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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众铄金

奈何夫君太撩人 福宝、朱离等 11986 2024-10-18 03:54

  

  我也一时慌了神,追了出去,排云殿那边已是一片混乱。绒芝在殿中凄厉哭喊,有人急传太医,有人大喊护驾,人影乱动,随之而来是铁甲护卫轰隆隆的脚步声。

  御林军一字排开守护在排云殿前,弓箭手拉满弓箭,步兵拔刀戒备,刀剑林立,杀气腾腾,瞬息之间寿宴变成了战场!

  有温热的**缓缓从我脖颈流过,我抬手摸了摸,刚才绒芝的戒链划破了我的脖子,满手都是猩红的血……

  “父皇!”绒芝尖利一声指着我道:“父皇小心,夏天心是妖兽!刚才在屋里,她眸放紫光,面呈恶相,袭击儿臣!差点将儿臣杀了!”她恶人先告状,满脸鲜血靠近皇上,我心头一紧,若我此刻贸然拆穿她的身份,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戏台周围一阵骚乱,不少人信了妖兽之人,纷纷四散后退,我周边瞬间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来,无人敢靠近我。

  绒芝趁机大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上去杀了她!”

  “慢着!”夏似玉一声喝止,如救命的福音,躁动的人群也跟着安静了片刻。

  他两三步走出了殿,站到弓箭手身后道:“心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主的脸是你弄伤的吗?”

  “不是!”我厉声道:“她先动手袭击我,之后又用链戒自己划破了脸!”

  “雅儿怎么会自己划破了脸!”皇后冷喝,怒不可遏:“夏天心你好大的担心,竟敢杀害公主!”

  我心中一寒,这种时候,谁会相信公主会自毁容貌?

  “皇后,她不是茜……”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绒芝的手正抓着皇后的手腕!她善媚术和近身攻击,皇上和皇后此刻毫无防备,须臾就会被她取了性命!

  绒芝哭诉道:“夏天心嫉妒儿臣要嫁给楚夜麒!她还喜欢楚夜麒,她与儿臣起了争执,气得现出原形,变成妖兽,袭击儿臣,儿臣的脸就是被她的兽爪抓破的!”

  戏台周围一片哗然,人群又往后退了退,议论纷纷:“她真是妖兽!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薛大人判断的没错,当年千佛塔、斗兽场的妖兽就是她!绒芝也是被她杀的?”

  “可怜薛大人查出了真相,反被她陷害了!”

  皇后趁此机会,戟指怒目道:“申统领!速将夏天心擒拿!”

  戏台后方陡然冲出一群侍卫!个个凶神恶煞,身手矫捷,刀剑饮风向我袭来!

  我不敢再用异能,只能避闪,耳鬓陡然掠过一道劲风,我一缕乌发被利剑削断,风一吹,乌发在空中化作紫色晶末……散漫成烟……

  画面如同定格,所有人眼见这奇异一幕,四下死静无声。

  身前侍卫大喊道:“她真的是妖怪!头发会化变!眼睛在发光!”

  场面一度失控,人群如鸟兽状四散尖叫,器物砰砰砸地,殿中惊异沸腾!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情景,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仍难以应对。

  谣言如虎,人心似魔,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凡夫俗子,都害怕异类,恐惧妖魔。

  我想辩解,我想澄清,可谁会相信?

  我满手腥血,抓伤了公主,我眼睛发光,头发幻变,我还会干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来吗?

  皇上的脸上也闪过惊惧之色,夏似玉也沉下了眉眼,往日对我毕恭毕敬的文武百官皆是惊恐失措,竟附和着要皇上将我擒拿!即便是父王那边的人,也慌乱不敢言声。

  我一瞬间被推到了悬崖陡峭之上,身后万丈深渊,前方豺狼虎豹,我无路可逃。

  凉风袭来,如刀剐面,我裙裳和发髻被风吹起,强大的劲气在周身环绕,鬓边步摇一片灼眼流光。

  我也明白了,为何当年备受宠爱、无上尊荣的夏天心会失踪不见,一去不回。

  她就是,害怕这一刻。

  害怕她引以为傲的神女身份突然颠覆,害怕她虔诚守护的家国百姓视他为敌,害怕众叛亲离,害怕失去所有。

  绒芝见皇上迟迟没有反应,急忙道:“大家小心!妖兽凶残嗜血!狡诈多变!别让她闯入殿中!弓箭手听令,乱箭射杀妖兽!”

