说了,我师父从未有收女弟子的先例,远走天涯之后又怎么会冒出你这一号弟子?你骗得了小凯难道还能骗得过贫道?”

  小凯似觉得天枢所说很有道理,但又在心下感激喜欢着胡霜,以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当场。

  胡霜淡淡道:“师父乃武学奇才,早年学艺于楚城观,习的是外家功夫为主,后在这碧落观开宗授徒,想将一身功夫、医术和技艺俱传于世人,无奈数位弟子中却没有一个能令他满意,尤其是武艺,为此他一直不得要领。直到远赴西南,他幽居自观才发现,自己因习武时综百家之长,在心法上早已同楚城观的基础心法发生巨变,因心法和身法相悖,以至于之前的弟子在武艺上都难有长进,为此他十分痛心,后花费十年时间钻研出属于自己的心法,而这心法竟然是走的内家路数。”

  妙手天师出身楚城观虽不是秘密,但是这种陈年往事提及的人很少,而碧落弟子武艺平庸是因所修心法和身法相悖的理论,天枢更是第一次听说,他回忆少年习艺经历,自己天赋并不差,苦练武功却只得了一身蛮力和外伤,以及那些走火入魔的经历,忍不住内心开始松动,渐渐相信胡霜所说。

  “后天师收我为徒,我当时身体极差,根本无法达到习练外家功夫的条件,于是天师在教授我心法的同时,以轻身功夫和内家功夫为主训练我,我的功夫乃师父后期自创,综合了许多门派所长,你自然看不出来。至于我为何来到这碧落观?和师父并不相关,自去年我出师离开,师父便同我说,我已经艺成下山,若非生死大事,不要再回去找他。”

  胡霜所说在天枢听来倒是很符合妙手天师决绝的性格。

  天枢忍不住喃喃道:“师父他老人家,不打算再见我们了吗?可是……”言语之间,已经全然不见此前的疯癫,涕泪涟涟,想是怀念妙手天师所致。

  胡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我此来既是为自家之事,来之后又见到你们的所作所为,更谈不上同你们相认了……”

  “你不会把这里的情形告知师父吧?!”天枢慌张道。

  胡霜冷笑:“师父年事已高,还是少去打搅的好。不过,若不是为了小凯,我亦不会同你说起师父踪迹。也请你为了师父和小凯,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师父行踪,他闲云野鹤惯了,中原之事也不想再管。”

  天枢此时已经跪倒在地,脸上满是羞愧,涕泪道:“老天垂怜,多谢小师妹抬爱,若能将这不中用的孩儿送与师父他老人家管教,天枢自当结草衔环,给小师妹做牛做马。”

  胡霜并不理会天枢,对黑孩道:“现在正是两边人马放松警惕的时候,小凯,速速离开,沿途需要的东西,我都放在包袱里了。”

  “可是我爹……”

  天枢只是伏地而泣,并不作声。

  黑孩沉吟片刻,这才对着胡霜躬身一揖,道一声:“师叔,后会有期!”复又对天枢道,“爹,照顾好娘的墓,等我学成本事,回来寻你们!”说完他背上包袱,跃入地道。

  待地道没了声音,原本伏地痛哭的天枢突然一仰头,哈哈笑起来:“想不到,想不到多年以后还能得知师父音信,真是不枉我苟延残喘活到如今。师父当年那样决绝地弃我们而去,一直让我们难以释怀,如果天诚知道,他一定也……”

  胡霜冷冷道:“天诚已死,你不知道吗?”

  天枢面色发白,目光中透着怯懦:“什么?这不可能,是你杀了他?”

  胡霜道:“哪里轮得到我来杀他,是宫里的人。”

  天枢松了一口气,又叹息起来:“大师兄早就跟他说过,那些荣华富贵靠不住,他偏偏不听,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唉,死了也好,落得干净。其实贫道早就不想活了,当年误杀了小仙,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早就去了,如今小凯有了去处,贫道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活着不过受苦。师妹,不如你给我一个痛快。”

  胡霜道:“痛快?你不是还想见师父吗?若你真的有心,身为师妹,我倒是能助你同师父见上一面。师父慈悲为怀,见你能改过自新,必然还会接纳你。”胡霜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天枢的神色,“不止如此,你身上的丹毒,我亦可以帮你解除,去了疯病,又能父子团圆,岂不妙哉!”