  嗖的一声箭啸袭来,利箭掠过近前,钉在了我身后的木柱上!箭羽剧烈颤动!

  我瞬间醒神!

  我的身体已不如从前,无法再抵御刀剑的袭击。若我还束手就擒,今日就是死期!

  我迅速闭眼,调动异能,周身旋起紫色劲气,抓过戏台上的帷帐翻卷成盾,打落箭矢!

  箭密如雨,连连不绝,迅猛如电,一支利箭穿破了我的气旋护障,掠过我肩头!锦衣破裂,肩头鲜血直流!我异能骤减!

  眼看铺天盖地的箭雨要将我射穿!生死一刻之际,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一道疾风从身后来,墨衣如夜横扫千军,我被一人卷入了怀中……宽厚而温暖的怀抱如夏夜静谧的海湾,坚实而有力的心跳稳住我不断下沉的心。

  余下箭矢被他尽数打落,他如同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护在我身前!

  “快住手!这是楚国太子!”有人急忙大喊。

  风停声熄,万籁俱静,我蘧然抬头,就对上楚夜麒那张绝代风华的俊颜……

  他……竟然把面具摘了!锐利如鹰的凤眸扫视殿前一长排弓箭手,箭矢立刻停止了射击。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低声对我道,目光瞬即变得温柔,声音也恢复成了原来的音色,不再沙哑难辨。

  他紧紧抱着我,鬓边有晶亮的汗水,看见我满是血渍的衣襟,眸中划过疼怜。

  他怎么来了,怎么要救我……这种时候,他不该出现的。我心口被他箍得隐隐发疼,心跳却抑制不住地加速。

  场面突然镇定了下来,惊慌失态的人群醒了醒神,见他抱着我并无异样,面上的恐惧消减了不少。

  我急忙对他解释道:“我没有伤害公主,她不是公主,她是绒芝!公主被她杀了,我不能再让她伤害到皇上!”

  他惊住,抬眼看向绒芝,眸中一闪而过利光,似有所悟。

  绒芝见此情景,急忙大喊道:“殿下!快离开她!夏天心是妖兽!她会杀了你的!”

  楚夜麒眸色一沉,凛冽道:“楚夏联姻之约刚定,本王就收到密报,说绒芝一案另有隐情,茜雅公主身份可疑。本王赶来确认,见公主的舞蹈与死去的绒芝极为相似,又听闻公主近几月都蒙着面纱,不愿见人。本王怀疑她不是茜雅公主,而是绒芝假扮!于是让郡主去确认她的身份,岂料她不仅刺伤了郡主,还划破了自己的脸面,要杀郡主灭口!”

  他声音不大,却带起一股无形强盛的气场,席卷全场,众人无不震惊!

  我亦愕然,他怎么要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是茜雅的未婚夫,他怀疑茜雅的身份,夏国这边务必要给他一个交代,即便我今日遭殃,绒芝也一样逃不掉了!

  绒芝神色大慌,声音陡然拔高:“父皇,母后,他胡说八道!他也被妖兽操控了神智!大家都小心!”她又朝皇上靠近,却被一人抓住了手臂……

  隔着重重人墙,我看到是失踪数月的巨帅!

  巨帅稳重沉冷的声音传来:“公主别激动,你脸伤成这样,说话不疼吗?”他巧妙地将绒芝拉离了皇上,挡在了二人之间:“公主以前最怕疼的,被蚊子叮咬一下,都能哭喊一整天。今天的公主真是坚强,为了杀死郡主,丝毫不顾伤势……”

  他如此一说,众人的注意力不免转移到绒芝的身上。

  绒芝急忙反驳道:“夏天心异变成妖!要杀父皇!我哪能顾着自己的伤!”

  巨帅淡笑:“公主不要危言耸听,惊扰圣驾。我们都曾见过妖兽,妖兽入魔后双眼发出赤光,满脸泛着青筋,神志不清,杀人成狂,根本不是郡主这个模样!郡主若是妖兽,岂会如此清醒冷静,任由你们乱箭射杀?毫无回击?”

  巨帅一直追查妖兽的案子,且他素有“神探”之美誉。他如此肯定地为我辩解,即便没见过妖兽的人,面上的恐惧也消减了一些。

  我心中很是感激。

  绒芝试图甩开他的手:“你也被夏天心迷了心智?替她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紧盯着绒芝的脸颊道:“公主说,你脸上的伤是被郡主用指甲抓的?那郡主脖子的伤从哪来的?”他指了指殿外的我。

  倏地,他举起绒芝的手腕,不知他往哪里按了一下,咔嚓一响,绒芝手背上的链戒陡然冒出一排锋利的芒针,芒针上隐隐还残留着血肉!

  众人皆是一惊,几名御前侍卫迅速反应过来,护在了皇上身前!

  巨帅幽幽地笑:“这是黑市鲁大元做的暗器吧?又能装饰,又能跳舞,挠起人来也很方便!我看,公主脸上的伤和郡主脖子上的伤都是这个弄的,不是用指甲抓的。”

  她眸底一闪而过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夏天心要杀我,难道我不能用这个反击她吗?”

  她毫无惧色,盛气凌人:“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夏天心眼睛发光,和妖兽无异!本宫根本没有诬陷她!她就是妖兽!”

  一时死静,众人只看着她赤唇血面,双眼圆瞪,模样儿反倒比妖兽可怖。

  皇上微微蹙了蹙眉,皇后眸中也闪过一丝猜疑。

  皇上稳声道:“徐太医,你带公主下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末了又道:“巨帅和尹晨也跟着去。”

  徐太医是皇上的人,而尹晨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也就是说,皇上相信了我们的话,开始怀疑绒芝了!让这三人去确认绒芝的身份。

  绒芝垂死挣扎道:“父皇不要受他们蛊惑!夏天心失踪多年,回来后与之前判若两人!儿臣早就觉得不对,命人细查,发现了很多疑点!”

  皇后眉间微动,连忙道:“皇上不如听听雅儿之言”

  皇上冷冷看她一眼,目光寒如玄冰:“你们又要跟朕说市井上的那些谣传?”

  “不是谣传!儿臣有证人!”绒芝急忙朝人群中递了个眼色。

  很快,一女子颤巍巍走出,跪到殿中,怯怯道:“臣女是刑部尚书杜延领之女杜淳,前年初夏,暹罗国送来几只鳄鱼,臣女得幸前去观赏,不慎跌入鳄鱼池中,当时郡主跳下了鳄鱼池救臣女,臣女只见她眼睛发出紫光,不知对鳄鱼说了什么,鳄鱼竟乖乖听命,退避三舍了……”

  接着,又有一人出来伏地道:“微臣是塘州临泽新任知府秦雁方,去年郡主来塘州除妖,在花瀑遭刺客和妖兽袭击。微臣事后细查,发现花瀑的妖兽并非青钰先生所杀,因为青钰当时已在洪都。有一住在山中的猎人说,他亲眼看到刺客围攻郡主时,郡主变成了妖兽,全身发出紫光,不过片刻就将数十刺客全部肢解!此言惊世骇俗,微臣难辨真假,一直不敢上报。直到后来,锦绣台和墨筠王府开出奇异妖花!微臣才想了起来,那猎人还说过,郡主杀死刺客之后,那片悬崖上开了很多极美艳丽的花朵!附近的山民皆有看到,微臣不敢胡言……”