  胡霜句句都说得很慢,却字字说到了天枢的心上,轻轻缓缓中尽是**。他苦笑道:“你果然能猜透人心,只是,你大费周章做这一切,怕不只是因为好心吧?”

  “我所求自然不会告知于你,不过,你最好听我的,这样对你、对小凯都好!”

  整齐的马蹄声传来,山道上一队黑影飞速由远而近。

  碧落观门口,燃着熊熊篝火,黄坚仁一双潮湿的胖手不断揉搓,惧怕地偷眼看了看身侧神色肃然的师爷,强装镇定。

  黑影在夜幕中如飓风般席卷而来,渐渐近了,才看清是一个个钢铁男儿,身穿黑甲,威风凛凛。

  黄坚仁本能地想逃跑,却拼着意志忍住了,只感觉颊边的面皮都抖动起来,为首的棕马几乎迎面冲了过来,黄坚仁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那马却骤然停住,整个队伍也如被冻结一般。

  黄坚仁擦擦汗,这才看清眼前的马上坐着一个方脸汉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人一身铁甲,身形高大,面无表情,只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黄坚仁害怕得腿抖,试探道:“赵……赵将军?”

  赵怀风略点了点头:“黄大人!”随后他背后的队伍里走出两匹白马来,马上两个青年,左边的青年高大俊逸,气质高贵,正是云齐。右边的青年清瘦书生,面有倦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坚仁。黄坚仁猜测他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单明廷单驸马了,谄媚道:“哈,赵将军,单驸马,六王爷,呵呵,下官在此恭候多时,大人们一路旅途劳顿,下官已备下茶酒饭菜,为大家洗尘。”

  “多谢黄大人好意,不必了,正事要紧。变队!”赵怀风扬手间身后骑兵已经由四人一行变队为两人一行。

  “黄大人,劳烦你们的人让一让!”云齐面上含笑,望着黄坚仁道。

  黄坚仁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师爷,师爷略一点头,黄坚仁才道:“这……”

  身后的人马已经自动分开两边。

  “进!”赵怀风发令之间,虎贲军全部呼啸而过,策马入观。

  黄坚仁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对着师爷道:“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让他们进去了,后面怎么办?”

  师爷并不理会他,吩咐身后之人:“放穿云箭,提醒在碧津塔门口的人,赵怀风到了。”

  一束穿云箭“咻”的一声飞上半空。

  黄坚仁这才会意:“所以,你是打算在碧津塔门口动手?可是他们这么多人,哪里抵挡得了?”

  师爷得意一笑:“碧津塔四面环水,赵怀风一时之间不可能将所有人带到塔门口,一艘小船顶多坐五个人,待他上到湖心小岛,塔内之人为他开门之时,难道不是擒获他的最好时机?得手之后,将那具山顶上发现的女尸送给赵怀风做大礼,哼,到那时,再看他如何!”

  碧津岛上,天幕中绽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藏身于碧津塔底的黑衣人眉头一蹙,说道:“看来是赵怀风到了。”

  身侧的黑衣人道:“确定往这边来了?”

  “你看对岸。”

  黑夜之中,水岸边树荫间朦胧中可见一队骑兵正往这边飞速挺进。

  “果然是他们!命所有人等备好家伙事,盯着点儿!”

  “是!”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却并没有人到这湖心小岛上来。

  “怎么回事?”

  “这……对岸火光点点,他们好像是在这里安营扎寨,做饭休息。”

  “什么?”

  “奇了怪了,也不知道这赵怀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有诈?”

  碧津塔顶。

  “王大人,快看湖对岸!”崔宁指着对岸的篝火帐篷,对着王赟道。

  王赟先是担心是包围碧津塔的人马,细看火光中那帐篷上的虎头标记和众人举止,心下大慰:“是赵将军,是虎贲军的驰援到了!”

  崔宁低头看了看塔下的树荫,隐隐有黑影闪动:“敌方的埋伏好深,恐怕正等着赵将军过湖,好一举攻破塔门,杀进来!”

  王赟冷哼道:“赵将军心思缜密,又岂能轻易中了他们的奸计!”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塔底一阵喧闹后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声。

  王赟道:“不好,大意了,快快护住塔门!”