  众人惊异,又议论起来。随即,又有人道:“元宵灯会,赤眼妖兽大闹万国山庄,微臣正巧也在。微臣也见到郡主眸放紫光,陡然凶煞,将岚将军重伤,还用头发幻变成一股紫色妖气驱御妖兽!当时很多人在场,皆可以为证。”

  绒芝紧接着道:“父皇,首脉会于百会,血气上行而为之生发。夏天心的头发能化变紫气,可见她血脉肉身皆为气雾凝聚!非凡人之躯!她频出异象,非妖即魔!父皇切勿被她迷惑,她不是夏天心,而是妖兽化变而成!墨筠王利用妖兽假扮神女,欺君罔上,蛊惑人心!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父皇明察秋毫,务必严查此事!严惩其罪!不要让妖孽为祸人间,惑乱朝纲!”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之声,惊异层叠不休。

  果然,薛辉那日在花满楼威胁我的话,都是绒芝教的。

  我感觉全身失去了温度,彻头彻尾的冰凉麻木,有无数目光盯在我身上,似一张张血盆大口在啃咬我肌骨,将我咬出百来个窟窿,血流殆尽。

  父母岚祁皆不在场,独我一人难敌百口,不知此刻楚夜麒后不后悔刚才出手救我。

  我抬眼看他,他正望着我,目光深邃又沉稳:“别怕。”坚定的两个字,如绝境深渊投下一束神光,若极寒之地吹入暖春之风。

  他温暖有力的手在给我力量,要我镇定情绪:“你是夏国神女,不是妖兽。”

  他给我指明方向。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所有顾虑,恭敬道:“皇上,臣并非妖兽。臣也是凡身肉体,只因继承了洛族神巫女血脉,天赋异能,拥有一定的神力。臣女的天眼,借天神之力,闪现紫气祥瑞之光,并非妖兽入魔杀人的征兆。臣女的头发也拥有震慑妖魔的威力,臣女用它降服妖兽!臣女时刻谨记自己是夏国神女,只用神力救人,护佑黎民百姓,为国祈福攘灾,从无伤人之心。父王和母妃更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二人如今还在东南平叛,护国安邦。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请诸位大人莫要惊慌,臣女不是妖兽,不会伤害到大家。”

  “是的是的!神女姐姐不是妖兽!”北漠小太子突然站了出来帮我说话:“她是天地神的女儿!她的眼睛是天眼!所以才会发光的!你们不要误会她!她人特别好!她还救过本太子和巨帅的命呢!巨帅,是不是呀?”他去戳巨帅,巨帅默了默,只能说是。

  他软糯天真的声音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软化了下来,接着,他又指向刚才状告我的秦雁方道:“你方才说的一点都不对!姐姐在花瀑遭刺客袭击的时候,本太子和巨帅也在那里呀!姐姐根本没有变成妖兽!她为了救我们,被刺客刺伤了,伤得好严重!巨帅,是不是呀?”

  巨帅眼角微抽,看了眼殿外的我们,迟疑着说了声是……

  我心中不免惊讶和感动,小太子童言无忌、童言无邪,但巨帅却是十分清楚当时的情况,他竟愿意隐瞒真相,帮我做假证……

  接着,人群外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天心郡主是我神庙择选的神女!谁在这大放厥词,污蔑她是妖兽?”

  众人循声看去,来人正是神庙大祭司!

  他身后跟在阿永,我不禁看向楚夜麒,他向我点了点头,看来他早有防备,命阿永请大祭司来帮我的?

  大祭司辅佐三代君主,德高望重,法力强大,便是皇上也要敬他三分。众人见他出现,面上存余的恐惧顿消,纷纷俯首让出道来,请他入殿。

  他庄重道:“古洛书早有记载,神巫女乃七神之后裔,可通天意,借助神力,福泽万民。郡主承继神巫女血脉,又沐九夜天火而生,生来一对紫眸天眼,与妖兽的赤眼大不相同。她可窥天机、能辨鬼神、通灵驭物、降妖除魔。夏国能得神女护佑,实乃国之大幸。尔等诋毁神女,亵渎神灵,不怕遭天谴吗?”