  王赟纵身一跃,和崔宁二人腾挪闪动,不时借力塔内铁梯,终于到达塔底,不知何时姜名炀竟然已经挣脱了锁链,正用冥灵剑劫持着那个邋遢女子。

  剩下的几个虎贲军已分成三拨,两人剑指剩下的几个俘虏,一人护住塔门,剩下几人围住姜名炀。

  姜名炀武功虽高,有冥灵剑在手,但此时他身受重伤,右手垂于腿边,面如金纸,唇色青紫,只一剑置于赵晚晴的颈间,望着围攻他的人慢慢后退。

  “不要过来,再过来咱家就杀掉这个丑八怪!”眼看剑尖已经入肉,渗出血来。

  赵晚晴却并不惊慌,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动我!”

  崔宁顿时觉得先前那声尖叫未必是出于惊慌,而是为了通知他二人她遇险的消息。

  姜名炀并未真正见过赵晚晴,而王赟跟在她身边颇有一段时日,对她的声音十分熟悉,忍不住大惊。

  姜名炀冷笑:“我管你是谁,在这种时刻被放在这碧津塔中,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人……难道……”他看到王赟那惊讶的神色,“难道你竟然是赵晚晴……”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崔、王二人的表情,哈哈一笑,“莫非咱家竟然猜对了!哈哈哈……真真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赟心知赵晚晴虽暴露了身份,却到底性命无忧。他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虎贲军道:“护住门口。”

  姜名炀冷笑,不断后退,说道:“傻瓜,你真的以为我会从门口离开吗?外头的人要杀我还是救我还是个谜呢!”

  崔宁开口道:“所以,此前你才会在调包时跟着小凯离开?”

  姜名炀不屑道:“你们怎么会派那么傻的货色来?我只不过略施小计,便骗得他掏出续命的丸药给我,若不是他,我现在恐怕真的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哼,怪不得外面的人一直抓瞎,不过是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条地道罢了。今儿个也是天要救我,想不到赵晚晴竟然没有死,咱家只要有她傍身,恐怕没有人敢动咱家分毫。”

  姜名炀又退后几步,站在密道口对着崔宁道:“崔二,你是最老实的,其他人咱家信不过,过来给咱家把密道打开,不然咱家就杀了赵晚晴。”

  崔宁心知若此时放走挟持着赵晚晴的姜名炀,此前所有恐怕都功亏一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走到那机关旁边,慢慢磨蹭着假装摸索不到机关。

  “给我快点!不然老子杀了你!”姜名炀的声音变得尖厉。

  崔宁一咬牙,打开了机关,二人脚边的石块陷落,自动成了洞口。

  姜名炀眯着眼竖起耳朵,还嗅了嗅味道。

  崔宁猜测他从这地道进来时是被蒙着眼睛的,他正通过味道和声音来判断这个洞口可是他入塔的洞口。

  姜名炀道:“你先下去。”他并不放心,但所有人中,崔宁当是武功最差的,他选崔宁打开机关就是为了让崔宁带路。

  崔宁佯装下塔,突然一个暴起翻身而上,用半边身体猛撞姜名炀,另一只手去拉开姜名炀持剑的手。

  王赟顺势上来要夺过赵晚晴,然而那姜名炀似乎早就算到了这一手,顺势一闪身,躲过崔宁之余将赵晚晴夹在腋下,双腿连环而踢,正中崔宁,飞出去的崔宁刚好砸在王赟身上。

  姜名炀冷笑:“跟我斗!”正准备往那洞里跳时,突然斜刺里飞出一根白练,将赵晚晴卷住。

  姜名炀如见鬼了一般,直接甩掉赵晚晴,纵身入洞。

  那白练如有灵一般,包裹住赵晚晴稳稳落下后骤然收起。

  王赟忙上前扶住赵晚晴:“小姐!”

  赵晚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此时,崔宁已经跃下洞中,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亦跟着跃下来。

  隧道内狭窄阴暗,崔宁正奋力往前跑,不防前方幽蓝剑光一闪,他以为是姜名炀回身刺他,侧身贴住墙根,却不知正中了姜名炀计谋。

  那剑光只是虚晃一下,而他所靠之处的正前方飞来三枚小指粗的暗器,速度之快,让他仿佛只能坐以待毙。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白练飞来,将三枚暗器挡了回去。

  胡霜的声音随即传来:“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有心恋战,自然是暗器为主,他诡计多端,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她用的腹语,声音非常小,崔宁都需凝神听才听得清。

  崔宁心中一暖,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被胡霜整个抱住,按在壁上,几枚暗器擦着他的面颊飞过。

  “丧门钉?好阴险的暗器!”胡霜皱眉道,“哼,看你还有多少花样!”

  崔宁绯红着面孔正不知所措,胡霜却翻了个身,调换到了他的前面:“跟着我走,小心些!”

  崔宁心下自责,恨自己武功差。

  二人一路疾走,又躲过几次暗器,到达一重阴湿弯道,胡霜道:“你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吗?”

  崔宁皱眉道:“时有时无,不太能确定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胡霜低声道:“你可有想过他是如何放这些暗器的?”

  “嗯?”崔宁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胡霜道:“他右手已废,左手要使冥灵剑,那暗器从何而来?”

  崔宁回道:“正是,这些暗器抛掷起来怕也颇费气力。”

  胡霜点头,继续道:“我推测这些暗器应该是藏在他的靴子里,通过脚下机关发射而来。所以你需仔细听他的步音,但凡脚步声停滞或是发出的声音与奔跑时不同,恐怕就是在发射暗器,这时候你就需要格外警惕。”

  崔宁依言仔细聆听,果然,每每听到奔跑的足音被踩踏墙壁的声音替代,前方便有暗器飞来,想必是姜名炀为了提高命中率,每次旋身踩壁将暗器发射出来,而胡霜每次都顺利躲过。然而这隧道实在太过曲折狭窄,加上胡霜身上亦是重伤未愈,白练施展得并不顺利,几次险些捉住姜名炀,却都失手了。

  崔宁看胡霜疲惫的样子,忍不住问:“胡姑娘,我们怎样才能捉住他?”

  胡霜道:“快了,马上就要到洞口了,他应该并不知道机关所在,而且那边较为宽敞,够我们施展。”

  前方的足音消失,胡霜道:“他应该已经到尽头了。”她伸出手给崔宁递了东西。

  崔宁一看,是先前胡霜拿到的两枚丧门钉,钉尖闪着绿光,当是毒药。

  “你……”

  胡霜仿佛能读心一般,解释道:“这是暗器上自带的,不是我涂的。放心,我不会损了崔公子光明磊落的形象,如果你有的话……”

  然而话音未落,崔宁突然听到两声靴底踏壁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将丧门钉抛掷出去,胡霜扬手,白练如盾牌挡在二人前面。两个动作几乎同时发出,分毫不差,密密的细针飞来,全部被白练接住。

  两个人忍不住默契地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胡霜收起白练,却惊呆了!只见洞口突然开了,姜名炀直接跃了出去。

  碧落观北坡,三个黑衣人蹲在一处草坡之中。

  其中一人道:“所以,这条就是通往碧津塔的密道?”他四十来岁,一张四方面孔生得漆黑。

  高大些的年轻人道:“正是!”

  另一个清瘦些的道:“嗬,岳贵妃母子在这观里布了这么多人马,居然在这附近无人看守,也太出人意表了。”

  话音未落,云齐伸手在草丛边一块石头下摸了摸,旋动一块略凸起的八卦,洞口应声而开。

  单明廷望着那洞口,哀叹一声:“能不下去吗?”

  云齐一笑:“瞧单大人这话说得,那么远的路都来了,还怕这临门一脚吗?”

  单明廷“嘿嘿”一笑道:“这个,我不会武功,太危险,太危险……”

  赵怀风面色一沉,说道:“单大人,您虽为驸马,却也是大理寺少卿,皇上此次钦点您来处理此事,关键时刻,您又怎能退缩呢?”

  “这个!公主也说过,不管案子如何,我这个人得全乎着回去,且不说缺胳膊少腿,就是脸花了,她都要休掉我啊!这可不是闹着玩……”

  话音未落,却见洞中幽蓝光芒一闪,一个人影腾空跃起,天幕中暴雨一般的花针咻咻而下。

  三人应声闪开,那单驸马虽不会武功,但是在地上打滚的速度倒是不慢,虽狼狈,但到底毫发无伤。

  云齐避开暗器,正待上前去拦那人,赵怀风却拉住他:“穷寇莫追!”