  “神仙爷爷,你说得太对啦!他们都是坏蛋!”小太子又附和道:“姐姐救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们不知感恩,还污蔑姐姐是妖兽,要杀姐姐!”

  大祭司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太子年幼,心明澈如镜。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反而糊涂不明。当年‘通宝之变’,献王鼓动异教徒污蔑明兰王妃是妖女,掀起战乱,动摇江山社稷,意图谋权篡位。尔等今日之行,是何居心?有何阴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如梦中醒,污蔑我是妖女,治父王的罪,也就等同于撼动皇上背后的军权和神权,皇上势微,外戚强大,国家必将陷入动乱!

  这分明就是皇后一党策划的离间之计,想借皇上之手除去我们!

  父王那边的人迅速做出应对,纷纷站出来替我说话,抨击那几位证人。

  “花瀑一案,北漠太子和巨世子当时也在场,可以为证。秦大人非亲眼所见,却听信一个山中猎人的胡言乱语,还敢以此为证,上殿欺君?危言耸听!”

  “杜小姐掉进鳄鱼池的时候,臣妾也在现场。臣妾只看到郡主不顾自己安危,跳入鳄鱼池救杜小姐。杜小姐怎要恩将仇报,反咬郡主是妖兽?难道真的是受人指使的?”

  “青钰先生大闹锦绣台时,众人都是有目共睹。若非郡主出手降妖,在座的各位恐怕早已身首异处。楚国太子和郡主一起除妖,太子都没说郡主是妖兽。齐大人,你当时吓得躲去了鹂音阁,你哪只眼睛看见郡主变妖兽了?”

  “郡主心系苍生,护国佑民,救人无数。何曾做过危害国家、欺压百姓、扰乱朝纲的事情?”

  局势转而对我有利,绒芝气急败坏,还不罢休:“你们一个个被妖精蛊惑,替她辩白,颠倒是非!你们是在助纣为孽,与墨筠王同谋!”

  “够了!”皇上一声厉喝打断了她,殿中陡然鸦雀无声。“雅儿,这就是你今天献给朕的寿礼?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整件事又是谁给你策划的?”

  皇后见势不妙,忙道:“皇上息怒,雅儿被夏天心所伤,又见她眸放紫光,惊吓过度,才会认为她是妖兽……”

  绒芝毫不退却:“夏天心若真是神女,拥有神力,为何连以前的记忆都丢失了?她是假的!她不是夏天心!你们都被她迷惑了!”

  “到底谁是假的?”我冷声反驳,见她身边多了好几个侍卫,巨帅也帮我防范着她,我才放心说道:“公主,当年你写过一首《穆穆清风至》的五言诗送给殿下,我至今尤记,你可还记得?”

  她神色微异:“本宫写了很多诗,没必要每一首都记得。”

  我一字一顿念读道:“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春草,长条随风舒。朝登津梁上,褰裳望所思。安得抱柱信,皎日以为期?”我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身旁楚夜麒也不免异样。

  我道:“因为这首诗,我和你在皇子学堂打了起来,你不慎摔了后脑勺,受了伤。“你受伤的那块头皮后来没再长出头发,空出一块疤……”我向巨帅递了道眼色:“你们不妨验证一下,看公主后脑勺有没有那块疤。刚才在戏台后殿,我发现她不是公主,而是歌姬绒芝!她便抓破脸面,贼喊捉贼,设计要害死我!”

  “母后!您不要听她瞎说!儿臣就是你的女儿,儿臣就是……”霍然,她撞飞侍卫袭向皇后!身形如一道闪电疾驰,须臾便将皇后擒拿手中!

  “护驾!”殿中陡然大乱,尖叫声四起,杯盘砸地,刀剑出鞘!

  绒芝十指如鹰钩掐住皇后的脖颈,将皇后挟持在身前,迅速退到了殿外。

  “你们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拧断她的脖子!”她猖狂地大笑,满脸腥血可怖。

  皇后如遭重击,怒目视之:“你不是雅儿?本宫的雅儿呢?你把她怎么了!”