  “可是,那是冥灵剑姜名炀啊!”云齐急道。

  洞里又跃出二人,却是崔宁和胡霜,都是大汗淋漓,疲惫非常。

  崔宁看到赵怀风和单明廷颇为激动,胡霜却不认识他二人,只是对着云齐道:“公子爷,可看到姜名炀?”

  云齐有几分气馁,望了望赵怀风:“跑了!”遂又对着崔宁道,“他受了如此重伤,你居然看他不住,要你何用?”

  崔宁懊恼至极。

  胡霜道:“他应该跑不远。隧道太狭窄,根本施展不开,他又擅使暗器,我们原本一直同他周旋,打算一出洞就捉住他的,公子爷稍等,我现在去拿下他!”

  云齐一把拽住她:“别去了!”

  胡霜诧异道:“这是为何?”

  云齐一脸讪讪,赵怀风道:“岳贵妃的事情皇上心里有数,只要证据确凿,自然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单明廷轻咳两声:“这个,来之前皇上说过,有些家务事,就不要弄得太张扬了,心里有数就好,心里有数就好,那,现在我们下去?”

  单驸马嘴上这么说着,腿却不敢往下伸。

  云齐问胡霜:“里面现在情况如何?你们找到晚晴了?”

  胡霜点头说:“赵姑娘在塔底,刚刚姜名炀正是劫持了她才逃了出来,幸好她没事。”

  赵怀风听到女儿平安,心下忍不住激动,面上却并不显山露水,在夜色中打量起胡霜来,只朦胧看出是个貌不惊人的瘦小女子,和煦道:“这位可是胡霜胡姑娘?”

  胡霜点头:“赵将军,正是民女。”

  赵怀风说:“王赟在信中对姑娘的智勇双全多有提及,此番真是多谢姑娘了。”

  胡霜笑起来:“将军太客气了,胡霜听命于公子爷,这些事情都是公子爷安排民女做的。”

  云齐亦看着她笑道:“赵将军诚心夸你,你受着便是,不用在任何时候都想着把我祭出来。”他平日便是个爱笑之人,此刻嘴里说着打趣的话,笑得极其真挚,笑意清清楚楚地弥漫到眼睛里,嘴边若隐若现的酒窝都露了出来。

  单驸马看到云齐那盯着胡霜的专注神色,忍不住露出玩味的表情,轻咳一声:“我们下去吧!”

  胡霜道:“好的,我来打头阵。”说着便一跃而下。刚刚追击姜名炀之时,她同崔宁完全依靠听声辨位而行,此刻人多,才真正觉出地道的黑暗来,她点燃半截蜡烛,引着众人向前。

  一路上,赵怀风和单明廷不时穿插着问一些道观里的情况,她和崔宁一一作答。

  从问题中,连迟钝的崔宁都能感觉到他二人此行重点似乎并不在岳贵妃母子勾结碧落观的证据上,而是对碧津塔下那些药材更感兴趣。他不禁纳闷,皇上如此重视那些丹药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如外间传说的那般只是为了长生不老吗?

  机关开启,正惴惴不安的王赟见到最先出来的胡霜、崔宁二人,满脸期待:“胡姑娘,你们可擒住了姜名炀?”

  胡霜摇头。

  这回答显然出乎王赟的意料,面色瞬时灰败,却在看到随后出来的人时,由懊恼转为激动和慌张。

  “赵将军!驸马大人!”

  赵怀风对他略点了点头,环视一圈塔内,最先看到了易容的赵晚晴。在父女二人三年没见过面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提醒,他一眼就将女儿认了出来,静静看了她半晌,神色中充斥着平日少见的温柔,狭长的眼睛里仿佛有泪光。

  赵晚晴亦静静走了过来,对着赵怀风等人蹲身行礼:“爹爹,驸马大人,王爷。”她虽形容难看,但是声音和姿态依然优雅有风致,让二人大为吃惊。

  单明廷一笑,说道:“赵小姐这易容术真是高明,怎的连身形也完全变了?若不说话,在下可是半点儿都认不出来。”

  赵晚晴答道:“单大人,晚晴并不懂什么易容之道,不过是食用了些能长疮疖的草药,又额外抹了些黄泥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至于身形,实不相瞒,只是多穿了七八条裙子。”

  单明廷恍然大悟:“赵小姐好智谋,果然是女中诸葛。”他言语动作中总有些油滑和浮夸,还带有轻微的异域口音,有几分好笑,以至于旁人总是无形中忘掉了他清秀的相貌,只把他当个谐趣的人。

  赵晚晴苦涩一笑:“驸马爷谬赞。”随后她转头看向了云齐,虽然极力表现得端庄,眼中却还是露出点点依恋。

  云齐对她现下这个样子还有些不太适应,迟疑片刻,才回了个温柔的笑容。

  一旁战战兢兢的王赟却在此刻跪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到了他身上。

  王赟低着头道:“想必将军已经知道了,属下办事不力,姜名炀逃走一事,属下指挥不力,罪不可恕,求将军从重责罚。”

  赵怀风沉默半晌,淡淡道:“没有多大的事情,你不必自责。”

  王赟不解:“属下不明白,还请将军明说。”

  单明廷淡然而笑,道:“赵将军,这位王校尉也真够老实的。”

  王赟更加疑惑:“驸马爷所言……”

  单明廷笑起来:“王大人,你怎么一点儿变通都不懂呢?昨日赵将军来信命你死守姜名炀,是为什么,你可知道?”

  “这……自然是为了防止姜名炀落到黄县令他们手上。”

  “只是这么简单吗?”

  “哦,主要还是害怕观里那些关系重大的证物落到他们手中。”

  单明廷点头道:“当时情况危急,敌方又人数众多,若姜名炀逃走,和黄坚仁的人联手起来,造成的危害恐怕无法估量。而现在,所谓时移事易,黄坚仁那边虽然人多,却对这座道观的核心一无所知,所有证据都掌握在虎贲军手上,更重要的是,姜名炀对他们似乎并不信任,可见他们之间也早有嫌隙。这个时候,放跑姜名炀不光对你们没有什么损失,而且既能卖个人情给岳贵妃,又能保全皇上的面子。”

  王赟懵懵懂懂,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旁的赵晚晴冷笑一声,轻声道:“是呀,再如何,皇上同岳贵妃娘娘才是一家人嘛。”

  众人皆知,岳贵妃母子在朝中为祸多年,皇上却甚为放纵,今次结果到底如何,在场的人又哪里可以猜透?

  一时之间,气氛低迷起来。

  赵怀风终是恼了,对着赵晚晴道:“放肆,你做事情越发没了轻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让虎贲军的兄弟们险些为你送命,这种话也是能信口浑说的?”

  赵晚晴心中似有无限委屈,面对父亲却不能发作,只是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云齐在一旁打圆场:“赵将军,晚晴小姐素来谨言慎行,此番也是颇受了些惊吓,说的不过是气话,莫要怪于她。皇上素来明察秋毫,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秉公办理,我们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单明廷什么成色云齐还拿不准,但是赵怀风是皇帝的嫡系他却心知肚明,心里虽不忿,却不妨碍将一番套话说得无比真诚。

  赵怀风点头:“说起来,此番多亏了王爷襄助,这一切,皇上也必当看在眼里。”

  崔宁忍不住激动起来,这样说来,云齐的起复恐怕在望。

  赵晚晴明显也能感受到赵怀风对云齐的认同,心中的压抑和委屈减轻了几分。一回头看到云齐正笑望着自己,赵晚晴目不斜视,没有半分扭捏,亦不因自己容貌的异样而在仪态上有所偏差,连云齐也忍不住在心底赞叹。

  赵怀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情绪,而是举目四望,对着塔内的虎贲军道:“大家辛苦了,我记得当时派来的不是十二个兄弟吗?怎么只剩下十个了,王安和祝勇呢?”

  众人心头一暖,赵怀风虽然身居高位,却向来与虎贲军同吃同住,没有架子,亲若家人,最窝心的是,凡是见过的军士他再见便能叫得出名字。

  王赟道:“祝勇前几日同属下查探碧津塔底层的时候,中了暗器身亡;王安在塔底看管人犯。”

  一旁的单明廷道:“看管的是什么人犯?可是信里提到的那个昏迷不醒的道士?”

  “正是那个天枢。”

  单明廷正跃跃欲试地要去见天枢,赵怀风却道:“慢着!”又对王赟道,“你派人去和黄坚仁的人说,今夜不要再做小动作,我有皇上密旨,虎贲军今次行天子命,违抗者死。明日辰时公审火麒麟案和天诚被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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