  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启禀皇后娘娘,那丹青湖上的女尸正是您的女儿,皇后别怪我,是夏天心把公主杀了,又逼我假扮公主接近皇后,想要除去皇后。”

  “胡说!我根本没让你这么做!你死到临头,还血口喷人!公主分明是你杀的!”我大喝。

  她幽森森地笑,眸中一道赤红细芒,如毒蛇之眼:“我是夏天心培养的神策暗夜使,她命我杀谁,我岂有不从之理?只要郡主一句话,我立刻杀了皇后,替你除去心头大患!”

  周围一片骇然之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愕然无措。

  我如同被毒蛇咬住心脏,整个人往下沉。绒芝自知插翅难飞,死前还要将我拖下水!她若真把皇后杀了,神策军就背负了弑杀国母之罪。西北王痛失女儿和外孙女,绝不会善罢甘休!皇上也必会严惩我们!

  巨帅也厉叱道:“绒芝!你刚才要杀郡主。此刻又说自己是郡主的人,要杀皇后?你是疯了吗?”他这番质疑,众人醒过神来,绒芝死到临头,还在污蔑我!

  绒芝一阵大笑,神情的确有些疯癫:“你们利用完我,又弃之如敝履!我活得不好,你们也别想活!”

  她手上一用力,皇后脖颈咯吱作响,不禁痛叫呻吟,浓妆艳丽的面容由白转青!

  明明她掐着皇后,可我却感到一阵窒息般地眩晕,刺啦啦耳鸣,头痛袭来!

  “绒芝住手。”楚夜麒急喊:“绒芝,我知道你在怪我,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恨,冲我一个人来,别伤害皇后和其他人。”

  见楚夜麒说话,绒芝面上一闪而过动摇之色,眸中的怒意和癫狂稍稍减退。

  楚夜麒向她缓缓走近:“是我不好,不该弃你而去。你怨恨我,误会了我,以为我喜欢夏天心,以为我贪慕权力。你杀死公主,嫁祸郡主,都是因为恨我,想报复我,是不是?”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不带你回楚国,正是因为在乎你,喜欢你,担心你以歌姬的身份跟我回去,会受到委屈。我原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待我做了太子,我就让巨帅认你做妹妹,你以安顺侯之女的身份,嫁来楚国,我们就能长相厮守,没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不得不说,楚夜麒说情话的模样,真的很动人。他面相极好,身份又尊贵,尤其是那双平日冷傲淡漠的凤眸,此时闪出浓烈刻骨的柔情,我若是绒芝,也会心动。

  就在这心动的一刹那,楚夜麒猛然一掌击向她,她不及防备,整个人连同皇后一齐跌飞出去……

  巨帅反应迅速,救出了皇后。

  绒芝失了人质,又被楚夜麒重伤,整个人痛苦不堪地蜷缩在地叫唤着,不知是心痛,还是身痛,她全身瑟瑟发抖,叫声凄厉慑人,如抽筋刮骨一般!

  皇后缓过神后,怒意沸腾!她拔过侍卫的剑,刺在了绒芝身上:“你个贱人!敢杀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性命!”她一剑又一剑狠狠刺在绒芝身上!穿破皮肉的声音不断传来!场面血腥而暴力!

  绒芝凄厉惨叫,叫声刺破天地,如利爪挠心,万虫食髓!

  猛然又是一阵头痛袭来!我眼前眩晕翻腾,不辨事物……楚夜麒急忙扶住了我,挡住了我的眼睛,以为我受到了惊吓。

  头痛欲裂,似被人生生劈开了头骨!我脑海一闪而过青钰大闹锦绣台时的情景!当时,我也出现了这样的头痛!

  猝然,皇后一声惊叫!刀剑咚的一声落地。

  我急忙推开楚夜麒一看!如遭重击!

  满身是血的绒芝竟然站了起来!

  她双眼发着赤红的亮光,满脸密布狰狞的青纹,一只手伸进了皇后的胸腔,猛然一拽,噗呲鲜血飞溅,一颗血淋淋跳动的心脏被她活生生挖了出来!

  下一刻,她癫狂如魔向我袭来!

  ……

  我又困入了梦靥。

  梦见寿宴那天绒芝异变入魔,她双眼放着赤光,面上布满青纹,血红的大嘴长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指甲紫黑如兽爪,形象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她状如疯癫,却知道专攻人的要害袭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她拧断脑袋、挖心锁喉,如同纸片人一般不堪一击,生灵涂炭!

  我拼死与她搏斗,最终制服住了她,可我也受到了重创。

  不仅是身体上的重创,还有心灵上的。

  她就是一面镜子,让我清楚地看到自己入魔后的可怕……

  若是有一天,我也变成她这样,六亲不认、嗜血残暴、杀人如麻……

  “咚”的一声大响,梦境如海潮退去,我惊醒了过来,原来自己趴在议事厅的案桌上睡着了……

  北漠小太子站在不远处的剑架前,他歉意地看着我,脚边掉落了我的霁月宝剑……

  “姐姐对不起~~宝宝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他赧然地抓了抓头发:“流景说要教宝宝练剑!宝宝想借姐姐的宝剑用一用!没想到,这宝剑好重……”他吃力地抱起了宝剑,看向门口的“流景”。

  楚夜麒一袭雪白流云锦袍,面具下一双墨瞳幽幽看着我,光线晦暗不明。

  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赧然道:“公子回来了呀?太乐署的事情忙完了?”

  他眉心及不可见地蹙了蹙:“你身子不舒服就躺**歇着,又跑来议事厅做什么?”

  “没,没不舒服……”我整了整书案上的卷轴:“好多文书没看完,得加紧看了,不然误了事。”

  “还有什么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他薄唇抿紧成一条长线:“自从上次寿宴你被绒芝重伤,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嗜睡、困乏、梦靥、食欲不振……这都过去了三个月!伤口还没愈合!还说没事?”

  我垂下了眼眸,一副“好了,我知错了”的表情,他才住了嘴。

  小太子也关心道:“神女姐姐的伤还没好吗?那个绒芝妖兽太可恶了!把姐姐伤得这么重!姐姐要好好养身体,下次再出现妖兽的话,姐姐才有神力对抗它们,保护我们。”

  我对他勉强笑了笑:“遵命,太子殿下。”

  寿宴之乱已过去两月有余,可我仍心有余悸,惴惴不安。那天绒芝不知因何,变成了妖兽,大闹寿宴,杀死皇后,还险些杀了皇上。最终,是我运用异能将她诛杀,平息此乱,我的妖兽之嫌也得以洗清。

  此事轰动了整个东陆、乃至西域各国。人们纷纷传说那天的事情,有说绒芝就是那只被遗漏掉的妖兽,那些奇花异草、花瀑的刺客之死都是她所为。她杀死了茜雅公主,自己易容顶替公主,混入宫中。她害怕我发现她是妖兽,于是指使薛辉造谣陷害我。薛辉落败后,她亲自上阵,借助皇上寿宴,想将我当众杀死。好在我们早有防备,拆穿了她的阴谋。

  我逢凶化吉、死里逃生,还因护驾有功,受到皇上重赏。众人不敢再议我是妖兽,对我更是敬畏有加。

  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小太子抱着剑走近我,好奇道:“姐姐,庄生是谁呀?”

  我醒了醒神:“什,什么庄生?”

  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姐姐刚才睡觉,嘴里一直唤着庄生呀?”

  我猝然一僵。当年我是梦蝶的时候,楚夜麒化名庄生,我刚才竟然梦呓出这个名字了?

  我猛地看向楚夜麒,他缓缓走近,黑眸深不见底,仿似能窥到我刚才的梦境一般!

  “庄,庄生啊……”我慌忙掩饰:“就,就是刘管家外甥女的小花狗呀!我好久没见它了,怪想它的!”

  楚夜麒:“……”

  “庄生是狗狗?”小太子下巴掉了掉。

  “是……”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刘管家外甥女的小花狗的确也叫庄生,为此我还养过它一段时间。

  小太子追问:“庄生很可爱吗?比宝宝还可爱吗?”

  “咳咳,太子殿下尊贵之身,怎能与小花狗比?”

  “那姐姐睡觉为什么不叫宝宝的名字?却叫庄生的名字?宝宝不开心~~”他撅起小嘴来。

  楚夜麒不知作何想法,凉凉一声道:“你姐姐品位独特,喜欢的东西千奇百怪,除了那本《郡府佳丽一百人》,心里还藏了不知道多少人和事。走了,别打扰她在梦里和庄生相会。” 他拎起小太子的衣襟,如拎小鸡仔一样将它提了出去……

  我:“……”

  刚下了一场大雨,盛夏的燥热减退了不少,满墙凌霄花缀满晶莹剔透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墙边曼雅幽兰上。

  已近傍晚,绮美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楚夜麒带着小太子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潇洒自如、行云流水,身影和庭院都镀上了华丽的色彩。

  这样的美景,落入我眼中,我却只想到盛极必衰,漫天绚烂的晚霞过后,总会有未知的黑暗来临……

  “妹妹,你肩头都湿了。”夏似玉一声近在耳畔,我惊得转身看他,发髻不慎勾住了凌霄花枝,花叶一阵剧颤,豆大的雨露扑扑滚落而下!

  他急忙将我一拉,抬手护在了我头顶,簌簌花雨尽数打落在他镶金绣龙鲤广袖上,我在他怀里躲过了一劫。

  他胸膛极热,满身茉莉香扑鼻,我不由一慌,推开他行礼:“不知殿下驾临,臣女有失远迎。”

  他长眉微微一蹙:“心儿,你又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不必每次见我就行此大礼。”

  “殿下待人宽和,不拘于俗,可臣女却不敢造次。殿下突然登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神色一瞬黯然,随即又温热地看着我:“我只是想你了。”

  我:“……”

  他伸手将我发髻上的落花一一拿下,缓缓道:“西南战事告捷,叛军投降求和,墨筠王即将凯旋归来。原本说好等战事平息,我们就完婚,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

  寿宴之乱,皇后被杀,国母去世,他作为皇子,要守孝一年,我和他的婚事也就往后推了一年。我反而庆幸。

  他目光温热:“你说怪不怪,以前在塘州也想你,可见不到你的人,也就忍耐了。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我不能天天看着你,离了你后,便是挠心挠肺地思念,恨不得立刻将你娶了回去。”

  我压了压眉眼:“殿下说笑了,殿下美妾娇妻,多跟她们处处,也就不会记得我了。”

  他噗嗤一笑:“妹妹是吃味了吗?我说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你嫁给我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头埋得更低:“殿下不必如此承诺,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更何况殿下是王爷。”

  他笑意深深,眸光狡黠一闪:“不如,我把她们都休了?”

  “殿下别开玩笑,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他勾着唇,修眉美目眼角映着俏艳凌霄,生出瑰丽的惊艳:“以后你别再叫我殿下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唤我似玉哥哥,不要跟我生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你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生气了开心了都要让我知道,这样才好……”

  院中的练剑声停了下来,楚夜麒发现了我们,远远的一道目光射来,冰冷似刀子刮在脸上,我不禁后背一寒……

  夏似玉却伸手牵住了我,道:“夫妻本应同心,你不要将我当做外人,反而和那些人亲近。”他看着楚夜麒,面色冷下几分:“他究竟是何身份?对你有何居心?以后,离他远点,别让他扰乱你的生活。”

  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可他拽得很紧,我只得道:“殿下误会了,是臣请流景来府上做幕僚,帮臣处理些事务而已。”

  他嘴角微勾,眼里无丝毫笑意:“你嫁给我,以后就由我来帮你处理事务,这些人就不需要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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